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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要     羔羊之歌txt下载     羔羊之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七章 流浪骑士

    山迪亚哥的所有村落和镇子,村落和镇子的所有的自由农、佃农、手工人和小贩商贾以及仆人们全都赶来了。他们像是平常乱哄哄地聚集在绞刑架下一样,乱哄哄的赶来参加这一隆重而体面的丧仪。这些奇异的谒墓人,不知是那阵风从哪儿把他们刮来的,但一举一动却显得悲戚并不那么真实。

    子爵幸存的卫兵排成一线,男仆挥着木棒赶走敢吆喝地闲杂人,草木的腥味,人身上的汗臭,结成一片,弥漫了子爵的家族墓地。他们在外面,白杨投下参差的阴影,绿色的腊叶,灰色的人群,扑扇起翅膀的老母鸡,一大片的骚动,使人完全嗅不到悲哀的气息。

    维克多就混在人群中,一牵着他那匹瘦骨嶙峋的老马。他身材魁梧结实,两眼炯炯有神。斗篷摆动之间,就亮出悬挂在腰间的长剑。他的手按在剑柄上,腿特别长,因此赶起路来大步流星。他周围的自由农、佃农、手工人、小贩商贾以及仆人看到他的到来,纷纷避让,躲不开的就噤若寒蝉,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维克多对他们的举动感到奇怪,他之所以跟随着,是因为根据家乡古老的习俗,出门在外遇见葬礼队伍是不吉利的,如果遇见葬礼,就跟着送葬队伍走上一小段路,这样可以避免凶兆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你好,”维克多拉了拉呆在原地的那个男人,“我们是外乡人。”

    那个男人是一个瘦削有点驼背的小伙子,脚上没有鞋穿,脚上和小腿沾满了泥巴,小腿上像蚯蚓一样曲张,明显凸出皮肤,呈团状或结节状,被一条条高高鼓起的血管串连着。而且他的整根小腿发青透黑,足踝水肿,局部还有坏疽和溃疡。

    他用淡褐色眼睛的看了维克多一眼,忽然记起了什么似地,呆滞眼睛现出不安的神采,整个人竟然活过来,有了生气。他左右张望,一副惶恐的样子,仿佛怕什么人突然从背后出现。他扭动了几下,小腿升起一阵异样的感觉,奇痒?麻木或者灼热感?只好抬起另一条小腿,不住摩擦,泥和皮屑,就像鱼鳞一样纷纷脱落。

    “请问这是哪个不幸的人啊?”维克多继续问那个小伙子。

    “不幸的人是我的父亲,山迪亚哥的领主,贝格宁温亚德博尔济吉特子爵,一个被自己的善良而引狼入室死于非命的人。外乡人,听清楚了吗,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当克里斯蒂安娜小姐从园内出来时,恰巧听到了埃斯特尔的问话,于是停下来回说道。

    “请节哀,美丽的小姐,死去的人已死去,活着的人还活者,生活还要继续,你的父亲也不愿意你整体活在悲伤中,以泪洗面,日渐消瘦憔悴。”维克多松开牵马的缰绳,真挚地安慰道。他声音低沉而富有感染力,举止优雅,一看就是有教养的人。

    “可是他死的非常凄惨,杀他的人至今逍遥法外,而我却丝毫没有办法。”

    “胆敢杀死一个贵族的家伙,一定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维克多附和道。

    “博尔济吉特小姐,”这时从克里斯蒂安娜身后走过一个愁眉苦脸的中年人,“我是向你来辞行的。”

    克里斯蒂安娜小姐欲言又止,到最后却只点点头什么都没有说。

    “本来我就是给来子爵报丧的,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没想到死了这么多人,更没想到还有比布洛宁大人更倒霉的人,没想到……”眉苦脸的中年人一直摇头叹息,完全不顾克里斯蒂安娜十分不豫的神情,“我要回去禀报给布洛宁大人的家人,我们要商议以后的事情,不能顾你这边了。”

    “外乡人,你叫什么?”克里斯蒂安娜小姐忽然直接略过他直接问维克多,丝毫不在意那人脸色变得难看。

    “我?”维克多一怔,然后回答道,“我叫维克多德拉维尔内,一个到处流浪的骑士。”

    “维克多先生,还有你托因比,麻烦你们都记下来,并传播出去,因为接下来是我一生最重要的决定。”克里斯蒂安娜小姐叫了外乡人和眉苦脸的中年人的名字,引起他们的注意,然后她大声宣布道,“我,克里斯蒂安娜温亚德博尔济吉特子爵以博尔济吉特家族唯一幸存的直系血裔的身份发布悬赏,不但是包括你们,也包括所有在场和不在场的人,博尔济吉特家族的前家主,贝格宁温亚德博尔济吉特子爵,在一个不幸的下午被一个卑鄙而又狡猾的魔法师暗算,力竭不支,战斗而亡。为了你们的领主我的父亲的灵魂的安息。在场与不在场的所有人,请拿起你们的武器,去杀死那个魔法师,提着他的人头来见我。杀掉那个魔法师的人将会得到博尔济吉特家族的爵位和一切财产,包括我在内!我将嫁给杀死魔法师为我复仇的人,无论那个人是英俊还是丑陋,贫穷还是富贵,少年还是老人,贵族还是平民。在地母的见证下,以博尔济吉特家族家族名誉在此立誓,一字一句,永不反悔,若有半句虚假,叫我灵魂永堕地狱,博尔济吉特家族血脉断绝。”

    所有人被这个决定惊呆了,张大嘴巴,寂静了两三秒,便嗡地炸开,沸腾起来,议论纷纷,经久不息。

    “小姐,你……”随行的老老牧师担忧的看着面色决绝的她,想说点什么,最后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叹了口气。他转过头来,对着那个年轻的小伙子不满地说道:“又是你!劳森。你每次都招惹麻烦,我说的话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那个叫劳森的年轻小伙子顿时委屈极了,“牧师老爷,我真的冤枉,这次我一句话都没说……”

    “你还敢顶嘴!”

    ……

    荒野广袤,人烟稀少,植被把平原分隔开来,一簇簇的小村落萧索卧在其中。农夫们一家挨着一家,一例是几间的茅舍,一座裳亚教堂或西凡那斯的祭坛与田地毗连。村落边缘的草地、森林、荒地、水渠等公地,农夫家的牲畜在这里寻找食物,同样这里也是农夫们的食物来源,野菜、水果是他们食谱的重要组成部分。

    伊恩与玛丽正穿过这里,农夫们对外界从来也不闻不问,所以他们从他们身边经过,没有人在意,更没有恐惶。“白天越来越短了!”这时,伊恩抬头看着落在树梢上的一轮苍白斜日,神情有些阴郁,有些无奈。

第一百九十八章 凛冬将至

    北地是托瑞尔大陆的居民对北方的许多地区的统称,这称谓更像是一个形象的区域范围而不是一个地理名词。

    卡林森人认为寒冷之地始于安姆的北方边界,而深水城的人则认为北地是指从深水城向东边的荒野延伸的直线以北的区域,大多数贤哲学者则倾向于北地的界限在更南边……为了确定这一地区的界线,南方的学者发起过无数次论战,至今仍悬而未解。

    不过一有点确实是他们共同默认的,这片广袤的地域以落后野蛮而闻名,这是一块山峦起伏,森林茂密的原始地带,只有文明程度稍微高些的沿海地区才稍微安全,而在覆盖着森林和山脉的大部分区域,人类并不具备充分的开发的能力。那些从来没有到过这里的人,对于这一广阔的区域城市、村落、森林、苔原、江河、湖泊和沼泽,有一种成见,总是把它和雪域、严寒、空旷、野蛮联系起来。给人的感觉是地域辽阔、环境恶劣。尤其是那漫长的冬季、极度的严寒,几乎令人闻之色变。

    在这片广阔的陆地上拥有着无边无际的冰原、深邃茂密的丛林、陡峭险恶的山脉以及碧波荡漾的内陆湖。辽阔的大地上行走着农夫、艺人、小贩、商团、士兵、水手以及意志坚定的冒险者们。

    这是一块即美丽的让人心悸,同时又横行着久远的邪恶的陆地,很久以前,精灵和矮人等亚人种族在这里组建的高度文明的的国家,兽人、巨魔、大地精等种族在更北面的广大区域游荡。但慢无休止的战争毁灭了一个又一个秩序与文明。精灵遁世,矮人退据山腹,大地上到处散落着破败的高塔和废弃的掩体,以及蕴含着无法衡量的能量和危险的地下城。到处是久已消亡的帝国和奇迹,一个接一个,各个伟大的种族兴起又衰落,伟大的帝国和闪耀的王国兴起又沉沦,诡计、叛乱、怪物和征服都化作历史的灰尘,只留下神秘的遗迹和残存的资料标记着它们曾经存在。

    那些口口相传的童谣和诗歌中,一处处废墟和遗迹,古老的瘟疫和神秘而强大的魔法掩埋在瓦砾下,封印的恶魔与堆积如山的宝藏共同沉睡在最深处,静静等待着愚昧或贪婪的人类扰它们的安眠,不断延续着这片大陆古老而沉重的灾难。

    人类起先只有少量原始未开化的部落零星居住在南部沿海地区,后来大约一千年前,精灵与矮人的突然离去,北地出现巨大的真空。无数没有继承权的贵族子弟组成的开拓骑士军团,在各个势力的支持下,前仆后继开赴这片蛮荒地区。他们获得了爵位与封地,招揽冒险者组成武装,收留流民与破产者,赐予他们土地供其耕作,这就是北地的第一代边境领主的雏形,他们的子孙世代镇守着这片祖先用鲜血换来的土地,而伊恩的家族就是着千千万万开拓骑士中的一员。

    这就是伊恩生长的土地,山峦重叠,森林茂密,江河纵横,湖泊密布,鸟兽成群,人口稀少、风景独特。夏天短促,通常是从每年的六月到八月。眼下白天一天天短下去,黑夜一天天长起来,秋季已成为兔子的尾巴,凛冬马上到来。北地的冬不仅冷,日照短,整个大地都将长期处在黑暗中,而且实在太漫长了。就和深秋后几乎天天下雨一样,入冬后同样几乎天天下雪,不,情况可能会更糟,他不能保证碎魔晶及时获得充足的能量,他需要在每年的凛冬来临前,想好具体对策。

    其实就在他和贝格宁子爵的战斗中,碎魔晶的乏力的弊端已经显现出来,他在战斗后期,碎魔晶的能量已经告罄,克林辛尼朋接连向他发出警告。如果不是魔蛇阿兹达卡哈使他浮空,并且蛇鳞防御箭矢,节省下魔力,在最后的阶段很可能功亏一篑。饶是如此,最后操纵邓格拉斯之时,仍几乎榨干了碎魔晶内部的全部剩余能量。

    “我的想个办法……”伊恩喃喃自语。

    克林辛尼朋提议道,“我们干脆逃到阳光明媚怡人的南方吧,那里比这里好无数倍,那里的人虽然好精打细算,但性格懦弱,我们在那里一定可以大展拳脚。”

    伊恩脸一沉,“我不会离开北地!没有杀掉曼松,杀光所有班恩信徒,我那里都不去!”

    “唉,不知实际,不知变通,你每次不听取我的正确意见而屡次错误抉择是你致命的缺点。你不会根据时局的变化而变化,那么走到尽头的时候你会发现原来此路不通,等后悔时已经晚了,你可以通过任何方法,去任何地方,只要能快速变得强大,等变强后再回来,比你现在一条路走到黑,高明一百倍。”

    “不要再别说了,就算你说多少次,我都不会改变,如果你想,那就尽力协助我复仇,如果那一天复仇成功了,我会考虑你说的话。”

    “你真是个抛弃根本,追求枝节的愚妄之人,当时选取你做我的主人不知是我的不幸,还是错误的选择,我的命好苦……”克林辛尼朋抱怨道。

    “你不是人,也不是动物,你没有生命,”伊恩说它。

    “难道没有**就没有生命了吗?我具有智慧、感觉、意识、意志,可以和你互动,就万物而言,结构如我复杂到这一程度,具备了某种符合生命内涵的基本属性的现象也将可能纳入生命的范畴,你这是狭隘的类人至上观念。”

    “好了,我收回先前说的话,”伊恩不愿和它讨论形而上学之类的东西,“你说的对,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在讨论。”

    “那个小女孩怎么还没有回来?”克林辛尼朋也放弃了原来的话题,难得问起伊恩身边的事情。

    “不知道,等一会儿吧,也许很快就回来……”

    伊恩现在临近一个湖泊,正席地而坐,背靠着一棵白桦树。身侧湖水湛蓝,旁边是已经枯黄的白桦树叶。在白桦林中转一转,踩着脚下的叶子,看着旁边笔直挺立的白桦树,他心里也会慢慢回想起一些往事,好的和不好的一一浮现,就像刚刚发生在昨天。

    “请问你是伊恩吗?”

