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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要     羔羊之歌txt下载     羔羊之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二章 饿死的人

    伊恩靠近立在道边的一个男人,他是一个瘦削的背有点驼的小伙子。

    这个有着淡褐色眼睛的年轻人抬头看了伊恩一眼,他的眼睛同样空洞而没有神采。他只是扫了伊恩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百无聊赖的站着。老牧师充满感情的朗读和风笛手动听的音乐像柔风拂过石头,吹来了,过去了,没有了。他呆呆看着脚下,眼睛间或一眨,也不见有一点泪的痕迹,也没有不耐烦的神色,又像是木刻的。

    “你好,”伊恩说,“我们是外乡人。”

    “祝您健康。”良久,这个年轻人又抬起头和低下头,沉寂了一会才终于开口。

    “请问这是哪个不幸的人啊?”伊恩冲着送葬的队伍说。

    “啊,你问他啊,”年轻人继续低着头声音淡淡的,“老鲍尔,我们村人,前天死的,你不认识。”

    “鲍尔?他是那个有名的面包师吗?”玛丽惊讶的叫起来,不待他回答,就继续追问道,“请问这里就是山迪亚哥领吗?”

    “他是面包师没错,但他并不有名,说实话,我从没听过外面的人提起过他,相反我们这里却流传着隔壁领地的面包师的名字,他叫什么来?对了,他叫比尔博姆。所以,你只说对了一半,小姑娘,我们这里的确叫山迪亚哥,贝格宁子爵大人的领地。”

    “是这样哦。”玛丽略显得失望。

    “外乡人”年轻人忽然说,“如果们想出席鲍尔的葬礼,看能不能混到点吃的,就别白费心思了。他家穷的揭不开锅了,什么都没有,一粒粮食都没了,我们帮忙,才勉强凑出一幅薄棺材。当然,大家都差不多,大部分村民都躺在墓地了,剩下的则即将进墓穴去,早死的能落得幅薄棺材,就不知道后来还有我的份吗?看我们这幅模样,到别的村子去碰碰运气吧,我们管不起。”

    最后一句他加重了语气。

    “劳森,你又胡说八道了!”旁边突然穿过一声苍老的声音。

    伊恩和那名年轻人一起转头看去,原来葬礼已经结束了,村民们正三三两两离开墓地,死者的妻子还在哭泣。那个安慰她的农妇站在她身后,用手背擦着眼泪,不放心的看着她,但终于还是走了。只剩下三个孩子偎依在哭泣的女人身边,构成一副也已垮塌的三角形。她跟前还有几个男人,正用手中工具将隆起的墓土拍实,残阳如血,把远近的人的身形都勾勒成平面的剪影。

    老牧师在一位村民的搀扶下,慢慢挪下坡,整个人的细节渐渐立体起来了:老人消瘦而憔悴,脖颈上有些很深的皱纹。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两颊深陷进去,满的皱纹和衣服皱褶连成一片,皱巴巴的,像黑森林里的松树皮,无数深褐色的老年斑洒在缩水的脸上和他干枯如鸟爪的手上。

    他柔软雪白的头发稀拉拉地盖在头上,他的前额特别大,简直和面部不太相称。脸盘的轮廓也很怪异,因为他所有的牙齿全部脱落了。他从他们身边经过,正往村子走,恰好听到了那位名叫‘劳森’的年轻人的话,就停住了,把他叫到身前不住地说他,看得出来,老牧师是村子里有威信的人,老人絮絮叨叨的说着他,劳森低着头老老实实挨训,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没有一丝不耐烦。老牧师两只小小的眼睛有点浑浊,浑浊的眼球甚至倒映不出劳森的倒影了,像是爬行动物的眼睛,淡漠的不带有温度的看着身前年轻人。

    “你好,先生,愿地母保佑你,”老人终于从劳森身上移开目光,众人明显看到劳森塌肩软背,整个人顿时放松了不少,老人带着俾睨的重重发出一响浓厚的鼻音,装作没看见他那副吊儿郎当样,他把注意力放到了唯一的陌生人身上,“你们从哪里来,要去何处?”他礼貌又不失亲切问。

    “我是个四处旅行的流浪者,没有家乡,也不记得在哪儿出生的了,”伊恩不大愿意说自己的前尘,所以就漫不在乎的应付了过去,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刚从达弥努森林出来,要去东方去,刚好路过贵地,遭遇这场葬礼,我感到同样的难过,希望灾难从此远离这个苦难的家庭。”

    “哦,”老人淡淡应了一声,点了点头,脸上却没露出任何的情绪,“旅人,不要听信劳森的胡言乱语,他生来就比别人少了一半的嘴巴,经常说些不知所谓的话。无论村民还是旅行者都是地母孕育的孩子!她教导我们,唯有互助,才能生存。我们的村子不会将远方的客人拒之门外的,也不会无视需要帮助的人。你看,天色已经暗了,如果不嫌弃,你们就到寒舍住一宿吧。村里虽然不富裕,但还有些面包和热汤,应该是合乎你们口味的食物。”

    老牧师的嘴巴漏风,口音有些奇怪,好在伊恩还能听懂。

    “我们不胜荣幸,非常感激你的善意。”伊恩对老牧师行礼。

    “不要客气,不要客气,守望相助,是古老的传统,必须是应当的,”老人谦虚着,同样很满意伊恩的恭敬,“像你这样懂礼貌的年轻人不多了,好啦,我们走吧,太阳快下山了。”

    伊恩看见村民都已经走远,有的相互招呼一声,挥挥手,有的默不作声,只顾着看路面,纷纷散开朝不同的方向去了。他回头看到矮丘上死者的妻子兀自没有离开的意思,对着坟冢,无助的哭泣,她的头巾掉了,可怜的妻子并不起来拾,又刮起风来,头巾吹跑了,尚不懂事的孩子们急忙去追赶母亲的头巾,只有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陪在她身边,伸出短短的纤细的手臂替她抹眼泪。

    伊恩徒然的叹口气,快步追上老牧师等人,多边走问:“真是不幸的家庭,如果允许,我想尽我的绵薄之力,接济她们母子,当然我的力量肯定是微不足道的,只是不这样做,我走后会责怪自己的。他的丈夫是怎么了,因为疾病吗?”

    “孤儿寡母的难啊!”老人只是摇摇头,重重的叹息一声。

    “他是饿死的,我们的面包师,竟饿死了!”一直跟在后面的那个挨训的年轻人劳森突然插嘴,年轻人似乎在讲笑话,以至于伊恩愣了一下,他看见外乡人发愣,空洞呆板的眼睛忽然活了,似乎很得意自己的话,“我们的面包师居然饿死了,很奇怪,是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没眼力的劳森

    “劳森,不要胡说八道,你这番话让不了解情况的人听到会给领主造成多大的误解!”老牧师非常不满的斥责年轻人。

    “这怎么是胡说哩?!老鲍尔的主要收入来自于为村民制作食物,除了交纳房屋税、火炉税、烤箱税和其它约定的税款,就不需要再交纳多的东西了。而且他曾经有过几十亩土地和一片牧场的使用权,但是最后,领主没收了他的田产,还颁布了除此以外的更多的税务。而且他的炉子和整个面包房也被领主家盯上了,于是领主就征用他的面包房,依旧用那个地方帮我们烤制食物,却抽取额外的税务。我们这些普通的农户还有活路,老鲍尔就吃亏了,要么依附领主家,要么跑到城镇去,他破产了,走投无路,曾经试图去领主家做佣工,但是领主家表示他们不需要一个多余的人,”

    年轻人不满的嚷嚷起来,他确实没有眼力架,为了一时无谓的快感,可以让他可以忽略了老人阴沉的面容,并喋喋不休的抱怨起来。

    “不光烤面包和磨面要抽取一定比例的谷物,制作啤酒、交换粮食、购买农具、修补房顶、宰杀牲畜、种植蔬菜,领主大人已经在方方面面都制定了税务,包括了我们生活的一切,甚至我们的猪和羊拉屎都要赶到他们的份地里面。除非我们躺在家里不出门,不然就要给领主交钱。牧师老爷,你看看多少你熟悉的佃农和自由农破产,背井离乡。我们都是你洗礼出生,你看着长大的。领主大人征收走了我们多余的粮食,留下口粮不够吃。森林里虽然有的是野兔和鹿,河中有的是鱼虾,但那都是领主的,所有一切,除了空气,统统都是领主的。现在刚过了收获的季节,我们好好过,但春冬两季我们怎么办?我们只能找领主借粮食。但是只要开始找领主借粮食了,那么这一家就完了!领主大人会变着花样的变出更多的东西出来。我们现在只是苦熬着,谁都不知道能熬到那一天,不过我们都清楚,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选择举家投靠到领主家,失去自由和几乎一切财产,要么就只能逃亡到大森林里面,变成林中客或在伐木场中劳作至死。”

    “够了,劳森,你给我住嘴!”老牧师彻底怒了,声严厉色,“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因为你不知道感恩,不懂感恩的人才会处处埋怨。地母说,要有一颗感恩的心,一位庇护你的领主,一副健康的身体,一份踏实的工作,一帮可以信赖的亲朋好友是最宝贵的财富。感恩为幸福的源泉,不知道感恩的人,不知知恩图报的人,永远就不会幸福。假如你一味的只希望别人付出,不想回馈,而且还贪求无厌。不仅怨恨不给自己好处的人,别人对你的照顾是应该的,所以领主、父母、兄弟姊妹对你好也是理所当然的,甚至认为别人的帮助对你好是正常的。以至于一旦别人的态度稍微不好,就心生怨恨,对世界上任何人、任何事都怨恨,甚至也会怨恨帮助过你的人。你时时刻刻都处在怨恨当中,怨恨着一切,晴天时你会埋怨:太阳这么大,是不是要热死我,为什么不是雨天呢?雨天时则又发牢骚:这么冷,怎么不出太阳呢?即使四季如春,还是会埋怨节气不分明。你这种人对天气、对村子、对人都不满意,在这个世界上,好象没有一个人、一件事是需要你感激的,你总是处在怨恨的情绪之中,不可自拔。你要警醒,不要执迷不悟下去,早晚魔鬼会找上你。”

    年轻人劳森见老牧师发火了,登时怯了,立即变的一副唯唯诺诺,诚惶诚恐。他不住的哈着腰,张张嘴,想插嘴说几句歉意或得体的话,却发现舌生碑阙,独自内空空如也,一时急的扎耳挠腮,眼泪要掉出来了。老牧师看到他这样子,更加生气了。

    “站好,腿不要抖,眼睛不要四下乱看,看你这幅窝囊样!你的领主一家世代守护山迪亚哥领,剿灭强盗,驱赶野兽,和异教徒战斗,不知多少领主家的男人流血殒命,多少女人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寡妇,这一切只是为了能让你们安心的在这片土地上劳作,而你们只需交纳在他的土地上种植收获的一部分粮食,从没拿起过武器保护自己的家园,没经历过白发苍苍的父母参加自己骨肉葬礼的痛苦,你们的安全,你们的村子,你们的一切都是依靠领主而来的,你们哪有资格怨恨。你要感激,支持你的领主,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有深意的,不是你这种愚昧的农民理解的。但你要坚信,领主大人不会不管不顾你们的死活的,他的本质是善良和仁慈的。领主管理一方,日理万机,眼睛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在你们身上,他的每一个决议都可能引起很多这样那样的问题,就算引发你们利益的暂时损失,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不管是草药还是放血都会有痛苦,但这是必然的经历,为了治病也只能忍受。你们的苦难是局部的阵痛,也是必然的,为了明天必须忍受。”

    老牧师谆谆教导。

    “牧师老爷,你说的都对,我知道错了。我就是随口一说,从没有对领主大人不敬过,更不敢反抗。我是清白的人,怎么会有坏心思!”劳森急忙诚恳的道歉并表白心迹。

    “不但知道,还要铭记,更要改正,才不枉我一番苦心!”老牧师说的也感觉累了,旁边搀扶的那个年轻人赶紧搀扶着他的胳膊,神情肃穆庄重的注视老牧师,好似醍醐灌顶。而老牧师微闭双眼,养一会神,才对伊恩说道,“让你见笑了,年轻人不懂事,需要时时引导,不然很容易走上邪路。”

    “你真是称职的人!”伊恩语气颇有些玩味的恭维。

第一百五十四章 老牧师苦心劳力

    “我活一天就得操心一天,他们真么蠢,我死后,他们怎么活,”老牧师忧心忡忡的,“我是看着鲍尔长大的,他出生是我给他受洗,他婚礼是我主持,他的葬礼也是我来主持。我对他的一生最有发言权。首先,我很遗憾,鲍尔的不幸。但我还是要指出,领主做的,虽然很多村民不理解,但是合情合法。他的烤炉原本就是村里的公共烤炉,不是鲍尔家族的,鲍尔的爷爷为领主家族服务了三十多年,老领主欣赏他的忠诚和本份,就把烤炉的工作赏赐给了鲍尔的爷爷,允许他的家族以此为生,到了鲍尔的父亲,由于他手艺精湛,烤出的面包又大又好,所以经营的很是红火,于是扩大了规模,改建了面包房。我说这一切,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他家的是领主的,领主的后代取走,是合理的。只是可惜鲍尔这一代,除了做面包,他什么都不会,这两年收成欠佳,才发生了这场悲剧。这都是意外,没人愿意看到,包括领主,相信我,我能感觉到领主悲伤的心情。”

