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两个魔法师
他们沿着旧路回返，伊恩稍微在亚丽莎后些，他照例是辩不出路的，只是亦步亦趋跟着。
伊恩依然听到哗啦啦流水的声，透过树与叶的隔阂，隐隐约约看到一条白色的河流缓缓地穿行在山岭之间。
河岸边因水流冲刷而斜歪的树木仍顽强活着，向着阳光伸展着枝枝叶叶，纷乱的气根从上垂落，周围挂满了藤曼和植物，姿态优美的水鸟栖息树上，敏捷的松鼠在树梢的空隙间跳跃，一只母熊带着两只幼崽沿着水流平缓的河滩溯流而上。
伊恩吓了一跳，提议避开这对悠闲的母子，亚丽莎同意了，两人改变路线，从另一条路返回村落。
莽莽的森林深处，连绵起伏的山岭都覆盖着厚厚一层植被。想要在这种除了树，还是树的地方生存，必须有旺盛的生命力和不屈的竞争力。
所以，这里是处生长了数百年、上千年的古老树木。固若磐石，色如青铜，气接苍穹，根穿深渊，或高耸入云，或粗壮挺拔，被覆数亩。粗糙的树干足足四十余围，黛色参天，由下到上仰望，却像一根笔直细长的柱子，细微的弯曲变化，在绝对高低差距下，眼睛被迫做出修正，从而看不出细微而真实的变化。
这些树木的中下部分都未有长出枝叶，有的也都枯萎收缩了，一只只就如被吞噬掉的婴儿，伸出一截枯瘦的挣扎过的手臂。每棵树都力争落下的每一点阳光和水，所以叶子都生长在树木顶端，就像是一把撑开的饥渴的手。茂密交织的树冠将每一寸土地都遮蔽起来，阳光偶尔逃过贪婪的绿叶，吝啬地撒下一两点淡金色的斑点。
密林之中崎岖不平，地面裸露着巨大树根和凸起的岩石，表面覆着厚厚的毛茸茸的苔藓。穿梭在其中的他们显得是那样不起眼。森林里很静，偶尔有惊起的野鸟骤然拍动翅膀，尖叫着飞走。
树叶堆积，腐烂成湿的泥土，低矮茂盛的草木和蕨类吸允着其中的养料。上下、左右和前后都是单调的绿，如此的让人倦怠，让人沉闷，以至于完全忽略身边的细微的变化差异。好多植物伊恩叫不出名字，甚至不知道如何给予这种植物命名，它们有的属于灌木，有的属于植物，有的是蕨类和菌菇，还有的至少在他看来非常近似于植物而并非其他东西。
其中最奇特的一种像是线虫附生在大树的树干上的植物，密密麻麻聚集在背阴潮湿的地方，鲜艳的娇嫩的黄色反而引起他的不安。它们的样子非常奇怪，细长的身体似肉非肉，像极了一团纠缠的羊绒线，末端蜷曲的触角密麻麻聚在一起，一下一下蠕动着收缩。
伊恩淹没在绿色的海洋之中，他的个头根本看不见东西，让他的心更加不安和暴露。但伊恩同时又觉得和他又如此的相似，高的、低的，粗的、细的，各式各样的植物紧紧地混杂在一起，平凡，渺小，没有人在意。
伊恩就是一个误入的过客，从它们的全世界经过。怎样来，怎样去，并不因人而存在，不会为人的无知或渊博而增减。在这个角落，彼此纠缠，又互相依靠，就像是各色职业和人物的聚落，或者说这是一个不属于人类的秩序社会。
亚丽莎倒丝毫没感到不适，反而还很高兴，一直叽叽呱呱说着。伊恩回应的很少，只顾专心看地面。忽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迅速抬起头，惊愕地看到两个人类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左边一个是四十五六岁的男子，瘦高身材，细长鼻子，低脑门，灰眼睛，一头长发，两片带嘲笑神情的宽嘴唇。另一人长相则令人不敢恭维：那张近乎四方形的宽脸上狡猾地瞪着一双贼眉鼠眼，翘着一个又大又肥的鼻子，鼻孔朝外翻；剪得很短的白发像鬃似的戳立在他那布满皱纹的前额上边，两片薄嘴唇不停地颤动着，甜腻腻地微笑着。
“两位先生，很高兴再见到你们，请问需要我们帮忙吗？”伊恩把亚丽莎拉到身后，他猜测他们是从集市跟来的，一身长袍，想必是魔法师。
“科科……”右边那个甜腻腻发笑的老人说道，他笑起来就像结核病人的咳嗽，“下午好，这位小先生，还有他漂亮的小女伴，请容许我们自我介绍，他是来自亚雷斯达的强大的魔法师罗文，嗯，非常赫赫有名，他的传说至今还在乡间流传，至于本人，”他一躬身，谦虚到虚伪地说道，“本人尤里亚斯，同样来自亚雷斯达，一名咒法学派的魔法师，实在根本不值一提。”
伊恩知道魔法分外八大学派，各有所长，各有精擅。咒法师们认为除了我们生存的地方，这个无垠的宇宙里还存在着数不尽的空间和世界，咒法师认为他们具现得物质和召唤的生物都是由有着空间和世界的成型意愿的能量组成。通过某些咒法术将生物或物品召唤到咒法师身边，或者可以送到其他地方。咒法师认为他们的法术来源于宇宙创生的能量，他们的法术并不是窃取周围的世界，而是带来全新的还有着极大活力的创造性力量。
“两位尊敬的魔法师先生，请问你们找我们所为何事？”伊恩戒备地注视着他们。
“放松点，年轻人，不要害怕，”尤里亚斯耸了耸肩，令人恶心地咧着嘴笑起来，把脸整个扭歪了，“我和罗文都是有身份的人，我们结伴要做一件大事情，对，大事情，一件关系到整个世界安危的大事，我们为此准备很多很多东西，你知道，魔法并不是无中生有的，事实上魔法需要法术材料，比如警讯术需要一个小铃铛和银线，油腻术需要一小块猪油或黄油。为了那件大事，我们在事先准备了非常多，非常详细，珍贵的、不可或缺的施法材料，但是”他突然耸耸两只驼峰似的肩膀，“一个疏忽我们把材料都弄丢了！”
“嗯哼，丢了？！”伊恩压根不相信尤里亚斯的鬼话。
“是的，所以我们到处寻找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循着线索进入森林，”尤里亚斯叽哩咕噜地念叨着，“我们在寻找一块宝石，一块秘银，或者别的其它东西，但是我只是一时记不起来了而已，你要体谅我们老年人，有时候我们的脑筋会突然的不灵光，”这时他又尖又亮的眼睛落到了伊恩脸上，睁着一双贪婪而饥渴的眼睛，默默地盯着他，“你看到我们的东西了吗？”
说着，他那阴鸷狡诈的目光又慢慢滑落到伊恩的腰间。
第九十三章 威胁
伊恩心里清楚，一定是他和半人马交易的时候招惹了两个来自亚雷斯达的魔法师的注意，引起了他们心底固有的贪欲。因为总是一些惦记你的财产的人，想要摧毁或者抢夺。在黑暗的的森林里，每个孤独的人，都是带武器的猎手，一旦暴露了自己，很可能就会被更高明的猎手发现，被锁定，乃至被消灭。
