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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要     羔羊之歌txt下载     羔羊之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二章 最好时光

    她给我留下一个私生子,他给我做马房小弟,当然后来她给我邻居生的更多。但留给我的那个孩子最聪明。我资助他上学去了。我和我认识的所与人粗通文墨或一个词都不识,同一种语言,同一个词,在不同的人UU小说就有不同的写法,与其大费周章的写信,倒不如找个记性好的听差跑过去直接传话。

    但我和很多人一样非常很重视领地内的教育,因为读过书的平民子弟是我管理领地事务的重要助手。我不但出钱修建了学校,还资助优秀的平民子弟,当然其中有很多是像他一样私生子。他们去考狄利娅,甚至王都读各种技能学校。我给帝国学院捐助了很多钱,因为各级领主的属吏中很多都是这个学校的校友,和这个群体搞好关系我对很重要。他回到领地给我当差后我听他说学院里教授的内容主要是‘自由七艺’,其中修辞,语法,逻辑被称为‘三科’,地理,历史,数学等科目被称为‘四艺’,合称‘三科四艺’,总之,读书是下等人的事。一般来说,贵族就是贵族,天生高贵,平民就只能看着自己这一生碌碌无为。

    虽然我很怀疑他说的到底多少是真实的,有没有拿着我的金币去胡作非为,但你知道每一位领主都必须牢牢守护住自己的城堡,不能长期离开。除了不怀好意的隔壁领主们之外,广阔的森林里还有很多穷凶极恶的流贼团伙,他们好像蝗群一样到处流窜,时不时就会有某处庄园被攻破和洗劫。但结合我在王都的那一段时间,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总归不会又巨大变化,就像我第一次去和第二次去感受完全一样。

    我经过精细盘算,平均来说一个人要在城市生活下去需要二十个小银币。一户农奴每年的的产出自然是没有二十个小银币的。我的农田一年的地产收入大约是五百小银币。勃艮第分布着森林。这森林相比山迪亚哥的森林安全很多,只会遇到野兽袭击人,而不是魔兽或其它更糟糕的东西。每年,林子里的伐木工会在夏秋两季砍伐木材,木材顺着支脉流进瑞汶河道,然后到伊文路德上游的木材站。在那里聚集的商人们都是吸血鬼,勃艮第五个小银币的木材,卖到卡卡松就要二十个小银币。每年,卖木材大约有四百个小银币的收入。我给的钱自然足够维持他在城市的花费的,所以,我果断拒绝了他提出的增加资助的请求。

    对于我们来说,经书才是唯一需要带在身边的书籍。买一本装帧漂亮,烫着金边和金字的精装经书是必须的,最好镶满钻石和宝石,随身带着,不要印刷,要德高望重的老牧师用上好的小羊皮纸一笔一笔亲自抄写的版本,最好还有很多漂亮的插图和花边,需要的时候假装看一下。这样万一你做了俘虏,对方很可能会认为你是一个家底殷实的贵族,从而更愿意拿你去换赎金,而不是拿你的脑袋当球踢。

    我们说来说去又回到了打仗这个话题上,维系封建领主和封臣之间关系,千种万种,最有效的就是打仗。如果领主的领主比如我效忠的国王,和谁打仗了,可能征讨他有野心的哥哥,可能为了某个国家的继承权,比如替某教庭收拾哪个不敬主的贵族,国王征招,我就要带着我的骑士应招。我的骑士应招时,会在自己土地上征一些武装农夫,然后,我就带着这支队伍加入了国王的军队。

    更多的时候,没仗打,我经常做的冒险就是袭击和我不合的其他领主采邑的村庄,这样做可以有效地维护了我和封臣的关系,增加了他们的信任,也锻炼了军事技巧。另外,我也经常要调解领地上的纠纷,毕竟以人们吵吵闹闹的性格没有纠纷才是怪事。大到哪两个骑士采邑对某块彼此封地交叉的土地或者水井的产权,小到直属封地哪两个村民对一头猪的纠纷,那个村庄村民觉得本社区长老不称职的等等,都要我来裁决。当然,你还可以指定专门的事务官代你处理。

    不过,更多的时候,为了安抚人心,我经常会在城堡宴请我直属封地有产权的采邑的人民和你的封臣们。在闹哄哄的宴会上,游吟诗人讲述我的冒险故事,小丑卖力的进行滑稽表演,还有乐队……我前面是长长的桌子,一直通到门口,我和我的家人座在上首,我座中间,右边我儿子,左边我妻子。再边上我次子,三子……和女儿们,骑士,教会的人座得离我最近,然后是社区的长老,离我最远的是普通村民。猪在桌子下来来往往,狗在人们脚边钻来钻去。老鼠不时爬上桌在,然后被坐在它面前的人拎着尾巴提起,随意一扔……

    贵族和骑士喝葡萄酒,僧侣和村民喝啤酒,食物盛放在干面包做的盘子里。村民们可以自由来赴宴,也可以自由离开,那些穷人们常偷偷把宴会上的东西带回去给家人吃。不过我不计较,装作没看见。他们平时吃的不如这个,只有发霉的燕麦加麦草汤。

    一般来说,啤酒中最低级的是农奴喝的啤酒。高端一点的会在啤酒馆中卖到。产在群山中的矮人烈酒价格就比较昂贵了,不过你作为一个伯爵还是喝的起的。王国的葡萄酒产业也非常庞大,最次的葡萄酒是本地农家葡萄酒。每年,农奴都会把葡萄压破放进酒桶里等待发酵,不过他们酿造和储存技术还很不过关,隔年的陈酒:后者往往会变酸掉渣,根本无法入口,只能过滤一下当成醋来卖。稍稍高端的来自德沙林河沿岸的酒庄,商人收购农村普通葡萄交给专业人士酿葡萄酒。考狄利娅也有较为高端的葡萄酒。不过这些只是新兴的那些暴发户的炫耀的东西。我们一般喝来自深水城的高端葡萄酒,再次也是德沙林上游伊文路德出产的葡萄酒。非常非常有钱的还可以从三只鼹鼠商会手里买到昂贵的南方产的安姆的葡萄酒。

    那时,我们酒不离手,酒量是我重要的社交武器,堪比手中的利剑。我们酗酒,跳舞,彻夜狂欢,啊,那真是最好的时候啊……

第二百一十三章 堕入噩梦

    苍茫的荒野在下半夜刮起大风,开始风中挟带着沼泽的腐烂味,但随着风越来越大,很快就抽离所有气味,芦苇、狗尾草、绿绒蒿、苦艾、龙胆草、三色堇、三毛草、迷迭香、风滚草、棘棘草、紫虎耳草、钻叶火绒草等等认识的不认识的高低长短,参差不齐,拥拥挤挤,稠密而茂盛的植物纷纷朝同一个方向伏倒,呜呜地悲鸣着。稀稀疏疏地长着矮树不知所措地立在激烈的洪流中。所幸到处散布着大块的嶙峋的黑色岩石压住大地,不至于被卷走。星星如钻石缀在漆黑的天穹中,悬在这些星旁边的月潜进了辨不出形状的一抹暗云背后,晦暗难明。

    伊恩等人面前的篝火在大风中像一条随风招展的鲜艳的破长布条,扯着系在地面的木料拼命地朝着草木伏倒的方向挣脱。抖动的火舌飞溅出无数火星,打着旋儿飞离,一个闪灭间失去了踪影。伊恩赶紧挪动身体,挡在篝火的上风向,并多添加几把木枝,火焰的挣扎不那么激烈起来。

    “喝口酒吧,”他把酒囊递给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的老人,老人瘦小的身体穿的是一件带破破烂烂的薄衣服,那款式,密密细细的针脚,边缘几乎分辨不出颜色的花边,卡腰、修肩,对襟领子上残存一枚铜纽扣,依稀可以看出是手艺极好的裁缝精心缝制的时下流行样式。不过现在老人胡乱地用它裹紧身体,腰间还用一根草绳系着,长长下摆下一条破裤子露出膝盖和小腿,一只裤腿随随便便地掖在破旧的长统靴里,另一只在风中飘荡,下面的脚用原先的衬衫包裹着。

    他的脸也很怪,脸上显出某种病态的忧虑,显然对漫无休止的寒风充满恐惧。那紧闭的双唇一动不动,紧锁的双眉也从不舒展仿佛因此而对火光格外珍惜,老眯着眼睛呆呆盯着,瘦得可怕的脸上投下死气沉沉的色调。

    “对孩子不能溺爱,”老人接过酒,喝了一口,放下来,脸上似醉非醉,像是精神不正常,“我自认为一个由神控制的世界,和谐有序,反映到人间就是一种绝对的伦常关系。我一直以为我是信念、秩序、伦常的捍卫者甚至化身,少年放荡,中年稳健,老年宽容,我的一生按照神的旨意进行。我有三个嫡子,大儿子宽厚仁慈,二儿子果决勇敢,三儿子聪明伶俐,我相信我拥有他们的忠诚和爱戴。”

    “埃德蒙作为我的长子专心修炼各种作战技巧,学习各种军事技能,当然除了他,我的次子奥斯华德,三子埃德加,既有区别,又没有区别,我没有领地给他们继承,可是他们同样按照长子埃德蒙模式培养,毕竟旅行和参战有风险,我要留下一个后手,所以都培养和埃德蒙差不多,只是资源有所不及,比如说埃德蒙去给当皇帝护卫,也就是加入近卫护卫骑士团。骑士团都是帝国贵族。万一开战,他们也是处在相对安全的地方。奥斯华德等就去一般贵族身边效劳。同样在马匹和甲胄方面,埃德蒙的装备肯定是最好的。对于他们,我倾注了一腔热血,我聘请同一个老师训练他们,而对于其他的儿子,一般为了省钱,稍微大一点就送到神殿去侍奉神灵去了。他们在将来一般从事神职,教会对他们的生活的控制是很松的,那些严厉的教规基本仅限于真正受神受眷顾的人,执事级别以下的教士都是可以娶妻生子喝酒吃肉的,所以分到一个好教区的教士才是他们最好的出路。”

    “我们遇到直到那一天,我和手下的骑士、侍从和其他成员,到草木繁茂的猎场狩猎,对领主们来说,是令人心旷神怡的。狩猎最佳的季节在深秋,这个季节是动物一年中最为膘肥体壮的时候,当然,此时,它们的皮毛也是最好的。我们如疾风般地驰骋于草原。人马过处,青草随风俯仰。”

    “我们遇到一群野猪,与鹿一样,业主是群居的动物,以成年雌性野猪为主形成小群落。猎猪比猎鹿要麻烦和危险,当野猪被逼入绝境的时候,它们能与猎人和猎犬对峙,让狩猎陷入僵持。在和野猪的搏杀中,人和狗很容易被野猪尖利的牙齿刺伤,加上野猪力气很大,人死狗亡在狩猎的过程中并不罕见。”

    老人陷入回忆,“就在混乱中一只猎犬面对野猪狂叫着冲上去,那只野猪转动身躯,正面迎击猎犬,只要稍有不慎,猎犬就会死亡。这时,康华尔伯爵喝退爱犬,并在出现机会的瞬间投掷出长矛。但野猪的皮相当的厚实,还覆盖着坚硬的泥壳、松脂,很难一举将其置于死地。野猪发怒了不顾一切向他冲过去,他的马一惊,不但来不及躲避,反而摔下马来。这时旁边的人帮助纷纷攻击那头野猪,它身中十多把长矛,浑身上下都在淌血,却依然能在血泊中顽强抵抗。突然,这家伙从马前跳了出去,千钧一发之际,我举起弩,朝着野猪面门一箭,准确命中要害,结果了它。爱德蒙受惊又怕,三十多岁的人几乎哭出来,他提议用那野猪做菜,也不想想,那是个老野猪,肉硬,有股土腥昧儿,实在难吃。就跟我一样,能吃么?”