    “鲍尔死前尚欠领主家十二大车的干草,十一天劳役,还需要为领主家烤制四十篮子的长面包,另外,他死前曾经找领主家借过一罐子的猪油、两磅燕麦、一袋子的小麦还有十三罐子的牛奶和羊奶。在我去城堡的力争之下,他的劳役被延后了,他留下的债务被宽限了,名字也登记在死亡簿了。你知道的如果一个死了的人没有被登记到死亡簿上面,他的劳役和物役就依然存在,他的家里人就要继续为他按时承担责任。但现在不用为此担心了,地母把他接走了,把他的痛苦也带走了。”

    老牧师给出了领主宽厚仁慈的证据,伊恩听了,而天即将黑了,于是他就邀请伊恩去他的住处。老牧师住在村子旁边的教堂中,当他们走到教堂,一股衰败气息从每个角落弥漫出来,颓圯了的石柱,凸窗的残迹,无不显示这是一个年久失修的地方。

    老牧师推开小门,教堂内逼仄而又黑暗,伊恩看到孤零零的祭台,既没有燃着的大蜡烛,也没有用一束盛开的鲜花,只有阵阵寒气从里门内喷出,在室内形成一个个的旋涡。教堂大概建造于数百年前,不知由那个乐善好施领的主,用石头盖成的,黑色的墙壁依然屹立,两侧在外面有个没有门洞的拱门,东面的半圆形室,依靠着一些扶壁拱架,这些扶壁拱架用在堂上,经过那里,两旁夹着壁龛,也是教堂的一部,有座近代改造过的小小住处,附有凹窗和掾门,整个空间都充斥着一种难言的憋闷和老人特有的浓郁的体臭。

    教堂内的陈设也极其简单,全是木制的几个桌椅而且还都是根据老人的身材习惯特别订制的。以老人的角度来说可能算是舒服充满了亲切感的环境,但是如果是个普通的青壮年在这样的环境中,很快就要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伊恩看到扶着老人的两个年轻人都闭着气,皱着眉,小心的把老人送进屋去,服侍他坐到躺椅上。好在没多久,老人就指使一个年轻人做饭,另一个年轻人引伊恩去别的房间,并告罪说自己身体不行了,需要片刻的休息。

    晚餐时候,他们又重新聚集到一起。

    “这是专门从农户家拿来的小麦,还有新采的蘑菇,和几个鸡蛋,还有我自己的一点腌肉,没有准备好东西招待客人,希望两位能体谅。”

    伊恩看着餐桌上碗中深绿色粘稠状的糊涂上漂着厚厚一层奶油,其中夹杂着几块乳白色的根块,煮烂的发黄的绿色叶子和黄白稀碎的蛋花,微微散发着怪异的腥臭味道。这应该是用小麦粒、腌肉、鸡蛋、蔬菜和蘑菇乱炖成的粥。此时,老人经过稍事休息,精神好了很多,正端坐在主位,指挥年轻人发放食物,陪着客人说话。

    “没关系,我们不介意。”伊恩拿起黑面包就着碗中的浓粥吃起来,他面前还有一小杯的麦酒,但他很满足,因为自从失去家族后的流浪已经让他认识到食物的珍贵。在北地这种夏季短暂,冬季漫长的地域,尤其这样贫穷的村落,粮食尤为珍贵,一年难得吃一次肉食,所以当伊恩听到有肉的时候,他简直受宠若惊了。老牧师桌前也摆着一小杯,但没动,他和年轻人闭目合什,口中念念有词,虔诚的祷祝一番后,慢慢将坚硬的面包一点点掰碎了,泡在热气腾腾的粥中。

    一时众里无言,屋子里静悄悄的。

    “咳咳,先生,”老牧师慢吞吞打破沉默,边搅动粥边说,“听说达弥努森林里有很多逃亡的林中客,他们过的好吗?”

    “不好!”伊恩回答的道。

    “哦,怎个不好法?”老牧师听了他的回答很是满意,就故意地问道。

    “达弥努森林未经过开发,植被生长迅速,但它的土壤表层为枯枝落叶,完全分解的腐殖质却不多。其下为土壤不知道什么原因,胶结在一起,形成不透水的硬土,他们开垦出一片农田,除了庄稼吸收和雨水冲刷等原因外,某种作用下,不出四年就会毁掉开辟田地,最后除了草,别的什么都不长了,而他们只好迁往他处。因为不能固定下来,每个人需要更大面积的土地才能养活自己,由于流动,也没有剩余的产品进行交换,饲养生出很少,因此碰到的大都面黄肌瘦,营养不良。而且达弥努森林的树木都有灵性,会和人们争夺土地,许多荒僻的聚落,几年内就会被幽幽树林重新围困,开辟出来的道路杂草横生,遍地凄凉。当然,这是在最理想和安全的状态下的情况。”

    他说道最后,想道了路过的无人村就就补充道,“森林中最大的危险还是遍布森林的魔物和野兽,它们磨牙吮血,杀人如麻,危险时时刻刻都潜伏在活着的人的身边。我曾经路过几个被野兽蹂躏过的村落,村子里面除了成滩的血迹,连一块骨头都没剩下。但你要知道野兽在所有森林栖息的种类里面都不是最危险的一种。除了各种野兽,森林里还有数不清的邪教徒、强盗、冒险者、走私贩子和罪犯,他们杀人越货,横行无忌,在那里生存是第一位的,一旦被发现,能生存下来的是只有一方,或者都不能生存。”

    “听到了吧!”老牧师转头教育年轻人,“外面不是你们能闯荡的,不要整天痴心妄想,好好待在家里你们还有条活路,出去了命都不是自己的。你们都记住了,在家般般都好,出门万事皆难,你们在家里,众人的帮衬下,都没活出个人样来,别指望出去了就能飞黄腾达。”

    “是,是。”

    “牧师老爷,你说的太对了。”两个人不住捣头。

    “忍得一时,受用终生,别看现在难了点,但以后会好的,我就再点拨你们几句,就怕你们冲动,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后半辈子在后悔中度过。”老牧师语重心长的说,“我一辈子没看错过,无论人还是事,这是地母给我的恩赐,让我永不迷茫。在处理人与人、人与物的关系时,必须考虑与解决人的生死存亡的问题。人无食物要饿死,天寒地冻,人无衣服穿要冻死,无房屋居住也要冻死,这是一层;生儿育女,当时付出了很多艰辛,大都为了以后让儿女养老送终,付出的金币、时间,学到技能,为了将来能够找到好工作,得到好的报酬,这是另外一层。优秀的人,如领主,他在处理人与人、人与物的关系时,会牺牲眼前的、暂时的利益,以取得长远的利益为最高准则。不过最近领主大人受到小人的蒙蔽,所以就只看到了第一层,才被迷雾遮住了眼睛,显得急功近利。但是,你们不要因此而灰心丧气,因为领主大人身边有一位金子做成的心的天使儿,她降临人间,为的是弘扬神的旨意,展现人世的美好,只有她能唤醒领主,不,不是能,是一定会唤醒领主。”

第一百五十五章 聚集

    启明星悬挂在山岗高高的顶上,泛着冷清的白光。天色已渐渐微明,大地犹自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薄纱。这是属于神秘孤寂的时刻。漆黑的野草在微微颤动,荒村萧条的卧着,没有一些活气。模糊而墨绿的山峦与苍蓝而遥远的天际现出一痕鱼肚白,寥廓的苍穹中半明半暗的云低低笼罩在湿漉漉的薄明中。

    空气里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淡淡的清清的雾气,润润的湿湿的泥土味,飘荡在野外和空荡荡的街上,顺着破陋的门缝渗进酣睡人的梦中。数不清的露珠一滴一滴地缀在草茎和树叶上,蜘蛛网上也沾了露水,树木的梢端都冒着烟,周围便更是死一般静。

    大约过了一刻钟,鱼肚白变的晕红,在茫茫的白雾远处,沁润着淡淡的一片绯色幻想。不怎么浓重,也不鲜艳,灰扑扑,沉甸甸的。没人在意的时间放佛不正常流动了,而是卡顿,从这一景突然跳到另一幅去,当你醒悟过来的时候,只会愕然的发现那抹淡红色加深了,范围变大了,把邻近的云也染透了。

    天边的云一例上边是静谧的冷色,下边热烈的暖色,蓝色被稀释,呈半圆的放射状,越往内越淡薄。苍茫的地平线上溢出一层白色,灰变黄,黄变红,又变紫,渐渐地在裂开一条缝隙,慢慢的,缝隙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宽,同时越来越亮。突然,又漏过一个节拍,太阳在惨白中带一丝血红的光波,在你的目瞪口呆中喷薄而出,一道道灿烂的光芒,扫退残星晓月,天空映得红彤彤的。大地也被涂上了一层浓厚的金黄色,一颗颗露珠盈盈颤颤,五彩斑斓,闪烁着晶亮的光。

    伊恩伊格纳兹沿着小河走,河水从遥远的山丘流来,山丘上的城堡岿然不动。朝阳冉冉,微风飘忽,减薄了几分浓味,白白黑黑的水面粼粼而动,于是整条河都好象在活动,所有的水都涌向太阳照着的地方来。云雀在宛啭歌喉,不是装着甜蜜的声音,而是自在快乐地吱吱叫着,忽然从草丛里飞走了。成群的灰雀不时在辽阔的田地上空低飞盘旋,又像雹子似地纷纷散落到地里。突然,在伊恩头顶的上方,一只乌鸦无聊地叫了一声朝乡间的教堂飞去。

    草尖在太阳底下闪着,露珠悄悄的缩小,无声无息的消失,不留下一点泪痕。这里到处长满了乱蓬蓬的长得很高的杂草,枯黄的布拉狐尾草,蔓生的常春藤,有些地方生着矮小的马鞭草,中间稀疏地夹杂着些鼠尾草,再走过去又是一大片收割过的牧草。

    他从一片茂密丛杂的花草中间,轻轻悄悄地走了过去,杂草都发出一种难闻的气味,裤子上沾上了鬼针草的芒刺,脚底下踩碎了蜗牛壳,粘上了洋白蓟和蛞蝓的粘液。这以后,地面上就耸起灌木丛,树木,干草垛。慢慢地太阳完全显露了庞大的金身,热力已经烤透了凝结的晨露和饱含着水分的云层,红光逐渐变化为了纯白的光,白天开始了。

    突然一阵嘈杂的声响打破了村子的平静,接着他看到了一个个身影,匆匆地在村口一闪而过,完全不像昨日的笨拙和木讷。他们都朝向同一个方向,沿路吸收了无数村民进去,长衣的和短衣的,男的和女的,老的和小的,彼此间用不着交谈,因为他们都知道。

    “劳森,你们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伊恩拉住其中一个年轻人问。

    他就是昨天多嘴并挨训的那个小伙子,此刻他不同于往日,和村民一般的急促样。他试了试甩不开伊恩手,无奈的停下来,平复下心情,才开口说:“克里斯蒂安娜小姐来我们村子了!”他如此自豪的向外乡人宣布,“你放开我,我得赶紧过去,去晚了,就占不到好地方,领不到东西,一切都完了。”

    伊恩这才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上拿着的空布袋,他松开他的手,他挣脱了束缚,一刻不停留,一缕烟的消失在街尽头。

    这种毫无秩序的行动逐渐有了一个方向人群从大街涌到通往村口教堂的街。到了那儿,大家又往路中心挤。有几个发育不全的小伙子,默默地、心事重重地打头儿跑着。在十字路口,便帽踩在地上,草帽抛向空中,街上嗡嗡地响着说话声。孩子们尖声打着口哨。到处尽是人,有的站在停着的干草车上。绝大大部分慌慌张张地涌进教堂前边的尘土飞扬的小广场,波浪状的行走,愈走愈快!钻过木头栅栏,四散到各处,一阵脚步声响,一眨眼,已经拥过了一大簇人。

    伊恩发现到处都是人,窗子中,屋顶上,小教堂的破碎的花岗石台阶上,都望着一层层洋葱般的人群中心。外面的人们在跑来跑去,脖子都伸得老长,却只见一堆人的后背,慢慢地落下来,细如柴条的干瘦的粘满泥粪的小腿矫健的充满弹性的跳起,每次冒出一股呢喃不清的咒骂,或者从弓着身子泥鳅一样往里面拱,每当这时,人群中就爆出一阵怒吼。可是就在另一侧,房子前面却寂寥无人,只停着一辆巨大的马车,马车夫坐在前室,抱着臂膀,用眼白的余光轻蔑的扫视着乌压压的人群。那几个发育不全的、心事重重的人又出观在村民眼中,在马车夫的注视下灰溜溜退回到人群。人群沉寂下去,倾听着,右边的一个人晃动了,哗啦啦倒在人行道上。人群咆哮起来,便又动摇起来,轰的一声,都向后退,一直散到发育不全的的小伙子立着的地方,几乎将他们挤倒了。