“我们很遗憾不能帮助的到你们，正如你所见，我们只是森林里没见过世面的野孩子，注定不会与你们发生交集，救世也永远只会发生在我们的床头故事里，我们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应该去别的地方，找更高明的贤者询问，比如灰山的红龙、半人马战士和精灵的大长老，他们一定乐于帮助你们完成你们的壮举。”
伊恩心里总有一丝侥幸和顾虑，他不知道两个魔法师实力如何，能够沟通第几层魔网，又转念想到，他拥有实力与手持的财富实在太不对等了，更众目睽睽之下和人易物换物，就算原本不想作强盗的人都会按捺不住，所以，麻烦似乎是由他引起的。
“小孩子说谎可不好，”尤里亚斯用眼睛盯住伊恩，“我非常的明白，正是你们出身，所以你们无教养，正因为没有教养所以你们才胆大包天，谎话连篇，””挤出最后一滴慈祥和善的表情，“你们知道吗？在我们人类的世界，犯了偷窃罪的孩子的下场是什么？他们会被送到绞刑架上，不管你怎么忏悔哭泣，绞索都会套在你纤细的脖子上，不会松开，也不会晚一分钟拉上去。只要审判官一声令下，刽子手扳动一个轮盘，你脚下的木板一下子打开了，你会不由自主大喊大叫着落下去，你的脖子将在被绳子勒紧的一刻就断掉了，脊椎发出了一声脆响，但你的痛苦就结束了？不，当然不会，你的身体仍会无意识抖动了几下，在绞刑架上微微地摇晃着，裤裆里洒满因失禁而流出的屎尿，臭烘烘的让所有人讨厌。”
“先生，吓唬小孩子同样是让所有人讨厌的，”伊恩捂住亚丽莎的耳朵，“绞死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相反对于周围的小商贩和农夫们来说，这却是一个大日子，因为在行刑的当天，在那里面交易是不用缴纳税款。这是从远古时期传下来的一个传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能这种时候不适宜征收税款吧。领地的全部居民，不计其数的人来观看人被绞死、肢解和摧残致死的罪犯。他们背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粮食和几件手工艺品，牵着山羊，抱着鹅，提着鸡，源源不断不断的从森林里面赶来，在绞刑架的周围站好有优势的地方，比如岔路口啦，旅馆边啦……这样的人多的地方。有钱人则付很高的价格来采购最好的座位，他们把这看作是一种文娱方式，行刑时好像都像是伸长脖子呆看的人，做法举动一如往常，乃至有些无动于衷。既没有体现出怨恨，也没体现出怜惜。我认识的一个品德高尚的先生曾说过，他对把他带向这一粗野现象的那种无情无义的好奇心感到惭愧和堕落，没有悲伤苦楚，与这个场合相适应的心情，没有富有教益的惊骇、没有憎恨、没有严肃性；只有下贱、淫荡、轻浮、醉酒，以及别的五十种不相同方式的招摇于世的恶行。”
“唔，我没有想到，你很了解外面的世界，”尤里亚斯露出大牙笑了笑，“你是个人类，纯粹的人类，而不是半精灵，你一定是个孤儿，流落到森林，他们收养了你？我说的没错吧！有时候泛滥的同情心驱使下野兽养育别的幼崽，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过正是因为如此，这个世界才如此奇妙，对吗？”
“我们该回去了，奇力和塔瑞尔一定等急了，他们会出来寻找我们的，所以，两位远方来的先生，请让我们过去，在我们这里没有你们期望的东西。”
“真是令人意外的冷淡呐，”尤里亚斯对同伴说道。
“动手吧，尤里亚斯，他是决计不肯乖乖听我们话的！”那个叫罗文的魔法师样子变得狰狞了，杀气腾腾地叫道。
“欧，冷静，我亲爱的朋友，你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要知道这对于魔法师是大忌，它会影响你对真理的探索，”尤里亚斯朝那边看去，眼睛里闪出了光彩，“我的朋友已经快要急疯了，要知道那些东西对于我们的事业如此重要，我们是不可能放弃的。小孩子，不应该贪婪，抓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会有生命危险。”
“伊恩，把这个给他们，我们走吧，”亚丽莎塞到伊恩手里一块冰凉的东西，伊恩展开一看，原来是刚才在集市换到的祖母绿。
“亚丽莎，他们想要的不是这个，”伊恩把宝石重新塞回她里，“他们也不会放我们走！”
“欧！看呀，罗恩，你看我看到了什么！”尤里亚斯夸张地故作惊喜地对同伴说道，“你的预言宝石！天呐，我们的东西真的在他们手中，我猜一定是这样的，这个人类的男孩一定是个前科累累的扒手，他潜入我们的实验室，盗走了我们的宝物，畏罪潜逃进了森林，用花言巧语取得了精灵的信任，他以为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却没想到正义可能会迟到，但从来不会缺席。”
“是的，你说的对，我的朋友！”罗文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觉得尤里亚斯答话中含有某种妙不可言的意味，他们是被迫的，遭到过损害，现在是迫于无奈。
“但”尤里亚斯又拦住同伴，一本正经地说道，“即使对如此卑鄙的你，我仍然心怀慈悲，仍然想给你一条生路，交出我们的宝物，我放你们走，不然的话”他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快速颤动，在空气中急速划出一道道符文，“强酸箭！”最后，他厉声喊道。
“嗤”地从他指尖弹出一支青碧色的箭矢来，朝他们疾射而去，他们连忙向一旁躲避，魔法掠过他们，击中上方的树干，咔咔一阵脆响，头顶枝杈树叶断落，从半空中飘，其中甚至还有一根手臂粗细的粗大的枯树杈，砸到其它的枝干上，断裂成好几截，裹挟着遭受无妄之灾的新鲜叶子簌簌下落，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雪絮。
“看到了吧，这就是你们妄图反抗的下场！”尤里亚斯恶狠狠地威胁道。
第九十四章 抢攻
马友夫强酸箭是咒法学派的直接攻击手段之一，魔法的前缀以创造者冠名，大魔法师马友夫是一位精灵，露娜骑士团的领袖，人称“炽焰王子”，他发明了一系列以他名字命名的魔法，马友夫强酸箭就是其中之一，这道魔法类似于塑能学派火焰箭或者寒冰箭那种法术，不过效果是强酸腐蚀罢了。