    “后来我们回到营帐喝酒,我上了年纪,身体累乏了,不知不觉就朦朦地打盹……然后我做了一个梦,”老人一副茫然不知身在何处的表情,二目无神,眼睛发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在衰草遍地的荒野……我在那荒野里……走啊走啊……走了很久也没碰见一个人……不管怎么喊怎么叫,也没有一个人应声。……后来,我感到秋末冬初的大风一般吹来,把我冻醒。”

    伊恩和玛丽对于老人这认认真真的话,无不侧耳倾听,霎那,风声如吼,风头如刀。

第二百一十四章 传闻

    “……等我醒过来一看……只有我一个人,孑然一身……孤零零的一个人哪……这种孤独使我揪心,使我毛骨悚然,立刻翻身而起慌慌张张跑到外面……简直成了笑话……外面侍从的说话声使我清醒过来,定睛一看,所有人仍在我的眼前。我的大儿子爱德蒙在,二儿子奥斯华德,三子埃德加在,其他的儿子也都在,在那一刻我仿佛倍感自己儿子们的亲切可爱,我因为年纪老了,决心摆脱一切公务和操心事的牵累,把责任交卸给年轻力壮之人,让自己好脱去负担,慢慢地走向死亡。”

    老人说到这里长长吁了口气,显得有些吃累,他忽然看看听他诉说的人,然后接着说下去,“我只保留名义和尊号,所有行政的大权、国库的收入和大小事务的处理,完全交在他们手里。在我即将放弃我的统治、领土和政事的重任的时候,我只期望他们告诉我,他们中间哪一个最爱我?我要看看谁的天性之爱最值得奖赏,我就给他最大的恩惠。”

    “大儿子爱德蒙对我说,父亲,我对您的爱,不是言语所能表达;我爱您胜过视力、世界和自由;超越一切可以估价的贵重稀有的事物;不亚于兼有天恩、健康、美貌和荣誉的生命;不曾有一个儿子这样爱过他的父亲,也不曾有一个父亲这样被他的儿子所爱;这种爱使口舌和言辞都无能为力;我对您的爱比所有上述都加起来还要多。”

    “二儿子奥斯华德对我说,我跟哥哥是一样的,您凭着她就可以判断我。在我的真心之中,我觉得他刚才所说的话,正是我爱您的实际的情形,不过他还说得不够:我宣布厌弃敏锐的知觉所能感受到的其他一切快乐,只有你的爱才是我的幸福。”

    “不料,三儿子埃德加却对我说,悲哉,老矣。哥哥们的确会说好听的话,我可不会满不在乎地这么说,因为我觉得实在难为情。你看看当今的世态,这是一个暴露了丑恶残酷的人性,如果不把义理人情扔个一干二净就活不下去的世道!你只以为我们是您的儿子,就靠着这种感情幻想从此能安度晚年,所以我只能认为你是疯了,只能认为你是老朽了。”

    “他年纪这样轻,却这样没有良心吗?最后我立刻勃然大怒,我一直最疼他最娇宠他,可这都错了。是我把他惯得如此傲慢,现在后悔已晚,从此割断对他的父爱了!我把主城给爱德蒙,奥斯华德在我起家的城,协助主城的哥哥,对埃德加,作为对他的惩戒,我把他打发到北方边境总督、本森公爵麾下了,那是个艰苦的地方,愿意去效劳的世家子不多,所以老公爵非常欢迎,而且我当年在对抗兽人的时候就在他麾下,他对我印象很好。我想起苦心积虑送他去边境对兽人,觉得自己太过残忍,但是转念一想他冷酷无情的话,践踏我的志向和希望,今后永远把你当做一个路人看待,我还是狠下了这条心。只要三十名近侍随从,保留着名目和仪仗,在爱德蒙和奥斯华德两人的地方按月轮流居住,由他们负责供养。”

    “真是个老糊涂,”碎魔晶克林辛尼朋尖笑着评价,“他把伦理和政治混为一谈,甚至把伦理和政治秩序当作两个对等的事物对待。殊不知,伦理代表着亲情,是一种绝对关系。而他强迫儿子们为了得到政治上的利益,以亲情为借口,作为换取权力的筹码。他和儿子们之间的亲情就不复存在了,伦理秩序在此处被政治秩序所异化,伦理关系被降到了一种相对关系的地位,可笑的是他把实权分给了大儿子和二儿子,他不承认实权旁落,于是,他带着代表权力的名目和仪仗,在两个儿子那里轮流居住。这种寄居在他看来是仍然握有实权的父亲到代理人的地盘上巡查,但她两个儿子却和他的想法完全相反,他在他们眼中只是个丧失了实权的老者。理所当然的,他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将不再显得中用,他的任性不再被任何人所包容和接受,他们之间的伦理与秩序被异化的恶果爆发了,他被赶出了城堡,在暴风雨肆虐的荒原上陷入了疯狂。”

    伊恩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把大意随口就说了出来。老人一怔,明显地表现出衰老来,他用手指摁一下手臂肉凹进去,好一阵子才鼓起来,“我竟不如一个外人看的清楚……”他扯着他的白发站起来,天已经朦胧了,荒野的尽头汇集乌云的一部分已成黑云,出现降雨的征兆。远远吹来湿寒的冷风,吹的他宛若稻草人。

    “吹吧,风啊!吹破你的脸颊,猛烈地吹吧!你就降下瀑布一样的倾盆大雨,尽管倒泻下来,直到淹没我们教堂的尖顶和房上的风信标吧!你思想一样迅捷的硫磺电火,劈开橡树的巨雷的先驱,烧焦我的白发吧!你,震撼一切的霹雳啊,把这粗壮的圆地球击平了吧!打碎造物的模型,一下子散尽摧毁制造忘恩负义的人类的种子吧!我不责怪你们无情;我不曾给你们国土,不曾称你们为孩子,你们没有顺从我的义务;所以,随你们的高兴,降下你们可怕的威力来吧,我站在这里,只是你们的奴隶,一个可怜的、衰弱的、无力的、遭人贱视的老头子。可是我仍然要骂你们是卑劣的帮凶,因为你们滥用天上的威力,帮同两个恶毒的儿子来跟我这个白发老翁作对。啊!啊!这太卑劣了!”

    老人大声咒骂着,疯疯癫癫走开了,消失在无尽的荒野之中。

    “他会怎么样?”玛丽看着老人消失的背影担忧地问伊恩。

    “我们在精灵和矮人的废墟上开始自己的文明,无论那个时期,领土问题、统一和分裂、瘟疫和战争此起彼伏,整个世界潮湿而泥泞,仿佛襁褓褴褛、艰难跋涉的婴孩。以脏兮兮的视角,永远蒙着浓淡不均的迷雾,看不清真相,一切混沌不安。所有人为了利益,暗地里互相勾结和结盟,彼此仇视,焚烧和掠夺,受害者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每个人人摸爬滚打,苟延残喘,刀剑砰作响,血肉飞溅,永不休止。”

    伊恩更感到无力的孤独,老人踩到的草大部分早已衰败枯萎了,也还有一些硬的根茎地步仍有几片没变白的绿叶。

    “我一直以为远方和我的梦境一样美丽,一条小河曲折蜿蜒从山上顺流而下,穿过山脚下的村子留下远方,山上有一座华丽的城堡,传说中的公主就在那里,半山腰不时可见赶牛人来来往往的样子。忽然一只淘气狗从草丛中窜出,跟在穿着银亮的铠甲的骑士后面,骑士骑着高头大马与旁边的农夫问路,远处的村庄小孩子在河边细小玩耍,一片和谐安详的景象……”

    “伊恩……”

    “走吧,”他拍拍玛丽的头,他无心在这里继续逗留。

    他们穿过这片荒野,已经过中午了,天仍没有下雨,只不过更加的阴沉了,他们在一个岔口遇到一个穿紧身裤的农夫。

    那个农夫看到他就问,“你们有没有遇到一个老疯子?”

    “老……疯子……”

    “对的,游荡野地的一个疯子,”农夫说道,“不要听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他是骗你的,根本没那回事,他是为了骗你们吃喝所以才胡说八道。”

    “你是专门来这里告诉我这些的吗?”他问。

    “不是,我是在服差役,”农夫回答,“领主大人吩咐我在这里告诫过路人,所以我就来了。”

    “你们领主倒能容忍他这样说,”他开玩笑似的和农夫说,“简直可以上绞刑架了。”

    “毕竟那个疯子以前也阔过,我听说他去了一趟城市,回来后发现城堡丢了,他就疯了。”

    ……

第二百一十五章 山村

    伊恩和那穿紧身裤的农夫相互挥手告别,离开了荒野,地势便崎岖起来。

    从荒野那条弯曲的小道通向山那边,两旁稀稀疏疏地长着各种树木。越到山深处,树木越高耸密集。道路这一段铺满金黄的针叶,下一段就遇到一片朱红色的阔叶。林子里的树大多有着修长的树干,不偏不倚,不侧不斜,微微摇晃,卖弄着婀娜多姿的身材,即使它们同一条树枝上,底端还是青翠欲滴的新绿,顺着枝干逐渐发黄,中部还透着明艳的金黄,到枝干的顶端便是浓郁的棕黄色。

    这是一片长满了各种各类树木的森林里,从浅绿到墨绿,从鹅黄到深黄,从粉橙到深棕,从浅紫到暗红,染了一层又一层,画了一片又一片。看起来毫无规则,就像一幅漫不经心的涂鸦,不知是否是凡德维恩佛斯培经过此处,不小心打翻了他的调色盘,红的、绿的、黄的、紫的一切的色彩都倾覆于此,绚丽多彩。

    这里的草木极其丰茂,大片的杨树、白桦树林把整个山体严严实实地覆盖起来,树林间是各种灌木和又深又密的草甸子,在石头上则长满了厚厚的苔藓。林子里格外幽静,偶尔有一两声鸟的啼叫,让人更觉空寂。突然前方传来潺潺的水流声,声音细微极清脆悦耳,仿佛带的整片森林活泼起来。他们加快脚步,果然前面一片清澈的小水洼。走近了之后才发现从水洼边堆砌的石头缝里,居然还藏着一口袖珍的泉眼。水面上飘满了落叶,四周的石头上布满青苔,紫色的小野果,黄的杨、白的桦、绿的松、火红的五角枫将周围严严实实包裹起来,好像天然的屏障。

    伊恩扶着玛丽踏着水面上的石墩小心翼翼地淌过去,不怕湿了鞋,却生怕鞋底的泥土搅了这一派清澈的泉水。已经下午了,他向前张望,森林远远望不到尽头,只有错乱交纵斑驳缤纷的树枝。自从过了泉眼,光线似乎也变淡了,变冷了。一只漆黑的乌鸦以双翼沉重而急剧地划破空气,高高地飞过他们的上空,它似乎回过头向他们斜视一眼,又向上腾飞,时断时续地啼喊着,消失在林子深处。路上雾气开始加重,多姿多丽的山色逐渐黯淡,到后来,白雾弥漫,身外一切都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在草茎上,在树枝上,到处闪耀着、晃动着无数蛙卵似的水珠。

    “那是什么?!”突然,玛丽指着路边有些害怕地说道。

    伊恩同样也发现了,在他们前面的道路的两旁插满了无数的小旗帜,都被青灰色的露水打湿了,无气无力地垂在地下。一面面小小的旗帜一直向前延伸,消失在浓雾里,好像是引导着人往那个方向去。他心里感觉到不安,玛丽更紧紧靠在他的身上不敢松开,而整个山区的阴森寒气之已经侵入肌骨,阴测测的风中似乎有很多细细的呢喃声。但前不见来者,后不见来者,天地悠悠,还要赶很远的路,所以只好颠颠倒倒行走。他仗着碎魔晶与魔蛇力量庇护,沿着明显是人为的旗帜的指引追下去,就这样一路寻去,终于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他们抵达了一个背山临湖的小村庄。

    那里的确是一个毫无生气的地方,看来就像是废墟一样。里面灰蒙蒙一片,偶尔一阵风,伴着阴影飘动。中间几点灯火,在浓雾中忽明忽暗地悬浮着,好像是隔地很远,又好像很近。雾气一直在加重,特别湿,伊恩和玛丽的衣服几乎被雾气湿透,黏黏地粘在身上,像一层薄冰,肌肤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伊恩走在前面,玛丽在后面拉着他的衣角,踩着泥巴与石子缓缓前进。村子里看起来空无一人,非常安静,仿佛只剩下他们,所有人和活物都消失的错觉。伊恩觉得周遭事物都沉默、静止下来,只有他们的呼吸与那团灯光还在。随着他们靠近,灯火越来越明亮,雾气减淡,一排木屋出现在眼前。斑驳的木墙,爬满了藤类植物,地上满布破瓦碎木,屋顶上的灰色麦秆末端,一滴一滴,灰色冰凉的水珠从高处跌落,粉身碎骨这里,处处弥漫着不适人居的荒芜。