    一会儿,四周就都是人了。就像倾巢而出的工蚁,村民们团团围拥挤在一起,被带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走,粗狂的喊声、羞愤的尖叫声和稚嫩的哭声振动着大家的耳膜,无论个儿高矮,都左右转着脑袋,煞有介事地四处张望。人越来越挤了。形迹可疑的浑浊饥渴的脸,混在人群伺机抹油。人群不住反复揉搓,每挤进一步,空间更涸浊一些。好似把胸腔内的空气都挤压出来一样,有些鸣音此起彼伏,唿哨声,无赖的叫喊声,在喧闹的人堆中断断续续传出来,大家在那儿不由得挤做一堆,又是叫嚷,又是吹哨,又是唱,又是笑,因为他们不能用说话来表达种种冗杂的情绪,只能用尖啸来发泄一下。

    大家越挤越紧,象一群牲口,觉得全群的热气流到了自己身上,被污浊的空气熏得面孔发黄,而每个人都感到浓赤的热血在血管里贲张。瞧,拿围巾遮住了褪了色的胸衣相干瘪的前胸的、未到年龄就变丑的女人的面孔,注定的胆小怕事的尖削的僵硬的面颊的农民,这些生活艰难、被平庸的性格压得抬不起头来的小人物,掩盖在衣服底下的亦裸的贫穷里的背、肩膀、摇摆的胳臂汇集的凝聚不了的沙,驳杂的颜色中没有了纯净,容易满足的希望容不得坚硬。不知是谁开始往拥挤的人群扔石子,圈中人火气腾腾,怒目张望。圈外的人好以整暇,带着胜利的笑,一脸看好戏的得意样子,他们一边寻求刺激,一边焦灼不耐的等待。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小广场

    伊恩来到最外围,这里三三两两站着被挤出来的垂头丧气的村民,他慢慢踱到其中一个农夫身边,好奇的问道:“我刚才看见陆陆续续来了好多别的村子的人,你们只为了见克里斯蒂安娜小姐吗?”

    “你就是那个旅行者,”农夫裹着一条脏的不能再脏的头巾,背后背着同样一个空口袋,表示恍然并理解,“克里斯蒂安娜小姐是贝格宁男爵的第七个女儿,她和她的十九个兄弟姊妹完全不一样,他们全都是烂透了的坏种,唯有克里斯蒂安娜小姐纯良无垢。牧师老爷说克里斯蒂安娜小姐诞生的那晚,他在为男爵妇人的平安祈祷的时候罕见的接到了地母的神谕,他告诫男爵:若是男孩,‘将被儿子所杀’;若是女孩,后世贵不可言。所以男爵异常宠爱克里斯蒂安娜小姐。克里斯蒂安娜小姐一天天的长大,出落得越来越漂亮,就算是鲜花和她在一起也会黯然失色,就连伯爵的儿子都为她神魂颠倒。但是比美丽更可贵的是她的善良。男爵决定向我们课以重税,令我们苦不堪言。我们的克里斯蒂安娜小姐,眼见民困民苦,心中不忍,苦苦恳求男爵减税,以减轻我们的负担。男爵听后,勃然大怒,认为克里斯蒂安娜小姐为了一帮贱民苦苦衷求,实在有失体统。克里斯蒂安娜小姐辩解答说,父亲大人你难道没发现这些可爱的市民有多么贫苦啊。男爵赌气说,只要你赤身**骑马在领地兜一圈,我就宣布减税。第二天一早,克里斯蒂安娜小姐毅然绝然地一丝不挂,骑上马走出城堡,在大街上绕行一圈。我们当天家家关门闭户,大街小巷,空无一人。事后,男爵勃然大怒,骂她不知好歹,对她实行禁足,却没信守承诺宣布减税。克里斯蒂安娜小姐知道后又发誓说,男爵一天不减税,她就不再食用牛肉,直到男爵回心转意。”

    另一个农夫凑过来,“没错,所有领地内的居民为尊重小姐的为人。”

    “这件事后,”先前那个农夫说,“我们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让我们知道城堡里还有品格高贵的人,我们不是一无所有,还有爱我们爱的深沉的人。”

    “呃,不是我的想法龌蹉,你们怎么知道的克里斯蒂安娜小姐第二天会游行的?”

    “牧师老爷告诉我们的,他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牧师老爷的,他只是背给你听,他知道屁的深沉爱。”一个同样空布袋搭在肩膀上面的青年牧羊人揭他的短。

    “老牧师真教了你们很多东西!”伊恩点头。

    “那当然,听牧师老爷的话,如喝鸡汤,”青年牧羊人笑着,“每一个人听过的人都汩汩发热,充满了能量。”

    牧羊人的长辈模样的人走过来,狠狠的在他脑袋上面打了一拳,“别胡说八道,牧师老爷最不喜欢听你们说他的话是鸡汤了,养好你的羊,别整天胡思乱想。”

    另一个农夫也畏首畏尾的过来,小心翼翼的看着伊恩,对那些农夫们说,“你们要说话,就回家说。别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有外人呢,也不怕人家笑话。”

    周围的人都露出了认同的表情,就连那些一开始积极讨论的男人也禁不住看了看伊恩。

    “你还怕笑话?!我们都被踩进墓窖了,还有脸?”挨揍了的牧羊人,明显的在赌气,“我们不要欺骗自己了!”他突然大喊起来。“克里斯蒂安娜小姐真的能改变她的父亲吗?孩子管老子,这是哪门子道理,你们听过?我听说,现在不需要跑进森林了,只要跑到临湖城周围的城镇,在那里做工,待上一年零一天,就能申请市民的身份了。”

    “你的话有几句真的?你小时候在山上放羊,觉得无聊,就想了个捉弄大家寻开心的主意。你向着山下大喊:狼来了!我们听到喊声急忙拿着锄头和镰刀往山上跑,等我们气喘吁吁地赶到山上一看,连狼的影子也没有!你正拍着手哈哈大笑。第二天,你又喊狼来了,我们又冲上来帮你打狼,可还是没有见到狼的影子。大伙儿对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谎十分生气,从此再也不相信你的话了。”

    “哼!那天,狼真的来了,一下子闯进了羊群。我害怕极了,拼命地向你们喊,大家都不理睬我,没有人来帮我,结果我的许多羊都被狼咬死了。”

    一个年长的农夫说:“你这算个屁!你不一而再,再而三的逗大家,我们会不帮你?从小就不学好,长大还了得。牧师老爷说那是地母对你的惩罚,她派出狼咬死你的羊,让你付出代价,使你明白谎言的危害,教你走上正道。不然,她派的狼不是只咬羊,而是咬你了。”

    “牧师老爷也说你老婆肚子里的是地母的恩赐,你应该欣然接受,结果你把他扔河里了。”

    周围的农夫一下子笑了起来。

    那个年长的农夫对不远处说,“鲍曼,你家小畜生皮又痒痒了,你应该揍他一顿。”

    “就你话多!叫你话多!”牧羊人长辈模样的女人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任凭他龇牙咧嘴,疼的哇哇直叫,“上次挨的鞭子这就忘记了,还是打的轻了没长记性?是不是觉得自己能了,要翻天,告诉你,你那里都去不了,乖乖在家,养好你的羊,丢一只有你受的。还记不记得那次,你赶着羊群去领主的份地拉肥,有只羊拉半路了,那个该死的管家就骂你,还打了你一巴掌,怎么不见你的豪气。就你松松垮垮的劲,不挨打才怪!每次克里斯蒂安娜小姐遇到都替你求情,依我说,饱饱的吃一顿教训才好......”女子拧着他的耳朵,嘴里不住数落着走开了。

    “哼哼,便宜他了。不然我出手,有他好看的!”那个年长的农夫对着他们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

    农夫们越说越有劲,但他们的老婆和姐妹是含蓄的人,说到入巷,就红着脸扯他们的衣服,他们浑然不觉,还瞪她们,气愤的表示好好的老扯他干嘛。这让她们很无奈,也就不再阻拦他们说话了,只是偶尔有些疑惑的看伊恩一眼,不知道这个外乡人是什么来头,有没有目的。

    忽然,骚动的人群一震,仿佛从灵魂深处发出了悸动,霎时都静止了下来,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一下子捏住了村民的声带,将他们的脖子高高拉长,就连飞暴的尘土都似乎一瞬也凝结。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转向教堂,准确的说,应该是教堂关闭的大门。和伊恩站在一起的外围的村民的耳朵里似乎传出了一阵阵震颤的格磔声,他们紧张的睁大眼睛,生怕漏过每一个环节。但是,陈旧的木门仍旧紧闭,像紧紧咬住的牙关,门上凸现的浮雕大半破损,残余的颜色如同老牧师脸上生长的灰褐的斑。

    木门继续沉默着,将村民的直勾勾的眼光拒之门外,时间捱过,静的可怕,伊恩不自然的扭扭脖子,却没想到细微的动作却如崩塌的多米诺骨牌,马上传染给了身边的村民,村民们又惊动了远处的人,好似一个扩散的涟漪,荡了开去,人们揉着酸痛的眼睛,打着哈欠,嗡嗡的闲言碎语如同蜜蜂扇动的透明翅膀,席卷了整个广场。可是,就在村民们不注意的时候,木门悄悄打开了一道缝隙,缝隙逐渐变粗,没有想象中的隆重,咿呀的木门声湮没在外面嘈杂的乱语中,激不起一点浪花,就在村民最不在意之际,木门真的打开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克里斯蒂安娜

    克里斯蒂安娜小姐是贝格宁温亚德博尔济吉特子爵的第四个女儿,十九个兄弟姊妹中最聪明最漂亮的一个,是城堡最珍贵的一颗宝石。她和她出生时一同而来的神迹一直是领地内津津乐道的话题,让她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传说,她在万物复苏的那一刹那临世,几乎与此同时城堡上空突然现出绚烂的双彩虹,城堡四周围的山坡上的野花竞相开放,比以往的时候足足提早了两个月!那一年,领地粮食同样是大丰收,每一块地比去年收成多了一倍有余,领地的老牧师高举着圣徽肯求子爵,他说她是地母裳亚的宠儿,打一出生就被眷顾,请求把她送往神殿,为神奉献光辉而短暂的一生。当然,这个鲁莽的请求被做为父亲的贝格宁子爵一口回绝了。

    克里斯蒂安娜小姐每每想到就无比遗憾的发出叹息,但这并不能阻挡她与所信奉的神祗与生俱来的亲密联系,她比任何兄弟姊妹都虔诚,牧师对她不吝啬任何赞美的语言,也不掩饰惋惜的表情,领地的居民亲切称为丰饶女士,倾慕者粉红信笺中大胆的写‘啊,我的女神!’,生活是如此美好,她是如此的幸福。

    克里斯蒂安娜小姐自小天生一副好心肠,看到哭泣的人,会忍不住陪着掉眼泪;看到做错了事的人垂头上去的可怜又可恨的模样,会忍不住替他们求情;碰到即将要宰杀的牛羊鸡鸭鹅,会哀悯的让庖厨拎到无人的角落去,直到坐在餐桌上看着烧熟的食物,仍旧会想起它们生前悲戚的眼睛,以至于闷闷不乐食不下咽。而她的周围,兄弟没心没肺的狼吞虎咽,姊妹谈笑风生。只有她偶尔举起叉子,轻轻咬一小口,然后有教养的用餐巾遮住小巧的嘴巴,细嚼慢咽,这时没有一个会理睬她,因为大家都习惯了她的多愁善感。每当这时,克里斯蒂安娜小姐都会有些羡慕的看着自己的兄弟姊妹,他们是多么的无忧无虑啊!有时浅薄才能快乐,她沮丧的这般想着,拿起刀叉,却发现自己已经吃不下一丁点食物了。

    昨天,她偶然从女仆口中得知,阿卡利奥斯村庄的面包师死了,免不了又是悲伤一番。她记起女仆说面包师的遗孀和三个孩子孩子村庄,突然发觉,她已经好久没有去教堂了,于是她告诉管家,明天她想去教堂,管家听后转身安排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克里斯蒂安娜小姐就乘坐马车,在两个骑士的陪同下离开了城堡,骑士们尽职尽责,目光坚毅,一只手悄悄地落在腰间的剑柄上。老牧师早已在村外三英里的岔路口恭候多时了,她打开马车的小窗,挑开窗帘一角,露出小半张脸蛋笑吟吟问候老牧师。老牧师恭恭敬敬的向她行礼,并问候子爵大人及夫人,希望她回去的时候代为转达。克里斯蒂安娜小姐邀请老牧师上马车,老牧师推辞了一会儿,在她的坚持下,艰难的爬上了马车,在车厢的角落,小心翼翼的沾了半张屁股。