    突然,一个迟疑胆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第一百九十九章 绑架

    “你是伊恩吗?”那个人得不到回答,只好再次发问。

    伊恩看着那人,那是一个体瘦面黄的男孩,最多只有七,八岁,两只大眼睛,穿着肮脏的破衣烂衫,衣服下垂的破布条在秋风里飘动。裸露的肩膀的骨头现得格外突出,两条胳膊和腿,又红又细,可以看得出被人打出来的青块和黑块。他赤着脚,上面沾满泥土草叶,身上的破烂衣服早就小得不称身了,他冷到发抖,两个膝头紧紧靠拢,竭力拿抓紧衣服来裹住发抖的躯体。

    “你是谁?”伊恩问道。

    “有人托我给你带话,”男孩说道,“他说你带着的那个小女孩在他手里,如果你想要回她,就到对面的山谷中,他会在那里等你。如果你不去,他会让你会后悔。他还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男孩说着,一只哆哆嗦嗉的小手向伊恩伸了过去,伊恩接了,那是一小块粗布,棕褐色,玛丽穿的正是这种颜色的衣服。

    “他是谁?”伊恩问男孩。

    “我不认识,他们不是这里人。”

    伊恩看了看托在手心的布料,抬起头,目光越过湖泊,越过草地,越过森林,看向群山环抱的谷地。那个地方,群山连绵,郁郁苍苍,灰蓝色的天空倾斜到山那面,风涛拂过,铅云缓缓移动,树木沙沙作响。

    “先生,”男孩看着他一直望着对面,不理睬他,他慢慢不耐烦起来,于是他轻声唤道。

    “嗯”伊恩目光转回他身上,“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可……可是你还没给我报酬,”男孩终于鼓足勇气说出口。

    “报酬?”

    “是的,”男孩老老实实交代道,“他说了,我给他们带话,你会给我吃的。”

    伊恩忍不住笑了,“他们真这样说?”

    “我绝不骗你,他们就这样和我说道,所以我才来找你。”

    伊恩仔细盯着男孩,小脸蛋消瘦、枯槁、带着病容,用灰蓝色的眼珠瞧着他,怯生生地,带着一种低声下气的、唯恐遭到拒绝的神情。他的态度和脸色,望人的眼睛,从头到脚,一举一动,都只表现和透露一种心情:渴望。

    伊恩掏出一整个黑面包,看着男孩,男孩露出饥渴难耐的眼光,紧紧盯着面包,拼命吞着唾沫,喉结不住下上滑动,“想吃吗?”他问道,男孩赶紧点头,他把面包递给男孩,“你也替我传一句话,就说:要么死,要么放人。你回来后我再给你一个,这样够你生活很久的了。”

    “你不骗我?”

    “我骗过你吗?你看看你手上的面包,按你的要求,我都兑现了。”

    “我这就去,你等我回来……”

    男孩话来不及说完,挟住面包就山谷的方向跑,生怕伊恩反悔。他像一只灰不溜丢的小獐子,不住在树木之间穿梭。伊恩目送他消失在森林深处,慢慢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尾随了上去。

    ……

    铺开的宛如鸟雀尾巴的树冠带着枝叶在眼中无尽头地、杂乱地相互交错在一起。树干生长满苔藓地衣,旁边露出的腐烂的树木,背阴处长满肥大的蘑菇,蕨类茎杆优美的弯曲着,即使在没有风的时候也发出阵阵轻柔绵绵的、难得听清的、不被打扰的闲聊声。听不到鸟儿的啁啾:因为大多数候鸟飞往南方过冬了,天还没有黑,森林静默下来了,偶尔响起山雀饥饿的叫声,宛如森林中爬上爬下的人类。

    “我干完了,”一直骑在树杈上的男人停下来,扶着树干,旁边是两端固定好的原木,长长的原木连接到另一棵树上,木身折些枝叶隐藏起来,从下面经过的不易发觉。只要躲在暗处的人砍断连接的绳子,巨木就会落下,将进入攻击范围的敌人拦腰截断,“头儿,他真的会来吗?”

    “他一定会来的,”另一棵树上的人也停了下来,一指树下捆着的小女孩,“我们有人质,他能不来?!”

    “头儿,我不是忤逆你,我怎么感觉这么靠不住,”那个男人朝着森林外张望一番,“没有任何人说他带着个小孩,而且看他的年龄,她不像她的女儿,也不像他的亲戚,或许我们搞错了什么,他根本不会前来赴约。我们在这里布置陷阱,受一夜冻,很可能白等一场,我想我们应该回去通知协会,而不是在这里布置劳什子陷阱。”

    那个被称为‘头儿’的男人十分鄙视的说道,“瞧你的窝囊样,他人还没来,你就吓破胆了。”

    “他妈的,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跟着你走南闯北,刀口舔血,我有半句怨言?”那人怒了,头儿说什么他都可以容忍,唯独不能说他的胆小鬼。

    “好了,迪基,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头领康纳德对他表现出很亲切的样子,“我知道你担忧的有道理,我们确实也应该谨慎,但你不想发财吗,你不想后半生无忧吗?只要我们这一次成功了,我们就再也不用提着脑袋换饭吃了。你不想每天吃不完的佳肴,喝不完的美酒,玩不完的女人吗?他手里的东西就是我们后半生的吃饭和享乐的保障。”

    “这些我都明白,”迪基仍有些不放心,“可是协会的人数来辟谣了,说宝藏的事是假的,叫我们不要相信谣言。而且他叫我们发现了他不要莽撞,立刻通知协会的负责人,他们会对付他。”

    “那帮吸血鬼的话你也敢信!平日他们是怎样待我们的,你还不了解!他们恨不得把我们兜里了最后一个铜子都掏空,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得到藏宝图,”康纳德很是愤怒,“我们通知了他们,他们会像你说的去对付他,但藏宝图他们也会收下,去挖掘,到头来我们会白忙活一场,什么都得不到!”

    “这个我知道,”迪基点头,“可是那个人连‘瘦狗’史蒂文一窝端了,听说他还是个魔法师,我还是有点没底。”

    “史蒂文出了装蒜还有什么本事?”康纳德颇不服气“你跟着我,我们抓了那么多穷凶极恶的人,捡了那么多次便宜,我们出事过吗?他们那一个不吹的响当当,最后不都折在我手里。”

    “那……万一他真是魔法师怎么办?”迪基问。

    “我早定计划好了,我让那个小兔崽子去通知他去那个山谷,我们却在这个半路的必经之地设置埋伏,他一定防不胜防。他那么年轻,就算真是魔法师,顶多是个学徒,学徒能有多厉害,而且我们有人质,我们那么怕做什么。”

    “你说的对!”迪基豁然开朗,“头儿,你真聪明,我真是太庆幸了,出来就认识了你,从此跟着你混。”

    康纳德得意起来,“那是自然,哈好跟着我,有我的,就少不了你的。”

    这时,从侧前方传来一阵声音低沉,透着些沙哑,极富有磁性的男人的声音在他们下面响起,“想不到在这里与你重逢,是宝物的腐臭味吸引着你么,不过,无所谓了,我不会再次让你逃掉了,你该偿还十三条无辜死者的债务了。”

    康纳德与迪基一凛,一齐往下看,只见大树底下一个中年男人,身材魁梧,两目炯炯有神,一柄长剑从有些破旧的斗篷中露出半截,兜帽甩在脑后,棕色地长头发披在脑后,正看着两只熊一样在树上的他们,嘴角微微上翘。

    康纳德鼻子阵阵发痒,好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半晌才抱着树干咬牙切齿的骂道,“维克多,你真从阿盖伦村追来了,你真是阴魂不散。”

    原来树下那个男人就是偶然参加了贝格宁子爵葬礼的流浪骑士。

第二百章 俘虏

    “消灭残暴势力,帮助弱小是吾辈的责任,你们纵横数八年,犯案十余起,杀死、杀伤近五十三人,以为逃出康诺特就能躲过正义的制裁吗?你们错了,我对着他们的坟墓立过誓言,正因为他们选择相信了我,所以我为他们的死负责,我会追你们到天涯海角,直到把你们全部伏法为止。”维克多沉浸在回忆中,“如果你们一直像老鼠一样躲在洞里,大概还能多活几天,可是你们觑觎博尔济吉特家族的爵位,让你们暴露了踪迹。贪婪使你们丧失良知,使你们疯狂,最后使你们灭亡。现在,以神圣之名义,接受审判吧!”

    “放屁!什么博尔济吉特的爵位,我们是拿钱做事的冒险者,我们无罪!”康纳德和迪基溜下树,朝着维克多大喊。

    “哼,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主啊,愿你救赎罪孽重重的他们!”

    维克多抽出长剑首先冲向最弱的吓得呆若木鸡的迪基。他像狂一样急攻,像风暴一样猛袭,像闪电一样猛打。迪基根本不是对手,几乎一开始就不得不步步后退。他尽可能延迟那个可怕时刻的到来,企图拖到康纳德的攻击。他看到维克多的长剑像闪电一样在他眼睛内闪现,每一下闪光都是致命的一击。他身材颀长,摇摇晃晃,像个醉汉,吃惊、惶恐、苍白和不甘轮流出现在他脸上,就像乌云掠过水面。

    很快迪基感到手乏臂酸了,可是维克多的攻击却愈来愈有力,他用尽全力在还击了一两次,最后,他自知无法对抗敌手的可怕膂力,觉得只有出奇制胜,或可自救,于是他突然用尽全身的力量,连同全身的重量一古脑儿向维克多的两条腿扑过去。维克多轻巧的向旁一避,他摔倒在地上。维克多没花了没多少工夫,就制服了他。

    “饶命!”迪基无力地喘着气说,一面抬起眼睛望着维克多的眼睛。

    维克多却不答话,举起长剑,一剑捅下去,刀刃直插进他胸口正中央。他的眼珠顿时在眼窝里凸出,瞳孔放大,两手两脚在地上乱扑几下,就僵硬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了,全身都浸在血泊里。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以至于康纳德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等他蓦地惊醒时,维克多已经向他冲了过来,只听得长剑发出尖厉的劈空声。令人头发都倒竖了起来他感到恐怖万分。他不住快速移来移去,一会儿走向旁边,一会儿走到后面,一会儿又走到前面,只能用眼睛凶狠狠地盯着维克多,这时候他好像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起来。

    康纳德一下接着一下,连劈了两次,又短促又可怕,直对着维克多右臂斫下来,可是都被维克多猛力挡了回去,反弄得他手里的长剑猛然一震,不得不往后一退,免得跌倒;但从此以后,他就步步后退。最后,他不仅是力气耗尽了,连那点冷静和耐性也都耗尽了。随着维克多全力一击,康纳德他再也挡不住,眼前闪过那长剑的光芒,他的臂膀突然发僵,可是就在这一瞬之间,长剑像闪电霹中他的右肩。

    康纳德往后退了一步,咕咚一声仰天倒在地上。他仰卧在那里,脸色像雪一样自,张大着嘴,一只血淋淋的手臂藕断丝连似地挂在胳肢窝那儿。

    “饶了我!”康纳德吃力的抬起头看着接近他的维克多,脸色蜡黄,五官挤在一块,额头的三道皱纹就像刀刻出来的,冷汗刷刷的冒出来,打湿了全身衣物。他身体无助地蜷缩成一团,止不住地发抖,心脏闷痛到抽搐痉挛,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死掉。

    维克多用剑指着他,“我一直都不明白,你们在抢劫村庄,虐杀无辜的时候,内心里是何种感受,你们的心究竟是不是肉长的?你们抓住一贫如洗的村民,把他绑在大树上,用木棒活活打死,你们是否想过,他们和你们一样是父母生的,有妻子和孩子,他们善良温驯任劳任怨,早晨还活蹦乱跳的人,但说没就没了。而这一切起因,仅仅是你们索要他家仅存的一点粮食,而他拒绝了。这个死掉的男人恐怕你还不知他的名字吧,他叫小希斯克利夫,你把他吊在半空,把他家仅存的燕麦装在布袋内,用细麻绳捆一坨,拴在可怜的小希斯克利夫每一只脚趾上,一直打到他屙出一裤子屎尿,臭气熏天。最后,昏迷不醒的希斯克利夫被你们拖下去活埋了。不埋也活不成,遍体鳞伤不说,骨头也断了几根,内脏都打破裂了,根本活不了几天。他的儿子被用刀破腹,扯出肠子,叫迪基往外拉,你则用匕首从他的前额上开始往下剥脸皮,一直把脸皮拉到嘴角,死都不给人一个痛快。”

    康纳德腹部的钝痛甫遭缓解,断肢的剧痛就“嗖”一下冲上脑袋,袭遍全身。热泪糊住了眼眶,冒着冷汗没法动弹,整个人失去力量,疼到发抖。他的全身冰凉,手腕却灼热,凉丝丝的空气拂过就是那钻心彻骨的疼痛。痛是活着的证据,每时每刻都提醒他身体的存在、身体的异样,但时间的流逝速度与疼痛大小是相反的。为了解除这种痛疼,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但遗憾的是,任何代价也不能解除这种疼痛,于是只能忍受。

    “求……你了,要么,给……给……我个痛,痛……快……要么……”他断断续续的向维克多乞求道。

    “虽然你死不足惜,”维克多身材魁梧,整个脸根本看不清五官,都隐藏在阴影里,模模糊糊让人猜不透,“但一剑结果了你,始终太便宜看你。”

    “你,你……这个,个……混账!”康纳德哆哆嗦嗦地咒骂,喉部干涩的冒烟,他几乎要窒息了。

    “你就要流干净血,即将死了,没有人同情,也没有人为你哭泣,这是你应得的下场。即使你们一刻占了你便宜,但是路终究越走越窄的,作恶迟早会得到报应的。你现在好好向被你们杀害的无辜的人忏悔,乞求他们的原谅吧,因为你即将坠地狱去受苦,永世不得解脱。”

    “呸,”康纳德突然生出许多力气,狠狠喷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到他的靴子上,面色狰狞地说,“我不会死,你死了我都不会死,就算掉进地狱,我也会爬出来,我一定掏出你的肠子勒断你的脖子!”