    透着橙红色灯火的木屋前立着的四根木杆上拴着七匹马,阵阵喧哗从门缝里传出,语速很快,带着乡音,还夹杂着拍桌子的怒吼。他竖起耳朵仔细潜听,勉强听进去寥寥几句,心里已明白,里面的人们似乎没谈拢,正在激烈地讨价还价。

    “且慢,且慢,我们还没有答应过你们的请求。我说的是如果你们全部答应我们的要求的话......我找这么多可靠的同伴并不容易,想想打你们你们主意的……要是没有一副特别热心肠的人是干不了的。我们拿钱卖命,光是供饭吃,不划算,死了也是白死。而且......我们已经厌恶这一行了,只想快攒点钱,娶个婆娘,安安稳稳过日子……”

    “……虽然我们没有那么多金币,可是,我们另有补偿。我手里有份地图,有些年份了,上面的字谁也看不懂,听说矮人们埋在后山矿洞中的来不及带走的宝藏,这个应该价值不斐吧……我不敢保证你们一定拿到,但这总是一些线索的,就算你们卖给别人,也可以换到金币……”

    伊恩心想一拨人应该是冒险者之类的,被雇佣道这个村子来,大概发现这个村子比预期中更贫穷,全村也凑他们提出的金额,即想放手不干,又不甘心两手空空的回去,所以就想尽可能多榨出点油水来。而那个稍显软弱的声音,似乎是村里主事的人,想尽一切办法努力挽留他们,替他们祛除灾厄。

    伊恩仔细想想,这好像都是些十分无趣的情报,那沿路的旗帜,似乎也是村子里的人的主意,顶多是吸引些过路的旅者帮他们度过难关。但又一想,这村的村民实在太可恶了,这已经算裹挟无辜的人卷入纷争了,而他们只给予了那些人后悔的权利。他不想继续听下去了,伸手就推开了门。

第二百一十六章 幽灵和强盗

    伊恩推开门,声音一下子顿住了,里面有着十几个人,明显分成两帮。一名满脸横肉的魁梧大汉和六名冒险者打扮的人站在一边,破旧的武器靠在桌子上。另一边是一个一身浅黄色土布外衣的瘦弱男人,但看起来异常沧桑,他背后站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不远处坐着一个正在喂小孩的农妇。

    他们听见木门咯吱的响声,一起转过头看向伊恩,黄土布外衣的瘦弱男人瞪着豆大的眼睛带着疑惑道“请问,你是……”

    “我们是过路的旅行者,这是我妹妹,”伊恩拍了一下玛丽的脑袋,向众人自我介绍,“我们在那边的山路上发现了引路的旗子,因为天已经黑了,所以就跟着来到这里了。请问你是老板吗?还有没有空房间?我看见外面悬挂着木招牌,现在仍在经营吧?。”

    那群冒险者对于伊恩的突然出现与打岔相当不悦与警惕,不过他们的敌意马上被伊恩的一番话冲淡不少,再看他单薄的身体,手无寸铁,身边还带了一个孩子,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所以就没贸然向他发难。

    “当然,当然,欢迎你,远道而来的客人,”那男人连忙站起来,“你快这边坐,我马上给你准备吃的。”说完,他连忙呼喝坐在农妇旁逗孙子的妻子去后面厨房准备两份晚餐。

    伊恩选了张在冒险者对面的桌子,整个屋子里很乱,六七张松木的桌子胡乱的摆在屋子内。壁炉倒是烧的很旺,木柴燃烧的声音噼噼啪啪作响,靠近壁炉的地方被炉火染得通红。楼梯将上层和下层连接成了一体,靠楼梯摆放着一张木制台桌,这通常是店主人打理生意的位置,上面乱七八糟的放着东西。

    “老板,”满脸横肉横肉的冒险者站起来,“你再考虑考虑我们的意见,如果不同意,我们明天就离开。我真受不了这个鬼地方,到处是黏糊糊的雾气,看不到太阳……”

    “你们已经离不开了,他们不会放你们走,”原来那个男人就是店的主人,他连连摇头,忧心忡忡,“我们最好同心协力,渡过难关。不然……”

    “你少唬我,这些对付小孩子的把戏我才不上当。要么给钱,要么给价值相当的货物,不然我们立刻拍屁股走人!”

    说完,他带着手下蹬蹬上楼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伊恩目送冒险者们上楼,问那个苍老的男人,“你们遇到麻烦了……”

    “不是你们,是我们!”

    “……?”

    老板看晚餐一时也准备不好,就坐在伊恩的桌子对面沉重的叹息道,“这话说来就长了,这得从我们的村子说起。我们村子叫托卢卡村,因为坐落在托卢卡湖旁而得名。托卢卡湖充满了水汽,常年都包裹着浓雾,湖中有一座小岛,小岛上建有教堂。受到托卢卡湖的影响,我们村一年里头有大半的日子都被浓密的大雾所笼罩,且以前发生过旅客神秘失踪的事件,因此在人们心中,这个地方是不怎么吉利的。”

    “托卢卡村的南谷有一个废弃的矮人金矿,吸引了许多淘金客前来,紧随他们,商人也来了,商人租了我们的房屋,开了几家有酒馆和旅店,沿路往来的旅人都选择来这里投宿,可是,自从这个地区开始被长年不散的大雾笼罩,而矿脉也被挖尽,淘金热过去,聚集在这里的人们纷纷散去,便很少有人来了,”老板很是怀念地叹道:“十多年前,我目睹了托卢卡村的兴旺发达,转眼那么多年过去了,村里在旅店做女招待的莫妮卡也跟着老板跑了,我就接手了这家旅店,不知道她过得好吗,她还记不记得我们……”

    看他说得悠然神往,伊恩不得不唤醒他,免得越扯越远,他问他托卢卡村的大雾究竟有何特异之处。

    “没有人说得清楚这大雾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这在大雾出现后不久,就有幽灵和怨魂骚扰我们。当时村里有位能降神的老太婆,她叫蒙斯妮,无儿无女,一个人寡居。她代我们和幽灵沟通,她回过神说那些幽灵一直居住在矿洞中。只因为我们村里的人偷走的它们的宝贝,所以他们才来跟我们索要。但我问过村民,他们都说没有,但幽灵却不肯散去,并开始祸害人和牲畜。我们只好去城里请了洛山达的牧师祛魅。不知是牧师老爷祛的不够干净,还是矿洞中的幽灵没有全过来,往后每年一次,幽灵都会到村上。为了不受到幽魂的伤害,村民几乎都跑光了,只余下现在的二三十户村民。至于是谁拿了幽灵的宝物,那就只有天知道了,根本没法调查,但很可能是淘金客干的,要知道我们村的人很少下矿,那时我们只靠吃租子就够我们过舒适的生活的了,谁还会冒着性命危险进矿洞。我们都猜测那个肇事者是外地的淘金客,人多半早就溜走了,不过,却还是有人相信宝物依旧藏在村子某处,因为他们说幽灵每年都会来村子骚扰我们,说明至今宝物仍旧没有转移出去。”

    “到底是件什么样的宝物?”伊恩好奇的问。

    “这就不晓得了,我们曾把家中所有的东西放到门外,任幽灵们捡取,可是它们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走。说不定它们的宝贝在我们眼中只是一块很普通的石头之类的东西,无意中落到采矿的口袋里或被随手拿走,到了外面又随手扔掉了。当然,我也不排除真是某件价值连城的宝贝的可能性,因为从来没有人弄清楚,幽灵们口中的宝物,到底是件什么样东西。”

    “幽灵们每年这个时候来村子里?什么时候散去?”

    “对,每年这个时候都来,趁着大雾天气,昼夜不散,每次都持续一周左右的时间。本来当年的牧师老爷留下了结界,幽灵只能每年现身一次,却不敢进屋,所以还不用担心受到攻击,习惯后忍忍就过了,但今年不一样,”老板摇着头,他似乎总是在摇头,每一次摇头便发出一声哀叹。

    “难道牧师留下的神术期限到今年?”

    “那倒不是,今年强盗也来了!”老板紧缩的眉毛间的愁苦更加明显了,“通古斯强盗们听说了我们村的事,认定宝物仍在我们村中,所以他们趁着一年一度的幽灵汇集,通过幽灵们找到我们一直藏匿的宝物。”

    “通古斯强盗团……”伊恩眉梢一挑,偏着头,眯着眼睛注视着老板,他不由地记起了在基侬伽夫小镇外那个改信了班恩而被他轰成飞灰的强盗头子。

第二百一十七章 比勒尔

    这个房间看来好多年没有人住宿过了,到处充斥着一股霉味,窗户挂着的窗帘现在破烂了,尽是斑点,满是尘土。一张简陋木床占据了大半个屋子,边上摆着一张简陋的木桌,下面的一个凳子还缺了条腿。那个一直站在老板后面的男人动作勤快地打扫着积累的尘垢,他是老板的儿子,名叫比勒尔,楼下喂孩子的农妇是他的妻子,光屁股的小孩是他不满三周岁的儿子。

    “实在抱歉,好久没有客人来过了,这些房间我们很少打扫……”比勒尔很不好意思的对伊恩说道,“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收拾好的,保证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

    “没关系,我们不急,”伊恩宽慰道。

    他站在门口跟比勒尔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比勒尔也不是善于言辞的人,基本上就是伊恩问一句,他回答一句。关于幽灵和浓雾的出现,比勒尔已经忘记具体时候了,只记得原先这里和别的地方并没不同,等人们察觉到雾气时雾气就已经存在很久了,起初雾气只在湖面飘荡,也没现在这么浓,但渐渐地雾气越变越大,直接笼盖了这片山区,就连理应消弭雾气的太阳光都被层层浓雾挡在外,透射不进一点光彩。在大雾出现不久,幽灵们成群结队出现在村中,也不惧怕白天,一直骚扰他们,要求村民们把偷藏起来的宝物归还给他们。后来洛山达的牧师来了,他们痛恨任何亡者,不由分说就与幽灵展开战斗,消灭了聚集在村子的幽灵。然后,他就离开了。但没想到这些幽灵并没消灭干净,每年仍出来闹事,弄得他们非常头痛。

    “幸亏牧师离开前为了以防后患在为我们每家都施加了祝福,”比勒尔心有余悸地回忆道,“幽灵们突然出现,我们猝不及防,纷纷躲进家里不敢出去。那些暴躁的幽灵不敢进牧师老爷祝福过的屋内,但也不肯离去,就一直在村子里徘徊喧闹,攻击屋子外的鸡鸭牲畜,大闹一番,才悻悻回去,但幸好没有出人命。”

    他说起当日的事情,到现在仍旧庆幸不已。

    “为什么不再请那个牧师过来?”

    比勒尔道,“那个牧师老爷是游历经过我们这里,暂时寄住在湖中心小岛的那座教堂里,帮我们祛退幽灵后不久就继续他的旅行了。我们曾去山外请了地母的牧师,他看到那么多幽灵立刻吓坏了,瘫软在屋内,昏厥过去。他醒来后疯了,说这里是诅咒之地,我们是受诅咒的人。这个说法传出去后,再没人来了。每年幽灵来骚扰村子一次,村民们都很不安,陆续搬走,而留下来的人,也都活得很辛苦,我们无时无刻不在痛恨着那个打扰幽灵沉睡的人,更痛恨他盗走了幽灵的宝物,致使村子衰败,村民困顿,我多么希望有一天能够彻底解决问题,村子重新繁荣,我们生活重新好起来。”

    “我有点好奇,你们还待在这里干嘛?为什么不搬走?外面世界那么大,肯定有你们的容身之所。”

    被伊恩这一问,比勒尔停下手来,他抬起头,目光中满是茫然,说道:“是啊……为什么不搬走呢?可是,我们抛弃我们辛苦开垦的土地,离开遮风挡雨的房子,没有任何收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攒回失去的一切,我的孩子,我的妻子,我的父母……我们怎么养活自己……人怎么可以丢下土地,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呢?”