“亚丽莎，你怕吗？”伊恩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魔法师，低声地问背后的人儿。
“不要小瞧我喔，伊恩，我也可以战斗的，我并不比恩尼亚里斯弱！”亚丽莎跳到他身旁，挥挥小拳头抗议道。
“亚丽莎”他一怔，没想到平时退让到有点懦弱的她竟然有这么大的勇气，“嗯，”他重重一点头，“我们一起打跑坏人！”他对着着她重重一点头，从次元袋中抽出一根魔杖。
“我的老天，你看，亲爱的罗文，我们看到了什么？！”尤里亚斯冲着同伴说道，“两个不自量力妄图挑战我们的小家伙，不可思议，他们难道不明白横亘在我们之间不可逾越的巨大实力差距的鸿沟吗？你看看他手中拿着什么？魔杖！我们的魔杖，他打算浪费我们的魔杖对付我们。我猜测他还拿着我们的什么东西？次元袋，对，是次元袋！以及里面数不清的宝贝！真是个坏到骨子里的小畜生，他的心都黑透了，不可救药了，就连森林之子都已经被他污染，堕落，沆瀣一气了。”
“我们快动手吧！”罗文急不可耐地道。
“当然了，为什么不呢？取回自己的东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谁都没资格说三道四，”他贪婪地注视着两人，就像鬣狗注视着一块腐肉，“再说我们这是除恶，这小子走过那里，就污染到那里，森林因为他而枯萎，动物因他而魔化残暴，就连美丽的精灵看了他一眼就像婊子一样下流肮脏，我们是在替森林中的万物剔除这个毒瘤，西凡纳斯都会感激我们的。”
“亚丽莎，我来牵制他们的注意力，你在旁边骚扰他们，小心他们的奇怪手段，不要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伊恩大步踏出，英勇无畏地面对着他们，“我们一定没事的，相信我！”
“伊恩，你要怎么对付他们，他们都是魔法师，很可能都已凝结真名了，”亚丽莎担忧地在后面看着他，“还是我负责牵制他们吧，你是魔法师，我不是，我保护你施法，我比你更熟悉森林，整个森林都会站在我这边对付他们。”
“不要为我担心，我也有些手段的！”伊恩回过头张开嘴吧大咧咧一笑，拍拍胸膛自信地向她保证，然后，他回过身对着两个魔法师大声的宣战，“来吧！渣滓们！我一个子儿都不会施舍你们的！”
“真是不知好歹的兔崽子！”尤里亚斯觉得他内心的满腔的善意和好心都被这个可恶的人类少年无视和践踏了，执意在送死的路上狂奔。“就算密拉斯降临也拯救不了他！”他忍不住如此想道，因无视和践踏的心顿时燃起熊熊怒火，这是对他的侮辱，对人格和名誉都是如此，他必须付出代价，必须死，必须用他们的血来洗净。
“罗文，你负责抓捕那个小妞，小心点，别被她的外貌所迷惑，她是半精灵，肯定比这个小子棘手，不要放跑了她！我解决了这小子，我们一起来对付。”
“放心，我不会的失手的，我还缺少一个半精灵的标本，绝对会珍惜眼前这个机会。”
尤里亚斯和罗文一说一达间，魔法灵光从他身上绽放浮现，这是各种法术防御激活的讯号。
伊恩不多废话，不等他们准备完毕，右手握着魔杖虚指，一串火球发出爆裂火光朝着两人疾射。尤里亚斯举起法杖，一个小小透明阴影护罩自杖头弹出，瞬间扩大，笼罩住他和同伴，在千钧一发之际将火球弹开。
伊恩觉得森林空隙微微一缩，像颗心脏似猛地跳动一下，整个空间都跟着黯淡了一分，然后就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明亮闪烁起来，烈焰从滚滚黑烟的喷涌而出，剧烈爆炸裹挟着大量的冲击波和碎屑，以磅礴的气势向四面八方扩散，噼里啪啦打在尤里亚斯的透明护罩上。熊熊火蛇贪婪而饥渴地舔舐着新鲜的植物，仿佛发了疯，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火焰好像巨人盖密尔沸腾的胃液企图消化融化万物。
“混蛋，你这个阴沟里的爬虫，你不能这样做，你这么做深深侮辱了魔法师的尊严！”尤里亚斯在护罩之内怒不可竭，魔法师之间的战斗，按照惯例，双方先构建防御，然后相互试探，拆解对方魔法决出胜负，最后决定撤退与否。像伊恩这样开场直接抢攻，很不合常理，他才是标准的魔法师做派。但他似乎忘记了，伊恩并不算一个真正的魔法师，不在乎也不知道魔法师间约定俗成的规矩，他面对正牌魔法师，只能像野蛮人一样抢攻，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琼恩一击不中，毫不迟疑，魔杖虚空连划，又释放出一个个火球，他无需诵咒，无需做精细复杂的动作，连材料都不用取，施法速度比对面快不少。尤里亚斯他们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正在准备一个法术，眼看护罩龟裂，摇摇欲坠，心内一慌，动作就走形，原本已经即将蓄积完成地魔力丝丝缕缕尽数消散在空气中。好在罗文见机的快，立即补充了一个元素护盾，替他挡住了火球。
伊恩不敢让他们腾出手来回击，他们是货真价实的魔法师，一旦反应过来，将是他和亚丽莎不能承受的打击。他从次元袋中抽出一根又一根魔杖，火球术轰轰的飞出，不敢有停歇。火球不断在他们附近坠落，火焰相互追逐，爆点密如雨滴，冲击波一圈圈向四面八方扩散，两个倒霉的魔法师只能手忙脚乱补充和维系护盾。在他们苍白的脸色映衬下，大火肆虐横流，火焰漫卷，吞噬了一个，又一个灌木，将他们完全包围笼罩在血红色的光芒之下。
第九十五章 炼狱四臂猩猩
火球爆炸的巨大的轰鸣声此起彼伏，树木不停得颤抖着，空气中散发着焦灼的气味。熊熊大火已经吞没了大片的森林，点点火星飘动，飞入树冠消失不见。碎裂的木屑和崩飞的泥土打得四周的低矮的植物枝条断落，叶片狼藉。
火焰映得附近通红透亮，伊恩隔着火焰可以看到有两条影子明灭晃动。一棵干枯的巨大的橡树不知是大火灼烧烧，还是它本就已经承受不住衰朽的身体，从一人半高的部位折断，噼里啪啦横倒在双方之间，腾起滚滚烟尘，一时遮蔽了两方的视线。
与武僧拳拳到肉，骑士剑剑相交，刺客诡秘必杀不同，魔法师极少与人近身搏杀，而是使用法术将敌人限制在一定距离或者控制在适当的位置，用神秘的咒语摧毁他们的敌人。这说起来似乎不如近战者血腥刺激，但却更加危险和不可控。魔法师间的战斗或绚烂华丽，或诡异寂静，魔法的力量千奇百怪，失败者往往被神秘的力量蛮横地撕碎，尸体像是一堆没人要的破棉絮散布遍地，或者尸体没收任何伤痕，灵魂去早已泯灭……他们攻防交错，胜负往往一线之间，一旦受到干扰，一个细微的疏忽，都可能被对手抓住机会，一举翻盘。