    “你没机会了。”维克多怜悯似地看了他最后一眼,转身离去。

    天色昏暗,月亮还没升起来,雾霭浓重了,空荡荡的空气带有血腥味的中扩散着。低洼的灌木丛附近几对明晃晃、绿幽幽狠的眼睛注视着这几个闯入森林的不速之客。它们是被诱人的血腥味吸引过来的。那是一种直射透人心底的眼睛,又凶又野,多了几分狡诈,几分根深蒂固的残忍。

    这个时候,玛丽颤抖地看着狼眼,整个狼的脸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两团有生气的磷火似的眼光闪动,在用它摄人心魄的力量想要摄定她。一只狼向他们靠近,坐在树间空地上,凝视着活着的人,蓬松地尾巴夹在两腿间,她仿佛听到了饿狼咻咻的喘息。树枝上夜枭忽然发出阴森人的笑声,磔磔密林间,维克多却毫不在意,收起长剑,走到受惊小女孩跟前。

    “你就是玛丽?”维克多看着小女孩,郑重地宣布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俘虏了。”

第二百零一章 蠢蠢欲动

    士兵们拨开灌木下垂的枝桠小心翼翼地前进,苍白的冷光透过墨绿的树冠缝隙照射进来,像从狭长而深邃的窗子照进来似的。高耸的森林间覆满了落叶,围绕在他们身边的是巨大的橡树格树和榛树山薇组成的颤动着的丫枝的墙,巨大的粘稠质的坚韧富有弹性的蜘蛛网就与树叶触擦的声音中扑到人身上。

    队伍的首领是一个带著鹿皮翻边大檐帽,穿着挺刮的皮质上衣,紧身裤子,手中拄著黄金铸造的鹿角拐杖的老人;他身后不远不近跟着几个穿亚麻布衣服的壮汉,既不会妨碍到他活动,又能在他站不稳或跌倒前能够上前扶住他的恰当距离。这是一个合格仆人必备素质。多年前山迪亚哥领的牧师编著的《仆人自我修养》明确规定了他们的礼义廉耻孝悌忠信行等等标准,它包含了从生到死,从醒到睡,吃喝拉撒的方方面面,甚至还包括了对物品的携带步骤与方法,就拿外出携带水壶来说,只能够挂在身体一侧,如果转到屁股後面去了的话,那就是逾越,该打三十下;跟随男主人时水壶必须在左侧,跟随女主人时水壶必须在右侧,如果挂反了,那就是蔑视伦常,同样该打。仆人们满含热泪的接受了原本就属于他们的阶序体系,并热烈的问候了牧师的八代以内的所有亲属。他们的后面还跟着一个穿的花里胡哨的小丑,扭着屁股,没有主人的注意,他显得无精打采。

    莱顿伯爵五十多岁了,干瘦萎靡,身高不足五英尺,棕色头发天然卷曲,围绕在头顶中薄薄一层,拜见他的人大多印像深刻的是他聪明的殚精竭力而造就的油光铮亮的秀顶,他说,只要天上有太阳,便能发出我的光!他全身的精粹都凝聚到哪里,整个身体就像半袋草莽的粗糙易烂的麻袋。他脚步虚浮,面色青白,两撇胡髭微微向上翘起,两只眼袋浮肿,一对蓝色的眼睛目光散乱,镶嵌在内的瞳子很小很浑浊,此时却满是阴鸷凶狠,嘴角又浮起了一丝凶狠而又快乐的微笑,俨然是一副城府很深、洞悉一切的派头。

    伯爵引以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每个女人都给他带去了丰厚的嫁妆,并在恰当的时间早早死去。前不久前年迎娶的妻子去见了神明,在妻子重病期间他就计划迎娶新一任妻子,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成了克里斯蒂安娜小姐最强劲的追求者,他对此从不屑于掩饰这个目的。他身体虚浮,子嗣无数,犹不满足,上天派他接种换种,为了百分百完成神圣使命,赋予了他贪婪好色的冲动。

    山迪亚哥的惨剧传到伯爵的领地,莱顿伯爵喜怒交加。喜的是克里斯蒂安娜小姐那一天恰好外出了,保全了她那无与伦比的美丽,他不敢想象他被烧得焦黑的模样。而且,博尔济吉特主要成员基本死干净了,她现在是一只失去巢窠的雏鸟,孤苦无依,他可以随心所欲的操纵她的命运了,当然,也包括博尔济吉特家族的财产。

    伯爵想到博尔济吉特家族就忍不住肝火大动,就算美丽又纯洁的克里斯蒂安娜小姐的柔情都平复不了,这是对于她的父亲贝格宁子爵的。他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家族藏匿了如此珍贵的魔法剑,还敢藏扣押了布洛宁的报丧使者,故意向他隐瞒,而他竟然没有任何察觉。他觉得子爵当真该死!而这份愤怒就由他的女儿和他的所有财产来偿还吧!他这样想着,盘算着,心又渐渐回到了克里斯蒂安娜小姐身上,重逢那天她身着丧服,身体日渐清减,憔悴可怜的姿态却别有一种致命魅惑。

    “她从此属于我了!”伯爵突然觉得早已迟钝脚步变得轻快有力,呼吸更加绵长,整个人也好像重回年轻的时候。至于那位魔法师,见鬼去吧,滚回他的地狱去!他带的是一整支军队,精锐中的精锐,装备精良,经验丰富,是帝国的獠牙,可不是贝格宁手下的那群外强中干的流氓比得了的。但是,在滚回地狱之前,魔法师必须献出他的头颅做为他迎娶克里斯蒂安娜的聘礼。

    沿着密林砍开的小道前进,身边原本冗杂的树木全都变成了粗壮、高耸的橡树,这些高大挺立的松树如同一把利剑,直插天空,截断浮云。林中人影幢幢,骷髅百合花徽记的旗帜无力地耷拉着,战马低着头穿过林间,偶尔打个响鼻,经过的地方留下热腾腾地马粪。整座林间俱寂无比,鸟鸣使山林的寂静显得更为深沉,一片叶飘下来,透过阳光看叶的脉胳,清晰的纹路仍有余温。伯爵身后一阵分开灌木丛地轻响,一个全身戎装的骑士赶了上来。

    “斥候传回消息,他们在距这二十英里处发现了他们通过的踪迹,他带着那个孩子朝东北的山谷去了。”

    “好极了,”伯爵精神一振,“让斥候封锁谷口,命令士兵加快速度,我们到山谷外埋锅造饭,修整完毕后进入山谷搜查,他敢反抗就地格杀勿论,投降就投入敢死队,让他和先前收编的那些妄图获得蒂娜芳心的贱民一起替我们消耗魔法师的力量。”

    “大人,我不是怀疑你的决定,”骑士的声音有些迟疑,“我们真的该相信那个人吗?我觉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我风闻过他口中的那个人的传闻,那人好像是个没有宣誓效忠的流浪骑士,颇有些行侠仗义的名声。我觉得应该直接对付魔法师,而不是把时间浪费一个穷骑士和一个无关紧要的孩子身上。”

    “力量不只包括武力,有时候武力解决不了所有问题,有时候谈判的舌头比刀剑还要锋利。我们要善用一切筹码,贝格宁就是没有善用抓到自己手中的筹码才死的。对付邪恶的魔法师和在战场冲锋陷阵是截然不同的。战争是一门艺术,是正义而荣誉,堂堂正正,没有半点虚伪,战争把一个人的实力、智力、财力、影响力等等发挥的淋漓尽致。但是我们这次讨伐的对手,与过去的是完全相反的。他没有骑士的精神,不怜悯弱小,不在乎骄傲、尊严在内的很多东西;他们亵渎神祗,胆小如鼠,自私狡诈,惧怕牺牲,以谎言为生,他们是世间一切丑陋和邪恶的聚合体。神说:谁侵犯了你们,那么你们就一同样的方法报复他们!杀死他不是犯罪,而是帮他去乐园。蒂娜说过,那个魔法师非常在意那个小女孩,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是的确能影响到他。你要知道,在战场上,每一次毫不起眼的意外都可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走向,她可能就是这场战争中的一次毫不起眼的意外。赖神灵护佑,我们在与魔法法师交战前得到这个情报,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个筹码,竭力让她改变这场战争的走向。至于那个人,敢骗我的话,哼,我能让他活过来,就能让他更加凄惨的死去。”

    “是,大人英明!”骑士行礼退去。

第二百零二章 接触

    山谷里永远是不同于外面的阴凉,萎蔫的太阳无法穿透这层层雾霭,一侧的峭壁刀削过般,青灰色岩石吸引着青灰色阴霾,岩缝里的野草,垂着长长的叶子,下面厚厚的落叶下,维克多和玛丽正坐在那里休息。

    “你说他叫伊恩!”维克多摸摸下巴,“我好像在那里听过这个名字,嗯,对了,原来是他,怪不得!”他恍然大悟。

    “你是个坏人!”玛丽被他套出话,所以很生气。

    “哈哈……你这个年纪还不懂什么是对和错,只有个人的好恶,你说的我全记下了,我会带你回去和她对质,我不能听信一面之词,这对任何一方都是不公平的。”维克多听完玛丽的叙述说道,“但是那个魔法师杀死一个真正的贵族,这是毋庸置疑的,这是不可原谅的。”

    “伊恩是为了我才不得已那么做的,他从来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的意思。我们在刚到山迪亚哥就遇到饿死的面包师的妻子,伊恩主动提出帮助她,最后金币给了牧师爷爷,而牧师爷爷以蒂娜姐姐的名义进行。求求你,先生,放过我们吧。”玛丽哀求道,“我知道,你也是个好人,我不想看到你们决斗。”

    “小姑娘心眼倒还不坏,不过你说得都是些小恩小惠,代表不了一个人的品德。这个世上最大的善意就是遵守秩序,服从管理,显然他一样都不占。我内心是欣赏离经叛道的人的,但不包括魔法师,除了服务国王和布兰登伯爵的几位魔法师,其余的大部分是违法乱纪的家伙。把他们全部拉上绞刑架可能有冤枉的,但隔一个绞死,绝对有漏网之鱼。你的那位叫伊恩的魔法师已经不能说违犯法律了,简直就十恶不赦了。整座城堡化为废墟,数百名死难者葬身火海,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焚烧发出的臭味,没有死的人们发烧、虚弱、呕吐,血液渗到皮下,身体各个部分出现紫色的斑点,这是一种慢慢等待死亡过程,我亲眼看见他们在哀嚎中,流着脓血,打着滚活活痛死。”

    玛丽脸上露出悲戚,“先生,真的这样吗?”她问道。

    “千真万确!”

    “真么会这样?!”小女孩呢喃着。

    “这一切都怪魔法师,他们从来都这样。”维克多说道,“从创始时代起驱使神秘力量的魔法师就在托瑞尔横行,污染着大陆上的每一片土地。每一个魔法师都是趾高气扬,高高在上,仿佛他们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他们他们居住的高塔里堆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解剖活人和野兽,把人和野兽嫁接在一起,打破死者的永眠,在位面中穿梭,把自己变成永生不死的怪物。”

    “他们怎能这样做……”玛丽瞪大了眼睛,“不过伊恩一定和他们不一样?我听说国王和贵族身边有魔法师,难道他们都是坏人…”

    “每个群体中难免会出现几个离经叛道的人,他们要融入另外一个群体,却是相当的困难,你知道为什么吗?”他问小女孩,看她摇头就说道,“因为他们的出身,别的人做事七八分心思就够了,而他们用十分都会有人怀疑,所以他们得用出加倍的力气来表现自己,还要忍受身后的流言蜚语和同伴的不信任眼光。能经受住考验的人很少,大多数都半途放弃了,回归了原来的阵营,只有少数隐忍坚定的人坚持下来被众人接纳。现在的宫廷首席魔法师尤里安迈卡维,曾经的恶魔行走于人间的代名词,傲慢、偏执、贪婪、骄奢淫逸,他是恶的化身,一切美德的仇敌。婴儿听见他的名字都会止住啼哭。直至一天,这个恶魔遇到琼安陛下,俯身匍匐在他的足下,痛改前非,变成谦虚、宽容、渊博、慈祥睿智,公平与公义的朋友,一切丑恶的裁决者。他的改变离不开陛下的知遇与信任,但是那个叫伊恩的魔法师呢?你能成为驯化他的那个人吗?”维克多问她。

    “我……”

    “你做不到!”维克多说道,“不是人人都有陛下无与伦比的气度,博大的胸襟和既往不咎的勇气。所以,为了不再有无辜者受到伤害,还是除掉他吧!”