    一路上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基本上是克里斯蒂安娜小姐问,老牧师答,早起村民的村民发现克里斯蒂安娜小姐的马车,就舍了活计跟在后面,看着外面的人逐渐增多,她苦恼的抱怨:“哎呀,我特意这时间来,就是不想惊动大家,每次都这样,下次我就不敢再来了。”老牧师赶紧说:“这正是因为他们发自内心的深爱着你,只是他们不会表达,看在他们一片赤忱的份上,原谅他们吧。”

    她们到达了教堂,老牧师和女仆们先下来,摆好精车凳,才在一个骑士的搀扶下,蒙着面纱的克里斯蒂安娜小姐娇怯怯的跳下马车。教堂的大门缓缓开启,小教堂内灯火荧荧。她可以看到那祭台上,燃着四余支大蜡烛,另外还挂着数个灌满兽油的油灯。蜡烛排作一排,每支之间,用鲜花间隔着,馥郁的香气喷出来掩盖了那种坟墓似的、**的、硝石的气味。

    她的贴身女仆在台阶前铺好厚厚的蓬松的天鹅绒垫子,躬着身子缓缓退后,骑士肃立在她的身后,火光映红了他们沧桑的脸庞和满是老茧的大手,她跪在烛前祈祷着,头部低垂,修长的十指交握相扣,微弱的火焰消失在穹窿的空虚中,垂着眼睛,静悄悄地,仿佛黑暗的预告似的,从这种人世间的嘈杂里面通过。而相距不远的距离,一门之隔的教堂外面,村民在骚动着,吵扰着,参加着这场集会。

    伊恩看着古朴的木门洞开,却没听到了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木门上一条条斑驳的木质经络,无言诉说着历经的沧桑,岁月洗涤着垂老的臃肿,坑坑洼洼的布满了每个角落,排满了整个木门的周身。破败眼前,腐朽已铸,驻足之间,意态难收,门上的铜钉腐烂,驮着沉重的秘密,爬出门槛,仿佛一个苍老之人阅遍人生后发出的一声叹息。

    村民们重新安静了下来,屏气凝神,无数的目光焦距成一点,比中午的日光还要热。终于,千呼万唤之中,木门完全打开了,村民的目光落在了一只黑暗中只露出一点的精致而秀气的小牛皮靴尖,接着克里斯蒂安娜小姐一只纤手的小巧的大拇指、细长的食指和中指提起裙边,小指伸展,轻轻把裙子展开到一边从里面走出来。

    克里斯蒂安娜小姐面带笑容,角度不偏不倚,让颈椎合理支撑头部的重量,洁白的颈部线流畅而优美,胸部高高挺起,同时小腹收紧,女性的曲线自然而然显现出来,手臂轻微弯曲,随着步伐自然摆动,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律感。她款款走来,步履轻盈,快抬脚、迈小步、轻落地,即使愚钝麻木的村民都感觉到她是缕轻柔的春风,摇曳生姿,说不出的温柔之魅力,娇巧柔和之美。

第一百五十八章 耳提面命

    克里斯蒂安娜小姐全身充溢着少女的清纯和和青春的妩媚,美得象一株花室里娇滴滴的玉兰。她那两只玻璃珠似的似乎是矢车菊的蓝色的眼睛嵌在一张矜持的面孔上,眼神柔和而又温暖,一闪一闪的睫毛,又密叉长,使眼睛围着云雾一般,朦朦胧胧的,显得神秘、诱人。她轻盼曼顾,像是探询,像是关切,又像是问候。她的头发很浓密,却带着小孩子一样的骚乱和柔美,卷曲地绕着她的小小的耳朵,露出两个耳垂,耳垂上闪烁着两颗价值连城的宝石耳环。插着洁白的长羽毛的小礼帽子下面露出一股一股的长头发,它们是先编成一根一根的小辫子,随后又绞成几根大辫子,沉甸甸的,一直垂到臀部,泛着柔和的光,像黄金一样闪耀。

    她披着长可及地的开司米大披肩,一袭华丽繁缛的连衣裙,褶裥都做得十分精巧,因此无论用什么挑剔的眼光来看,线条都是无可指摘的。她踩着跳舞般优雅的步调,袅动着紧束着腰肢,显得那么轻盈,简直就像远方飘来的一片轻柔的云。

    克里斯蒂安娜小姐笑起来的样子最为动人,两片薄薄的嘴唇在笑,长长大大的眼睛在笑,腮上两个可爱的酒窝也在笑。她是一尊象牙雕刻的女神,大方、端庄、温柔、姻静,男人无一不深深崇拜。

    随着稍嫌年轻的骑士的一声呵斥,村民们醒悟过来,纷纷行礼,嘴里叨唠着赞美或祝福的话,乌泱泱如一万只麻雀飞进成熟的麦田。克里斯蒂安娜小姐微微僵硬的笑俄顷更加灿烂了,她翘着脚,扶着骑士粗壮的胳膊,走下台阶,接受众民的爱。稍嫌年轻的骑士脸色不豫,却无可奈何,赶紧两步,走在最前头,替稍美丽善良的克里斯蒂安娜小姐推开粗鲁不知进退的家伙。

    村民开始好像游移不定,不敢放胆自由地说话,靠近她的村民语句不很流畅,但是到后来渐渐热烈起来,开始说话了。在一刻钟之后,广场中爆发出洪亮的笑声。大家都挤做一圈围绕着他们的克里斯蒂安娜小姐。只有伊恩远远地撇留在一边,在靠广场边缘的一只角上的树荫下。牧羊人口齿伶俐地,热情地,噼里啪啦地谈着,谁也不曾料到他是一位如此了不起的人物。他的衣服如此破旧,名声狼藉。这样一位伶俐的人突然会在这乡间出现,人人都觉得惊奇而不可解。他一步强似一步地令人惊奇,简直可以说,他把他们都惊住了,牧羊人旁边一位上年纪的男子充满了欣慰和喜悦,上年纪的男子的周围也羡慕他,一个年长的农夫望着青年牧羊人,满怀了嫉妒。“我抓一只夜莺来,唱得比他好听哩!”另外一个同样情绪的用农夫小声的周围能听清楚的声音嘀咕。那个年长的农夫伸手,却够不到他的肩膀,尴尬的举了半饷,最后装作挠头挠,有放下来。克里斯蒂安娜小姐脸上浮散起一阵红晕,生平从不曾经历过几次这般的情况,她的眼睛,不移动的注视着,同时有点迷糊而又点发光。

    “真是和谐的画面,和谐的社会,克里斯蒂安娜小姐有颗金子做的心,所有在她身边的人都会忘记忧愁,获得快乐。”不知何时,老牧师离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伊恩身旁的树荫下。

    “你怎么过来了?”伊恩问。

    “我老了,”老牧师叹了口气,“不敢精神不如从前了,身子骨也禁不起折腾了,我要是挤进去,怕是会散架。”

    “你是我见过的最长寿的人!”伊恩真心的说。他忽然发现发现,玛丽也在,正跟在克里斯蒂安娜小姐的后面,她同样被牧羊人风趣的俏皮话逗乐了,正咯咯笑个不停,克里斯蒂安娜小姐也抿着嘴吃吃地娇笑,两个骑士满是不屑,脸部严肃,却也有些诡异的扭曲。

    “玛丽怎么会在里面?”他感到奇怪。

    老牧师解释说:“克里斯蒂安娜小姐这次是专程过来看望鲍尔的妻子和孩子的,我和她说起了你及你的事情,小姐感到好奇,达弥努森林的传说总是能够引起她们这个年龄段的人好奇与关注,所以想见见你,听你说一说更多的奇闻轶事,但是你出去了。小姐听说你带了一个孩子,你不知道,克里斯蒂安娜小姐最喜欢孩子,尤其是女孩子。于是我就叫玛丽过去拜见小姐,没想到她们很是投缘,小姐一见她就喜欢的不得了,走到那里都带着她。”老牧师笑着看着他,脸上条条皱纹活动,如同要绽开的金丝皇菊,“她真是个可爱的孩子,难怪讨小姐喜欢,你该觉得荣幸。”

    “是吗?”伊恩反问,“那真要谢天谢地了,我很荣幸。”

    “对了,”老人像忽然记起了似的,“我把你的善意告诉了克里斯蒂安娜小姐。”

    “那又怎样。”

    “我希望你把要捐献的钱币交给小姐。”

    “唔?”伊恩转过头疑惑的看着老人的面庞。

    老牧师的脸严肃而认真,没有分毫开玩笑的意思,“直接给予物质,不如教以方法或地母的信念,或许是因为财富获得颇不易,人们格外看重财产的私的属性,而某些一夜暴富的人,对自己的财富更缺乏起码的安全感,担心稍有不慎财产就可能灰飞烟灭,因此总是要把钱紧握在手中,对接近她的人,原本亲近的会疏离,陌生的会更加警惕,总是怕别人偷去抢走,不知道怎样才安全,徒增很多烦恼。”

    “年轻人,懂我的话的意思了吗?你的好心会害了鲍尔的活在世上的家人。穷长奸计,富长良心。这是亘古不变的至理。一千多年前一个哲人说:在巨富中死去是一种耻辱!你能理解这句话的伟大和崇高吗,现在继承这种伟大和崇高的就是贵族,穷人都是有罪的。贵族把大部分家产都救济穷人,而不是耗费于奢靡享受,不是传之子孙,他们的财富因此避免了耻辱的结局。”

    “金币有毒,会污染人的心,只有出身高贵,品德高尚的人才不会被污染。我们需要高贵纯洁的人出面,让村民认识到,当个人财产积累到一定程度,尽管是自己的,但财产的创造、使用及附带过程中,个人的已经不仅仅是自己的了,要避免耻辱的结局,将大部分财产用于救济贫民,才是这些财富最好的归宿。”

    老牧师侃侃而谈,全然没注意到伊恩皱起的眉头。

第一百五十九章 善行需要引导

    “你来到这里,因为你不了解我们的情况,我们对你会格外宽容,你善良,我们会喜欢你,假如有你无心之过,我们会体谅你,但凡事适可而止,不可过量。你要尊重传统,一切是建立在大家都遵守规矩的基础上的,太随心并不是很好,太所欲也并不妙,不要把自己凌驾于规矩之上,如果是那样,就是恶的,此例是万万不能开的。”

    老牧师口若悬河。

    “老人家,我只是想帮帮她们而已,并没有歹意,你尽管放心!”伊恩不得不强调一下自己的本意。

    老人摇摇头,“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你应该多向你的神祈祷,这样你才明理。你的好意是不差的,但你的方法不对,付出的越多,错的越厉害。就算你给他们一口袋金币,在她们手中,钱是死的,只会日渐减少,不会增加。他们太愚笨,信奉地母又不了解地母,活着又不知道为什么活着。只贪图口中的美味,腹中的饥饱,身上的寒暖,没有精神,没有见识,就算你为他们付出,他们也不会感激你的良苦用心的。”

    “你说的对,”伊恩承认自己考虑不周,冒然就向他提出可以给予他人援助,这是唐突而欠缺礼貌的。

    “我们能做的,就是带他们走向正途,替他们决定遇到的大小一切事,代他们安排以后的生活。你的一点点捐助虽然微不足道,但是你的一片好心却不能白白浪费,用到正确的地方,帮助更多的人,你说这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说的好像个人不能做善事似的,”伊恩苦笑起来,“你真睿智,难怪村民们爱戴你,领主信任你。”

    “物有贵贱,人有尊卑,随心所欲不逾矩,可以识大局、识大体,中而不偏,游刃有余。”

    不过马上而来村民的骚动吸引了两人的注意,他们停止对话,不约而同的望去,只见在正中间是年长的农夫,他眼中饱含泪水,正用那种足以使克里斯蒂安娜小姐的骑士与仆人感到与有荣焉的自豪和骄傲,虔诚而殷勤的匍匐下跪,礼貌周全地吻着她的小牛皮皮鞋表示感激。

    克里斯蒂安娜小姐稍嫌的局促不安,但仍旧用适合于如此重大而严肃的场合的全部尊严,接受了这份全心全意奉献的礼貌。旁边的年轻的牧羊人,对于这个抱着那样全心全意的迷信式的年长的农夫以非常的艳羡,及其掩藏在下面的不甘与嫉妒。

    晴朗的天气,片云皆无,洗净一天空。教堂广场周围的大树在正午婆娑的立在太阳下,畅明的天光与村民们共同宣誓。成百上万的男女和孩子都在嚷着、唱着,把他们的双臂伸向空中,共同赞赏着克里斯蒂安娜小姐无与伦比的美貌和善良。他们开始跳舞,男人和女人跳,女人和女人跳,男人和男人跳,都是随意胡乱凑合的,一刻不停地直跳到精疲力尽为止。窗口上的村民们鼓掌,到处都可以看见流着快乐之泪的脸,广场一角隐约听见手摇风琴的流畅的或者是欢快的调子。

    “今天的幸运儿是塔列尔,我还担心小姐会给鲍曼家的放羊小子,小姐是那么聪慧的人,我真的爱白担心。”老牧师欣慰的说道。

    “唔。”伊恩含混的应和,他对这些倒是并不太在乎。

    “小姐每次过来,都会亲手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送给村里的人,每个幸运获得这份礼物的人都表示往后的一年交好运,所以他们格外看重这份礼物。”老人解释道,“这还不是最后的赏赐!你懂吗?”