    伊恩摇摇头,农夫们对土地产有一种依赖和爱恋,土地是他们生活的根基,种地是最普通的谋生办法。正如一个学者说过,“金钱不是一种可靠的价值,真正具有价值的只有土地,因此想要富起来必须种好地”从土地里长出的生命与传统,自然也会受到土地的束缚。

    他饱含爱怜地继续说道:“况且,我的妻子重新怀孕了,我希望她能够有个安稳的不受骚扰地环境,这是我现在最大的心愿了……”

    伊恩听后就不方便多说了,虽然他一直觉得留在这里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但每个人都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生存方式,外人没有权利横加干涉。不过玛丽听后一直泪眼汪汪,伊恩感到奇怪,待比勒尔出去后,他问玛丽怎么了,玛丽回答说正是因为她的母亲怀孕了,所以她才被家里卖给了布洛宁男爵。

    伊恩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好催促她赶快睡觉。他们略微拾缀下,和身躺在了床上。他双手枕在后头,一条腿屈起,另一只小腿横搭在屈起的腿的膝盖上,脚踩着床尾,仰躺着,轻轻摇晃着,一时没有睡意。屋内伸手不见五指,黑暗如凝,睁眼如盲,他眨着眼睛,耳畔犹能听到远处哗哗的树浪声。所有人都悄无声息,好象他们都完全消失了的一般,黑暗形成一所无情的监狱,把他牢牢地禁锢起来,隔离开来。

    “嗨,你睡了没有?”碎魔晶克林辛尼朋尖细刺耳的声音在脑海回响起来。

    “没有。”

    “你进了一个了不得的地方,”克林辛尼朋说道,“偏僻无人知晓的深山老村,终年弥漫不散的遮天浓雾,没有客人入住的破旧旅店,衰老的店主人,阴郁的村民,一群敌我难辨的冒险者,一切的起源都将指向传说中的不祥的矿洞,游荡的幽灵和它丢失的宝物,以及在旁虎视眈眈的恶徒,所有问题的背后又隐藏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敬请关注伊恩的不归路。”

    “碎魔晶,”伊恩不理会它的讥讽,而是问道,“人死可以复活吗?”

    “当然可以!”

    他听到如此肯定的答复后仍继续问,“那连尸体都不存在了的人呢?”

    “只要灵魂存在,找一具新鲜的**很难吗?”

    “那……”伊恩说道,“那个野猪皮很可能还活着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幽灵来了

    第二天,托卢卡村依旧弥漫在浓厚的大雾中,伊恩看到旅店外面一个村民,头发很长,披在身上,他刚好站在要伊恩要拐弯的地方。伊恩上前,他对着伊恩抬起头,没有让开,不知是否雾气太浓,距离太远的缘故,他脸上一片模糊,看不到五官。伊恩似乎眼花,他使劲眨眨,好像仍未从昨晚的宿睡中彻底清醒。

    “你是来帮我们的?”那个人问道。

    随着他说话,伊恩看清楚了他的长相,他瘦高身材,招风大耳朵,细长鼻子,龇着牙齿,黄色的小眼睛,眼神怯劣而忧伤。伊恩看着他,还未回答,突然有所感应,猛地扭头往后一瞧,屋里火光闪烁着,清楚地照亮了那双忧郁的眼睛。不过直过了一会儿伊恩才看清她的脸容:三十来岁,清瘦的面容依稀保留着年轻时的姿色。她两肘放在膝上,双手在摘着青翠的菜叶,不时往旁边的火塘里添些木柴。伊恩认得她,她就是比勒尔的妻子。她发现伊恩在注视着她,露出不自然地表情,端着木盆背过身去。

    这时浓雾中传来冒险者首领的说话声,等伊恩回身时,那个站他面前的那个村民已经离开了,“虽然对方是强盗,不可能和幽灵勾结,可毕竟有四十骑,一百多号人。只我们七个人是挡不住的。哼,怎么考虑?!人太少了,守比攻还难啊。虽然村后面的山不能骑马过来可村前边是旱地,地里灌水之前,骑着马从任何方向都能攻上来……你们不能只会躲在屋里发抖,都拿起家伙,听我们的命令,一起迎击他们,这样才有可能逃过一劫,不然,哼哼,大家一起去死!”

    那群冒险者昨晚已经谈妥了,答应帮助他们抵抗强盗,正在村里勘察地形。大雾中看不到他们身形,伊恩一直以来不喜欢冒险者,不想与他们有瓜葛,而那伙冒险者似乎同样对他心存戒备,只撇开他与村民商议怎么对付强盗,总之,现在三方大致上还相安无事。

    “老大!老大……”

    冒险者的首领正与旅店老板等几个村民谈着村子抵抗强盗的事,突然,他们被从村外抛进来的冒险者打断了,两人一齐停住,转身看着那个快速跑近的冒险者。

    那个冒险者兴冲冲的跑到首领跟前,鼻息粗重热烈,脸颊激动地嫣红一片,“真的!是真的!”他完全不顾在一旁的旅店老板,“我按着地图查看过了,一模一样,就连标注的巨石位置都不带差,这图是真的,他没骗我们,这下真的发财了!”

    “谁让你去寻宝了?!”冒险者首领听了立刻发怒,一脚把那个冒险者踢出老远,“我让你去抓个强盗的耳朵来,没让你去干这些,”他不好意思的对旅店老板他们笑笑,瓮声瓮气地道歉,“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我这就去教训他们!”他说着,不待他们说话,一只大手拧着那个冒险者的耳朵径直向一边去了,留下欲言又止的村民站在原地。

    中午的时候,冒险者们仍旧没有回来,村民聚集到旅店,个个坐立不安。伊恩也在店内,玛丽在逗老板的孙子,看得出来,那个小家伙非常喜欢玛丽,抱着她的腿不撒手。他坐在旁听,偶尔询问一两句,但每个村民,无分男女老少,对于当年情形,脑子了又模糊又混乱,总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们俱一个特质,就是说起话来往往出气多,呼气少,两眼茫然空洞,稍微多问几句就失神发呆,看来居在这里,受着幽灵们的困扰和折磨,这些人的精神状态已经和外面的人不太一样了。

    眼看着天渐渐黑了,出去寻找的人仍没有回来,老板夫妇愁眉苦脸,连他们的孙子也有气无力起来,舍了玛丽,**的肚皮趴在地上,沾满泥的小手塞在嘴巴里,屈着小腿一动不动。伊恩看着阴气明显地转浓,盘算着,如果明天再没有进展,无论如何,他明天决计要走了,就是想到昨天听到野猪皮的事,也不能使他安住。

    忽然,外头吵闹了起来,老板精神一振,抢先出去,伊恩跟在众人后面,只见那几名冒险者不类人声地嚎叫着狂奔回村子,个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一副绝望的表情。看他们的惊骇欲绝的表情,不难想像出他们刚刚经历了怎样恐怖的惨境。

    整个村庄都弥散着一种气息,这气息与天空中的雾气迥然不同,好像从树木、灰墙、湖水中飘散而出,阴沉、迟滞、灰扑扑的模糊难辨,周遭的一切都笼罩着阴沉、幽深、无可避免的难闻气味。青灰色浑浊的雾气里传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温度急遽降低,幽森的树木,枝叶摇动,飒飒作响,浓雾蒸腾,茫茫沆沆,隐隐约约莫名的哭啸声慢慢凝实,逐渐尖锐高亢,清晰、空洞、明显沉闷的似金属哐啷碰撞声,顿时便回响在耳际。

    立在外面的人们魂飞魄散,因为他们眼里映出的不是一片影子,而密布的乌云,且越积越厚,低垂着,排山倒海的压向村落。乌云虽然浓密,但还看得出组成云团的扭曲而恐怖的脸活灵活现地飞速奔突,从四面八方驰来,彼此冲撞,却没有飘向远方。托卢卡村的缭绕雾气与乌云融汇,一双双苍白焰色的眸子里亮光微弱,却又清晰可见。那奇异的雾光闪闪烁烁,使得大团大团翻腾着的乌云下面,还有周遭地面上的一切,都闪烁着这种光亮了。

    地面呆立的人感觉一阵阵风吹过来,呼一下,呼一下,像是看不见的人从这里经过,风吹过他们的时候胳膊上的汗毛瞬间就竖起来了,而且并不像被冻的打寒战那样,风已经并不能让他们觉得冷,但是令他们毛骨悚然,而且只有风吹过的时候才有这种感觉,它是一股一股的吹过,所以有间歇,他们感觉汗毛竖起、倒下,倒下、竖立。一声绝望的呼喊从村民口里喊出来:

    “幽灵……幽灵来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群殴

    伊恩一跃而起,抓住玛丽,跑回旅店内部。他记得旅店老板兼村长说过,他的房屋受过洛山达牧师的祝福,可以有效防御这些幽灵。其他人顿时惊醒,连滚带爬回到屋子,关闭房门。

    幽灵像阴霾覆盖村子,黑黢黢,阴森森,微弱而惨绿的磷光闪在黑暗中,幻化着可怕的形象。一阵阵悲惨的尖啸,由房屋的缝隙进来。一点温暖都没有,又阴又冷,明明身上干燥的很,但却感觉仿佛能捏出一把水。

    突然,木墙的裂缝一张长着着像人的脸庞从外面向屋内窥视,透明触角般的眉毛和死白细长的眼睛,裂开嘴巴笑起来也像人一样。冒险者的首领以为是他看错了,用力挤挤眼睛,他依旧在,只是看不清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就你说的就几个幽灵吗?外面怎么回事?!”冒险者首领揪着老板的领口暴怒的像头狮子。

    只需看冒险者首领气急败坏的神情就可以猜到他们做的事,他们打算在幽灵和强盗前面挖掘出宝藏,至于他们为什么这么心急,挖掘完宝藏是否信守履行承诺,个中曲折,只有他们心底最清楚不过了。不过,同样的,老板显然也留了一手,至少没把宝藏与幽灵之间的联系告诉他们,他们在寻宝的过程中,藏匿的幽灵自暗处沉睡中苏醒,迅速聚集起来,朝他们发起攻击。

    在过去的冒险生涯里,他们或许都曾接过驱魔、灵异的委托,对于死灵应该早就见怪不怪了,不然他们也不敢在幽灵即将苏醒的时候冒险。可是,由于情报的偏差,原本估计的十几、几十个的幽灵怨魂变成无边无际铺天盖地的亡灵海,他们几个人,那怕接受过祝福,使用僧侣加持的兵器,携带着卷轴和圣水,纵使消灭几只幽灵,也根本无济于事,他们杀幽灵根本没有一个呼吸间冒出的幽灵多,理所当然地他们被杀得落花流水。

    幸存者的冒险者发疯地逃回村子,一路上悲呼惨叫,后面是浩浩荡荡疯狂尖啸的嗜血怪物组成的大潮,如果不是他们及时跑回村子,得到庇护,恐怕全将力竭身亡。托卢卡村旅店似乎被一层结界笼罩,幽灵围着旅店飞来飞去,却不闯进来,但伊恩却感觉不到任何神圣或魔法的气息。

    老板像只小鸡子一样在冒险者首领的大手下,他一举一动既不连贯,也不协调。很快冒险者首领就发现,原来他的神经极度紧张有点习惯性痉挛,他竭力想克服这一点,却终是虚弱不堪,白费力气。不光是他,整个托卢卡村的村民的精神在见到幽灵海那一刻就崩溃了,每一个人都发了疯一样,抱着头,抓着脸,眼神涣散,口淌涎沫,发出嘶哑的哀嚎或微弱的呢喃。

    “日子没到啊,今年来早了……”

    “天呐,这么多,顶不住了!”