    玛丽慢慢倒退两步,转身就跑,维克多一把拽住她,玛丽一边挣扎着,一边闭着眼大声说道:“我要回伊恩身边,就算他是坏人,我也要他,你放开我,我不和要杀他的人在一块。”

    维克多拿吵闹的小女孩毫无办法,他只有对付成熟女人的经验,一时颇为头疼。他刚要说话,突然,他们旁边灌木中响起轻微的但让他头皮发麻的弓弦脱手时的震荡声,紧接着,‘咻’地一声,一只箭矢从暗墨的阴影中激射出来,带着一点寒芒,急速旋转着,划过一道弧形,擦着他的头发飞过,‘啪’地撞到岩石上,蹦了一下,箭羽着地,压弯了茵茵草地的几株柔弱的细草。维克多瞳孔猛地收缩,一把搂住玛丽,猫着腰窜到岩石后面。

    “你们是什么人,我们误入此处,如果打扰了您,深感抱歉,不介意的话,我们马上离开这里。”维克多沉声说道,他长剑拔出,却没完全出鞘,这是一种‘不愿为敌’的表示。

    一名戴着圆锥形头盔的士兵扔掉手中的十字弓,带领着四个手下分开灌木丛向他慢慢逼近。他们所戴的头盔源于第三帝国时期的骑兵头盔,正前端有一条向下的铁片,这是护鼻,它能防止面部正面被攻击,还能保持良好视野,因此在北地被各大驻守兵团的步兵广泛的采用。并且由于工水平和实战的需要,护鼻也变的更长也更厚,极少会出现繁复的花纹,极为的简洁。

    他们没有回答维克多的话,纷纷拔出长剑,从三面合拢过来。此时太阳快爬到最高的位置了,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空隙漏下来,随树叶的飘动而晃动,灌木丛的叶子随之摇摇闪闪着金属的光亮,而箍起的头盔的铁片表面却如波面的反光。暖风带着草木的熏香扑鼻而来。鼻盔下,嘴巴以上的部位隐藏在阴影间,黑乎乎一片,只有阵阵阴寒透骨的杀气压的人喘不动气。

    “看来我们的战斗在所难免了!”维克多遗憾地说道,竖起长剑,左手托住长椭圆配重球,半躬着微侧身子,身上没有一块肌肉发抖,好似是铁浇铸的。

第二百零三章 埋伏

    不约而同地双方狂风似地又快又猛地互冲过去,维克多早落一剑,劈脸剁着,和最前面的砍翻了,望后一个走的膝盖上只一脚踹翻,转身回来。那个士兵正挣扎着坐起,被他一剑齐耳根连脖子砍着,扑地倒在地上。喷出的血溅了他满脸,他屏住气的鼻孔和嘴巴,只一对眼白和他闪闪发光的眼精,冲向尚未反应过来的其他士兵杀去。

    这些士兵顿时惊呆了,他们向来过惯了勒索、屠杀和流血的生活,虽然被他冲了个措手不及,但不惊慌,纷纷散了开来。一个拿重斧膂力惊人的士兵迎向他,他的斧头猛力劈下去,维克多闪过一旁,叫他劈个空。维克多的那两条腿倒是很长,但远不如对面那个士兵那双扎得很紧的腿来得粗健结实,但他更加灵活,那个粗鲁而暴躁的士兵只管疯斫狂劈,完全不顾自卫。只听得斧尖或斧刃与长剑相交发出的清脆地金属撞击声,或是劈空的斧斫声。

    他突的发难,赶入一步,进了斧头的门户内,不待他收回斧头,站着血迹的长剑闪电似地一晃,扎入士兵的右臂,扭腕在他肌肉里绞动,登时士兵惨叫,重斧哐当一声掉在脱手跌落。他顺势抽出长剑,抡圆猛劈,把那个士兵的头、手和肩呷骨都劈了开来,右肩上的甲片连同给斫下来的鲜血淋漓的皮带一起落到地上。

    剩下的三个士兵气势都没了,眼里闪着杂乱的光芒,荷荷叫喊着,声调里含着恐怖,含着绝望,又含着威胁。那个用十字弓偷袭的伍长这下子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这个可怕的强大的对手,比传闻中更辣手,和比武场上耀武扬威的不分季节在领地发情的骑士完全不是一类人,他早该唯恐避之不及才对,真不该在人手不足,没有联系后援的情况下冒冒失失向他发动攻击。这个总是习惯看低鄙视别人老觉得被上司刻意打压只要得到机会就能飞黄腾达的破落户贵族出身的家伙现在才见识到危险与绝望,对手的每一下都能震得他手臂发麻,每一次都让他手忙脚乱,两个手下的死亡使他完全丧失勇气了。

    维克多的长剑划破第三个人的肩头,在他的喉咙口一晃,但他来不及刺进去,另外两人早已密切注意着他的动作了,一个削他的手腕,另一个刺向他的胁肋,维克多略闪一闪,挥剑格开来追击的长剑,往后退了两步。他显得镇静无比,努力调节着呼吸,把每一个攻势都挡回去或躲过去,只要有机会就像狂风暴雨一样猛袭露出破绽的士兵,就是致命的一击。

    正面对着维克多的士兵在死亡的召唤与重压下失去了冷静与谨慎,冒险轻进施展突刺,顾不得配合,也不防卫,握着长剑发疯似的望维克多直刺过去,打算一下子结果他的或自己的性命。他臂膀突然发僵,手酸软无力,长剑被对手轻易挑飞了。他恐惧地怄下身子往后退,可是就在这一瞬之间,他眼前又闪过那长剑冷冽的光芒,剑尖像霹雳似的刺进他心口。他直挺挺地仰倒,脸色像岩石一样自青灰,张大着嘴,一只手臂从肘关节到肩膀后面血淋淋的,一道非常可怕伤口翻着卷高高鼓起,周围是漆黑的凝固的血块,就像长长的一只蜈蚣爬在上面。胸口嘟起的小嘴吐出血雾,鲜血喷泉似地溅的老高。维克多毫发无伤,他断送了自己。

    维克多用自己一只铁也似的手狠命地把士兵的手腕扭弯过去,他的手上的骨头咔嚓一声给折断了,就听得他发出一声痛苦而可怕的吼叫。维克多踹在他膝盖窝间,士兵扑通一声跪在他前面,他长剑掠过,脑袋从粗短的脖颈滚落,鲜血里迸射出来,溅在脚下的青草和旁边的岩石上。一群渡鸦与乌鸦穴混杂的鸦群从四面八方飞来,拍击翅膀,刺耳地叫个不停,焦急地催促驱赶地面的活人,急不可待要地飨食僵挺的死尸。

    “我们该动身了,小女士,现在不是闹别扭的时候,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他们很快就会追来。”维克多扭头看着森林深处,那名伍长逃跑了。在最后关头,他突然把最后地唯一的士兵推到维克多怀里,而他头也不回的窜进灌木丛,消失在密林深处。

    ……

    “维克多先生,你没事吧?”玛丽扶住倚在树干上的骑士,他们刚刚遭遇了对方的追击,维克多被流矢射中了左臂。

    维克多整张脸有拉扯变了形,眼睛明显凹陷了,法令纹更深了,嘴角咧开,苹果肌上的肉挪到了下颌骨处,下巴后缩了,这不光是心里感觉,也是视觉上的变短。他闭起眼睛,嘶嘶倒吸着凉气,深呼吸几下,右手猛地折断箭杆。呻吟声由低而高,渐渐地吼叫起来,脸色涨红,渐而发青,颈子涨得大得象要爆炸的样子,满头的汗珠子,手捏得咯咯作响。后面的士兵吸取了教训,不紧不慢的缀在后面,在林间若隐若现,就像追食活人血肉的狼群。

    “没空闲这里在悠哉了,要在太阳下山之后要离开这里。”维克多慢慢把痛楚暂时压抑住,看了满脸担忧的玛丽,故作轻松的说道,“不过首先要甩掉后面那条讨厌的尾巴。玛丽”他唤道。

    “先生,有什么吩咐?”

    “拿着这个,”他把斗篷扔给小女孩,“把它罩在那棵小树上,使劲摇动,吸引他们的注意,我躲在这里,等他们靠近给他们个措手不及。他们吓破胆了,个个像只出来觅食的野兔,一有风吹草动就逃之夭夭,非常讨厌。”他指着前面六七十英尺出的灌木跟她说,“记住!不要套在最外面,不要全部张开,那样容易看穿。”

    他具备丰富的冒险和战斗经验,从不缺乏聪慧地头脑,这种情形下,依旧镇静无比,将能用到的,哪怕最孱弱的力量都考虑了进去,合理的发挥该有的作用。

    玛丽瞪大眼睛看着他,在下一秒间她放弃犹豫,“好的,”她点头,“我套在前边的棉槐上,只露出一半给他们看。”

    维克多赞许的笑容在脸上绽开,“对,就是这个样子,”他叮嘱道,“你躲在树枝下面,尽量压低身子,不要被他们的弩箭射到。”

    维克多紧靠着大树,背后是一片约五英里宽的废弃的伐木场。在这片林木都是些纤弱的树苗,远不如别处茂盛,地势向西徐徐隆起,从普尔塔起始,从北向南将山迪亚哥领和北方废墟隔开,延绵环绕大小十多个领地的大沼泽地就在那上面。他扯了下粗布衬衣上的绳扣,把头发掠到耳后去,动作还是那么稳健。脸容沉静,神气十足,非常刚毅。远处的灌木丛中灰色斗篷忽隐忽现,像极了穿林而过的背影,他放了心下来,静静等待着鱼儿们上钩。

第二百零四章 短促出击

    阴暗发霉的角落重新充满了**发酵的气息,林间没有一点声息,士兵们或坐或躺,享受着难得地休息。他们相互靠着,枕在一起,透过交错的树干仿佛看到了那犹如树影摇曳下飘忽的天空,风在森林上空砰砰,树叶哗哗坠落,摇摇摆摆,飘飘洒洒,翻转着落下。

    莱顿伯爵坐在折叠凳子上,静静听完浑身是血的手下的报告。

    “爱斯特拉冈,叫起小伙子们,该他们活动活动筋骨了。”伯爵站起身来,一脚踢倒浑身是血的骑士,边走边吩咐,“让斥候缠住他,不要消失在他们眼皮子之内,汉弗顿带着骑兵到山谷另一侧去,在他逃出来之前堵住他,我要让他知道反抗我的下场。”

    不大功夫,土垅边缘高高的树木间,深褐色木柱夹开的黑黝黝的教会狭长深邃的门洞内,仿佛静谧的深潭突然冒出了一尾尾翻着鱼肚白的鳟鱼,继而五颜六色的甲片像鱼鳞似的展现在阳光下。他们身后,树木中间还闪耀着士兵们苹果木顶端的金属枪头。队伍以一字长蛇线的队形向前移动,在他们身后是一望无际的缄默的森林。他们都久经考验,作战十分勇猛,因此边境的商人、冒险者、佣兵遇到他们的时候,都像羊看见了狼似的簇拥成一团,拔腿漫无目的地乱跑。他们唯一的本行就是打仗、掠夺和屠杀。

    士兵们发现了灌木丛中的逃亡者,就都放慢速度,举着武器,试探着,谨慎地移动。维克多咧咧嘴,露出阴谋得逞的一笑,待他们距离自己十几步的时候突然跳出来咆哮着发起冲锋,向脱离阵型来不及回撤过援助的穿兽皮护身的战士撞去。

    他向前一剑,兽皮硝制的盔甲竟然就像一层草席般脆弱,剑尖从小腹沿着肚脐往上,撩开胸骨,把他的腹部整个剖开来,又拧腕横扫,划开一个巨大的十字形伤口。

    士兵的整张肚子上的皮就像是晾干水分的抹布一样血淋淋地耷拉在两扇肋骨上,整团慢慢蠕动的内脏,就全部暴露在日光下了。两边对称的乳白色地布满鲜红毛细血管的肺叶子中间,暗红色的一团就是他的心脏了,被一层鲜膜盖着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着,充满力量感,好像随时会爆裂,把血喷的满胸腔都是。在不起眼角落青紫色的是肝脏和孔雀翠羽般色泽的苦胆;没多少油脂包裹着发白和黄的肠子,像是蛇虫一样盘在最下面鼓涨涨的肚子窝里。他低头看了一眼,内脏破腹而出,他来不及惨叫完就死了,整坨内脏盛满他的胯下。后面的士兵像被受惊的脱兔,跳动时哗啦啦的链甲抖动碰撞发出细碎的杂音,皮靴子踩在草藓和枯枝上发出清脆地沙啦的碎响。

    草地上划出一条深沟让草屑纷扬,受力的士兵轰然倒入灌木丛里,枝干颓折,变成尖锐的,长短不一的白矛尖,刺穿倒霉士兵的胸膛手和脚无力的悬在离地面几英尺好的地方,轻轻摇动,就像不慎落入陷阱的麋鹿。维克多把一块湿漉漉的军团披风甩了又甩,缠绕在臂上,抵挡打击。