而尤里亚斯显然不会错过这个意外得来的机会，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斗篷上绘制的图案陡然闪了一闪，两只狰狞怪物从虚中跃出，全身铁毛钢鬓，利爪獠牙，朝着伊恩猛扑过来。
伊恩看到从烟与火中高高跃出的怪物，立即改变火球轨迹，一串火球如鸟群朝着怪物扑去。一颗火球巧合击中一只怪物咆哮的血盆大口，蓬地一声巨响，它的脑袋四飞五裂，脑浆涂满焦黑的草叶。但另外一只紧跟着扑上，伊恩不及调整魔杖，不得不后退闪避，同时双手握住杖身，如长矛的用法，一记突刺，抵住怪物的下颚，顺势将它挑飞。
“罗文，护罩交给你，保护我！”尤里亚斯乘机发动了反击，低沉的咒文急促念出，双手交织，各种魔法材料接连抛到地上，一只只狰狞可怖地怪物自虚空或黑烟中被走出，獠牙间滴落黏稠而透明的唾液，前爪急躁地刨着干焦的地面，倒立背毛，咆哮低吼。它们随着尤里亚斯的口令，争先恐后向伊恩发动进攻。
尤里亚斯精研的是咒法五支分中的‘召唤’，最擅长召唤各种异次元存在的怪物前来助战，用绵绵不绝的数量来拖死对手。他召唤的怪物都不强，防御也不高，顶多和森林中的野狼差不多，但数量够多，召唤的够快，源源不断出现，潮水般涌向伊恩。
伊恩也在庆幸手中有足够多的爆裂魔杖，塑能学派的魔法最擅长地就是造成范围性攻击，用火球对付尤里亚斯的召唤生物得以尽展所长，只见火焰爆发，焚烧群敌，清扫杂余，竟无一只冲近他跟前的。但是，天平已不知不觉发生倾斜，他被拖进了对方的节奏中，无法对尤里亚斯直接攻击。
伊恩抬头看着那个魔法师，尤里亚斯聚精会神召唤怪物，召唤师自然有他的弱点，那便是召唤师在需要全神贯注召唤，期间不能分心，不能移动，无法防御闪避，很容易被攻击打倒。可是尤里亚斯早有准备，罗文寸步不离，协助防御，根本不去理会亚丽莎的骚扰。
伊恩看到罗文在法球中又给自己和尤里亚斯施展一个模糊术，他们的身形顿时便飘忽不定，若隐若现，仿佛是水中的倒影，让伊恩和亚丽莎产生视觉的偏差，自然也就更难进行有效攻击。他想要像一开始那样抓住机会打个猝不及防，已经很难办到了。
更让伊恩担忧的是尤里亚斯在刚才那一波召唤生物之后，施法的速度越来越慢，手势更加复杂多变，晦涩的吟唱声惊心动魄，他不用思考，确定及肯定，尤里亚斯一定在召唤一个非常强大的怪物。
只见尤里亚斯面容扭曲，越发显得丑陋狰狞，澎湃的魔力在虚空中旋转着，凝聚着，在指尖汇集，法师苍白干枯的手一指，一个巨型的魔法阵生成。然后他伸手从怀内取取出一簇黑色的毛发，将那团毛发丢进魔法阵，宣告着法术的完成。
随着那团黑毛燃烧殆尽，魔法阵顿时邪炎熊熊燃烧，扭曲的黑色骨骼从中生长，构成一扇巨大的门。一声低吼声从门的另一侧响起，一个庞然大物从骸骨之门走出，伴随着它的出现刺鼻的硫磺味布满森林的角角落落。
那是一头看起来长着四条手臂的猩猩，它的四条手臂看起来是如此的不匀称，两条前臂比成年人类的大腿还要粗壮，两条后臂稍细一些，但依然比最强壮的成年人类双臂还要粗壮。猩猩蹲坐着超过八英尺，通体漆黑的毛，皮毛下隆起块块巨大的肌肉。
“小子，能死在我的炼狱四臂猩猩手里，是你们的运气，本来我不想走到这步，是你们逼迫我的，你看看你都对我们做了什么，造成多大损失？”尤里亚斯心疼地着看耗干净能力的魔杖，由于刚才的魔法对他的消耗着实不少，所以他不住气喘吁吁，“算了，你们的错就要你们的小命弥补吧！”
说完，他对召唤的怪物发出了攻击的信号。
本来目光呆滞的四臂猩猩渐渐目露凶光，杀气腾腾。它低下头，用一双赤红的眼睛盯着伊恩，突然荷荷怪叫着向他冲去。亚丽莎见状舍弃了对魔法师的纠缠，阻拦住了对四臂猩猩，伊恩挥杖在旁协助。两人的攻击不但没对四臂猩猩造成伤害，反而更加激起了它的凶悍，只见它怒吼连连，四只手臂大风车似的飞舞，势不可当。
“要是我会驱逐术就好了，”伊恩看着狂暴的四臂猩猩，竟生出一股无力感。
召唤师的异界生物都是真实存在的各个异界的生物的投影，本体不会来到他们所在的物质界。曾经那个流浪的游吟诗人歌谣中黑暗精灵崔斯特杜登就有一只黑豹雕像，通过雕像黑暗精灵他能够召唤出一个名为“关海法”的黑色雌豹。而母豹本体在星界，出现的也是投影。驱逐术就是一种专门克制异界存在的魔法，其原理就是切断本体和投影之间的联结，从而迫使投影自动消失。
尤里亚斯召唤的炼狱四臂猩猩，以投影方式进入物质界，力量已经大幅度削弱，甚至不足本体实力的十分之一，倘若真是本体，他和亚丽莎根本抵挡不住。
苦难的磨砺造就了伊恩如今矫健的身手，他快速穿插在繁茂的密林和飞腾的尘烟中。不断避开四臂猩猩投掷的巨木，躲过尤里亚斯或罗恩的魔法。尖锐的风声和树木劈啪撞击折断地声音不绝于耳，粗大环抱的巨树像玉柱倾颓，然后身后就卷起一阵巨大的气浪。
尤里亚斯冷哼了一声，眼睛里光芒闪烁，一道魔法符文凭空消失，同时一团黑暗从指尖翻腾涌出，急速幻化凝聚成一只幽影朝着伊恩凌空扑击。
伊恩闪避不及，登时被扑个了正着，双腿一软，噗通摔倒。四臂猩猩随后扑来，两只巨大手掌死死按着他，将他牢牢固定在地上。猩红地血光在它眼眶中跳跃着，一对巨大的獠牙的血盆大嘴张开，喷出浓烈的硫磺味，两排锋利地牙齿仿佛森森寒光的剃刀，咔嚓一口，朝着伊恩地脑袋咬了下来。
第九十六章 千钧一发
“伊恩！”亚丽莎惊骇欲绝，但两人之间距离颇远，只能眼睁睁着惨剧发生。她要不顾一切冲到他身边，却登时被尤里亚斯和罗文的诅咒和虚弱射线击中，身体摇晃几下，勉强没有摔倒，她绝望地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紧接着亚丽莎听到了四臂猩猩发出撕心裂肺地惨嚎，还有尤里亚斯的意外惊呼，她疑惑的睁开眼睛，原本正打算享用美餐地四臂猩猩腾地跳到半空中，随即扑通摔落下来，在地上拼命翻滚，很快庞大的身躯就化作一团气体，漂浮着，冉冉散去。
“好险！”伊恩一挺身从地面跃起。就在刚才的危机关头，突然灵光一闪，也或许是冥冥中的指引，他神使鬼差将左手搭在四臂猩猩的小臂，心念转动间，手腕上的荆棘状的花纹突然宛如活物，游蛇般在手腕不停旋转，迸发出璀璨的金色光芒，圣洁的神力通过他的手心汹涌地灌进四臂猩猩的体内。四臂猩猩果然抵御不住，投影立即被摧毁，返回无底深渊。