    “他们要杀死我们!不,我不要死,我还没结婚,我还没和女人睡觉……”

    许多年前,随着幽灵的第一次出现,袭击村子的那一天,村民的内心似乎也就缺失了一角,再也补不齐……

    伊恩被迫留在托卢卡村了,被无数幽灵怨魂包围狂啸,如置身在惊涛骇浪的船中,但究竟那一种体验更加恐怖,他也说不好,因为他从没乘坐过船,也没见过海,获取的途径仅仅是书本和道听途说。他现在所能做的事情其实很少,就是等待,如果食物充足,耐心等幽灵自行退散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他虽学习亡灵魔法,但要他直面数以亿计的狂怒而失去理智的幽灵,那是最愚蠢的行径,既然村子有结界,就这样干耗下去好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老板所说的期限,但幽灵仍旧没退去的迹象。冒险者们总上一起凑,咕咕拘拘在那儿说,说话声还挺小的,不过神情愈发焦躁,不时回头、站起,在空地兜转一圈,呆呆地盯向屋外,又坐回去,继续小声说这说那。在所有村民中,只有老板维持着起码的理智,或许是年纪大些,迎来往送,阅历丰富,人就比较镇定,还能安抚一下沮丧的村民或狂怒的冒险者。老板的孙子似乎很讨玛丽喜欢,最初的不安过后,她没事就跑比勒尔妻子旁边逗弄小孩,小孩子咯咯的笑声在沉闷死寂的旅店城里唯一活泼明快的音符。

    雾中的狰狞形影一刻比一刻更清晰,尖锐的哭嚎哀啸更是无时不刻在众人耳边回响,折磨着所有人的心灵。在距离幽灵退却日期的第三天后,突然的杀戮打破了旅店的死寂。剩下的冒险者在头领的带领下,不愿意继续待在村子里被愤怒幽灵吞噬,执意冲出去死中求生。他们想走就走,没有人拦着,但他们却还有起码的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本领不足以对抗外面的幽灵,贸然冲出去,只会死路一条。所以他们私下一合计,想出一条妙计,先抓几名村民当诱饵,让他们吸引幽灵的注意,他们趁机突围,而被抓的人里头……有着比勒尔的妻子和儿子。两边形成对峙,冒险者长剑架在人质脖子上,势若疯魔。

    老板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恐惧不安,他对着冒险者说道,“你们这样做是失了智,你们的名声全毁了,以后再也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处……事情……事情没你们想的那么糟,一切都还能挽回……只要我们再紧巴点,食物完全可以多支撑几天,说不定……说不定明天幽灵就退了……”

    “你少蒙我!”冒险者首领杀气腾腾,脸上横肉扭曲,青筋爆涨,眼珠子布满血丝,通红一片,“你们想拉老子给你们陪葬,我真后悔我当初昏了头,来这个诅咒之地。我这就回去告诉大家你们的险恶用心,告诉他们,你们这群该死的受诅咒的人是怎样谋财害命的!”

    比勒尔趁着冒险者首领因愤怒而短暂失神,闪电窜出,打掉了他手中的长剑。村民见有人带头,一拥而上,和他们扭打起来。场面登时大乱。他们在屋中扭打,甚至滚到地下来揪住厮打,衣服扯得粉碎。比勒尔手揪住了冒险者首领的衣领,冒险者首抓住了他的头发。比勒尔挥起拳头来刺冒险者首领的脸面,他竖起另一只手遮架。忽然喊声从后面起,乃一个村民举着一个罐子朝着他头顶砸下来。冒险者首领正在慌急,他的手下冲到,拦腰抱住那个村民,一起倒下,罐子也摔的粉碎。屋内一时,昏天暗地,混乱至极。

第二百二十章 现身

    冒险者首领右拳打出,比勒尔挡下拳头的左臂都能感觉到臂骨的颤动,还有沉重的压迫。但他并不是一味的防守,迅速扭腰出拳。冒险者首领侧身避开,无效的反击并没有逼迫比勒尔撤退,他顺势转手锁住了冒险者首领,搭在右肩的手臂向下发力,左手突出,挥向被挤压而前倾的脑袋!冒险者首领偏头避开了攻击,腰身扭转右腿踢出。比勒尔抬脚踹在了他没完全踢出的小腿上,他撞塌了身后的木桌子,随即被旁边的村民扑身压住。比勒尔看着冒险者首领栽倒,吐出一口浊气,啐出带血的唾沫。

    旅店窗户碎裂,支架扭曲,满屋的鲜血和横躺在血泊中的尸体,尸体都还是热的,血都没凝固,洋溢着血腥,顺着缝隙流淌。这些大多数是村民,仅几个冒险者,那些陷入狂乱的冒险者,抱着村民,撞破木门,一同跌倒旅店外头。才一眨眼功夫,他们的身体,就被幽灵啃食成了渣,街道和墙上涂满血迹,只剩下一个还算完整的脑袋,一只不完整的脏兮兮左脚。

    屋内的情景同样凄惨,所有尸体面目狰狞,双目瞪圆,四肢僵硬,一个冒险者的头部击打碎,颅骨散落满地,墙上有喷射形成的扇形血迹。他旁边是个伊恩不认识的村民,口唇微张,面部畸形,锁骨已经断裂。而他们旁的冒险者整个人肚子被压爆,肠子外露,眼珠被挤出,大腿被挤出红色肌肉,胳膊折断露出白骨。他被幸存的村民拉到旅店后面,地上赫然一道粗重的血迹,拉人时那整个身体感觉已经散架了,只看到拖走时湿湿的东西顺着扁平的后脑流了一地。

    那个村民继续面目表情的拖着倒退,半个路面星星点点散布着红白相间的人体组织,红的是血,白的是脑浆,和尚未冷却的脑组织,在火光的照射下,一丝丝氤氲的白雾,慢慢的升起,宛如一缕缕白雾缭绕。

    女人的哭声从另一面传来,伊恩转过头,只见一个农妇跪倒的旁边倒着冒险者,他后脑壳瘪进去、流血,鼻子流血,头随颈部弯向一边。她抱着丈夫呜呜地哭泣。他的丈夫被用长剑砍死,脖颈处的两次劈砍为致命伤,右手的手腕被砍断,仅肉皮还连着,骨头已斩断,口张,颈断,头歪向一侧,身下大滩血迹,腥臭刺鼻。她后面的村民被钝器锤击脑部和面部而死,鼻梁折断深陷,左侧眼球砸裂,头皮砸开,漏出内侧皮肉,头皮连着白发混合鲜血糊在脸上。她压在一个年轻人的上面,一半头发盖在下面,那个年轻人的头只剩一半,白粉色褶皱样脑子都流到地上,眼睛陷进去了,不知是脸部的皮,还是骨头,下面血肉模糊,但薄薄的一片,隔得又远,不确定是什么。那个使用钝器的冒险者身体在地下摆成一个扭曲的形状,腿还动了动,嘴巴里突突的往外冒着血……整个感觉就是扭曲,痛苦,难受又无法言表。

    伊恩在寻找玛丽,突然他脚下踩到一件东西。他低下头发现原来是那是一个厚厚的陈旧的手工装订的笔记,厚厚的封皮上没有血,只有灰,上面一个清晰的大脚印。那本笔记就在倒塌的柜台的旁边,很可能就是从那里掉出来的。他悄悄注视左右,所有村民都陷入哀恸没有注意这里,他迅速捡起来,塞进了次元袋内。

    “玛丽呢?”伊恩做完这一切,走到比勒尔身边问道,比勒尔正紧紧抱着他的妻子,那个眼神忧郁的女人很是不幸,没能逃过劫难,她头部完全变形,胸部凹陷,肺部从口中被挤出,可从剑突下直接摸到脊柱。

    “……”比勒尔抬起头,目光呆滞,“玛瑞死了!”良久,他苍白嘴唇才哆嗦说道。

    “玛丽呢?”伊恩又问。

    “我的玛瑞死了!!”他带着哭腔重复道。

    “我知道,但是玛丽呢,还有你儿子呢?”伊恩不得不加重语气。

    “我永远失去她了……”他低下头不住喃喃自语。

    “我看见那个小姑娘了,”这时,一个村民在旁回答,“刚一打架她就抱着比勒尔的儿子跑了,我看到她们顺着楼梯到二楼去了。”

    “咔嚓!!”一声碎裂的声响,一只是枯手捏碎了屋外的那颗脑袋。伊恩以及所有托卢卡村民往那个方向望去,只见洞开的门户外,青灰色的雾气中,那只手臂的主人,正用冷冰冰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个人。雾气分开之后,她近乎透明的身体冒着丝丝寒气苍白之焰不住燃烧、熄灭,浓密的泛着青色的长发盘着高高的发髻,一缕弯曲的长发从中挑出,勾勒着骷髅脸庞,空洞的眼眶中点点磷火。破烂衣裳仍然能看出繁复的、蓬松的、宽大的长裙,和鲸骨的束腰与裙撑。伊恩从幽灵的穿着依稀能看出生前那一定个的雍容和华贵的妇人,而像她这种人是绝不可能出现在托卢卡村这种贫瘠的山区。

    幽灵们围着她乍隐乍现,隐隐的哭号、尖啸、咒骂,分辨不出来,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周围的雾气渐渐升起,越来越浓,只那个妇人和旅店村民之间没有纤霾,一道犹如有形的目光落在每个人身上,一时间,所有人感到毛骨悚然。从幽灵怨魂的骚动来看,这名妇人极有可能是事件的核心,也许是错觉,村民在目睹她现身刹那间脸色惊惶,竟似认识那名妇人,伊恩眉头一皱,隐隐察觉事情并不单纯。

    那个幽灵站立着,一动不动,身体却在变淡,很快消失在浓雾里,待那个幽灵离开,村民们就一直浑浑噩噩,脚步虚浮而迟缓,好像一群行尸走肉。他们仿佛已经对刚刚发生的悲剧麻木或遗忘了,胡乱收拾一下就纷纷回到他们的屋子。旅店老板在摇头叹气,比勒尔仍抱着妻子,但一只手向前伸着,待幽灵消失又无力地垂落。他嘴唇颤抖着,眼中泪水涟涟,沙哑的喉咙颤抖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让人怀疑,也让人感到可怜。忽然,小男孩在在二楼嚎啕大哭起来,他好像已经知道母亲不在了,哭的分外伤心,不过他稚嫩的啼声在幽灵尖锐的的啸鸣下,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第二百二十一章 笔记

    伊恩翻弄着不知谁的笔记,沉甸甸的分量和蒙着小羊皮的封面传来的滑腻的质感,这本笔记似乎跟它的主人经历了相当一段漫长时光,它的边角都有了磨损的痕迹。后来又被随意放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所以现在已经残破不堪,透着一股浓厚的霉味。

    他小心地翻开笔记,上面写着这许多字,前几页和后几页潮湿的厉害,字迹大半模糊不清,不堪看了。这笔记没有开头,没有结尾,也没有主人,仅以“我”来代指。里面歪歪斜斜的每页上记录着一路走过的日常见闻,及独属于自己的**和愤怒。伊恩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勉强把他的半生事迹的断片联成一片。

    那个人是木匠的小儿子,前几页的时候大概知道他十**岁,长相文弱清秀,两只又大又黑的眼睛。在宁静时,眼中射出火一般的光辉,像在熟思和探寻的样子,但一瞬间,又流露出可怕的仇恨。由于他整天抱着书本不放,不愿做力气活,因而遭到全家的嫌弃与怨恨,经常被父亲和两个哥哥毒打。

    他疯狂地崇拜拿布略内,渴望像拿布略内那样由一个既卑微又穷困的下等人,只靠他佩带的长剑,便做了世界的主人。但在他十四岁的时候,眼看着一座雄伟壮丽的教堂拔地而起,他明白世道变了,于是他闭口不再谈论拿布略内,而是宣称要全心全意侍奉神祗,因为他眼见四十岁左右的牧师能拿的薪俸三倍于当时拿布略内手下最著名将军的收入。他投拜在对他他亲近的老牧师的门下,钻研起神学来,仗着惊人的好记性把一本圣典倒背如流,这件事轰整个领地。

    一切事情的起因源自迪尤尔男爵入赘了一个著名商会的会长后不久花大价钱买来两匹好马,他们的领主大人就想办法盖过他的风头,于是,他灵机一动请他做家庭教师,他觉得在家里多养几个家庭教师远远胜过暴发户的两匹马。

    他完成了人生的一次升迁,不用再从事体力劳动,只靠脑力就有一笔收入,他在仆人眼中绝对是一个体面的人。领主夫人的贴身女仆对他暗动芳心,在她得到一笔小小的遗产之后向他提出婚约,他拒绝了。他的好友邀请他做生意的合伙人,允诺每年能赚到上千金币,他再次拒绝了。他并不是不看重钱,除了金钱之外至少还有地位,就像他的父亲只关心他的工钱,而他更关心要不要和仆人同桌吃饭。

    一如当年潦倒的拿布略内爱上了贵妇帕热利,他回绝了女仆的爱,却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女主人。他们领主的夫人身材高而苗条,曾经是当地有名的美人儿,性情看上去很是平和。女主人不是一个木头美人,恰恰相反,她心中充满了少女般的狂热。她具有某种纯朴的仪态,或许这里头还有那么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母性,这些特质吸引了他。而他聪颖、敏感、自负,带点阴柔的性格很容易激发母性的怜爱。他希望借助女主人找到通往成功的捷径,也心怀征服贵妇带来的沾沾自喜的成就感。