    士兵的长剑劈开了披风和衣袖割破了表皮,力道衰竭,没能把他的手臂给斫了下来;他格开长剑,双手握紧,猛劈开了那个士兵的胸膛,由于用力过猛,剑尖直插嵌进士兵的脊椎骨。

    士兵的同袍们看见他一命呜呼,都吓得尖声叫嚷,维克多趁机冲进他们的人群中,像一头老虎冲进羊群中一样,一个士兵的被击飞,却感觉不到丝毫伤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能思考,甚至还有视觉。他试着去摸下面自己身体,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他看到的同伴斯科普嘴巴一张一合,他让他感到怪异。突然,他目光划过斯科普,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而这个发现让他嗡地一声死去:那是他的无头的身体,静静地斜在三四英尺的草间,只有胸部以上粘哒哒的露在外面,断为两截的身体部位和散落在四周的脏器涂满了整个区域的苔藓个野草,不知是不是肠子破了,空气里充斥着排泄物与血液的腥臭味。

    维克多身后的士兵趁其不备,挥矛向他刺去,他一侧身,长矛刺中他的肩头。他转身一脚将该士兵踢倒,踏在身上,挥起长剑,又“呀”的一声向他头部砍去,士兵的头颅当即滚到一旁。维克多疯狂地一手握着长剑,一手拎起还在滴血的士兵头颅狂叫乱舞,掷向人群,骇得所有士兵两股发抖,不敢应其锋芒。

    为首的骑士看见在他面前的血人手中握着血淋淋的长剑,上面黏着染了血迹的头发,不由得惊惶失色,决定投降作俘虏。但是由于他想体面的投降,稍整理甲胄,咳嗽两声清清嗓子,维克多会错了意,以为他想作为一个贵族光荣的战死在沙场,一剑把他杀死了。

    他去追击一个放冷箭斥候的时候把剑都折断了,这个斥候精瘦,比猴子还瘦,浑身上下没有几磅肉,他的脸就似狗的脸一样。维克多把他生擒过来,摔倒在地上,从他身上拔出剑来一剑插进他的嘴巴里。从嘴角处,一直裂到太阳穴。一直张大到可以吞噬整个人头。他清楚的看到他的舌头,牙齿,还有残留的肉片。

    斥候小队的头目三十多岁,和其他斥候一样,身材瘦削,比维克多灵活,但是他的力量和耐久都远远超过他的敌手,所以待他耗干净对面的气力,他就把他摔倒在地上,膝盖压在斥候的胸口上。饶了我吧!”他哼着说,口中吐出口水和白沫来。

    “不!”维克多毫不容情的回答。

    他把长剑在对手的喉咙里连戳两次。斥候喉咙头咯咯地响了一阵,可怕地咳嗽着。血一股一股的不断的从他的嘴里冒出来,好似泉眼一般。粗大的舌头在张开的嘴里耷拉着。血液流着流着,一滴滴的汇集,慢慢的变多,最后只剩一点与长长的舌头也一整个掉落下来。死亡的痉挛使他全身发抖,接着他的身体就挺直了,这个斥候队的最后的生者永远安息了。

第二百零五章 道途听说

    伊恩空荡荡的营帐,不满地说到:“他们为何不问缘由就喊打喊杀?嗯,不过或许我们该留几个活口打探消息,而不是杀的像现在这么干净。”

    “没必要知道多余的事,挡路的石子踢掉就是了,没值得注意的,”碎魔晶克林辛尼朋满不在乎地说道,“死人也能开口。”

    “他们都化成灰烬了,被吹的无影无踪了,怎么开口?”

    突然,一顶低矮破旧的帐篷后面传出一阵瑟缩的喘息,伊恩朝那看去,克林辛尼朋说道,“看来还有只漏网的鱼儿,他如果配合就饶他一命,嗯,不行,他们都不是好人,他如果配合就留一具完整的尸体吧。”

    “不行,”魔蛇阿兹达卡哈发出抗议,“你们不能擅自做出决定,他们属于我!”

    “我们的契约规定,你可以吞掉一切班恩的信徒,其他的人类要经过我的允许,”伊恩说道,“很显然他们不是。”

    他说着上前一把将屁股对着外面,脑袋钻进一对破烂的男人揪了出来。他没带武器,浑身脏污,颤抖的厉害,在伊恩抓他腰的时候更不由自主哀嚎起来。伊恩感觉自己在拖一只死猪,拉扯里几下,纹丝不动,抬起腿猛地把他踹倒在地,“说出你所知道的,或许我考虑会放你的灵魂回归神国,不然你的灵魂就永世接受黑炎不分昼夜的焚烧吧。”他威胁道。

    凡人死后灵魂会前往神国,归所信仰的神所有,死后不能回归神国是所有信徒听到的最大的噩耗,所知道的最悲惨的遭遇。

    “魔法师……老爷……”那个男人抬起身,看装束是个士兵,脸上满沾满鼻涕和泪水,由于过度惊吓,他说话他磕磕绊绊,“饶……命,我我不想……不想……死死……”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我我我……一定,一定……好好好现,你让我做……做什么我都不决绝,”那个士兵听出伊恩话里的意思,眼睛里绽出光彩,忙不迭地表示道。

    “你们是什么人?”伊恩见此就问他。

    “我我……我们是……是莱顿伯爵的……的手下。”

    “莱顿伯爵?”伊恩觉得这个名字很是熟悉,但又记不起在那里见过,他随即不在过度纠结,继续问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为甚袭击我?”

    “这这……一切都都是伯爵的命令,”那个士兵见了希望,更加的配合,说话慢慢顺溜了,“伯爵正在追求克里斯蒂安娜小姐,他听说贝格宁子爵受到袭击身亡就去安慰她,但是伯爵在途中听说克里斯蒂安娜小姐发下毒誓,只要能替她报仇之人提着仇人的脑袋去见她,她就嫁给那人,不论出身和年龄,所以很多很多人都想要娶了她,继承她家的爵位。伯爵大人听后很生气,但又怕别人真的成功了,所以他要我们逮捕一切遇见的在路上的男人,把他们武装起来供他驱使,如果反抗,我们就处决了他们。”

    伊恩没想到那个好名的女人竟然也有如此果决的一面,不禁感觉头大,“或许当时就应该处理的干净些,”他忍不住事后懊悔,“所以你们就捉我?你们营地里的人呢?”他又问道。

    “莱顿伯爵去拦截最强大的竞争者去了!”这个问题士兵倒是回答的很快很干脆,甚至他隐隐有眉飞色舞的感到。

    “竞争者?”伊恩忍不住好笑,“他不去追杀正主,却去截什么竞争的人,不怕凶手跑了吗?”

    “你不知道那个竞争对手的身份,”士兵提起了兴头,“据说他是一个骑士,到处流浪,乡下仗义,许多游吟诗人都在传唱他的事迹。他在前段时间接连破坏了伯爵好几事情,伯爵正恼火,但到处找不到他。正巧知道了他也拜倒在克里斯蒂安娜的魅力之下,答应她追杀那个凶手。而这正触犯了伯爵不能容忍之处,新仇旧恨,所以伯爵决定先解决掉他。并且”

    “并且什么?”

    “并且我听说伯爵在森林捡到个未死透的人,他好像是个冒险者。他从那个冒险者手中抢走了一直跟着那个杀害贝格宁子爵的凶手的帮手,所以伯爵就带人去抢了。”

    “帮手?玛丽吗……”伊恩喃喃自语道。

    ……

    “他们是从哪里涌出来的?”以维克多和玛丽为中心,号角、曲颈喇叭和哨子声凄厉地在林间回荡。士兵们舍弃了长矛,配备了长剑和圆盾,裹挟而来佣兵、流氓跟老实巴交的农夫手中的武器各式各样,剑、矛、枪、镰刀和装着隧石或钉子的木棍。他们都是被说服地接到克里斯蒂安娜小姐悬赏的而妄图一步登天的白日梦醒来者,沉溺不可自拔的人被伯爵吊在道路两旁的树干上被乌鸦啄食。他们跟在士兵后面走向一场伟大的正邪之战,这是他们赎罪之旅,因此他们心甘情愿地走向战场。

    一面面燕尾旗和龙形旗高高扬起,人如蔓草,武器如闪烁着的露光。懦弱的人会被吓得软倒在地上,狂悖之人也会转身拔腿逃跑,连头都不敢回,这是属于勇士的舞台。

    身着战袍的战士构成一道钢铁壁垒,缓缓推进,盾牌上绘制的猛兽红眼白牙狰狞可怖,长剑森森寒气反射着刺眼白光,死亡几乎是咫尺可及。这片没有知觉的森林,忽然一阵狂风动地,林木晃动,落叶乱飞,遽急的旋风扫过树冠,败鳞残甲扶摇而上,扬起一片绿雨。云絮如漩涡,白色的,灰色的,一并吸进虚空,复吐出浑浊的阴霾遮蔽太阳,于是密林就好像被拽入深渊,来到死神的领域。

    莱顿伯爵立在岩石上,居高临下,他的激动已经无法压制,他看着黑压压一片乌云似的军队前握着剑浑身是血的维克多,向下面的军队说道:“去吧,小伙子们,我的勇士们,撕碎他,以正义的名义!让他知道真正的恐怖!”

    说着,他右手一挥,命令军队和农夫冒险者们开始战斗。

第二百零六章 假如我有力量

    军乐手开始奏起风笛,圣白山的古老战歌传遍林间,戴着铁盔的士兵昂头挺胸,神情刚毅,齐声吼叫,有如风暴雷霆,长剑拍打着盾牌,军旗和旗帜在摇晃,空气在震荡,森林里的树枝不惊而悚,从虬根深处所激起的啸厉,仿佛在向沼泽和溪谷,向着四面八方扩散。战士们可怕的喊叫声,同风笛混和在一起,凝固如山,压的玛丽透不过气来了。

    “前进!杀敌!”骑士长骑在马背上,把长剑伸在前面,向前命令道。

    再没有比得过狂热而死命地农夫们的勇气了,原本跟踪士兵身后的他们现在却嫌士兵们挡路,他们推挤着排成阵线的士兵,一阵推搡叫骂后阵线被勇猛好胜的勇士冲散,现在没有力量可以抵挡得住胜利的脚步。维克多瞅准机会,仿佛发了狂似的,不顾死活地向密集的农夫们杀过去。他的长剑简直不是常人所能挥出的,他把冲在前面的农夫和士兵杀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那可怕的长剑,有如死神的镰刀在暮青色的麦田里无情地收割成熟的麦穗。剑的抹、削、刺、砍,一刻不停地、毫不留情地杀戮,剑刃破开身体,砍断骨头的声音就像拿木锤在敲打空心的木头一样。死亡像一阵风吹灭了蜡烛的火焰。呻吟从胸口迸出来,眼睛里的光彩熄灭,年轻的生命沉入了永恒的黑暗。

    维克多蹙紧眉头,抿紧鼻孔,十分沉着。他借着崎岖地地形,巧妙灵活的身法,忽东忽西的乱砍乱杀、狂冲猛击,总能使敌人手忙脚乱,挤在一团,真能挨到他身边的,不过五六人而已,从而发挥不出数量的优势。他挥起的剑来从不落空,剑光每一闪动,总是听到被打倒的人发出一声可怕的叫喊。噗地一声轻响,他利刃又没入了一个骑士的体内。那骑士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叫喊,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他却看也不看,猴子似的跃到横倒的树干的另一边,继续在运动中杀敌。他就像一只貂在林间闪电来窜来窜去,不时传出那脆韧的皮革破碎的声响,撕裂的伤口,绽放出最美的花朵。

    “岂有此理!”莱顿伯爵站在远处发怒道,“你们在犹豫什么!你们还称得上是自豪战士吗?!即使他多厉害也好,敌人只有一个,他的左臂受伤了,包围他的话,便没什么大不了,我们可是有一百人。若能举高他的人头,我便依照承诺付出三倍,不,付出五倍的奖金。并保证升到百夫长的位置。”

    维克多身后的士兵趁其不备,挥矛向他刺去,他一侧身,长矛刺中他的肩头。他转身一脚将该士兵踢倒,踏在身上,挥起长剑,又“呀”的一声向他头部砍去,士兵的头颅当即滚到一旁。维克多疯狂地一手握着长剑,一手拎起还在滴血的士兵头颅狂叫乱舞,掷向人群,骇得所有士兵两股发抖,不敢应其锋芒。

    “还能动吗?”维克多靠近问她。

    “可以,先生。”

    “那就跑吧,我赦免你,你自由了,愿意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愿意跟谁就跟谁走。”

    “我不能抛下你。”小女孩看看四周说道。

    “滚,你在这里根本没有用,还会拖累我。你不想去找那个伊恩吗?跑吧,现在就跑!”

    “可是……”

    “快滚!”他不耐烦的摆摆手,“滚的越远越好!”

    玛丽后退几步,“我去叫伊恩来帮你,你可别死了。”

    “去吧,去吧!你是天上鸟儿,尽情的飞吧;你是溪流的鳟鱼,尽情的游吧;你是森林中的麋鹿,尽情跳跃奔跑吧。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就像小鸟回巢,鳟鱼临渊,麋鹿回到父母的身边。”维克多挥舞着长剑砍杀一切阻挡在前面的人。

    “别让那女孩逃掉。”莱顿伯爵喊到。

    维克多长剑横扫,砍掉冲到前面的追兵的头颅,一颗头颅骨碌碌滚到他脚下,他一脚踩着头颅,拦在前面,笑着说:“你们的对手是我!”