    仿佛验证老牧师的话,一辆装满粮食的双套大车轰隆轰隆地出现在村口,村民从各个角落,各条道上,呼拉呼拉地涌上去,在褴褛的衣服之下,跨开她们的脚腿,汇成一股汹涌的巨流,人们的呼喊汇成一股嘈杂的台风,他们彼此冲撞,没有戴帽的散乱女人头发对着大气飘动,尘土在人群上空团团翻滚,那些淌着汗水的面孔涨得通红,村民的每一条血脉和每一颗心都在高度紧张之中,都在发着高热。

    “原来如此。”伊恩看着拿着空布袋的村民点头。

    “这些都是她争取来的,”老人手一划拉,自豪的说道,“小小年纪,就悲天悯人,她的兄弟姊妹无人能及,就是外面的子弟与她相比都浅薄不堪,我的预言是正确的。”

    “我听村民说过,真是个神奇的故事。”

    “到现在,我无比确信,地母是宠信我的,和祖地圣座上的大主教比较也毫不逊色。”老人得意的说,“地母没有赐给我荣耀的地位,但给予我健康与长寿,我活到七十九岁了,眼不花,耳不聋,活够了,还是死的好,这样我就可以去伺奉地母了但是不许。我年青的时候,天气没有现在这般热,豆子也没有现在这般硬,人一代不如一代,总之现在的世是不对了。我一度迷惘过,地母要我活着,触目尽是惨淡的光景,到底有什么意义?直到克里斯蒂安娜小姐的降生,我豁然开朗。地母派我来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等她,小姐注定是光辉的一生,而我的职责就是教育引导尚处幼年的她。毫无可疑,地母确是天地间任何物所不能瞒的,是全聪的,是全知的。”

    “神说,地要发生青草,和结种子的菜蔬,并结果子的树木,各从其类,果子都包着核。事就这样成了。”

    “哦!”老牧师惊喜的叫起来,“你也是地母的信徒?”

    “不是,我恰巧听到过这句,嗯,只会这一句。”伊恩摇头。

    老牧师不无遗憾,跟着摇头,“真可惜……”

    克里斯蒂安娜小姐摆脱了村民们,朝着这里娉娉袅袅过来,她小巧的鼻尖汗珠点点,娇喘细细。她的鼻子是极标致的,鼻梁和缓匀称地向两侧低落,鼻端微微隆起,显得圆润,但不是特别突出的鹰钩鼻,这在女人是不美观的。

    她鼻子的下部比耳朵的颜色略浅,但不是没有血色的白,嘴唇上边人中部分略带红色。老人立刻舍弃了伊恩,迎向少女,少不得客套和关心,不多久,两人并排缓慢来到树荫下,伊恩看着她,漂亮的脸蛋上有着淡淡的雀斑。

    “你就是那位从那片可怕的森林出来的旅行者吧?玛丽总是提起你。”她同样看着伊恩,带矜持的笑意。

    “是的,克里斯蒂安娜小姐,”伊恩伸直的腰背,向她颔首弯腰,伸出一只手在她伸出的下垂的指尖轻轻沾了一下,“能认识如此美丽的女士,是我毕生荣幸。”

第一百六十章 茶话会

    克里斯蒂安娜打量着伊恩,“叫我蒂娜就好,我不喜欢拘谨。”

    “我不能那样。”

    “你不愿意?”

    “不是!”伊恩赶忙摇头,然后解释,“那样太失礼了。”

    “玛丽就不像你呆板,”她笑着说,“我说什么,她就听什么,真好玩。”

    伊恩看了看安静的站在他身边的玛丽,“玛丽是小孩子,不懂事,唐突了你,希望不要见怪。”

    “不会呀,”她漫不在乎地说,“她真的可爱,比妮娜乖巧听话多了。”

    “小小姐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活泼好动,好恶不加掩饰,才是孩子最真实的状态,”老牧师在一边插话,“我们进去吧,不要站在这里了,这里没好看的,我已经吩咐人准备了热水,我收藏了好久的带安神效果的植物,有安心定神的效果,是上等的饮品。早上刚煮好牛奶。还有一小罐野蜂蜜,您一定要品尝。”他用了敬语。

    克里斯蒂安娜眼看着周围的农夫越来越多,空气里面飘满了牛马粪便的味道。很多的亚麻布匹、粗线、破烂的木头家具还有成袋成袋的豆子,成桶蜜枣、果脯,还有蘑菇和木耳堆到广场。大车周围分外拥挤,马车夫挥舞着着长鞭,指挥着乱糟糟的村民,人越来越多,水泄不通。一匹拉车的钝马嚼了一个农夫的燕麦,那个农夫跳起来,他大为光火,说那匹马吃了他半袋燕麦。这个时候,马车夫狠狠甩动鞭子,高速摆动的鞭子卷曲而形成一个圆圈,发出震慑的脆响,那个农夫突然害怕起来,背起自己的袋子跑掉了。

    她望着那个消失的农夫,姣好的眉眼间平添了些阴霾,老牧师连忙安慰说:“小姐,不要在意这种人,他是极端自私,丝毫不会考虑别人的人,这种人为了利益会不择手段,他们心里根本没有道德观念,不会内疚痛苦,看到别人的痛苦会无动于衷。与这种人计较是非常辛苦的,最好就是一笑而过,何苦为这种人伤神呢,做人首先要问心无愧。”

    克里斯蒂安娜小姐点点头,无心待在外面了,就随老人进了教堂,把喧嚣坑脏的世俗关在门外。

    阳光透过狭长的窗的间隙洒在木制的桌面上,上面一把银制四人壶,旁边摆放着牧师私藏的植物粉末,他夸耀似地的打开盒盖挨个给的桌上的诸人看,只见粉末外形紧细匀整,色泽乌润,芬香沁润着房内的每一个角落,的确是上等的珍品。滤匙及放筛检程式的小碟子、糖罐、奶盅瓶,银匙刚好与杯子成完美的度角,涂奶油及果酱用的餐刀,吃蛋糕的叉子,放渣滓的碗下面是手工刺绣的托盘垫,再下面是蕾丝手工刺绣桌巾。这时,克里斯蒂安娜小姐带来的女仆帮了大忙,她不放心笨手笨脚的村民,便将她们全部赶了出去,接替了她们的工作。女仆熟练的用茶匙取出这种植物的粉末,放入小布袋中,将杯子温热,加入适度的热水,放入布袋,加盖浸泡五分钟左右,摇动布袋两三圈,取出布袋,将布袋与布袋中渣滓的放入准备好碗中,放入切好的糖块,搅拌至完全溶解,加入温热的鲜奶,直到颜色变成美丽的焦糖色。

    “我的朋友,能否多留些时日,好想听听你的冒险经历,我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憧憬。”这这个氛围里往往可以让人们感受到心灵的祥和与人与人之间的温暖,舒缓身心的疲惫。克里斯蒂安娜小姐也顺利忘掉了方才小小的不快,慢慢和桌上的人说些闲话,不知是谁挑起话头,说起领地外,她这般年龄,还是有点孩子气的,充满了惊奇和喜悦,就挽留伊恩。

    “那个……”伊恩有些犹豫。

    “他当然乐意!”老牧师替他决定了,“伊恩先生是体面的人,怎么会拒绝一位纯真善良小姐的请求。他怕唐突了小姐,毕竟小姐这样平易近人的小姐很少,几乎是没有,他才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对不对,先生?”他转头问他。

    “是的,请原谅,我在外面太久了,几乎忘记了该怎么和人交往了!”他无奈的点点头,自嘲的说道。

    克里斯蒂安娜小姐用银匙慢慢调匀杯子中的饮品与牛奶,透出如薄荷、铃兰般的芳香,可爱的表情略带点苦恼,“有次莱顿伯爵邀请我到他的领地做客,父亲大人没有任何犹豫就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总是这样,生性耿直,不畏惧强权,对子女也十分的严厉,不许我们跟任何陌生人出远门,那怕对方归为伯爵。其实,我也觉得伯爵的做法不妥,但是我就是想去看看,他的领地,他领地上的居民,他们的信仰是否如这里虔诚。牧师有次和我说人一生中至少要有两次冲动,一次为奋不顾身的爱情,一次为说走就走的旅行。扪心自问一下,我总是不自由。”

    “小姐,领主大人是有他的考虑的,你还小,还分不出善恶,子爵大人担心你受到欺骗,所以不许你出去,这是爱你,他在竭尽全力保护你。”老牧师说道。

    “我知道,但是……”克里斯蒂安娜小姐颦蹙眉头,欲语夷犹,幽幽叹口气,摆弄着眼前的一小块蛋糕,神情黯黯。

    “小姐,但我不得不给你忠告,你已经开始陷入自私的小情小感里面了!”老牧师端正态度,正颜辞切的说道,“爱有大爱和小爱之分,爱地母爱世界的爱最大,修行的僧侣,看破红尘,他们没有凡间的爱,但人生也是完整的,因为信仰决定了我们的人生理念。这肯定是爱,对众生之爱。大爱是属于无私的爱,慈悲的爱,无**之爱。而凡夫俗子的爱,只是生命中的一部分,是带有**的,有私心的,会产生无限的烦恼。有前提的爱,讲条件的爱,互惠互利的爱就是小爱。”

    他稍微一停顿,“你和他们和你的兄弟姊妹不一样,你是要行大爱的,小爱无法含纳大爱,大爱可以包容小爱。有大爱的心,就不会忽视小爱,而且还能自爱,人人自爱,才能发挥大爱。你能把所有的男人都当父辈兄长一样尊敬,把所有女人都像女人都当姐妹一样爱戴。再大,世间世事,一切苦难的人们,都系在你心,为他们的苦难而努力,让他们能永不受苦,这就是世间的真正的爱。”

    “如果你的仁慈悲,不对众生时,遇到的那一个刹那,注定大爱就变成小爱了,就像一粒麦跌入谷仓,你能在找出刚才那粒麦吗?我们只能从谷仓里拿出一粒麦,就当是刚才的那粒麦。世间的小爱,也仅仅就是那粒麦,终极形式只能做到为对方牺牲一切,而最大的牺牲不外乎牺牲自己的生命成全对方的一切,很多人视它为最高尚的一种爱的表现,但对我们来说,这是不够理想的,这种爱没有以信仰和智慧为本,虽然表现为牺牲,但本质上是带著强烈的执著,牺牲是对生命存在的极大的不尊重,并没有彰显生命的本质,其实这已经误入歧途了。”

    “你说得对!”克里斯蒂安娜小姐思考良久,了悟似的对老牧师展颜一笑,然后她站起身说道,“我们去面包师家吧!已经耽搁很久了。”

第一百六十一四章 面包师遗孀

    面包师的妻子憔悴不堪,面包师的孩子饥饿不堪,面包师的房子破烂不堪。

    此刻母亲正拥抱着孩子们坐在土木结构的低矮昏暗的旧茅舍内,房屋的泥墙是用黏土草皮等混合,倒入由两块木板夹成的木槽内,人力夯实,待其干燥,然后卸下外面的木板,便成了泥笆墙。木制的三角形拱顶,房顶薄薄一层腐烂的盖茅草和秸秆。这样的土屋年深日久往往易于损坏,所以需不时翻盖,或撤换旧的茅草换上新的,或加固泥笆墙,但是,很显然,面包师的房子很久没有这样做了。

    克里斯蒂安娜小姐和伊恩,还有老牧师及其小姐带来的骑士与仆人等等依次进了屋内,脚下全是烂泥。泥笆墙上没有开窗,也没有设置火炉或壁炉,烹调烘烤都集中在中心的那口火塘,上方房顶凿开一个大洞,炊烟从那里出去。老牧师介绍说有的家里不留烟道,吸烟有益健康,熏烟坚固住房。

    面包师家所谓的床铺无非几捆稻草,然后是衣物,都是挂在屋里,衣服里面塞一些松针之类的味道浓郁的植物叶子稍微防虫。屋的一角有着一张木桌子、两个木凳子,但除此以外,整个房间里便只剩脏兮兮的做工粗糙的简单木制农具了。虽然金属被发现和使用的岁月久远到无从考究,但有限的铁都用来打造武器,武装领主的军队,保护领民,剿灭土匪,驱逐魔物和亚人种族和威慑邻近的领主。