    他不断逼迫自己完成一些小小的壮举,他将其称为“职责”。比如他无意间触到了女主人的手,她一下子缩回去了。他便决心必须握住这只手。第二天晚上他果然做了,女主人的手被他偷偷地紧握在手里,满足了他的自尊心。但他无法否认的是,他的爱完全是出于一种野心,一种因占有欲而产生的狂热。他那样贫穷,能够得到那么高贵、美丽的妇人,已经是上天的恩宠了。

    他变得更大胆,经常在心里告诉自己,“我应该再进一步,务必要在这个女人身上达到目的才好。如果我以后发了财,有人耻笑我当家庭教师低贱,我就让大家了解,是爱情使我接受这位置的”。最终,他的冒险成功了,得愿以偿。

    不久,国王的御驾经过他们附近,并且做短暂停留,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女主人用尽手腕,挤掉一个骑士子弟的名额,让他进了仪仗队,仅仅是为了一睹情人身穿戎装的英姿。但对于他而言,更大的触动来自主持瞻拜圣骸典礼的年轻主教,那个主教竟然只比他大了六七岁,就因为他是贵族,他是侯爵的侄子,所以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主教。于是,他再度下定决心,“宁愿受宗教的制裁,也要达到令美人羡慕的境界”。

    他的那份感情注定充满曲折和危险。女主人忽而担心他不爱自己;忽而为宗教观念所束缚,怀疑自己的行为,陷入了可怕的忏悔里;忽而又想收买身边的女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永远保持这见不得光的感情。更因为他之前在公众面前大出风头,引来众怒。街谈巷议对女主人和他风言风语越来越不利,甚至一封告密信飞到了领主手里。曾经爱慕他的女仆向老牧师忏悔,交代了他与女主人的秘密关系。那个关心他的老牧师要他到大山深处进修,于是他逃离开领地,前往修道院进修。

    修道院的院长是老牧师的旧相识,因此对他特别关照。在三百多个进修的教士绝大部分是平庸的青年,由此他自信会迅速获得成功。他悄悄对自己说,“在拿布略内统治下,我会是个伍长,在未来的牧师当中,我将是个主教。”

    修道院同样是个伪善的地方,很快院长就受到排挤不干了,他也待不下去看。院长介绍他为木尔侯爵做事。院长专门对他说“你要十分注意,一个象我们这种行业的人,只有靠这些大人先生们才有前途……在这样一个社会里,如果你得不到人家的尊敬,你的不幸是注定的了”。

    侯爵瘦削而矮小,有一对十分灵活的眼睛,他初意外地发现,他与侯爵相处如沐春风,他全然不像老家那些子爵男爵一样表现出的傲慢无礼。侯爵对他的态度相当矛盾:既欣赏他的才华,又打心眼里看不起他的出身。他们给他最高的褒奖是把他当做某个大贵人的私生子,而非木匠的儿子。

第二百二十二章 推测

    伊恩继续看下去,日记中的他很快学会了在上流社会风生水起的本领,甚至得到了侯爵小姐的青睐,用她的话说,他也已脱了外身那股低贱的臭味。侯爵小姐名叫玛特尔,是一个有金栗色头发,体态匀称,但眼睛总透露出一种内心可怕的冷酷。玛特尔小姐被三个世纪前一段家史所激动:她的祖先是王后玛嘉瑞特的情夫,被国王处死后,王后向刽子手买下了情人的头颅,在深夜里亲自把它埋葬在山脚下她的名字玛特尔就是那位王后的爱称。

    他并不喜欢玛特尔那傲慢的性格,但想到她却能够把社会上的好地位带给她丈夫时,便热烈地追求起她来。玛特尔鄙视他的低微出身,但十分崇拜着王后那种敢为爱情而敢冒大不韪的精神。敢于恋爱一个社会地位差距悬殊的人,这已经算是伟大和勇敢的浪漫主义感情。她怀着这种自我感动的驱使主动挽了他的胳膊,主动给他写信宣布爱情。

    他逐渐明白,对待老家女主人的那一套温存体贴的方式,在玛特尔面前是不能奏效的。他越是表现得霸气十足,就越是可能攻陷她。于是,他架起梯子爬进玛特尔的房间,这番行为着实冒险,万一玛特尔不愿意开窗呢?可玛特尔开了,他戏剧性的举动正合她的心意,她兴奋地剪下一簇头发,以此表明自己是他的仆人,并委身于他。但是很快玛特尔就后悔了,一次他们在房间相遇,她哭着对他说,“我恨我委身于第一个来到的人!”他感到痛苦,他摘下挂在墙上的一把古剑要杀死她,玛特尔一点都不害怕反而骄傲地走到他面前,她认为他爱她已经爱到要杀了她的程度,便又与他好起来。夜里他再次爬进她的房间,她请求他做她的“主人”,自己将永远做他的奴隶,表示要永远服从他。可是,只要他稍许表露出爱慕的意思,她又转为愤怒,毫不掩饰的侮辱他,并公开宣布不再爱他。

    他在笔记上写道,从本质上来说,他和玛特尔是同一类人,都有着熊熊燃烧的野心和**,也具备戏剧性人格,但与此同时,他们又都既骄傲又自负,他担心玛特尔居高临下看不起他,玛特尔也确实认为下嫁他是自降身份,但在浪漫情绪的作用下又觉得爱上他是件惊世骇俗、值得一做的事。在种种复杂心理的作用下,两人的爱情犹如一曲共舞,你退我进,你进我退。

    他遇到一个游历的贵族,他是个情场老手,他便把自己的爱情苦恼讲给他听,他建议他假装去追求另一个女性,以达到降伏玛特尔的目的,那人对他说道,“选定一个女性展开热烈追求,这个女性必须是瞧你不起的女人的熟人。”他经过慎重挑选,把目标定在了一个丧夫的骑士的妻子身上,那名寡妇回应了他,玛特尔再也忍耐不住了,跪倒在他的脚下,求他爱她,他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看呀!这个骄傲的女人,居然躺在我的脚下了!”

    烈火干柴愈烧愈旺之际,玛特尔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告诉父亲,要他原谅他,并成全他们的婚事。侯爵在爱女坚持下,原修道院院长劝说下,只好让步。先是给了他们一份田产,随后,又授予贵族称号。他果真的成了某个大贵人遗落在山区的私生子,连他自己都有那么一刻怀疑这是不是真的。

    他陶醉在个人野心满足的快乐中,由于恩宠,才刚刚做了三天贵族的他已经在盘算至少要像拿布略内的大将军一样,三十岁上就能做到军团长,那么他到二十三岁,就应该在保民官以上。他想到他的荣誉和他的儿子时,突然接到了玛特尔寄来的急信。信中说:一切都完了。

    原来领主夫人给侯爵写信揭露了他们的关系,女主人的这种行为,完全是一个不可理喻女人歇斯底里的疯狂报复。他恼羞成怒,攻击了正在祷告的女主人。他冲动过后,头脑冷静下来,对自己刚才行为感到悔恨和耻辱,他意识到野心已经破灭。但是庆幸玛特尔以其特有的固执、傲慢坚持自己的追求,无论是父母的反对还是教会的检举揭发,都不能改变她的执着,她抛弃自己的地位。

    他们在一个晴和的夜晚,他们买通一个看守,秘密乘坐一辆马车离开故乡,远赴异国他乡,投奔幸福。

    伊恩看到这里,笔记就快看完了,后面的几页受潮发霉,硬壳封面都翘起弯折了,内页纸张更是软趴趴,沾黏在一起,感觉像泡水里过似的。从断续的文字,不连贯的内容来看,事情没有他们想像中的顺利。在完全陌生的环境,手上的积蓄越来越少,他们很快就陷入窘困之中。而随着与生俱来的荣耀的褪去,她昔日的勇敢无畏更是荡然无存,从而,变得平庸起来。那本笔记的后面模糊的字迹里不断重复出现吵架和哭泣之类词语,凌乱潦草,剑拔弩张,力透纸背,最后赫然一句“全世界都像海上撞沉了船,最要紧的是救出自己”。

    伊恩阖上笔记,回想起白天见到的那个穿着华贵长裙的幽灵,还有她看向村民的冰冷的眼神大概她就是笔记中记载的女主人公玛特尔。那么这个笔记的主人显然就是她的爱人随身携带之物。似乎事情事并没特别离奇的,老套的谋财害命而已,因为就算他们再落魄不堪,他们携带的财物在托卢卡村的村民眼内也是一笔巨大无比的财富。他们偶然露了白,村民见财起意,他们把她和爱人害死了,瓜分了她们携带的钱财,就把她们给埋了,但想不到他们的怨气不散,大雾开始降临这个村子这是个合情合理的推测,完美解释了还有村民浑噩悚怯的表情,异常的举动,和目前发生的一切只是,现在说这些已经完全没有意义。

    伊恩开始思考,怎么利用这些推测,与村民和幽灵交涉,却又觉得不妥,因为这是一个解不开的结,施暴一方仍未做出补偿和忏悔,这是他厌恶的。如果要他做出选择,他会同情那个幽灵,可是幽灵并不会因为他的同情而放过他。他也不愿意帮助村民,但想到村长尚在襁褓中的孙子,玛丽似乎十分喜欢他,总是不厌其烦地把他从地上抱起来,逗他笑……他一时陷入沉思之中,但愿世上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第二百二十三章 迷雾

    不管愿不愿意,相信不相信,接受或不接受,十天过去了,幽灵仍旧没有散去的迹象,反而在洞开的大门外聚集增多,透明的虚体逐渐凝实,不复幽灵的形态。它们生前都是附近的人类,但现在已经无法识别了。直立的尸体肿胀膨大,皮肤泛绿,露出内里骨肉。高度腐烂,恶臭难闻。堵在门口的一个严甚至腐烂掏空了胸腹,只一根细细的脊柱连接上下身体,腮帮子里镶嵌着仅剩下的几颗牙齿,口鼻腔及眼周可见大量蛆虫滋生过的痕迹,网絮蜂巢状的烂肉里还存着几个蛹壳,血糊糊的眼眶直直地盯着旅店内的村民,**裸透着对生灵的憎恨,对新鲜血肉的渴求。

    尽管旅店经过打斗,变得破破烂烂,四面透风,雾气在屋内充溢,但鬼魂们却没蜂涌而入,似乎对那个洛山达的牧师留下的结界十分忌惮,不敢硬闯。结界原本是神官们用保护圣域的一种方法,后来被无数能人智者研究开发成为一种可以覆盖特定区域的魔法,利用结印和咒语激发或以某件魔法物品为媒介激发能量在特定范围内的土地、建筑物上隔离出一块特殊领域总之,它是一种用来保护人或宝贵物品的护罩。但伊恩仍旧感觉不到应有的神圣或魔法的气息,不过,结界确乎是存在,因为所有的幽灵怨魂都被挡在外面,却始终无法进来。一边是在长街上张牙舞爪,露出可怕的形象,发出悲惨的尖啸的幽灵,一边是旅店内恐惧与不安,脸色苍白的村民。

    “大家仔细想想,”伊恩站在人群中高声说道,村民储存的食物已经告罄,只剩下一点掺水的麦酒,而水尽粮绝也正是昨天冒险者发狂的直接诱因。幽灵群在外面发出愤怒的咆哮,尖锐地啸声里清晰地夹杂着宝贝之类的词句,它们异常狂躁,木墙吱吱作响,已不堪重负,随时都会倒塌,“你们认不认得她,你们曾经对她做过什么,如果我们不能平息她的愤怒,我们会一直被困在这栋房屋里,就算房子没事”他逐一扫过众人的脸,“大家也都会饿死在这里!然后就和他们一样!”

    他一指外面,在那大群幽灵怨魂中,没有昨日前那个的女人,却在隐隐绰绰推搡的幽灵中看到了那几名死掉的冒险者,显然死在这里灵魂无法回归神的国度,将被吸纳入幽灵海中,成为其中的一分子,如果他们饿死或者被幽灵杀死,抑或自相残杀,那几个冒险者就是众人最终的下场。

    旅店老板摇摇头,满是沮丧地说,“你说的我们都想过了,但我们仍然不知道幽灵口中的宝贝为何物,我们把一切都献出去过,但幽灵一件都没拿走,明年依旧来村子,我们猜测那件宝贝或许已经被人带着离开村子了,而幽灵不能远离,只好骚扰我们。”

    “那个女人呢?你们敢说不认识她?”伊恩激动起来,“她是个贵族,不要妄图欺骗我,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你们这里?难道你们不该给个合理的解释吗?!”