    他们就在尸体遍布的林地攻来击去,剑盾兵的那只北方军团的制式盾牌再也经不起维克多长剑的猛力一击,立马就粉碎了,他的头盔也给击碎了,脑袋被劈成两半,噗通地倒下去了。这简直一场屠杀,每一个角落,每一英寸土地,都浸透了鲜血,倒在浸透了血的地上的脸孔像刚折断的树木的断口一样白,朝天躺着,圆睁着无光的眼睛,眼睛里的希望、骄傲、愤怒和恐怖都消失了。维克多踉踉跄跄几步,几乎是从横倒的树干上滚着躲开的,他上气不接下气,两腿发软,手冷冰冰的。他看见数不清的人向自己涌来,他的大脑已经失去了指挥自己的能力。手中的长剑渐渐低下去,坚挺肢体己疲倦了,有两次,他似乎觉到冰冷的钢铁接触到他的皮肤,他只得费尽无上的努力,用那么厉害的紧握,几乎要捏碎对方的手腕,刀子才由张开的手里溜下来。全身淹没着汗水。忍住疼痛的咕噜呻吟,筋肉受伤发出的柔软和钝重声音,然而这一下却击中他的左腰,而且来得那么凶暴,他蹒跚,他的呼吸都给截断了。

    “别害怕!”莱顿伯爵大叫,“他站着已是很勉强的了!一口气攻过去!”

    维克多只觉背心、右胸、右肩三处伤口如火炙一般疼痛,恶斗之下,蛮性发作,一阵狂怒抓住他,陡然间犹似变成了一头猛兽,大喝了一声,这由他的脏腑里升上来,如铁锤一样,敲击他的头脑,这是杀害的突然疯狂,想嗅到血味的野蛮需要。使所有站在附近的人听到这种非人间的喊叫都吓得浑身战栗起来。骑士长想突然拨转马头,迎上前去,可是马不听他的使唤,可能被可怕的喊叫吓昏了,维克多向斜刺里窜过去,高高跃起,骑士就被从马背上扑下来。他贴近骑士的身上,按住骑士拿长剑的手。这一个竭力设法保住自己的武器,另一个拚命抢夺武器。在激烈的斗争中,两个人都跌倒了,不过是骑士被压在下面。

    维克多左手铁钳般紧握他的下巴,将他的脑袋抵至腹部,右手举起长剑,提神呼气,猛喝一声,将刀身在尸体上蹭了蹭,比上次更猛烈地断喝之后,雪亮的剑刃携着仇恨带着风声刺下抹向骑士的脖子,又猛地撩了一下,只听见噗哧一声,那是剑刃割断硬实物体的声音。片刻之后,鲜血四射,林地殷红,灼得人的眼睛发疼。鲜血汩汩,竞相争流,在墨绿色的地上汇成两股短而弯曲的红道,格外美丽绚烂。骑士伤痕累累的手指抓抠着地上的苔藓泥土。

    他完全沉浸在杀戮里了,已经不懂得预先思考、估计或者测量自己和别人的力量。他在交战中体会到疯狂般的快乐和陶醉。他的脑袋发热,一切东西在他眼前起伏和闪动,人头飞滚,身体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他象个醉汉,在长剑的啸声中,剑光的闪耀中和自己的激情中,遇人便杀而听不见被杀的人的悲鸣,一直向前飞驰的时候,他觉得象过节一般欢快。

    慢慢的疲倦从四脚钻到肉皮里、骨髓里,刹那间,他的肢体,他的骨骼,都软绵绵、轻飘飘的了,他愈加感到困倦,感到茫然,一种来自于心灵深处的紧张和疲倦,如同暴风雨一般地袭击着她的头脑。“我在做什么?竟然在这种鬼地方做毫无意义的死斗。是为了小女孩吗?不,大概不是?没有空闲去想,现在,现在要想的是怎么样去斩,怎样去杀,只是那样而已!一直直至杀戮,一直,然后……然后,心脏停止跳动为止。”

    “怎会的……”莱顿伯爵看见在他面前的血人手中握着血淋淋的长剑,上面黏着染了血迹的头发,不由得惊惶失色,“我是莱顿弗朗西斯科胡安卡洛斯尼波穆切诺玛丽亚德费利佩胡安巴布罗阿方索毗特伊特伊-西费尔巴,安姆女大公爵达努希达尔之外孙,候爵弗朗西斯科胡安卡洛斯尼波穆切诺玛丽亚德……”他的话还没说完,维克多什么听不到,看不到,一切东西在他眼前起伏和闪动,他一剑把他连鹿皮宽边帽和头颅都劈了下来,就像热刀子轻易地切开黄油。

    他们不远处,隔着树木,维克多愤怒的咆哮,敌人作临死前的惨叫,追兵快速的脚步声回响在玛丽耳边,“快跑,快跑,伊恩一定着急了……”玛丽一个不小心,被树根绊倒了,士兵马上追上了他,她转过身,眼睁睁看着士兵的脸,他伸出手,抓着头发提起她,她忽然如此想道,“假如我和伊恩一样,假如我和维克多先生一样,假如我有力量……”

第二百零七章 椴树下的男人

    玛丽只觉得双脚离开了地,长发连着头皮,先疼,后凉,然后就是发麻,紧接着受到一股特别大的力量,整个人斜着飞了出去,一头撞在旁边树干基部瞬间眼前一黑就好似昏厥了过去。

    不知昏厥了多久,可能很短暂,她懵懂地睁开眼,眼睛内青灰色水汽朦朦胧胧,白金色的星星点点游离不断。她的身体剧烈不由自主的颠簸,她慢慢回过神来,身体匍匐在地,追她的士兵把她围拢在中间,狂风骤雨般的踢踹她。她醒悟过来的时候就有种特别难受的感觉,然后又随着他们的殴打嗡一声都没了,另一种特别昏晕的感觉占据了她的脑袋,一团剧烈的东西在她的胸腔里酝酿,从她的喉咙上涌,经过我喉咙,到她鼻孔里不住流出,像是水,后来她才知道,在流的是血,那全是血,红色的血。隐约间她嗅到一种腥膻味,并且永远难以忘记,在以后的日子里,只要在意事情或东西受损她就会闻到那味道。

    这时突然有人从玛丽左后方一拳打来,她扭了一下脖子,没有打中她的头部,但是脖子上受了重重一击,之后那人要抓她起来,她死死抱着突出的树根不撒手,那人更加恼怒的乱拳打来,连拉带打,她的衣服都撕坏了,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拳,但是一直靠着树干底部,那个时候比疼痛更让她刻骨铭心的,是屈辱,“为什么所有人都欺负,这不公平!”她无意识的移动,双手抱着树根,收腹缩肩,蜷缩成一团,不能反抗,“我不要这样,我不要再受欺负!”

    玛丽模模糊糊印象里起码有五六个人围着她乱拳臭脚,后脑、后背都挨了不少下,是先疼,后麻木,麻劲儿过了,更加疼痛。突然,她撒开手,一把抱抓住了离她最近的踢她的士兵的小腿,照着他的小腿肚子咬下,狠狠用力,死不松口。随着那个士兵的呼痛,不知道谁在她后背心使尽劲全部力气踹了一下,那一瞬间,不只是痛疼,“嗖”地一下,一股说不清的无形的东西冲上脑袋,整个人都失去力量,浑身发抖,好像意识脱离身体了。她滚倒在地上,巨大的冲击使她脸朝地的摔在了地上。

    这时有人一声说道,“不要打死了,伯爵大人要活的!”

    “咔嚓”木棍碎裂的声音,玛丽只觉得背部受到了一阵强烈的冲击,呻吟一声,“放心吧,多宾,我不会打死她的,但我也轻饶不了她!”随着一声狰狞的说话声,又是一阵疯狂的践踏就像被一群大象咚咚的踩踏,并且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她只能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默默承受着,当她觉得她将要远离这个世界时,猛烈的殴打却突然停止,随着而来的是一阵慌张的尖叫声。踢打停止了,骂声消失了,身边一下子清净了。

    “玛丽,”然后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疑惑地抬头,微微扭动,睁开眼睛,眼睛内除了黑褐的泥土和树根,血流到眼睛里才发现隔着红色那个熟悉的身影。

    “伊恩!”她试探地叫着,“你是伊恩先生……”

    “是我,”伊恩拉起玛丽,她被打的满脸是血,左半边脸青紫,有特别明显的五个手指头印,脸肿的几乎没法开口说话,他问了她几句话,她木木怔怔的,似乎左边的耳朵也被打的不大好用了,只抬头满带着疑惑地望着他,似乎不明白他刚才说过了些什么。

    “疼吗?”伊恩只好耐心地放缓了语速。

    这次玛丽听明白了他的话回答说,“习惯了就不觉得疼了。”

    她擦擦流到眼睛内的血,爬起来的时候还在晃悠,扶着树干才能站起来,晃晃悠悠,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她打量一下周围,几个士兵的尸体扑倒在林间空地中,离她最近的那个脑袋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击碎了,白色的脑髓粘着血丝洒在黑褐色的泥与腐叶上,分外刺眼。

    “我们得快去救维克多先生……”她忽然记起了什么,拉住伊恩的斗篷,拖着他朝着原来的路折返,她边走边说,“维克多先生为了让我先走,独自留下对付一百多人,先生,求求你去救救他,他是个好人。我们不能放着他不管。”

    “是吗?!”伊恩脸上出现惊诧的表情,他没想到那个流浪骑士竟然会做出如此任侠的行为,也没想到玛丽伤成这样仍记着他。

    “欧呵呵呵呵,她快被人抢走了,你该怎么办?去杀了他,还是让她带着怨恨看着你,”碎魔晶克林辛尼朋桀桀怪笑着说道,“他们就这个样子,走得近了,就跟你没尊重了就嬉闹,走得远,则怨恨你。”

    “这不很好吗?”伊恩被克林辛尼朋的话一激,用快活轻松地口气说道,“这样我无妨碍的就可以上路了。”

    玛丽带着伊恩在林间踬蹶而行,很快抵达了战场。周围横竖躺着一堆一动不动的尸体,扭曲的表情,丑恶的姿态,到处是血、内脏和残肢断臂,就像一锅浓浓的炖牛肉。乌鸦啄食着尸体,从肚里里面将肠子抽出来,然后在被另外一支乌鸦扯断。几只豺狼过来,驱散了在尸体上抢食物的乌鸦,另一只狼将尸体的脚咬断,乌黑的血液从撕咬断的伤口处流出来,死者的腹腔中蹦蹦跳跳的出来最后一只黑乎乎的鸟,它惊叫着飞上树尖。断裂地肠子四处都是,臭气逼人,乌黑色的血液满地溃溢,腥气扑鼻,空气中充斥着**的气体的味道,林地景象十分凄惨。

    “怎么会这样?”玛丽牵着伊恩的手,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幅炼狱的景象,“他们人呢?怎么都……维克多先生他……”

    “没事的,”伊恩安慰她,“我们再找找看。”

    跨过层叠的残骸,旗帜和武器扔的林间到处都是,熏天的臭气,憋得人恶心胸闷,昏昏沉沉。忽然,玛丽一声惊叫,脚步踉踉跄跄向一棵树跑去。伊恩了然,看向那棵椴树,树下坐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黏稠的血把他浑身上下都染黑了。他浑身插满箭矢,低着头,一条腿屈起,一条腿伸着,两手空空,武器不知那里去了,一只胳膊放在膝盖上,另一只垂在身侧,整个人如铁铸似的,一动不动。

    “维克多先生!”玛丽扑上去,带着哭声说道,“你不能死!!”