伊恩刚喘口气，不料祸生肘腋，在刚刚迈出右脚之际，脚腕处一紧，仿佛被脚镣铐住了。他低下头，两只岩石手臂不知何时破土而出，牢牢抓住了他。原来对面的罗文趁着他刚驱退四臂猩猩的片刻的松懈，暗中完成石爪术，擒爆住伊恩，封锁他的行动。
罗文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支小巧精致的手杖，然后举起手杖，念诵咒语，用顶端的红宝石朝着伊恩挥了一下，在空气中留下一个闪光的金色光点，再挥了一下，又留下一个金色光点，继续挥一下，又留下一个金色光点，三个光点呈到三角形分布，在同一时变得明亮耀眼然后，三道炽烈的光束骤然爆发，划破浓烟烈火向伊恩刺来。
强烈的阵阵警兆刹那间在伊恩心内回荡，无需任何分析思考，他清楚感应到了危及生命的危险，然而此时他已经不能后退和闪避了。他马上启动了魔法首饰的防御阵，一面半球形的透明护罩在他面前展开，光束击中透明护罩泛起阵阵漪涟，仿佛水花飞溅，片刻之后，光束与护罩同时消弭于无形。
伊恩来不及庆幸，因为尤里亚斯的魔法飞弹已经朝着他的头颅奔来，他将心一横，身体表面瞬间生出灰白色的大理石皮肤，头一歪，垫起左肩承接了这些魔法飞弹。石肤术的保护，却成功地削减了魔法飞弹的伤害，但也不是全无代价的。
伊恩实打实承受了魔法飞弹的打击，登时被震得七荤八素，强大的冲击力让他昏天黑地，摇摇欲坠。亚丽莎的惊呼声在耳边回荡，既遥远又挨近，但他却已经无力分辨清楚。如果不是石爪术的擒爆，早已不支倒地，就在眼角模模糊糊的余光中，又有三枚能量球如三颗星星从高处降落。
就在这紧要关头，一道绿光打中伊恩的身体，他猛地清醒不少，一眼就看见亚丽莎浑身泛起阵阵绿光，替他挡住了两枚能量球。但他来不及多想，勉强提口气，伸手对准仅剩的那一枚能量球，几乎同时，能量球撞到了他的手掌，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猛烈的冲击震的伊恩前后左右打着筛子，右臂软软下垂，已经彻底麻木，抬不起来，不知是否粉碎或骨折。
他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但依稀能够感到景物在不停地跳跃变化著，剧痛让他的头脑一阵阵晕眩，耳中轰鸣不止，豆大的汗滴自额头滚落，但他仍然死死咬紧牙关，勉力坚持着。无暇思索，对面魔法师的第四次攻击呼啸而至。半球形透明力场再次张开，魔法的攻击无一例外地重重砸在透明的护罩，只听啪地一声脆响，他胸前一阵酥麻，佩戴在的脖颈间项链炸成粉末。这个能提供透明力场护罩的魔法项链在他的强制摧动下，不堪负荷，彻底报废。
随着项链的碎裂，一波剧痛如浪潮席卷他的大脑，里面混混沌沌，昏昏沉沉，好象一团面糊，里面几个未调和均匀的面疙瘩在一抽一抽的跳跃疼痛。“精神透支了！”伊恩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前的魔杖、之后连续维持的魔法防御，耗去了他太多的体力，并随着魔法项链的毁坏而产生了反噬。
他微微喘息，脸上带满倦色，连续摧动精神，榨干了他的体力，他已经感到一种深深地疲劳从内部攫住了自己的身体。他叹了口气，脑中急转，思考如何对付后面的攻击，但一时间那有什么妥善的应对之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尽力而为。
对面传来罗恩的大声诅咒，他然后取出三张卷轴再度进攻，随着卷轴在他手中化为齑粉，一枚火球、一支寒冰箭和一柄力场剑浮出在他的身后，不知他用的什么手法，全部固定在半空，蓄力待发。伊恩使劲摇晃了一脑袋，检查一下自己的情况，简直糟透了，现在想动一动都很困难。
而胜券在握的罗文遥遥一指，魔法发出尖锐地呼啸，刺破空气，一齐袭向着伊恩来他打算一举将他置于死地。就在这千钧一之际，一道柔和的绿色光柱从天而降，笼罩住伊恩，罗文的魔法冲入光柱，如泥牛入海，没激出任何动静。在罗文与尤里亚斯惊愕的视距，藤蔓从四面八方伸出蔓延，将两人缠了个严严实实。他们猛想起了什么，大惊失色，‘吧嗒’一声响，罗文的手杖再也捏不住，掉落到脚下。
森林上方，阴云汇集，天色渐昏，铅灰色的**压在炎炎烈焰之上，空气一分热，一分闷，一丝风，万物低垂，这正是降雨前的征兆。果然，稀稀落落的雨点很快从天而降，越下越大，整片森林都被一片银白色的水花所笼罩，充耳处尽是雨声、滋滋声和簌簌叶响声。水珠从叶梢、枝干还有焦黑的横木滑下，又落进火场。高高扬起的火苗战栗着蜷缩，白烟弥漫，燥热一下子消散……刚才还在熊熊燃烧的烈火，顷刻只剩下一堆漆黑的余烬。
伊恩弯着腰，拄着一根魔杖，支撑着不倒。他抬起苍白的脸，雨水哗哗，黑色的头发贴在额头上，水珠沿着发梢经过脸颊和鼻尖，滑过上唇和下唇，从下颌滴落到地面谢天谢地，德鲁伊终于赶到了！
第九十七章 转危为安
突然，一只渡鸦从树木间飞过来，落到一块巨石上，那只乌鸦一落地身体就扭曲着变大，最终化作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他穿着一件破烂的旧皮甲，手持一根橡木，绿色头发纷乱地披在肩头。他的双眼扫视着火焰的痕迹，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外来人，你们破坏了森林的平静和安宁！在一望无垠的森林内，任何生命，无论动物，还是植物，无论有智慧的，还是无智慧的，每个生命都那么精彩动人，这旅程中，有生，有死，有悲伤，有喜悦，有恐惧，有痛苦，不是只有人类的生命才值得尊重。你看看现在树木和草地和空气，一切都被你们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如果还不醒悟，等待你们的必将是快速且痛苦的灭亡等等”那个高大的德鲁伊忽然停住了，鼻子不住嗅着，“还有邪魔的气息，堕落的外来人，你能竟敢在森林召唤邪魔……”
德鲁伊巨大的声音仿佛在森林中回荡，仿佛雷鸣震得所有人耳中隆隆作响，伊恩虽微微一窒，忍不住得意，他看到周围一个接一个的德鲁伊从中出现，完全封锁了他和那两个魔法师的退路。