    “这……”老板登时语塞,他看向村民,村民们脸上纷纷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牙关紧闭,人人不肯泄漏一点信息。

    他们仍不肯忏悔!伊恩已经出离愤怒了,虽然他也不认为忏悔既能获得救赎,但可以籍着众人的话语,看清自己的真相,发现了自己是个无助的罪人,以请求获得原谅的资格。世上活着的人好像一件挂在空气中的衣服,无论衣服多么整洁,时间长了,在空气、灰尘、风和污物的影响下都会渐渐染上污点,人好比是衣服,再纯洁的灵魂都会受到不良气息的熏染,有意或无意地犯下错误。而忏悔就是人发端于内心的焦虑和不安,源于自认为以前在言行和行为上的错误,彻底放下了骄吝和虚荣的内在的自愿和自觉,是心灵对自己的肯定,它代表着一个负罪累累的灵魂仍能获得新生、获得拯救;它代表着一个充满罪恶的人由此止步,对自己的行为展开彻底的悔悟;它代表着他们的灵魂仍残存着一丝人性,尚未彻底泯灭。忏悔并非是在宽恕人的罪过,最主要的是借此给犯罪的人一条悔过自新的机会,也就是说因为去忏悔,让人看到了他仍对道德和完善的向往,所以他可以获得帮助。

    然而,事实已经证明,精神上的自我忏悔不是一件容易事,因为精神的病与**的病有所不同,**上的病,人们一般能够意识到自己的病状,而精神的病,人们却往往不能意识到自己有病。特别是大面积发生之后,虽然大家都不健康,但彼此彼此,一样病态,也就失掉了参照,很容易把病态当作健康。

    “何为忏,从前所有恶业、愚迷、诳、嫉妒等罪,悉皆尽忏,永不复起,是名为忏。何为悔,悔其后过;从今已后,所有恶业、愚迷、骄诳、嫉妒等罪,今已觉悟,悉皆永断,更不复作,是名为悔,故称忏悔。凡夫愚迷,只知忏其前衍,不知悔其后过。以不悔故,前衍不灭,后过又生!”伊恩排众而出,将手中的一个物品抛到外面,“苏醒吧,你们要的珍宝在这里!”

    落到地下的是那本整体装帧十分考究的笔记,精致又不俗气,看得出它的原主人是个很有品味的人。它似乎走过了一段漫长的时光,因为它的边角都有了磨损的痕迹。侧面一看,有些都弯曲了。但它却非常的干净,没有一点灰尘,因为伊恩擦拭的缘故。扉页的花纹都已经黯淡了,不复原来的光彩。但依稀能认出来了画面的内容:一轮即将跃出山峦的朝阳,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充满激情和生的希望,大地被渲染成玫瑰色,将黑夜的一丝不剩的带走了。

    这本笔记被藏匿多年,说不定对那个女人有特殊的意义,他可以把它当做一把开启所有谜题的钥匙,解开迷雾后的真相。

第二百二十四章 骚动

    “你有这个权利,这是神祗都不能剥夺的权利。复仇火焰在心中燃烧,死亡和毁灭在胸中咆哮,复仇是只有真正热爱生命的人才会深刻心底的信念。复仇的意义不仅在于把天平摆正一点,也在于,为过去那个弱小,愚蠢,不够强大的自己赎罪。杀害你们的人,就在你的眼前,自由行使你的权利吧,他们应当偿还他们给别人带来的损失,也应当承受他们给予别人同样分量的痛苦。这样,就把那恶从你们中间除掉,之后,好好安息吧,不要徘徊在这个世界……”

    随着伊恩的话落,陡然一股寒意凝聚,他知道身后一定有人脸色变得很难看,紧接着,那个一身残破长裙的幽灵慢慢地走出来,她苍白而冰冷的目光在地上的黑色笔记上停留。但没等他说完,那个幽灵忽然消失,怨魂群发出了愤怒的鸣啸,“宝贝!宝贝!把宝贝还给我们!”

    不是这个原因?!

    伊恩一愣,难道他压根就没想透问题出在何处,但原因似乎也不完全错误,他抛出那本笔记后,一直无法进入的化为实体的幽灵竟蹒跚着走进了旅店。面对一群汹涌扑过来的怪物,整个托卢卡村的村民,尖叫一声,立即拔腿逃跑,又快又急。伊恩却一个激灵,一把抓住村长,厉声的问,“埋在那里?!”

    “什么埋那里?”旅店老板挣脱几下没有挣开,满是惶恐。

    “她的尸体!”

    “在……在村口……地窖里……”他脱口而出,随即又絮絮叨叨,含混不清说了许多。

    伊恩松开手,他一溜烟跑了,身形矫健,完全不似个上年纪的人。伊恩急忙施展不死罩幕,不可见的负能量遮盖玛丽,“你、你怎么抱着他?他的父亲和爷爷呢?”他看着在玛丽怀中挣扎的小男孩,皱着眉头问。

    “不知道,刚刚太乱了,我……我们可以不丢下他……”

    “给我!”伊恩一把夺过玛丽抱着的小男孩,这时一个幽灵已经摇摇摆摆冲向他,他准备好的魔法施加到小男孩身上,小男孩忽然激烈地一挣扎,完全不似婴孩该有的力气,以至于他差点没抱住。但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他连忙也给不施展不死罩幕,他沐浴了斑驳的光,光冲刷他的身体,黑鸦鸦的亡灵在他跟前猛地停住,奇怪地嗅嗅,转身离开了。

    他们外表没有什么变化,可是不死罩幕的笼罩让那些非智慧的不死生物认为他们为一个同样的不死生物,从而忽略他们,纷纷从他们身旁经过。伊恩很是怀疑他们是否瞒得过那个明显有智慧的幽灵会,她会不会识破他们不是真正的不死生物。

    伊恩来不及思考这些,牵着玛丽狂奔,往村长口中的地窖跑去。不足十英尺的木制围墙把村子紧紧的抱在怀中,泥泞的街道把小镇一劈两半。低矮的房子挤在道路两边,窗和门都黑漆漆的,在浓雾中就像一群咧开嘴在笑的骷髅头。后边的隐隐绰绰的推搡着,似乎也将跳到前面来。

    村外不远的地方,可以看见一团团黑东西和白东西,沉睡的树木垂下枝子来凑近黑石头,周围长满杂草,废弃的窖就在一片瓦砾废墟掩映之下。他们穿过空地和灌木丛,便到了地窖前,在这一片荒寒凄凉的野外,这块地方得算是最萧瑟惨淡的了。地窖仿佛荒芜已久,四面的荒沟里早已长满了草,几乎掩盖了地窖。

    地窖是用当地丰产的结实的片岩石块筑成的,无数裂缝,使常春藤得以在上面挂钩。露在地面的外形就是一个隆起半圆倒扣在地下。无人光顾,无人管理,凄凉的雾风寂寞地低语,仿佛唱着古老的童谣,为这里沉眠的逝者悲哀。

    伊恩带着两个孩子矮身钻进地窖,累累阴气顿时扑面而来。这里没有灯,一片黑,上不见天,下不见地,伸手不见五指。无数黑暗里的东西,但又说不出是什么,大概耗子、蟑螂、壁虎之类,在看不见的角落里地爬来爬去。地面比外面的低矮得多,因而非常潮湿。只有枯草密布的入口透透进些光亮来,角落面放着一个臭烘烘的木桶,外面幽灵怨魂传进来的尖啸声刺耳难当。

    进入那个废弃地窑后,伊恩立刻扑倒地挖了起来,逐渐地,他慢慢适应了地窖的昏暗,才勉强清楚的看见,冬眠的蝙蝠在倒挂在屋顶,耗子沿着墙基跑进角落的洞穴,地上满足耗子屎、蝙蝠屎、蟑螂屎。蜈蚣蜷缩在这些难闻的粪便内,当被伊恩刨出来后,挪动着密密麻麻的脚钻进松软泥土下面。

    “怎么会没有?”

    伊恩正在迟疑,心里越来越焦躁不安。这时,外头又乱了起来,从地窖的另一个方向,托卢卡村的村民们冲了进来,他们身后拖着无数蹒跚的忘灵。他看着冲进来的人,低吼一声,一铲子下去,从地洞里挖出某样东西,那是一团用发带系住的沾满泥土的残丝寸缕的湿漉漉头发,没错,这正是那幽灵的埋骨处!

    可是尸体呢……

    幽灵们忽然停下了动作,不约而同地朝这边看来,隐隐约约,那名女人从群中走出来。这些受她的怨念而集结,无法解脱,除了潜意识里除了对生灵血肉的渴求,就只有她生前的执念了。伊恩见有效,拿起那团发丝大叫说道,

    “你忘记了?那个有才干、机敏、以及无时无刻都流露出不可抑制的野心的木匠的儿子了吗?你们初次见面,你穿了一身黑色丧服,自说自话。你剪下一簇头发,证明你是他的仆人……你们私奔,经过这个村子,但是很不幸,你们遭到了心怀不轨之徒的觊觎,转眼间,你们失去了所有,包括性命。你听见了吗?复仇是神圣的,没有人没有任何理由可以阻拦你,你应该找害死你们的人……”

    失落的久远记忆仿佛在伊恩的大喊重新回到幽灵的脑海,并随着记忆的逐渐清晰,那个幽灵的外表也开始起了变化,透明躯体迅速凝实,灰扑扑衣服与裸露的脸颊与皮肤迅速生出鲜艳的颜色,恢复生前的模样,金栗色头发长发随风飘荡。阴风惨惨,鬼魂啾啾,伴着伊恩的揭露,一桩被隐藏的罪行被揭发。

    村民中一个男人两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心理崩溃的男人跪在地上,痛哭失声,涕泪纵横。

    “对、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我那时候鬼迷心窍,不该贪财……我该死,我该死……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啊……”

第二百二十五章 揭露

    旅店老板瘦弱的身子颤颤巍巍,两个肩头有剧烈抽动,两鬓枯发蓬飞,两手抓心,乱抓却也抓不住什么。苍白而恐惧的脸色,气喘吁吁,浑浊的眼球底下涌出无色透明的眼泪,沿着两侧的脸颊花花地流,就像许多条河流冲刷着泥土,顺着满脸的沟沟道道爬满快要破碎的陈年陶罐。

    他抬起手去擦,眼泪又展到他的手上,照例沾满灰尘。那抬起的一只干瘦的手也就显出怕人的暗青色。他拼命地抽泣,喉咙里带着浓重的痰声,那是要把哭泣抑压住的噎气的声音,因为抑压不住以致咳呛起来,一咳呛,哭泣声也夺出喉咙,变成一种近似尖叫的悲鸣,像一只在临死的鸟叫,凄凄涕涕,把笼罩整个村子和山区的浓雾都哭得痉孪起来。

    “……那天下午,就在树林里头,那棵巨大的白色橡树旁边。你依约前来,我躲在树后,趁你转过身的时候,用木棒猛敲你的后头。因为我第一次做那种事,手一直颤抖的厉害,就没想到你惨叫一声,却没有昏倒。你的反抗很激烈,当时我整个人的懵了,一直挥着棍子,不知道轻重,直到我回过神来,你浑身是血,已经不挣扎了,我壮着胆子伸手试了试,你鼻子就没气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其实我没有打算杀你,我只是想把你敲晕,抢你的钱和佩戴的珠宝首饰,反正便宜别人不如便宜我,那个时候我真的需要钱,可是谁知道你就那么容易死了呢……”

    伊恩站在一旁听着,和之前他猜测的差不多。他又号啕,又哽咽,一面啼哭,一面声诉,模模糊糊的话音向死去的女人求饶,断断续续的语句说着当初无心错杀之类的后悔言语,哀痛到极点时,用满是皱纹的苍老额头在地上直擂,那激动的神情假装不出来,看来他的确就是真凶。

    “我求求你,放过我们吧!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能够安心,我整晚整晚睡不着,稍微睡会就被噩梦惊醒,我后悔,我真的后悔当初一时糊涂,我真的没有想杀你,我只想把你弄昏,可是……可是我不知怎么的,我当时就像魔鬼上身了一般,看你大喊大叫,我就停不住手了,我只想让你安静,后来我清醒过来的时候你已经……已经……我想救你,可我无能为力,我也不敢去叫人……”

    那个幽灵足不点地飘到旅店老板面前,现在她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幽灵了,恢复成人类的模样,金栗色的头发,体态匀称,长长的裙摆飘扬。她听着他的痛哭,那双美丽的眼睛,流露出最深沉的迷惘,下一刻又闪烁着刻骨铭心的仇恨,而在他的忏悔声中,女人说话了。

    “把宝……宝……宝贝……把……宝贝……还、还给我,把宝贝给我……”

    因为太久没说过话,她这时说起话来,竟然口齿不灵。发出的最初的几词句字沙哑难辨,直到后来才勉强连贯,虽然依旧不清晰,但人们能猜到她话的意思。

    “宝、宝贝……哦哦!你、你的……当初我就把你埋在这里面,怎么会不见了……”

    旅店老板扒拉一番,什么都没找到,颤抖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这时,人群忽然起了骚动,一人从走出人群,噗通一下跪倒在村长的旁边,看着那名女人,跟着哭出声来,“你……你的尸体被我丢到后山矿洞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说话的竟是比勒尔!