    许许多多这样的房屋簇拥在一起组成了村庄,人们世代在这里耕种土地、繁衍后代、创造文化,通过道路将一个个模样差不多的村庄连接起来,构成一个整体。一般情况下农村的一栋房子值五个金币。这个概念似乎不是很清楚,一部古腾堡印制的圣洁经文的价格大概是十个金币,比雇佣一帮职业冒险者也就大概多两倍左右。尽管算不得什么便宜货,但也绝配不上它的感情价值。

    面包师的妻子头大,胸瘪,驼背,两腿弯曲,腹部膨大,用深陷眼窝内浑浊绝望的眼珠看着不请自来的众人,更加惶恐的抱紧了自己的孩子。克里斯蒂安娜小姐抓着裙角,踮起脚,一时手足无措。她带来的女仆则直接露出嫌弃的表情,麻利的拿过木凳子,放到小姐面前,试了试凳子的重心,用手帕擦净灰尘,想要扶着小姐站在上面,她想要主人摆脱污泥的困扰。克里斯蒂安娜小姐欣赏的看了看她,却摇摇头,没有站上去。两位高大的骑士这时从门口挪开位置,站在两旁,好让唯一的光线从屋外透入昏暗的屋内,年长的对这糟糕的环境和异味没有任何反应,稍年轻的忍不住右手捣住口鼻,但立即警觉到不妥,马上放下来,装作一切不在意的样子。

    老牧师早已习惯了这一切,不过从极亮堂的环境突然转换为阴暗的地方,让年老的他稍微感觉到不适应,将佝偻的身子靠在拐杖喘息一阵,就恢复了,眼睛也适应了这幽暗环境。他向前几部,对着抱着孩子的妇人说:“鲍尔家的婆娘,尊贵的克里斯蒂安娜小姐特意从百忙中抽出珍贵的时间来探望你了,你不要傻愣愣的了,快起来行礼,看你这幅样子,像什么样子。”

    面包师的妻子听罢,忙不迭深深一礼,最小的孩子突然哇的一声哭起来,她礼还没有行完毕,又想扭动身拉一下孩子,说孩子几句,复又惊觉不妥,手忙脚乱,又怕又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泪就又掉下来。

    “你呀,”老人拖着长长的鼻音发出很不满意的吁叹,虽然无可奈何,但仍然转头向克里斯蒂安娜小姐替她求情,“乡下女人,没见识,不懂得礼数,希望小姐原谅她,不要跟她计较。”

    “没关系,”克里斯蒂安娜小姐用一贯的温柔得体的语气说,“她正处在巨大的悲痛之中,举动失常,我完全理解。”

    “还不快谢小姐宽恕你的错!”老人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呆呆站立的农妇,教育她。

    农妇又忙不迭行礼。

    “哄好你的孩子。”老人简直看不下去了,她给他丢了大脸,以至于都快挂不住了。

    当这乱哄哄的不礼貌的琐屑都收拾干净了,没法决定对面包师的妻子是喜还是憎,老牧师单是气色好多了,“我知道你现在很不好受,但你要知道,一切都是地母的安排,地母这样做,自有深意,你现在不明白,将来一定会明白。你要接受这一切,要忏悔,要感恩,你了丈夫虽然先离你而去,但你的领主却没有抛弃你。克里斯蒂安娜小姐是子爵的女儿,也是地母最宠爱的孩子,你有什么话,就对她说,她都能为你解决。”

    “尊贵的克里斯蒂安娜小姐,我对我自己的身份很清楚,我那么卑贱,你却不以我的卑贱而顾虑,屈尊纡贵降临我的家,我相信,今天是一个可以纪念的日子,你的真善美让我丑陋,我衷心的赞美你,我终生都会为你祈福,愿你长命百岁,青春永驻!哦,你得原谅我,克里斯蒂安娜小姐!我很感激你听我这个不详的人说话,老实说吧,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活了,我养不起我的孩子们了,我背了一大笔债务,家里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了,吃的也没有了,只有是无穷无尽的债务和不断上门的讨债人。”

    “当家的死前欠了小姐家十二大车干草,十一天劳役,一罐子的猪油、两磅燕麦、一袋子的小麦还有十三罐子的牛奶和羊奶。还有未烤制四十篮子的面包和长面包。原谅我,小姐!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你说这些,但压死我了,压的我快要疯了,像我这样的人本不应该存什么妄想,如果活下去,就只能卑贱地活下去,我不怀疑这点,但是,克里斯蒂安娜小姐,给条活路吧!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她不断摇头,谦卑地扭着头,说着上述那番,嘴巴咧得那么宽,两颊上的皱纹那么深,皮肤下的骨架一直剧烈的颤抖。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叱责

    “大胆!不知好歹的女人,谁要你说这些了!”老牧师怒了,“公是公,私是私,不能混为一谈。克里斯蒂安娜小姐来看望你,甚至是接济你,是她个人的举动,各得其所,这是出于个人的善意,你不能要挟这份不掺杂名利的善意。欠债还钱,公平公正,无可非议,领主的财产和你的财产都一样,神圣不可侵犯,除非当合法认定的公共需要所显然必需时,且在公平而预先赔偿的条件下,任何人的财产不得受到侵害。你这样的请求,既不合情理,也不合法,你这样让小姐很难做的,要公私分明,不拿原则换人情。”

    农妇连忙道歉,说她虽然地位卑下,却也有本性和正义,希望刚才的鲁莽不会冒犯领主,产生不好的影响,一点也不。不过,由于自己的卑贱,或许不太能为别的人设想。她不愿用这些去冒犯、惹怒比她高贵的人们。

    克里斯蒂安娜小姐低声询问年长的骑士并和他简短的交流一番,“领地的公事我做不了主,也不方便插手,而且牧师说的有道理,公私不能混为一谈。”她先定了基调,不过话锋又一转,“不过我也不能看着你不管,我回去会和管家说,请求他酌情减低你的负担。你要相信你的领主,相信他的手下,他们都是公正无私的,品德高尚的人。”

    这时候,年轻的骑士扛着半袋燕麦,拎着一小块腌肉,一包蜜枣过来,他将布袋放在克里斯蒂安娜小姐身前,腌肉和蜜枣堆放在口袋上,然后对她鞠躬,“为您的美貌和温柔!”那个骑士用蹩脚的话说着。

    克里斯蒂安娜点了点头,回应对方的忠诚:“为您的忠贞和勇敢。”

    伊恩忍俊不禁,他看来他们就像是在戏台上背诵赞美诗,却干瘪瘪毫无新意的彼此吹捧一样。但其它的人却不这么觉得,老牧师正满含热泪,接连唠叨串串难懂的话,什么上古美德,遗失传承之类的,就连农妇和她的孩子们都敬畏的站在一边,不敢冒失地破坏这荣誉的一幕。

    “收下这些东西,先暂时渡过最困难的时期。”克里斯蒂安娜小姐亲手把蜜枣交到农妇颤抖不已的手中,详细询问她的生活、身体、娘家状况以及未来存在的实际困难,鼓励她要勇敢面对生活,并叮嘱随行骑士和牧师要多关心多帮助,多解决实际问题,让她切实感受到神和领主的关怀和温暖。当说起孩子时,她动情地说,孩子就是未来的希望。勉励面包师妻子增强生活信心,战胜眼前困难,创造幸福的生活。面包师的妻子激动的简直无法比喻了,满脸痛红,眼角的鱼尾纹舒展开了,那盈盈的泪珠反着耀眼的光芒,她颤抖着,皴裂的老手擦着眼泪,嘴角却抑制不住的笑了。那是喜悦的笑,激动的笑,会心的笑。

    克里斯蒂安娜小姐在面包师妻子和孩子们恋恋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站在门外,望着她渐渐远离的背影,久久不肯散去。站在村口,马车夫坐在高高的前室耐心等待着,克里斯蒂安娜小姐郑重的向老牧师道谢,感谢他给她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课。老人连忙推辞,不敢居功。她登上马车后,忽然打开车窗对着伊恩说:“先生,谢谢你的陪伴,我会把你的故事说给父亲听的,希望你多住些时日,我会邀请你到城堡做客,记得带玛丽一起来。”

    “不胜荣幸。”伊恩在马车外说道。

    送走克里斯蒂安娜小姐,伊恩和老牧师沿着一排干瘦矮小的枞树走过,经过一条杂草、污泥的土路,走向了教堂。广场变的空荡荡的,所有村民都离开了,只剩下一地的烂泥,臭烘烘的马粪,成群的苍蝇。令老牧师意外的是,一个人留在了教堂内。令伊恩意外的是,那个人等的是他。

    屋内面对着窗户,坐着的是一个体面的人,穿着黑色子的衣服,瘦小精明,有气无力的抓着一根手杖。茶色的头发稍微有些卷曲和凌乱,眼睛又小又尖,有一只眼睛给下垂的眼皮遮住了一半。牙齿很大,牙床鼓胀,撑的嘴唇皮很薄,两撇小胡子又稀又软,挂在口角两旁。皮肤上满是麻点、洞眼和疤痢,下巴上的胡髭倒是修理的整整齐齐,总之,一副自负的神气。

    他站起身,双手整理了整理衣服,对伊恩说:“先生,我是来履行领主的权利的。”

    他叫布卢姆,是一名领地法官兼事务官,顾名思义,他享有以领主名义实行的裁判权。地方采取的是采邑制,领主是终身的,他们世袭罔替,对某位伯爵或侯爵和伯爵或侯爵效忠的国王效忠,领主在领地内的权利是绝对的,基本上领地就是靠农奴和自由民的税收还有设立关卡勒索过往商贩过日子,是很简单的运作。领主同时兼职领地的最高法官,领民有了纠纷就会找领主来裁决,领主怎么判决便是最终的最公正的判决。但是,不是每个领主都能忍受每天和臭烘烘的农民打交道,他们会聘请教会的长者充当顾问,任命富有声誉的人协助管理领地。领地法官除了上述职权外,有时还可能还掌管着监狱,也可能是税吏,或承担抓捕罪犯的责任。

    “伊恩,男,路过的旅行者,出身来历皆不详,暂无作奸犯科行为,盘桓贝格宁子爵大人的领地已经两天,根据相关规定,你有义务须履行的向领主缴纳一定税款的责任!”

    “布卢姆……”

    布卢姆无视老牧师的惊诧表情和话,自顾自地说下去,“领地上的一切都属于其领主,毋庸置疑。以继承权的原则为依据的,根据神圣的,符合道德的,与既定的规章、原则、标准相一致的,符合推理规则的,有逻辑的,并因而有效力的权力,我在此宣布:你需要承担过路税、过桥税、过卡税、养路税、安全税、流转税、健康税、消费税、特产税、食宿税、占用税、印花税、契税以及对领主给与的庇护和你对领主的供奉,各种损耗浪费,对教堂的捐献,三提五统等等税费用,共合计为二十枚金币,当然,你也可以支付其它货币,比如铂金币,足色的两枚,破损的需要三枚。”

    他一口气说完全部内容,最后喘口气总结,“你有权利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能够用来在领主前作为衡量你忠恶与否的证据。”

第一百六十三章 税务官

    伊恩说道,“事务官阁下,我不是商人,没有货物,你所罗列的很多关卡印花等税费我认为我没必要交纳,对教堂的捐献我私下会亲自给款待过我的牧师,至于三提五统,那是什么东西?我不是你们领主的臣民,毋须承担额外的义务。我只交我该交纳的。不过,过路二十枚金币,你是认真的吗?据我所知,你们的自由农们一年的全收也仅仅是五六枚金币,每年交纳的不过一袋小银豆,请你仔细核对我该缴纳的,我会感谢你的。”

    要知道超过九成的人生活在小村庄或者乡下的自由地里,粗略地说大约二十中有超过十九人拥有平凡的出生和普通的收入。他们极少积累任何大量的财富,一个成功的小酒店馆主或者熟练的技工手里也许能够攥个一百到几百个金币,不过绝大多数普通农夫或者商贩如果他们的名下有超过四十或者五十银币都是幸运的事。

    “不需要,”布卢姆回绝了伊恩的意思,耷拉着眼睛,“领主保证你过往的安全,给你吃的、用的和住的,与此相应的,你也不能忘记了对领主的义务,这天经地义。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们这些蝗虫一般该死的东西。不肯乖乖待在一个地方,每次经过一个地方都会留下这一大堆烂摊子,难道我乐意跑来跑去?去跟领主说去,跟我说个什么。”

    老牧师适时插嘴说:“布卢姆,我正准备带他到你哪里去的,但是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所以就耽搁了。伊恩先生该交纳的一分都不会少,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守规矩的人。但是,他是克里斯蒂安娜小姐的朋友,小姐邀请他到城堡做客。”

    布卢姆立刻怒气冲冲,“你这个老东西你当你是谁?敢用克里斯蒂安娜小姐压我,我最不吃这一套。我只听贝格宁老爷的,尽力地遵守本分,忠于职守,履行做人之道。我明白把话放在这儿,就算他是一个死人,如果没有纳税,也不能安心的躺在地下享福。”