伊恩在战斗的一开始不计代价和后果的疯狂使用魔杖，从而引起漫天山火。因为他自知他和亚丽莎根本不是两个魔法师的敌手，也无法逃脱不了，唯有求以援手。但莽莽原始森林，地广人稀，奇力和塔瑞尔根本赶不过来，唯有寄希望于身后的巨龙之巢集市上的人们。集市不光有冷淡精灵和闲散半人马，还有德鲁伊。
德鲁伊自称为自然之子，奉行自然之道，追求的是生命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他们触摸泥土的柔软，嗅闻森林的芳香，懂得生命的神秘与可贵。他们可以使用自然的力量，控制树木荆棘，召唤动物伙伴，可以变身成熊、狼、鱼等动物出没在各种严酷的环境下。他们自然和中立的拥护者，将整个荒原都当作是自己家园，反对人类的扩张导致的荒野开垦、森林砍伐，为了保护自然界可以与任何势力战斗。
他在赌巨大魔力波动和蔓延的火焰一定能引起德鲁伊们足够的注意，只要他和亚丽莎坚持几轮或十几轮时间，一定会有德鲁伊出面干涉。正是鉴于此，他在战斗中一直不敢使用碎魔晶，他惧怕克林辛尼朋邪恶的力量引起德鲁伊的警觉和敌视。现在看来，他的确赌对了。至于尤里亚斯召唤出炼狱生物，能彻底吸引了德鲁伊们的敌意，则是个意外之喜。
“尊敬的大德鲁伊阁下，”尤里亚斯脸上白了一大片，“我们并无恶意，我自然懂得以人与森林和谐相处对大家都是有益的，我平日走路都尖着脚，尽量不踩到一些花花草草，这些都是他干的的！”他一指伊恩，“对对，是他！他阴险地点燃无边无际的火海，企图嫁祸于我，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要相信我！他是一个贼，偷了我的财产，跑进了森林，我和我最富有正义的朋友罗恩一起尾追到这里，他腰间的次元袋，袋内的所有东西，它们它们都是我的，是我的一丁点财产。我上了岁数，以后全得靠它们哩。噢！天呐，就这么回事，你们不会不相信一辈子行善积德的一个老人的话吧。”
“亚丽莎，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那个德鲁伊显然认得亚丽莎，亚丽莎在一个女德鲁伊的治疗下已经渐渐恢复精神。
“渡鸦大师，这是伊恩，我父母从兽人手下救下的一个人类之子，我最好的伙伴，”亚丽莎先向德鲁伊介绍了一下伊恩，“我和伊恩来巨龙之巢举行的集市，我们……”然后，他原原本本将在集市和在此处发生的经过详细讲述一遍，更指认了是尤里亚斯召唤的炼狱四臂猩猩。
“人与人的价值被各种奇怪的世俗标准所间隔，彼此之间难以相爱和尊重，人类社会成了与自然渐行渐远的一颗丑恶的毒瘤。有些人以畸形的、强迫的方式活着，不愉快，更谈不上悲伤，仅仅只是活着而已。”亚丽莎旁边替她疗伤的女德鲁伊叹息道。
“不能因为她是半精灵就听信她的，她已经被那小子迷死了，对真相视而不见，尊敬的大德鲁伊阁下，偏听偏信并不是高尚的道德，你应该听取同样崇高的人的话，”尤里亚斯一个劲地打着哆嗦，连伊恩都看得出他手中的法杖在不住颤抖，“比如那儿明明就是一头鹿，她非说是一头马，你坚持相信它是一只马，就会罔顾它是一头鹿的现实。我们常常是这样：需要听的话，喜欢听的话，我们才听；不喜欢听的，不愿意听的，就会不听。但是，结果有时候恰恰是相反的。”
“闭嘴，你这个巧舌如簧的邪恶魔法师，正因为沉溺于魔法的暗面，所以才荒淫无耻，谎话连篇，你们没有强大的精神抵御深渊的诱惑，与魔鬼签订契约，出卖自己的灵魂，对动物、自然造成破坏。你无论怎样研究魔法，也无法摆脱它**破损的形式。你们的那些所谓魔法，那些渺小的戏法，只是对精灵的苍白的模仿。”一个精灵厌恶地说道，他披着斗篷，掣着短弓，明显是个游侠。
精灵文明远比人类悠久，人类方兴未艾时期，许多人类智者以精灵为师，学习知识与魔法。随着文明的发展，对于世界的认识，人类抛弃了精灵魔法，自创格局，最终演变成更加普及的八大学派。如今精灵魔法式微，不但是人类，就连其他种族，甚至很多精灵都接受人类魔法。不过很多这个高傲的种族犹自口是心非，便在魔法前加了‘高等’一词作前缀，以示与人类的区别。
德鲁伊们不理睬尤里亚斯的抗议，直接带走了他和罗文，对于他们的处罚自然不是亚丽莎和罗恩能知道的。他们回到精灵聚落，矮人奇力迎上来，他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激动地对伊恩说：“你替我酿酒，一次次失败，亚丽莎在你身边；你打架失败，亚丽莎在你身边；没人认可你的时候，还是亚丽莎在你身边…….”伊恩不明所以，但仍很感激地看向亚丽莎，只听矮人接着说：“我觉得你真是个扫把星！”
第九十八章 曼德拉草
“伊恩，不要整天无所事事了，”这一天，矮人奇力走到他和亚丽莎面前，圆溜溜的小眼珠内透出非常大、非常大多不满“跟我去森林，给我打下手，你也需要为这个家出一份力，没人可以不劳而食，这就是森林的规矩。”
“为什么叫他去？”坐在伊恩对面亚丽莎皱起细细的眉头，“他右手还没复原，不能搬重东西。”
“他的伤已经好了，也喝过大长老的药了，那天还有德鲁伊给他治疗，他现在跟着我帮些忙一点问题都没有，”矮人毫不留情面的反驳女儿。
闻言，亚丽莎立即嘟起嘴，“那我也一起去。”
“不行！你要留在家里帮忙，”矮人摇头道，“塔瑞尔采集了很多树莓，今天要全部制作成果酱，她需要个人在旁协助，你最合适。”
“没事的，亚丽莎，”伊恩站起，“我也正想出去透透气，你就留在家中，我和奇力和快就回来的。”
“你最近怎么了，为什么非要拉着伊恩一起，”亚丽莎见他如此说，只好默认了，大眼睛盯着矮人满是疑惑。
“还不是因为他的晦……咳咳，小孩子那来的这么多疑惑，”矮人重重咳嗽两声，不轻不重责备一句，“伊恩，别忘了带着赫克特，”他马上扭过头吩咐，赫克特是一只猎犬，它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脸和背是黑色的，四肢和腹部是浅灰色，有强健和发达的肌肉，强壮的骨骼，高大威猛，非常的威严有气势。
“好的，”他答应。
伊恩跟着矮人奇力，牵着赫克特走进一片老椴树林，椴树冠盖浓密，叶子却很小，直裂近秃的小枝如怪物的尖锐的指甲扭曲地伸向四方，树下永远一片浓荫。他们刚刚踏进林子，一只山鹬就从灌木丛里惊起，矮人立即朝山鹬射了一箭，就在那一瞬间，山鹬突然半空定住，在离他们没几步远的地方直直坠落，落在一丛灌木后面，伊恩松开手，赫克特欢快的窜出，迅速把射死的山鹬叼给矮人。
“不错，挺肥的，”矮人翻来覆去检查一番，递给伊恩，伊恩收在猎袋中。