    “……那天,我本想阻拦父亲的,可是当我赶进树林里,我就看到父亲用一根木棒狠狠击打躺在地上的你,已经来不及了……我和父亲不是托卢卡村的人,小的时候,父亲借了一大笔钱做生意,没有想道事情并不顺利,父亲被他信赖的老朋友欺骗了,他设了一个骗局,在一次生意中,父亲输光了所有的家当,家里变得一贫如洗。我们为了躲避债主,不得不抛家舍业,过着流浪的生活。”

    “在我十八岁的那年,我们来到托卢卡村,父亲想靠着金矿赚一笔钱翻身。而且这里没有债主,不用东躲西藏。我们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在这里我也认识了喜欢的女人,我们成了家,还有了孩子,我真想过来几天像样的生活!可是,没想到一次采矿的时候父亲不慎被落石砸伤了腰,从此不能干重活了,全家的重担就压到我一个人身上,但我不怕苦,一切斗觉得值得。可是没想到后山的矿脉竟慢慢开始枯竭了,没了金矿,我们生活一天不如一天。”

    “那年,原旅店的老板因家中变故急着要走,把旅店出手。父亲就和我盘算着,虽然托卢卡村已经不如以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里还有些底子,不至于马上倒掉。况且这里毗邻长路,不时有商队经过,足够我们一家营生了。所以我们东拼西借,咬牙把旅店盘了下来。在我们经营旅店不久,索雷尔先生和你就到我们店投宿了。那时我们完全没有歹意,直到有一天我的儿子突然患了重病,放血、灌肠、催吐……所有方法都用了,都无济于事。听说教会的圣水可以治好我儿子的病,可是圣水需要很多很多金币,我们已经拿不出那些金币,只能眼看着他慢慢死去,他才那么小,我们却无能为力……”

    比勒尔哭泣着继续说道,“那天父亲突然和说我不要担心,他马上就有钱给多宾治病了。我将信将疑看着他,他要我别管,然后就出去了。那天中午,我的心一直悬着,因为父亲刚破产时也是这副孤掷一注的表情去找他骗我们的那位朋友。我放心不下心,就出去找,没想到父亲竟把心思打在了你身上。”

    “我跟着父亲后面,看他把你掩埋。在我心神不宁时,忽然发现好像有人从树丛一闪而过!我怀疑是眼花,但不敢肯定,所以,父亲走了之后,我就、就把你尸体移出来,丢到了大矿坑里……请你原谅我!”

    伊恩听着父子两人的忏悔告白,尽管断断续续,却说得很清楚,已经足够了。当年旅店老板杀人后,把她埋在这个废窖里,尾随父亲之后看见这一幕的比勒尔,担心他人发现尸体,就将尸体做了转移,而旅店老板根本没想到儿子也牵涉在其中。但是这个被无辜杀害的女人冤魂不散,竟牵动周围怨灵群起活动,终于导致了往后多年托卢卡村的惨剧。

    “把宝……宝……宝贝……把……宝贝……还、还给我,把宝贝给我……”

    幽灵对比勒尔的话置若罔闻,嘴上重复着,脸上凶戾之气渐重,简直压抑不住。

    “……?”

    “玛特尔小姐和索雷尔先生爱情才是她最珍视的宝贝,”伊恩向犹自不解的父子俩代为解释,“玛特尔小姐十分钦佩玛格丽特王后的壮举,直到现在她仍要按照她敬仰的皇后的方式,亲自埋葬了自己情人的头颅。”

    “索雷尔先生的头颅?!”村长和比勒尔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伊恩,“可索雷尔先生没死呀!”

第二百二十六章 哭泣的女人

    这个不啻石破天惊的意外重重砸地伊恩一愣。“你千万不要胡说,她可不是人了!”他立马追问村长,

    “千真万确!”旅店老板连忙解释道,“我回去后他就不见了,行李在箱子里,早上外出时披的外套胡乱扔在床上,就是人不见了,到了晚上都没有回来,从此我们就没见过他,他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那里。”

    “他去了那里……”伊恩看向幽灵玛特尔小姐问道。

    “我不知道,”旅店老板摇着头,仍像是在流泪,又像是在叹息,仿佛回想起这些年来的种种。但他接下来所说的话,却令伊恩大惊而失色,再次为世间的不可思议而震惊。

    “其实,索雷尔先生和玛特尔小姐相处的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好,不,可能刚开始是好的,但后来就慢慢地变差了。他们经常吵架,越吵越凶,次数越来越频繁,一开始他们还估计我们,后来就不在乎了。玛特尔小姐特别凶,每次吵架都会把她身边的东西摔个粉碎。”

    随着村长的叙述,伊恩猛然记起笔记所述的所谓‘随着与生俱来的荣耀的褪去,昔日的勇敢无畏便荡然无存,从而,变得平庸起来’,以及笔记最后歪歪斜斜的每页上记载地吵架之类,和‘全世界都像海上撞沉了船,最要紧的是救出自己’那句话的涵义。

    以前他相信爱情最宝贵,遭受变故后又充分认识到了什么都比不过亲情,疲于奔波时又一度认为实力最重要,而实力需要物质的支撑,没有人力败力的供用着实缚手缚脚,施展不开。而现在,他又动摇了,已不知道答案,但确定的是,没物质的保障,人甚至没有资格谈论独立。玛特尔小姐面临的大概就是差不多的窘境,他们出走后,生计成为最要紧的了,首先要亟待解决的问题是温饱。或许刚开始,他们从家中携带的钱财和佩戴的珠宝首饰可以轻松应对这个问题,但时间久了,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不免沦落到坐吃山空的境地,不得不把身边一切,连同骄傲,统统变卖了。

    玛特尔小姐出身贵族,因为一时的爱情冲昏了头脑,但是她过惯了以前的生活,对于私奔后的生活一开始是新鲜,还有和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的喜悦。但是随着生活境遇的变坏,穷困潦倒的逼煎,爱情显得苍白。浪漫总是短暂,感情需要爱人间的相互维护,维护需要面包和对未来美好的期望,而这正是他们所欠缺的。于是他们开始争吵,争吵换来厌倦,厌倦带来失望的恶性循环。他们生活无着,彼此间的爱情也随之消减以至最后消失。他们走出家庭,便没有路可走,而人生最苦痛的就是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无路可走。

    玛特尔小姐的境遇无非那几种可能,逆境反抗,以卵击石,后果严重;受击沉沦,自干堕落;悔悟回归,生活照旧,照影自怜。伊恩不清楚玛特尔小姐已经在那个当中做出选择,他们当初的选择就像走在刚结冰的水面。她知道冰层可能没那么厚,她知道有可能跌入水中,但是依然紧张地想要探险,想要刺激,想要确认心中那一点美好的期望。

    “那天我偶然路过走廊,突然发现索雷尔先生正在角落和一个披着黑斗篷,戴着兜帽,腰佩长剑的客人低声交谈。我感到好奇,因为那个人一看就非常眼生,不是村子里的人,也不是淘金客和商会的人,”村长回忆起那天的情景,“我悄悄走到他们隔壁的墙后偷听,听了几句,我就害怕了。那个黑斗篷的人竟然是通古斯强盗团的强盗!”

    “我害怕极了,浑身哆嗦,腿都不听使唤了。当时我用双手捂住嘴巴,竭力不发出一丁点声响。他们就站在隔壁,谈话清楚地传进我的耳朵。原来那个强盗竟是索雷尔先生主动联系的,他和通古斯强盗团勾结,打算以他的妻子玛特尔小姐为人质,勒索一大笔赎金。索雷尔先生说玛特尔小姐的父亲是一位侯爵,非常疼爱她,他们以她的性命要挟,他的父亲一定屈服。最后,那个强盗问索雷尔先生为什么要干这么卑鄙的事,索雷尔先生回答说他不甘贫贱,一定要跻身上流世界。他还说他拿到他的那份赎金后就到南方去,到安姆重新起家,再也不回来了。至于玛特尔小姐,他说交由通古斯强盗团处置,他不会过问。天呐!那个索雷尔先生一定是疯了!”

    “这和你杀玛特尔小姐有什么关系,难道你和他沆瀣一气?!”伊恩质问道。

    “不是,我没有!”村长赶紧摇头否认,他羞愧的低下头说道,“他们离开后,我回过神,想赶紧把这个可怕的消息通知玛特尔小姐。可是当我到了她房间,看见她胸前的绿宝石挂坠,想到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平日吃着她的,喝着她的,最后还勾结强盗,想要从她身上榨取最后一笔……我又想到我重病的随时可能死去的孙子,我就……我就……”

    伊恩替他说出来,“你就没告诉她真相,反而把她骗出去,杀害了她!”

    “对、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只想把你弄昏,可是……可是我怎么知道……”

    对所有人来说,这是一个悲剧击,但对于玛特尔小姐,则是整个世界的轰然的倒塌。她单纯、热烈、反叛,对爱情的追求表现出执着和义无返顾。她抛弃了名誉、地位,到头来又被爱情背叛,她失去了一切。村长是另一种可恨可悲的可怜人,他并不是那种残忍凶暴的人,那次杀人,也许是他生命中的唯一一次。他只是希望能够换取挽救亲人的钱物,继续过他清贫而平稳的生活,但没想到铸下大错。他失手杀害了玛特尔小姐,更种下了日后的不幸因子,导致了托卢卡村的多灾多难。看着他跪在地上,挣扎着往前爬,痛哭的样子,便是伊恩也能感受到那种深切的悔恨,玛丽更是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多看。

    伊恩不敢去看幽灵玛特尔小姐的表情,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他们都渺小如蝼蚁,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左右不了不公平的事,但仍然不想失望于自己的人性,“玛特尔小姐,我会带着你那份仇恨走下去,请相信我,天涯海角,就算是世界的尽头,我也为你找到索雷尔。你的正义就由我代替你伸张,他的罪恶定交由我的手来惩罚。你们一定会重逢,在那个世界,到那时你再考虑选择原谅或不原谅。”

    幽灵一张毫无表情的假面,眼珠像麻痹了似的呆滞瞪视。现在仿佛受了某种刺激,眼中渐渐有了神采,透明的泪水溢出、飘落,还没坠地就化为雾气。

    她手中突然出现一柄匕首,递交伊恩手中,动作又生硬又不连贯,他发现剑柄的尾端缠着一圈金栗色细丝。这时,浓雾似乎起了某种变化,虽然怨气并未消减,但幽灵却慢慢退走,有些甚至当场消失雾气里。是呀,当心中最珍贵的东西变地可笑时,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值一提了。玛特尔小姐身体冉冉地消失,只一句在一阵冷飕飕的雾气中飘荡。

    “刺穿他的心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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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之歌介绍:
在羊群聚集的国度里
竖立起来的火刑柱
罪孽深重的黑羊群匍匐在地,虔诚无比
愚昧盲目的白羊群站立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名为命运的河流急湍甚箭
所有人将被卷入,沿着起起伏伏的曲线身不由己
我们何去何从
黑暗的密林抑或孤寂的荒原
朽腐的大地绽放鲜艳的恶之花
羔羊独自游荡在没有明日的黄昏
——神啊,请怜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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