第二百零八章 救助

    灰暗的天空下,秋风掠过森林,仅剩的泛黄的树叶没耐得住湿寒和秋风的续续侵蚀,在树枝上摇曳几下,叶柄脱离枝干,走完了自己简短的一生。虽然它们的整体还算活着,然而作为一个个体,它们已经走向末路,一片片的飘落,大地牵引着它们的魂灵,坠向地面。于是,一切都变得萧瑟起来。

    伊恩看着其中一片叶子慢慢落下的过程,它翻滚着划出一道无法预测的轨迹,落到扭曲的死人的胸口,叶片凹起,苍黄中泛着青色的生命的能量。忽然又一阵风掀起落叶,随着风的方向,叶片犹如车轮般沿着起起伏伏的相互枕籍的尸体轻快的旋转,一直奔到依靠在椴树下的男人的脚下,蓦地就像急速行驶的马车毫无防备地撞到悬崖峭,往后一弹,横倒着跌到血水中,挣扎颤抖,很快没了动静。他试着嗅闻从枯黄树叶里传来的味道,但从空气里只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腥臭和很淡的无处不在的腐烂的味道,毫无生机可言。

    他看着玛丽想查看他伤口又不敢下手,满眼泪水看着浑身刺猬般凝固着血块的身体,在旁边不住呼喊着他的名字,好像能从中够感受到了类似一片落叶从青嫩到枯黄的整个生命历程。他们都于暄妍中抽出鹅黄色幼芽,渐渐展开,肥厚苍翠,经历了极盛,慢慢变干,失了水分,凋零干枯,降解成泥尘,只有那孤零零的枝桠,阴深的云朵,鬼魂般的看不见的梳骨的风,这个存在的世界一切都显得那么忧郁、静谧、萧条和肃杀。

    “轻点!吵死了!”突然,一直低着头维克多沙哑着抱怨道。

    “维克多先生,太好了!你没有事……”玛丽惊喜的叫道。

    “我正在做一个好梦,你打搅了我,”他吃摇摆身体,但随之而来的是无法忍受的痛疼和呻吟,“你怎么又回来了,我不是教你跑远些吗……”他略带不满地说道。

    “我们来帮你,”玛丽回答,“伊恩也来了。”

    “哦,他竟然听你的话,”维克多诧异地看着伊恩,将头仰靠在树干上,长长的带着卷曲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庞。他吃力的笑起来,“魔法师,我们终于见面了,原来你那么小,我还以为和我差不多,冒险者的画师的手艺真是糟糕透顶,我用脚都比他画的好……”

    伊恩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高,就算他现在半靠在树下,两条修长结实的腿也都伸出老远,几乎碰着倒在旁边的尸体。他的肩膀很宽阔,手大脚大,从那染血的破烂麻布衬衫里突露出结实的黝黑胸膛,不胖,但有肌肉,结合尸横遍野的现境,很容易推测出他一定是一个敏捷矫健而又强大的汉子。再仔细看,他的相貌倒十分平常:鹰钩鼻子,长脸,脸上有雀斑,颧骨极高,额头很大,上面刻着两道深深的饱经风霜的皱纹,一头污浊不堪的乱发,乱蓬蓬的胡子硬如鬃毛把他那刚毅的脸庞遮住了大半,两道浓密的眉毛下闪动着一对褐色的眼睛,眼神依旧坚定而无畏。他几乎呆着不动,不过在慢慢地打量着他,活像虽然已经受伤但仍威风凛凛雄风不减的猛兽。

    “你不要惧怕,他就要死了,我能感觉到他生命的火焰正在慢慢熄灭,”碎魔晶克林辛尼朋说道,“是他命短啊!”

    维克多的身上满是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到处都是伤口,脸色有些扭曲,苍白的可怕,刺眼的暗红色下隐隐浮现死灰。他的嘴荡出鲜血,呼吸更加微弱难查,整个人透出极度的虚弱感。额头上涔涔冷汗水冲涮着凝固的血迹顺着黏在额头上的发丝流进入眼中,模糊了整个视野。他并没有去揉,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做这种事了他的眼神已经涣散,茫然的看向前方。

    他身体一歪,作势倒下,玛丽立即扶住他,疮口破裂,衣服已经饱和,鲜血流了一地,形成一个小水洼,你永远也无法想象到一个人身体内竟然能流出这么多的血。随着血将要流尽,疼痛已经成了麻木,痛觉渐渐流走,寒冷侵袭着全身,随时可能死掉。

    “维克多先生!维克多先生!!”玛丽看着他失去意识,抱着他哭起来,哭了几声,泪眼朦胧地看向伊恩,“怎么办呢?他快不行了,我不要他死……”

    失血过多让维克多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但他似乎仍听到玛丽的哭声,口中粘糊糊的有气无力,想要开口说话也变得异常困难。他开始脱水了,正一步步走向死亡。他的敌人的尸体漫山遍野,流血涂抹野草枯叶,浸入下面的土地,就像无数染料倒入地上,使这块土地看起来乌黑一片,就像陷入黑色的梦靥的一样,沉重,压抑。

    碎魔晶克林辛尼朋宽慰着说道,“不要紧,一切都会过去,她可能会悲伤一阵子,但依然会好好过日子,但你不一样。任何人对一个陌生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不可能产生同理心……”

    伊恩却凑到玛丽面前,弯下腰,“让我看看……”

    “等等,你要救他?!”克林辛尼朋不可思议地尖叫。

    玛丽面带渴望地看着伊恩,而他正在自言自语,似乎在和一个看不见的人对话,“这个世界上多的是飞来横祸,多的是与恶魔的不期而遇,明天和灾厄不知道哪个先来,美好的生命总是莫名地枯萎。如果,好人死光了,只剩坏人,那这个世界就没什么值得期待了。”

    说着,他从腰间的布袋内掏出一个玻璃瓶,通体是淡淡的浅蓝色,一只软木塞子塞住精致的鸭嘴形瓶口。他拔掉瓶塞,捏开维克多紧咬着的牙关,将瓶内的液体全部倒入他的口内。这是他从阿雷纳斯那里搜刮来的的药水,和牧师的圣水具有相同的疗效。

    伊恩看着药力的扩散,维克多苍白的脸色红润起来,呼吸也逐渐平稳有力,但仍旧没有醒过来,把空的药瓶随手一扔,“可以了。”

    “谢谢你,伊恩,”玛丽欣喜若狂,笑靥如花的向他说道。

    “我们走吧,”他转身离去。

    “可是,他……”玛丽不放心地看看仍旧昏睡不醒的维克多。

    “他已经没事了,很快就会醒来。”

    “难道不能等他醒来?”

    “你不想看我和他战斗,最后你死我活吧?”伊恩问,见玛丽小脸煞白地猛摇头,继续说道,“那我们就趁机离开,不要让他看见,以后最好不要再相见了。”

    “我明白了,”玛丽乖巧的点点头,追着伊恩走了几步,回过头和兀自沉睡的骑士道别,“再见,维克多先生。”

    “你真是个情感充沛,思维角度新颖的人,意外懂得同情加害你的被害狂。就像一群贱民狂输出解释着剥削的必要性,一群孩子向别人讲述为人父母该有的心情,你为了自己可笑的想法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克林辛尼朋尖锐而高亢地笑了起来,“不过,我喜欢!”

第二百零九章 篝火

    伊恩生起一小堆篝火,与西方半个天空斜斜地一层又一层的暗蓝色的凝固的奇形怪状的云相照映。沉没在大地下残阳把那厚重的云层底部烧成浓郁的橙红色,并克制地在周围的倒垂的深蓝下面浆染一层薄薄淡淡的紫。一条长长的土路蜿蜒的在草丛里延伸,看不到尽头,与地平线上的一道道朦胧的山脉融合。

    他们旁边没有标识,一副偏僻荒凉,人迹罕至的样子。广袤奇特的荒野,无穷地伸展着,当太阳完全消失后,暮霭轻轻飘荡,一片又一片游荡,白茫茫的;滚动着巨大的气团,天与地的距离从未如此相近。阴沉沉的黑幕升起,气温也开始下降,燃烧的火花跳动的噼啪声在凝滞的空气中发出脆弱的低响。

    山冈与森林的轮廓显得黑黝黝的,半个月亮爬上来,在蓝灰的夜空里突现出来,伊恩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他独享了整个荒原,这里的风是为他而吹,这里的蛩为他而鸣,他已经与荒原融合,和古往今来严寒酷暑派生了无数个世纪的离离野草,幽幽地开着的无名的小花一样,变得粗犷而荒芜,再也分不出彼此。

    但当他目光落在玛丽身上时,这种荒谬可怕的感觉突然又消失了,小女孩两手抱在袖子里被野风吹得瑟瑟发抖。从北方冰原里吹来的风吹乱了她油得打结的头发,正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像只小羔羊一样躲在他身旁烤火。

    伊恩忙着准备晚餐,以前他没有这个能力,通常是将就对付过去,当有了生火的能力后又懒得做些事了,直到遇到玛丽,不得不学着做这些事情,所以他显得手忙脚乱的。他把掰开的硬面包,靠近火堆烤软,肉干放在火焰旁边的石头上加热,不大工夫,一股食物特有的香味就飘荡开来。

    “哦!好香的味道,好温暖的篝火,我猜一定是一个因急着赶路而耽误住宿的旅行者,”这时候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夸张而大声的说话,紧接着是双脚踩着草丛的声音,一个浑身破烂的老头突然露在火光中,他跌跌撞撞向火堆走来,带着笑容,“不要紧张,年轻人,我不是坏人,我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老人。”他一边解释着,眼睛一直盯着伊恩手中的面包,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他们都听到了明显的吞口水的声音,他极度掩饰的眼神中隐隐带有一丝哀求的神色。

    “晚上好,老先生,”伊恩不知老人在荒野游荡了多久,但见他乱蓬蓬花白的胡须头发上粘满牛蒡之类的种子,瘦骨嶙峋,走路时身体一直打摆子,早就饿坏了,于是他就说道,“我们正要进行晚餐,不介意的话请一起享用。”

    “我感到荣幸之至,”那个老人非常自然的举起右手,仿佛要摘掉头上帽子,但马上就顿住了,因为他头上除了一飘一飘的头发,空空如也。尽管如此,他让人对伊恩和玛丽行了一个贵族风度的礼节。

    他在伊恩身旁坐下,从伊恩手中接过食物,开始还克制自己想快速进食的冲动,但细嚼慢咽几口不知不觉全抛开了,双手捧着干硬的面包,狼吞虎咽起来。他吃得很快,大口大口地吞嚼,脸上绷满筋络,喉头一收一缩的,发出呱哒呱哒的响声,片刻就风卷残云似的吃了个干干净净。他吃完后,眼巴巴望望他,眼睛里有了泪花,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在里面游动。

    伊恩沉默着,又把手中另一块面包递给他。老人伸手接了,也不说笑,只是埋着头,努力地吃着。两个腮高高鼓起,每当他的牙齿动一下,两腮就像皮袋似的鼓胀一下。突然,他猛顿住了,眼睛慢慢吐出,上半身上前倾,发出剧烈的难受的喘息,但老人却把上下嘴唇撮合成一朵,一凸一凹地喉头继续运动,下巴也向前翘起,偏偏又呛了喉咙,他憋着气,既不敢咳嗽,也不敢出张口,脖子伸的老长,胀鼓鼓的,就像进食到脖子的鸭子。

    “小心!小心!别噎着!”伊恩慌忙把装满掺水麦酒的皮囊塞到老人手里,另一只手不住拍着他后背。老人的后背触手分外硌人,细细的弯曲的脊椎高高隆起,顶端如开刃了长剑划过伊恩的手心。他分明已经就算一层皮包裹的骷髅了。

    “咳咳……谢谢……”老人喝了麦酒,道了一声谢,他把堵塞喉咙的干面包团咽进肚子里后吃的动作慢了许多,但仍不大的工夫,他手里的面包也吃净了。他伸舌头去舔嘴边沾着的残渣,慢慢把面包渣舔干净,没注意他所作所为的不雅相,“再给我一口酒吧,我刚才没尝到味道……”

    他恳求道。

    伊恩把皮囊递给他,他嘴对着嘴咕噜咕噜地喝牛饮起来,嘴角儿缓缓流下一道两道水线,把干涸的下巴和脖子上的土冲开一道道沟。过了很久,把皮囊移开,他嘟嚷着,好似人间美味之类的。

    “……每年这个时候我都有无数牲畜要杀,那一扇一扇的牛羊肉就在我面前。哇,厨房里的香气飘进大厅,传进鼻子,直入灵魂,就连守在灵魂旁边的天使也苏醒过来,围着我们,围着这块很香很香的肉,煮好的肉顺着肌理切开,一片一片的,盛在镶边的白银的盘子里,半透明地汤汁散落在肉的表面。我夹起吃一片,香!很有嚼劲,而且满是香料的味道。进而再喝汤,浓稠的白色的肉汤上面厚厚一层奶油像,几片翠绿的罗勒叶漂在上面,里面混杂着洋葱,萝卜,芹菜,莴苣,鱼,肉末,杂碎等各种各样的东西,喝一口,真香,非常鲜美!吃完牛肉,喝完汤,还有蛋糕,水果,甜食等等,随吃随取,手艺当然是一流中的一流,比雪花还白的小麦粉,掺水和匀,涂上一层厚厚奶油,端进烤炉,烘烤后上面一层颤抖的、饱满的、晃荡的,但永远又险险不敢泄漏的黄油蛋汁,每一摇动,就像呼吸,忍不住就咬先咬一口,香喷喷,热气腾腾,嘴唇像跳舞一样,但舍不得一口吞掉。含在嘴里,香甜,身上暖热,心里踏实,要慢慢吃。这时候残屑不小心洒一身都是,不管它,再咬第二口……

    老人眼睛茫然的望着面前的原野,望着星空,风吹走了云层,露出了最为壮阔的银河。隔很长的时候,他两片嘴唇不能自己的吧塔一咂,然后很小心地将落在衣服上的面包渣和用手指一拈,送进嘴里,和着一大股口水,“咕”地一声儿咽下去……

第二百一十章 往事

    他们吃过晚饭,坐在火堆旁,通红的火焰里溅着橙色的火星,烤着三个人的脸一明一灭。他们都注视着变幻的火焰,听着火焰发出的轻轻地哔剥作响。在篝火旁特别容易感受到夜的深邃而浩莽,因为他们在微弱的光亮里很难看清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发生的情况,一幅近乎纯黑的铁幕降落下来,近处的一切似乎失在黑暗里,只有风吹草叶发出了密密切切的哔剥声。不过,这道黑幕到远处似乎慢慢透明了点,可以看见遥远的天际隐隐约约地显出山冈和树林的长长长的斑影。黑暗如此肃穆、神秘,常满压迫,它磅礴地姿态、高远无比地笼罩在他们的头顶上。