他们继续前进，椴树林的尽头是一条叫埃尔伦的小河，小河在离段树林约五英里的是一个无边无际的沼泽，沼泽的周围及沼泽中的长着密匝匝的芦苇荡，在沼泽的浅水湾和芦苇之间，生息着无数飞禽，有野鸭、灰雁、丝鹭、潜鸟、、鸬鹚和长脚鹬等等。它们一大群一大群地在水面游荡，听见矮人故作小心而弄出的动静，腾空而起，像一片遮天蔽日的乌云，呱呱叫着飞向别处。
伊恩和矮人顺着岸边走，追踪着鸟群，直到晚霞照映水面，落日的余晖在天空中开始变浓并扩散开来的时候，矮人才罢休。他们打到了相当多的野味；满满当当的猎袋勒得伊恩的肩膀非常难受。
“不对呀？你每天都猎到这么多的猎物吗？”伊恩背着猎袋诧异地看着矮人，“为什么你每次只带可怜的几块木薯茎块或一小兜有毒没毒的蘑菇回来，难得带几只松鸡或野鸭，难道……你、都拿去换酒了……”他大胆猜测道，“我好几次都闻到你身上有酒味！你和外面的人有联系，是不是这样子的，奇力？”他问道。
“你要我背着这一袋子死鸟被精灵追杀吗？我只和在森林的人打交道，他们和我们生活在一起，我们只是平常不愿意让他们见到我们而已。但着并不代表我们封闭，我们偶尔也在某段时间和那些人结下友谊，就像该死的你和亚丽莎一样，”矮人瞪了他一眼。
“你承认了！你还和谁见面，德鲁伊？猎人？……还是商人？”
“别瞎猜了，该做正经事了，跟我来。”
“我们不是回家？”
“谁说要回去了，我带你来就是要做一票大的。”
伊恩背着猎袋，跟在矮人后面，跌跌撞撞走过长长一段灌木丛，费劲爬过一道山冈，他已经彻底寻不到他所熟悉的橡树林和林中的精灵村落了。伊恩脚下一条狭窄的山谷在蜿蜒延伸，左右和对面耸立着墙壁似的密密的白杨树干。
他困惑地放慢脚步，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那里？”他问前边的矮人。
谷底里的又高又密的野草全都湿漉漉的，风从草尖吹过，长长的暗绿色的波浪从身边拂过，发出咻咻地蛇虫经过的声音，令人感到有些害怕。矮人转到另一边，往左沿着白杨树林走。蝙蝠在朦胧的天空中盘旋着；一只树梢的猫头鹰发出呜呜的声音，还没正经啼叫。
“我们快到了，只要走到那一头，”矮人回答，‘你马上就可以看到我们要找的东西，肯定会明白，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不一会儿，矮人停下来，小心翼翼拨开草丛，接着幽昧的光，伊恩看到地面一个褶皱、易碎的卵圆形物，叶为锯齿状，呈暗绿色，结卵圆形的果实的大叶片植物静静生长在其间，“曼德拉草！”他惊讶地脱口说道。
“你认识？”矮人有些意外。
伊恩点点头，他只是没想到这里会在这里碰到曼德拉草。
曼德拉草是具有神奇魔力的植物，人们把它叫做“荣耀之手”，而且认为任何东西到了这只手里，都会加倍地奉还：一块金币变成两块，一袋粮食变成两袋……不过，传说曼德拉草长在绞刑架下，由吊死的囚徒的血肉与**滴入土地后生长出来的，所以曼德拉草根部呈人形，还分成雄性和雌性。绝大多数善神的教会憎恶曼德拉草，曼德拉草也是在女巫使用最多的植物之一，曾经一个伪装成圣女的女巫就是在兜里揣了一株曼德拉草才暴露的。曼德拉草具有邪恶的生命，种子是地下已经死去的人创造的，目的也在于谋杀等等肮脏的目的。
当然，大多数普通人才没空想这么扫兴的问题，它是昂贵巫术奢侈品，催情药，更是一棵价值连城的活的金币。拥有曼德拉草的人可以随意地使用它的灵力。况且它天然具有驱虫，止疼，治失眠的功效，不能生育的人还把它放在枕头底下求子根据记载，古代的雅各和利亚的长子流便在田间发现了曼德拉草。雅各的第二位妻子、利亚的妹妹由于不能生育，渴望从姐姐手中得到它，提出将该夜与丈夫同床的权利作为交换。此前利亚在生下四个儿子后，已经停止生育，但在此后利亚又再度怀孕，连续生下2个儿子和1个女儿。
“你打算采集这株曼德拉草？”伊恩问道。
众所周知，采集曼德拉草的确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因为，当你往外拔它的时候，曼德拉草会发出非常可怕的尖叫，这种声音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号，凡是听到这种声音的人不死即疯。他见矮人点头，露出戒备的神色，“你打算让我……还是赫克特……来采集曼德拉草……”他寒声问道。
第九十九章 资质
“曼德拉草会跑，我追了它好几次了，后来我听说只要有个人类在场，它就不会跑掉，”矮人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当然赫克特更不行了，我怎么可能用人类的手段去采曼德拉草，着太残忍了，赫克特是我家庭中的一员，和我们每一个都感情深厚，如果我这么做了，塔瑞尔一定会失望，亚丽莎难过的哭泣。”
矮人口中说的人类手段伊恩也听说过，人们从来不会亲自去拔曼德拉草，事先用特质的象牙工具将曼德拉草根部周围的土壤刨松，然后，在草上拴上一条狗，离狗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放上一块肉，然后人走到听不见声音的地方。当实心眼的狗使劲去抓那块肉的时候，倒霉的狗它以将曼德拉草连根拽出来。当着一切都完成之后，再过来拾取草根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那不可避免的厄运就让狗代替人承受了。
“就叫我来做这个，”伊恩见矮人不是打算把他和赫克特当做采集曼德拉草的工具，脸色慢慢缓和下来，“其实不用的，因为这些都是流传在乡间的奇闻异事，大家都没亲自做过，其实我想你使一把劲，朝天大嚎，彻底盖过曼德拉草的尖叫，就可以保周全自己？如果你想让我一起喊，我也不会拒绝，但我的声音肯定没你洪亮。”
“小子，站一边去，你只要看好曼德拉草，不让它偷偷溜掉就可以了。”
“这太危险了！”伊恩看着矮人抽出他那把华丽的长剑，用剑在地上围着曼德拉草画三个圆圈，然后面朝西方缓缓拔出曼德拉草。他目不转睛盯着曼德拉草一寸寸离开土壤，真的担心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会突然响彻。