    “伊恩,不要吃眼前亏,先交了吧,”老牧师面色无光,“我太了解这个人了,他一根筋,脾气坏,不会变通,牛脾气犯了,谁的话都不听,谁都敢呛。但他本质不坏,有能力,能吃苦,是对领主最忠心的人,也是领主最放心的人,除了他这样的人是做不了税务官的。另外,领地的好多事都由他来经办,做的都井井有条,大家也都服气。他也是在执行公务,虽然的确开的有点高,但希望你理解,不能只顾自己的利益,损害了大局。或许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的地方,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你需要忍耐,忍耐只是暂时的,我们找克里斯蒂安娜小姐主持公道,不怕他不道歉。”

    “我见到的每一个你们领主的手下,你都说的是正直可靠的人,那么蒙蔽你们领主的小人到底是那个?”伊恩依言如数缴纳了税钱,领主的领地法官兼事务官仰头挺胸,夹着手杖,仿佛得胜的攻击凯旋而去。他举起右手,他的手保养的非常好,清癯,秀窄修长。他刚比划了几个繁复的动作,徒然而止,手掌摊开,阳光从指缝露出,一束束落到脸上,他眯起眼睛忍不住问道。

    “年轻人,不要用眼睛去看,要用心感受。眼睛可以受到蒙蔽,但是心是不能的。小人的嘴涂满了蜂蜜,每一句话都悦耳动听,尽说些动听的善意话,外貌上总是露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但实际上,心早已经黑透了,坏透了,肚子里常怀着暗害人的阴谋。好人恰好相反,可能嘴非常笨,说出的话不顺耳,不中听,好心的劝告往往会使人产生抵触,其实内在赤红炽热,是一片赤诚的心意。你来的时间太短了,认识的人太少,更要用心去谛听,路途遥远,才可以知道马的力气的大小;经历的事情多了,时间长了,才可识别人心的善恶好歹。”老牧师的相貌是独一无二的,因为没有人能活到他这般年纪,他们的脸也不似他的干瘪扭曲,他的脸就像一只蒸发掉了全部水份的苹果,村民私下说地母用龙的骨肉替换掉了他身体部分的骨肉,不然怎么越来越不像个人了呢?所有人都用充满敬畏和稀罕的眼光看着他,言听计从,他仿佛不是他,是神祗给尘世的作品。

    “可是你仍旧没有回答我。”伊恩抱怨的说道。

    “那不重要。”

    第二天,老牧师和伊恩都接到在城堡中的克里斯蒂安娜小姐的请柬,她邀请他们参加领主举行的晚宴。老牧师非常高兴,不住夸赞伊恩的好运气。伊恩也想趁机把玛丽托付给克里斯蒂安娜或老牧师照顾,所以他旅行也只好押后。他们乘坐者马车,朝着城堡迤逦而行。老牧师穿着专门参加盛宴的神圣法袍,黑色代表庄重和严肃,黄色代表丰收与富饶。他端坐在车厢内,看着对面的伊恩闷闷不乐,就问道:“你不舒服么,好像不开心的样子。”老牧师是无恶意的,有的只是善意提醒和关心。

    “那个骑士,”伊恩答道,“送请柬的那个。”

    “你不记得他了吗?他上次陪克里斯蒂安娜小姐来到村里。小姐,你和我,还有他们待在一起,相处的非常愉快。”

    “唔,我当然记得他,”伊恩说,“那时你不在,他把请柬交给我时,小声和我说‘你很聪明,不过还会有下次的’,总觉得话里有话。”

    “你想多了。”

    “但愿吧……”他不说话了,转头看向车外的风景,马车正缓缓驶向城堡。

    城堡坐落在一座三面陡峭一面平缓的山丘顶上,小河顺着山底一侧潺潺流过,河面波光粼粼,高大的芦苇,长长的芦叶飕飕作响。小河保证了城堡的水源,也增添了几分诗情画意。一块隆起的岩石,过路的人一眼就能看到因风雨而剥落的灰白石壁,岩石下面长着瘦削的荆棘,努力向着一个方向伸展枝条,爬山虎从另一边爬过,从羽茅草的顶上爬过,速生草的结了籽的小脑袋,拚命往有太阳的地方伸出去。

    山丘的缓坡上是一整片绿油油的野生草坪,宛如一张毛绒绒的地毯。草地上长满蒲公英,草中还夹杂着各种野花。没什么让他们特别惊喜的风景,却有一种质朴的美感。那座青灰色的城堡坐落在它们的最高处,是用当地盛产的结实的片岩石块筑成的。这座城堡修筑的年代纷争还很少,所以从来没有想到战火的考验,反而更像个混居的微型城市多些。

    城墙的基脚也只有五六英尺厚,护楼也只有突出壁外的那一点儿建筑,有些地方还有粗糙而厚重的突起,高高的灰色城墙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蔓藤,都快把垛口缠满了,外面的墙基处满是茂密的蔷薇,翠绿叶子大半枯萎,随风凋零。

第一百六十四章 城堡

    伊恩和老牧师乘坐的马车穿过一个城门,这既不是一个古老的遗迹,也不是一座崭新的建筑,像样些的建筑都没几座,城堡内曲曲折折的城堞,好似迷宫,一堆杂乱无章的建筑群,由无数紧紧挤在一起的小型建筑物组成,其中有一层的,也有两层的。城墙、城壕,以前是一个独立的城,如今连成一区,有些地方,城垣露出坚固厚实的墙基,现在上面都盖了屋子,像是一堆堆随意摆放的积木。四角的护楼里面是一间间的小屋子,后面一座护楼,保护着通入护楼的唯一的楼梯。

    马车沿着泥泞的街道前进,城堡的居民把猪从家里赶出来,赶到城堡的空场上。这里的居民条件明显优于外面的村民,房子主体一般是沙石建造,阁楼和其它空间则是木材和柴泥简易盖起的。他们家庭的厨房是最重要的,搁栏上挂着火腿、熏肉,火炉周围摆放着布锅碗瓢盆衣帽鞋袜,他们在这里吃饭,在这里聊天,在这里死去。并遵循着古老的仪式,在这里将死者的头发和指甲剪下。虽然厨房能起到卧室的作用,不过城堡的居民们还是更愿意到四周的房间或者阁楼上睡觉。阁楼一般是富人家的象征,建造阁楼多少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和财富。如果房子只有一层,显然大抵如此,成人可以用头顶起屋顶盖板的边缘,轻易就能偷窥到里面发生的事情。房顶几乎是平的,上面能堆放杂货,几个无聊的妇人懒洋洋坐在上面聊天。房子的隔壁如此之薄,哪怕是男女情人的私密的悄悄话,都能让房内房外的人听见。

    他们的马车在路上出了意外,马车不小心碾死一只瘸腿的鸭子,鸭的主人冲出房子,哭哭啼啼的,张开双臂拦住马车。伊恩意外的是马车夫竟然真的勒住马车,和鸭主人耐心的讲道理,而不是挥舞鞭子,甩鞭花。鸭子的主人深情回忆着他和死去的鸭子在一起的时光及为了他而失去的一条腿,它应经脱离了禽畜范畴,成为大家庭的一员了。

    大街上很是很热闹,男人们一排一排的呆站着,女人们也时时从门里探出头来。她们大半也肿着眼眶,蓬着头,黄黄的脸,连脂粉也不及涂抹。马车夫遇到了这样的乖角,怒不得,笑不得,只陪着不是,却脱身不得。有人从旁笑骂了几句,却全是附和鸭主人的。直到事故惊动了车厢内的人,人们一看到老牧师脸色嬉笑的神情立刻消失了,全都圣洁无比。鸭的主人不觉气势垮了,他赶忙道歉道不知道他老牧师家在车上,只是开个玩笑,谁和畜生是家人。有人从旁笑骂了几句,却全是责备鸭主人的。

    最后,马车重新嘎吱嘎吱地启动了,马车夫熟练的挥动马鞭,鸭的主人拎着死鸭子回家,攥着几枚铜趾,各生欢喜,围观的男人和女人也都满足的去了。

    马车载着他们在泥泞的大道上朝子爵府邸驰去,老牧师心里暗暗感到高兴,再一想到今天一整天都可以给领主家人及家臣布道宣讲,更是兴奋极了。地母说每个信徒必须认清自己应有的使命,传扬福音,为顺服,为爱而作。这是生命的历练与真谛,将救恩的福音与人们分享。

    他们隔了几条街道就已经看见一团烟雾在那些高高的屋顶上悠闲地飘浮着,也闻到了那股混合着燃烧的黑松木的烤肉香味。那些从头天便开始炮制的整猪整羊,估计现在还架在燃烧着的火坑上,金黄色泽的烤肉在叉子上转动,肉汁不断地滴落在火中,发出咝咝的声音。不一会儿,子爵的府邸就出现在眼前,高高的圆柱,大量稀奇古怪浮雕的木门,窄小的窗子深深地嵌进石墙里,墙角有大块的凸出的石头防护着。远处车道和门前空地上到处是骑马男子和乘坐马车的女士,客人们三三两两站在门前,向朋友打招呼。伶俐的仆人把牲口牵到马厩去卸鞍解辔,让牲畜们好好休息一下。

    当他们看到老牧师时,无论男女都会向他问好,衷心的祝他长寿,老牧师愉快地同每个人都交谈了几句,便带着伊恩跨进门槛,经过穿堂过道,长长的烤肉的火坑就砌在外面,他们径直进了起坐间。

    房间内围着一圈有靠背的条凳,上铺着厚厚的毛毡。靠着南边的窗口放着一排矮橱,是用上好的木料精心拼接而成的,上面的雕花形状动态越婉转、流畅,出乎意料的好看,富有装饰性。东西北三面安放着一排同样质地同样做工的落地橱,不过比起那排矮橱来,上面的雕花要稀疏的多。房间的空地上还放着一些椅子、矮脚凳和坐椅,是给那些不喜欢坐条凳的人准备的。

    子爵的仆人们出出入入,他们端着托盘来回跑动,为客人提供服务。

    伊恩隐约听见顶里面有喋喋的说话声和厨房用具的磕碰声,屋子的一头,一个大橡木橱柜上摆着一叠叠的盘子,一排排,垒得高高的直到屋顶。桌子上一些银壶和银杯散置着,另一边摆满了麦饼、牛羊腿和火腿之类的,只是有一处被木架遮盖住了,伊恩猜测是炖肉汁的大铁锅,油烟和种种浓烈的香味从那边飘出来,只是看不到。一两把笨重的黑椅子藏在暗处。橱柜下面躺着一条懒洋洋的巨大的的猎狗,一窝唧唧叫着的小狗围着它,还有些狗在别的空地走动。

    全领地的贵人都在这里了,伊恩心想。一个小伙子被他的父母召唤过去介绍给朋友,小伙子红着脸说不出话来,显得极为拘谨。几个小伙子围着一个老者,一对孪生兄弟并肩站在最外面。窗下稍远的地方两个中年人正谈的十分投机,不时发出阵阵洪亮的笑声。一位黑着脸的先生贴在近他的老婆,他白白胖胖的夫人正和一位小伙子开玩笑。旁边一对恋人在耳语,惹得姑娘一次又一次格格娇笑。外面走进来的漂亮的姑娘们摇摆着裙裾,扭着腰肢,笑着招呼下面大厅里的年轻小伙子们;年龄较大夫人则端庄的坐在客厅里,谈论着婴儿、疾病和谁跟谁结婚,以及怎么结婚的,等等。

    这些人是精心准备而来的,佩戴的首饰都是祖祖辈辈流传至今的,有趣的是,一枚僧侣佩戴的戒指,代表终身服侍神祗,放弃世俗一切欢愉的象征却戴在一位拥有两个儿子的夫人手上,真有一番奇怪的韵味。整个房间好像要被挤垮了,而不停地高谈阔论和哗然大笑,以及妇女们格格的笑声,尖叫声和喧嚷声,更是此起彼落,热闹无比。

    克里斯蒂安娜小姐和她的姊妹们进来了,周围是一起欢迎的招呼声,与白白胖胖的夫人聊天的小伙子和孪生兄弟一起向她们走来,落后的年轻小伙独自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直到身后的母亲推了他一把,才猛然醒悟过来。姑娘们也大声称赞她们的衣服,她们很快便成了一个吵吵闹闹的圈子的中心,这些声音越来越高,把整个大厅里的喧哗都压倒了。

    克里斯蒂安娜姊妹们都穿戴着穿得漂漂亮亮,她们的眉眼都很相像,一看就知道是同一个模子下出来的。此时她一头秀发柔柔得打着卷垂在肩上,嘴角微微翘起,露出甜甜的微笑和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她穿着一条细棉布长裙,上面配有细细的缎带,保守的高领只露出一截细嫩的脖颈,一条银质项链底下缀着一小块蓝色宝石,她充满魅力。她闲谈着,笑着,装得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当看到他们后,露出欢喜,向他们走来,“亲爱的朋友,你能来,我太高兴了,我真担心你不会来。”她对伊恩说道。