    “年轻人,谢谢你的面包和麦酒,哦,还有肉干,这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顿晚饭了,作为报答,不如我就讲一个故事吧,”老人打破了夜的宁静,他已经恢复了第一次见面时的风度,他看着伊恩,深陷眼窝内的一双眼睛明亮的异常,“漫漫长夜,枯坐到深夜,披着露水睡去,未免太无聊了。”

    “悉听尊便,”伊恩说道。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该从那里开始说呢……”老人陷入了悠久的回忆中,“对了,应该从故事的主角说起。那个人全名查尔斯布雷恩肯特布什菲尔德,是个伯爵,生在那个小城……(他指着远处一个方向),他小的时候,在这平原与森林内,许许多多大小贵族你争我斗,互相攻伐。伯爵十七岁时在那小小的城堡里高举大旗……兢兢业业五十余年……终于把这片平原纳入掌中,在那座城(他又指着远处另一个方向)头上高悬起他的奔狼旗帜。从此在这些疆界以内,从这条线到这条线,所有浓密的森林、膏腴的平原、富庶的河流、广大的牧场,都要奉他为主人;这一块土地永远归他和他的子孙所有……”

    随着老人的讲述,伊恩慢慢听明白了,老人查尔斯伯爵的领地名为勃艮第,勃艮第在考狄利娅北部,已经过了康华尔,靠近奥本尼,地势比较高,半农半牧,但比不上南部的戈纳瑞、里根、克伦等地。勃艮第北面隔着大山就是康华尔的葛罗斯特,这个地方地势更高,更冷,也更贫瘠,因此更偏向牧业,葛罗斯特有个戈德温,戈德温最高处有一个废弃的矮人遗迹,据说有上千年历史,一个子爵封邑在哪里,那个子爵曾经勾结强盗掠夺过勃艮第领地的财富,最后不了了之。勃艮第西面是奥斯华德,他的妻子奥斯华德伯爵的三女儿,虽然你不喜欢她,但你仍和她生儿育女。勃艮第也主要是和考狄利娅有比较多的交通,拉瑟福德在比彻,更为不为人知,所以更家贫穷。

    勃艮第出产小麦、燕麦、苹果、木材和皮革,而且封地不在商道的必经之路,所以税金也不多,主要收入来自对领地的治理:地租、供奉和各种苛捐杂税。曾经的混乱时期,掠夺一度是他们的主要收入,但现在天下太平,这种机会已经不多了,更何况肥沃的土地已经瓜分殆尽,剩下的都是贫瘠之地,就算去掠夺,往往也得不偿失。

    老人说完查尔斯伯爵少年的阶段,对着伊恩说道,“旅行是贵族子弟学习的重要方式,不但扩展你的见识,了解其他国家和地区风土人情,结交各地的贵族,扩展人脉,为将来做好准备。当然运气更好点,你还会有一些美妙的收获,比如说当你拜访某个宫廷或公爵的时候成为某个公主、小姐或王后、夫人的情人。”

    “但这些都是枝末,对于我们贵族来说,打仗和做官才是唯一的出路。一副高大魁伟的身体比一个装满知识的脑瓜更有用,做为军事主官,我们的职责是下决心和做出赏罚,具体的组织由没有继承权的小贵族和平民出身的手下负责,军队的管理则由军士们去干,所以你对兵书战策不必太上心,”老人侃侃而谈,显得对这一切无比熟悉,“但是你必须熟读军史战例,尤其是你的上级需要或提起那个典故的时候你一定能应对如流,否则他会对你的能力产生怀疑,降低对你的信任。”

    “一个贵族一辈子难免要赶上几场战争或者军事行动,三十年前兽人进犯寒冰要塞,王国下令考狄利娅地区的贵族都要出兵。面对征兵令,我一度很苦恼,因为去北方作战成本和代价异常高昂,当时驿道没有修完,山水迢迢,我要支付从考狄利娅到前线要塞的费用,只有赶到集结地以后才能享受调拨的补给。”

    “我和我的骑士和士兵在大拥堵的队伍中慢慢爬行,我现在还记得,在我前面是来自拉瑟福德的科弗代尔男爵,他的土地更为贫瘠,所以他的士兵和扈从都自己背着行李跟在他屁股后面,他则骑在一匹瘦弱不堪的老马上。我后面是财大气粗的奥本尼伯爵,他那次提供了三十多个骑士,所有甲胄和武器都堆在一辆马车上,大部分是新锻造的,其中几面崭新的盾牌在阳光下极为刺眼。我旁边的几个没有爵位的骑士,从纹章上看他们都是公爵的直属骑士,骑着马很快超过我们……”

    “我们一天只能行进不到十英里,这让我的眼睛几乎可以冒出火来,因为我担心不能按时赶到而受到惩处。而且我们听说西北的边境伯爵们已赶到寒冰要塞了,王国直属军团紧随其后,而最为精锐的,狮鹫军团已经部署到寒冰山脉下。不管战况如何,这次考狄利娅地区的同胞们十有**要倒大霉了,坐镇中军的大元帅才不会听我们的诉苦。不过更悲剧的是我们携带的燕麦和肉干快吃完了,这增加了手下,们的思乡之情。”

    “好在我们走到耐斯迈的时候消息传来,兽人撤退了,我们可以回家了。我们有喜有忧,喜的是我们安全了,没有被兽人的抓去做了粮食。忧的是这次花费可谓不少,更没有机会砍几个兽人立功,虽然来年王国会减免一些供奉,但是今年的日子还没有过完,困难在所难免了。当我走到德沙林的时候我的管家告诉我盘缠所剩无几了,想到归乡路遥和商人无耻的嘴脸,我们一时间起了打劫商会的心思。好那里在商会会长戈斯勋爵告诉我们为迎接凯旋的大军,与兽人厮杀的勇士,他们会给我们每名士兵发一袋粮食,军士发的是粮食和肉,所有骑士发的都是金币和荣誉勋章,这才让暂时平复了我们的情绪。但后来我想到我爷爷当年从宝剑海岸拉回家的船舵、珊瑚珍珠、异域雕像,以及丝绸、陶器什么的,那次的确只能算是瞎折腾,但又想到三叔也在那次死在海里,尸体沉淀海里,捞都捞不回来,又觉得这样也不赖……”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一个传统贵族

    我的前半生运气一直比较好,十七岁那年,父亲去世了,可能是战死,或者生病,或者旧伤复发感染……他在打猎时意外坠马,嗯,不对,好像也有人说是在决斗中,我记不清楚,反正就是死了。我当时正在幽会,没来得及考虑,事后也忘记了询问。当我从情人肚皮上下来时,我已经是当之无愧的伯爵了。

    我的继承权没有争议,为了继承爵位我去了一次王都。那是我第二次去王都,还和我第一次去一样的景象,满地粪便和动物内脏,爬满肮脏的蛆虫,苍蝇蚊子漫天飞舞,城市没有任何排污水设施,生活垃圾、粪便堆积如山,道路泥泞,猫个头大小老鼠沿着墙根到处乱窜。那是座建立在粪堆之上的名城,就算整个东方世界的香料都掩盖不住那里的臭味。

    我来到了王宫,从王宫入口道大厅,只有一条通道,国王卫队在两边养马,晚上就和他们的爱马共处一处,走廊内一只猪在拱食着不知谁留下的新鲜的大便。我来到国王接待封臣的房间那个房间采光很差,只开了几个长方的孔以供通气用,室内即使是白天也点着蜡烛。由于房子是石头结构的,所以非常潮湿。当然,那里毕竟是王宫,四周的墙壁上挂满名贵的壁毯,地上铺着厚厚地毯,旁边还有个取暖的壁炉,燃烧的木材内添加了上等的香料那真是奢侈极了。

    我跪在国王脚下,鼻子内尽是猪马和各种禽类的味道,潮湿的霉味,木柴燃烧的烟气味,人和牲口的排泄物的污秽味,还有动物油脂蜡烛燃烧的味道混合着人的体味和香水味……你知道,房子通风很差,这些味道混在一起,就像是老人的老年味儿,真难闻。我晕晕乎乎顺从着他们说的去做,我向国王宣誓效忠,国王成了我的保护人,国王很开心,宣布我可以合法继承你领地,给了我相关的文书。然后再去了本地大主教家,获得主教的赐福,之后就可以回封地了。

    但我并没有立即回去,而是一一拜会了王国的贵族和国王的近臣,每晚混着地方参加宴会。各个府邸进进出出的贵族,甚至国王本人都习惯在室内某个角落解决需求,有一次和我约会的菲莉帕小姐在小花园对我说,‘亲爱的,我去摘朵花。’然后她蹲下撑开裙摆,我听到一阵哗啦的响声,然后闻到了飘荡在整个王都的熟悉的味道。

    我决定回封地,尽管我非常喜欢他们,他们也非常喜欢我,但做为国王尽忠的仆人,我应当主要生活在自己的封地内。虽然我在王都和考狄利娅都有属于自己宅子,但除了旅行、公务或者主君召唤,我不会去王都或考狄利娅或其他任何地方,更不会去贝鲁斯兰那样的腐朽的商业都市。长期混迹主君身边是阿谀奉承之徒的行径,生活在臭气熏天的都市是软弱堕落的象征。真正质朴、刚毅的骑士和贵族应当住在安静、清新的乡村。

    我名下的土地很大,有不少村庄,有一座修道院主持的市集小镇,有林场那是我狩猎的地方。我下面还有二十个骑士我的封臣,我把我名下的土地中的一部分封给这些骑士,这些骑士多数有属于自己的木头城堡,那是用木料搭建了简易后部支撑的可以站人的围墙,哨塔,箭楼木头围起来的木头城堡,作用是卡道和收税。他们有自己的随从,可以招募自己的军队,有自己的磨坊,还有桥,可以向这些土地产出收取赋税,一部分上缴给我,一部分自己开销。

    领地的管理和民生事项基本靠地方教会和社区组织,所以我们同样是神的虔诚的信徒。在我的领辖内所有神祗一律平等,我本来可以像我的爷爷和父亲一样选择信仰裳亚,但那时我对光辉而充满朝气的洛山达更有兴趣,所以我把我的信仰奉献给晨曦之主,不过我依然保留了祖先在城堡楼顶上留下的裳亚赠与他祖先们的种子。我从考狄利娅请了晨曦之主的牧师常驻,还在领地里捐建了教堂。我老婆信奉淑娜,所以我家里也有爱神的牧师,当然,地母的牧师我也不会驱逐,这些神职者对我很重要,因为我不仅需要他们来为我祈祷,他们的文化和智慧也会在日常事务中给我很多帮助。唯有一例,一个牧师一直宣称只有古圣才是唯一真神,在最初,这个世界几乎是没有生命的。寒冷、广大而又空无。乘坐银色飞船降临这个世界的古圣将语言与文明这两个礼物给予了精灵与矮人的祖先。现在所有神祗,无论善良还是邪恶,都是奸奇,恐虐,色孽和纳垢四个邪神伪装而成,只会传播腐蚀,再坚定的修士被腐蚀后都会堕入深渊。他的理论严重违背了我兼容并包,思想自由的思想,所有他被我驱逐了。

    每天醒来,我叫醒边上的女人,什么人都有,情人、女仆、甚至是妓女。我和妻子早已分房,互不干涉对方的生活,我吃过早饭去找康华尔伯爵聊一聊最近的传闻,然后去森林打打猎。我有一匹骨架高大、脚踝细直、宽宽的前胸凸隆着块块肌键的黑马,阳光下,它的毛皮像黑缎子一样闪闪发光,康华尔伯爵一直妒忌的要死。当然,他豢养的猎犬凶猛无比,那是我所没有的。林子里吃完午饭,我带着猎物回家。

    除了打猎,我参加来角力、比武、和宴饮,我还会和领地里的女人制造没有继承权的私生子,私生子也是我重要的财富,他们可以在各个方面给我打工,万一嫡子都遭遇不幸,还可以申请让主君将私生子扶正作为继承人。除了农夫们的妻子和女儿,其他贵族的女眷也是我的目标,我和她们通常在宴会和跳舞时认识,我们都恨不得给自己妻子配个钢铁裤衩,同时又在刻苦钻研怎样解开别人妻子的铁裤衩。曾经我的一个情人想让我像对待公主一样对她。于是我把她嫁给了一个她不认识的老男爵以改善我和邻居的关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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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之歌介绍:
在羊群聚集的国度里
竖立起来的火刑柱
罪孽深重的黑羊群匍匐在地,虔诚无比
愚昧盲目的白羊群站立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名为命运的河流急湍甚箭
所有人将被卷入,沿着起起伏伏的曲线身不由己
我们何去何从
黑暗的密林抑或孤寂的荒原
朽腐的大地绽放鲜艳的恶之花
羔羊独自游荡在没有明日的黄昏
——神啊,请怜悯我们
水群735818063,欢迎加入羔羊之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羔羊之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羔羊之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