    “我怎么会忍心拒绝一位漂亮女士的邀请呢?”伊恩笑对着她说道。

    “父亲去出去巡视没有回来,我真想马上介绍你认识他。这边是我的姐妹和朋友给你,快过来。”她招呼道。

    伊恩的出现多多少少引起了小伙们的一丝敌意,不过等到看清他寒酸的衣服和显然出身比子爵小姐要差很多的时候,这份敌意才消减了不少。等老牧师向众人介绍他只是以为冒险者后,这份敌意彻底消失了,转而是深深的鄙视和不屑。

第一百六十五章 宴会

    贝格宁子爵端坐到了靠墙的椅子上,坐在桌子的尽头,专门给领主准备的座位上面。此时客人已齐聚,男男女女相对而坐,人声鼎沸,香气浮动。宴会厅中间空出一块圆形场地供表演之用。

    子爵正处在一生中最好的年纪,年富力强,精力充沛,一天到晚都用不完的精力。他个子不高,体格健壮,衣服华美,态度傲很。剪得短短的灰白头发,突出的前额,宽阔的天庭,高高的颊骨,弧形的鹰钩鼻子,修剪的短短的髭须,薄薄的没有血色的嘴唇,嘴角用黑豆装点成一颗醒目的黑痣。他不怒自威,目光深沉,正用一种淡漠而不怎么礼貌的神情注视着在座的人,令人生畏,总之,一副凶恶的凌人气概。

    “女士们、先生们、尊敬的各位尊贵的宾客,”贝格宁子爵说话很慢,几乎一字一顿的,声音嘶哑略带磨砺出的颗粒感,“晚上好!在这天朗气清的美好季节,我们欢聚一堂,以增进我们之间的友谊。感谢多年来各位的支持,更期望在今后的岁月里我们能够携手并进,不畏艰险。这片土地给予了我们太多,我们也应该对它肩负起共同的责任。”

    “每一个领地中的每一个人民,都有一个使命,都要承担个人责任与义务,我希望大家勇敢地负责。我们所有人都很清楚,也很担心动荡的社会及现状。我们的世界充斥着越来越多的暴力、仇恨和残酷暴行。我们要求一个精致的平衡来对抗暴力罪行,保障我们的生命、家人和财富。众所周知,在努力前进的时候,我们容易树敌,无论外部,还是内部。有些人认为,代替暴力和谋杀的最好方法是去模仿他们的敌意与暴力,这是应该摒弃的。对于敌意和暴力,我们的回应必须是充满希望和治愈的,是爱与正义,我们要鼓起勇气和智慧来解决今日许多关于事情和危机。我们必须重塑希望、纠正错误、信守承诺,为了个人福祉和领地的美好发展而战斗。”

    “我相信,在以后的日子,我们将凭借高贵的血统、卓越的信念,在各位人士和朋友的关心、支持和鼎立襄助下,上下同心,不断努力,开拓进取,取得更加辉煌的功业!祝愿大家身体康健,诸事顺意!”

    “愿众圣保佑!”众人一起说道。

    乐师趁机竭力吹奏,大厅里,男人的表情严肃,带着感激与惶恐,向他们的领主行了一个很漂亮的屈膝礼,又回到原处。女人们鼓着掌,可以看见她们流着快乐之泪的脸。

    子爵做完简短的致辞,待宾客回应后,坐直了身子,扭头对管家说:“我想可以开始宴会了。”

    大厅立刻热闹起来,年轻的女侍排成一长队,鱼贯而出,端来了葡萄酒、麦酒,烤好和炖好的苹果和梨,整块的烤猪肉,酱汁烤鸡,烟熏上好牛肉,用肉汁煮出来的鳗鱼,和肉汁煮出来的牛蛙、蛤蟆和蜗牛的拼盘,泡在肉汁里的烤洋葱,剁麻雀,加了奶油的浓汤,还有炖好的加盐和胡椒的李子,更多的食物正在源源不断地送上来。

    这种香味,久已很愉快的引得客人的鼻孔发痒,在座者眼皮都胀得仿佛要涨裂了。

    贝格宁子爵举起镶嵌了宝石的华丽酒杯,“你们不要拘束,大家有说有笑才好。我的朋友与夫人们!”他又含笑对自己的税务官说:“你年轻,多喝多吃,今晚就算醉了也不要紧。”他又吩咐仆人们,“你们多给各位先生和夫人们倒酒。“

    贝格宁子爵的这种不寻常的热情给宴会带来无限生气,大家轰然站起,祝福他,赞美他,男人们先后划起拳来,大口地喝着酒,大手也动得勤了。子爵看见眼前许多兴奋的发红的脸,听见擂拳的欢笑声,心里更快活,端起杯把里面的余酒喝完。

    宴会是无比热闹和欢快的,助兴的各种表演精彩迭出,既有骑士之间激烈紧张的格斗,弄臣巧舌如簧的滑稽笑话,还有歌手娓娓动听的演唱。魔术师、大力士、吞火及翻斤斗之类杂耍艺人的表演更甚让人眼花乱。游吟诗人则以优雅的仪态、富有磁性的嗓音,声情并茂地吟唱新近编纂的传奇史诗。长诗的内容讲述了贝格宁子爵一个人面对一百个强盗,并将强盗打的落花流水,凯旋而归的轶事。

    乐手一直不间断的演奏,竖琴、琉特琴、曼陀林、长笛、铃鼓等等,旋律明快简洁,很多快乐的曲目让人忍不住翩翩起舞,他们置身于盎然人情味的氛围之中。

    酒杯在众人手中轮转,不管杯子中的酒多少,男人总是豪迈的一饮而尽。因为等不得汤勺餐刀,不断有脏得不可思议的手指头戳进桌上的大菜,杀气腾腾的撕裂硕大的肉块,捞起整只的鸡鸭,汁水淋漓的填进血盆大口。无论宾主,无论男女,喝酒痛快,吃肉利索,吃喝复吃喝,谁都不肯中途离席。

    所有宾客都像贪食的鸭子,当酒食灌满脖子时候,他们就会叫来手执鹅毛的美貌女仆,在旁人的嘲笑声中,往后一靠,闭目张嘴,女仆熟练地把鹅毛伸到他的嘴里一阵猛掏,掏得他哇拉哇拉黄水横流为止。呕吐的差不多了,也腾空了肚子,立马咬牙切齿的对付桌上的食物。

    仆人们陆续不断的想大厅输送酒肉,食客们的肠胃过载、小腹胀气,不断有声声饱嗝滚滚臭屁在厅堂炸响。矫健的猎狗在众人脚下穿梭,不停绕着长桌游走,他们的呕吐物很快就会被它们一扫而空,敏捷地掠走从天而降的骨头,对着同样趴在地上搜索肉末而不得的奴仆和弄臣龇牙咧嘴。

    “诸位,诸位,”贝格宁子爵突然开口,狼藉的桌上醉醺醺的客人慢慢停止了说话,一齐看向他,他待众人焦点集中在他身上才继续说道,“今天我还特异为大家准备了一份珍贵的礼物,一道特别的佳肴烤天鹅!”

第一百六十六章 撞破

    “我偶然救助了一个流浪汉,于是我就收留了他没想到他竟然会烤制天鹅,你们都知道,会这种手艺的下人是多么的珍惜!众所周知,由于天鹅的王者气派和丰厚肉质,使它常常成为国王筵席上的压轴菜,天鹅不许私人捕猎,杀天鹅者按毁坏国王财产处分,只有国王能够享用这道满载尊荣的菜肴。”

    “我是伯爵和国王的忠实仆人,绝不会如此愚笨无知。只不过前天我剿灭一伙犯罪,这群无耻的罪人竟敢盗窃国王财产,偷偷捕猎天鹅。我当然按照国王的意志判处他们死刑,但是这些宝贵的天鹅却再也活不过来了,也没法送到国王或伯爵的领地去了。看着即将腐坏的天鹅,我焦虑万分,最后我决定,把这批天鹅制作成烤天鹅,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只是为了让大家分享国王的恩惠,守护我们的神圣秩序。”

    听子爵娓娓道来,宾客们无不摩拳擦掌,痛骂着无耻的罪犯小偷,并翘首以待。

    只见两个年轻的女侍一组,抬出一只只巨大的银盘子,上面盖着巨大的圆形餐盘盖,放在已经打扫干净的长桌上。客人纷纷围了上来,子爵亲自揭开餐盘盖,只见一只洁白的天鹅趴在盘中,修长优雅的脖颈弯成非常优美的曲形,显得高贵端庄,洁白的羽色,蓬松的翅膀,短而圆的尾,肥笨的身体遮盖住了它的蹼。它好像没有死,只是在湖中小憩,随时都会振翅飞走。

    “天呐,多么美丽,这不是活的吗,为什么会冒着肉的香气?”一个肥胖的中年贵妇禁不住发出赞叹。

    “千真万确,女士,你看”子爵拨开羽毛,露出里面的红艳诱人的天鹅肉,“将一整只天鹅掏空,填上馅料烤过了,再把羽毛插回去摆放好,用银盘子盛装,才造就这一道气势磅礴的大菜。”

    “这是何等的智慧,才能想就如此完美的一道佳肴。”众人由衷赞叹着。

    “大家不要客气,这是所有神的恩赐,也是国王的恩泽,大家千万不要辜负了。”他说道。这是号召大家进餐的烽火,客人们立刻拥挤在桌子周围,伸出油腻腻的双手,粗暴的撕裂天鹅,像四分五裂的裂帛。一位男士熟练地啃着鹅腿,女士拉下了天鹅长长的脖子连同脑袋,另一个胖子忧伤地看着手中的翅尖,羡慕的看着对面捧着半个天鹅身子,大块朵颐,那人双手羽毛狼藉,片片小绒毛粘了淡黄的油腻黏在嘴边,却浑然不觉,专心的对付着手中的天鹅。此刻,他除了天鹅外,浑然忘我。只消短短的一刻钟,就只剩下了一个个银盘子。咀嚼声、笑声、嗝声、屁声充溢每一个角落。

    伊恩在人群外,格外不引人注意。他悄悄后退,离开了客厅,一时不想回人声鼎沸的大厅,就漫无目的的闲步。

    城内墙壁上很少打窗洞,太阳晒不到,墙壁和屋顶上免不了有些裂缝,不免渗漏的厉害,自然潮湿得很。除了大厅周围打扫的还算勤快之外,到处都是灰尘、蛛网、和垃圾,臭虫随处可见,苍蝇恹恹,一点隐约的小东西蹦来蹦去,伊恩猜测可能是跳蚤。

    大部分地方污秽不堪,墙角堆满粪便。他走过的地方,所有的地方,壁炉、门后、墙上和阳台上,到处都是粪便。每块石头上、台阶上到处是小便渍迹,有很多明显是不久前才留下的,一滩滩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仆人们若无其事地走来走去,那边房子内设有一个火炕,专供家仆、来客们的车夫、侍女等人使用,他们吃是小麦粉混杂大量的麸皮烤制而成黑面包和黑面包掰碎了煮稀粥,锅里一起炖煮着洋葱、芜菁、圆白菜、卷心菜和牲畜的内脏。一个马车夫拿着黑面包跑到墙根,在不远处,在上风向,拉了一坨大便,其他人自顾自吃着,毫不介意。他们平时都被体臭味给熏惯了,自然对近在咫尺的粪便尿水觉得无所谓。

    他走上狭窄的楼梯,地上满是耗子屎,火光非常微弱,死气沉沉的,墙垣全带着几分牢狱气息,那是一种闭塞的、霉烂的、酸腐的气味。踩着石阶,一级一级的向上,众人的声息很快就微茫了。他转过石阶拐角,青色的稀薄透明的星光透进甬道,快要到头了。忽然,一声若有若无的,细细的娇嫩的喘像风中飘荡的丝线,毛毛的,倏忽而来,又猝然断绝。伊恩一怔,还未仔细想,脚就不自己的迈起,落下,一下跨出去了。

    月光洒满天台,星星点点的星光也汇集到一处,不像日光那么明亮,也不像日光那么温暖,薄薄的一层,湿湿润润、柔柔和和,青烟一般的光辉,泻到拥抱在一起的人儿身上。他们长长阴影泻到墙壁上,一切都分明、清晰,一切都活生生的。

    他们在伊恩前方左侧。(下面的描写不可描述,不必用符号分开了,因为以前用了也没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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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之歌介绍:
在羊群聚集的国度里
竖立起来的火刑柱
罪孽深重的黑羊群匍匐在地,虔诚无比
愚昧盲目的白羊群站立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名为命运的河流急湍甚箭
所有人将被卷入,沿着起起伏伏的曲线身不由己
我们何去何从
黑暗的密林抑或孤寂的荒原
朽腐的大地绽放鲜艳的恶之花
羔羊独自游荡在没有明日的黄昏
——神啊,请怜悯我们
水群735818063,欢迎加入羔羊之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羔羊之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羔羊之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