但这纯粹是多余的担忧了，因为直到矮人完全把曼德拉草拔出，它都没有发出骇人的哭喊，伊恩仔细看着矮人手中新鲜的完整的曼德拉草，它连叶带根几乎和矮人一样长，宽大的叶子下面一张皱缩的老人的脸，密密的根须就像它蓬乱的头发，脸中间深处一个长长的圆滚滚的大鼻子，有脖子，肚子和四肢，不过它似乎得了大脖子病，臃肿粗大的脖子和它的肚子一样粗大。
“它没为什么没法发出声音，”伊恩带着疑惑问道。
“因为这个，”矮人一亮手中的长剑，“这是我最尊重的叔叔索林橡木盾送给我和塔瑞尔的新婚礼物他的佩剑‘兽咬剑’，在矮人语中这把剑的就是指‘兽人切割者’的意思，持有这把剑，可以威慑一切邪恶，区区曼德拉草更是吓的瑟瑟发抖了，如果不是它每次见到我前就溜走，我根本不用带着你来。”
“你叔叔是橡木盾家族吗，你不是都灵家族的吗？”
“橡木盾是叔叔的绰号，第三纪元2799年阿萨努比萨之战爆发，叔叔率领一支强大的矮人军队行军至摩瑞亚东门附近的南都西理安和兽人发生激战。在战斗中叔叔因为盾牌破裂而使用一块橡木作为盾牌进行防御，因而得名橡木盾。”矮人激动的挥舞着手臂大喊道，“索林二世橡木盾带领大伙收复了我们曾经丢失的故土，威名赫赫的矮人英雄。”
“我知道了。”
“小子，我先走了，有人在等我，我要把这棵曼德拉草和这些猎物交给他，他会替我处理一切。唔，你知道，我最厌恶讨价还价了。”
“等等，”伊恩喊住他，“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那我怎么办？”他看看黑漆漆的野外，阴森可怖。
“男子汉就应该无所畏惧。”
“可是我不记得回去的路了……”
“赫克特会带你回家，相信它，它是个可靠的家伙，”矮人说着迫不及待地掉头离去。
“……”
一束光漏进木屋，照在伊恩的脸上，他睁开眼，天大亮了。他透过窗户，树影层层叠叠，树梢吟唱着歌的不知名的鸟，随着大自然的韵律，生灵万物，在一个脉搏里跳动，同在一个音波里起伏。他摇了摇睡的昏沉沉有些胀痛的脑袋，坐起来向外看去，空明澄彻，晴朗而凛冽，其间更有远山曲折蜿蜒，宛如黛色的横截碧野。
这时外面传来亚丽莎的笑声和拍手声，还有矮人强壮的喘息呼哈声，他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昨晚直到伊恩睡着他都没有回来。伊恩他胡乱套上罩衫，挪到床沿坐下，俯身拿起一只靴子，看了看，套在右脚上，然后是左脚，跳起来，跺跺脚，抖抖肩膀，让全身衣服更加合身舒适。做完这一切，他推开虚掩的木门，亚丽莎背着着他，立在屋檐的阴影下，矮人在前面空间里练武。
那病剑他是见惯了的，柄镶嵌着璀璨的钻石，在阳光下快速挥舞时，闪烁着无数耀眼的光斑，那急速灰出的长剑没有丝毫颤动和倾斜，剑刃破空，由右掠下至左，卷上复下至右;逆立花的动作是剑由左掠下至右，卷起复下至左，滚滚如车轮。
矮人挥舞着兽咬剑，不过这此时并不是用来互相砍杀，他的目标是那些插在地上的草人，伊恩看到出手如同闪电一般迅疾，长剑劈空的咻咻声不绝于耳。矮人的动作并不好看，但是声势惊人，只见他轰轰如野牛冲锋，长剑一掠而过，草人斜斜切成两半，几乎同时落地。
“小子，你醒了，”矮人看见伊恩出来，停下动作，打招呼道。
“啊，伊恩，早上好，”亚丽莎回过头来，“你刚刚看到了吗，那是父亲最得意的剑技，他说那是他们家族的世代相传的武技，好多矮人都想学，可祖父毫不犹豫全都拒绝了，你说厉害不厉害？”
“厉害，”伊恩呆愣愣地看着那些草人，十几个成人大小草人一瞬间全部被拦腰切开，而做为旁观者的他都没看清楚其中的动作。
“可我还是觉得母亲的更好看些……”亚丽莎小手轻轻托着腮自言自语地说道。
“喂喂，上战场是你死我活的事情，能快速杀死敌人的剑法才是好剑法，华而不实的东西只会害了自己。”矮人不满地说道，“你知道精灵会失败吗？就是因为他们走入了歧途，把武技变成了一堆软绵绵的花架子，自然不堪一击。”
“可是矮人也失败了呀？”
“咳咳咳，”矮人被呛的大声咳嗽起来，“要不是天杀的精灵私自撤退而不通知我们，我们被数不清的绿皮畜生包围，结果肯定会不一样。那些精灵，当然，不包括你的母亲，那些精灵都是冷漠自私的家伙，在我们家乡，至今还流传着这样一句说他们的谚语：撤退转进其疾如风，迂回包抄其徐如林。趁火打劫侵略如火，友军有难不动如山。”
“反正你说再多，我都不感兴趣。”
“天呐，多少人求着都学不来的东西，你不想学？”
“那你教教伊恩，我再决定。”
“要我教他”矮人立马跳起来。
“不用担心，我知道你的规矩，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亚丽莎忽然又兴致缺缺地说道。
“即使我告诉他，他也学不了。我们的战斗技巧，都是为我的族人量身订做的。”
“我也不算纯正矮人，伊恩学不了，我肯定也学不了，你更不用费心思了。”
“呃，教他一招半式也不是不可以，”矮人软下来，“我只要随便调教调教，别说那天你们遇到的两个弱不禁风的魔法师，就是比他们强一百倍一千倍的，我学几招后，也奈何不了他。”
“真的？”亚丽莎故作不相信，“别又在吹牛……”
“我什么时候吹牛过，不过我领进门后，得看他下不下苦功，有没有悟性，唔，悟性，你过来”他叫过伊恩，一双如蚕豆小的眼珠把伊恩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地细看，又跳起来摸了摸他后脑，忽然重重叹了口气，“你的后脑骨不够高，这说明你练武的资质不够，刚才那一招我只学了三十年，就能熟练掌握，他别说和我比，就算和我的那些堂兄弟也比不了，他们学的最慢的也是六十年，你得一百年。”
“三十年？！一百年？！！”伊恩登时吓了一跳。
第一百章 时间的维度
“在我的家乡伊鲁伯，一个巨大的挖空的山体内，在锻魂者、矮人之父、万有之父，在天上的持盾兄弟的领袖，最可尊敬的摩拉丁的圣居‘熔炉之殿’的旁边另有一处矮人圣地先贤祠。”
“先贤祠那是矮人族的英雄遗骸最终安息之地，是后人永久纪念历史名人的圣殿。先贤祠共有三千位对矮人世界做出非凡贡献的英雄享有这一殊荣，其中最中心、最显赫的位置立着的七十二位矮人是在最早走进世界尽头山谷的矮人先祖，他们是所有矮人的祖先。”
“我们都灵家族是‘戮龙者’奥力马哈尔都灵的后代，我们的学习的都是奥力马哈尔都灵的毕生武技提炼而出的精华，历代先先详细记录后代对每一招的学习速度，刚才那一招是其中的第七招，我的十九代祖先大马兹克朗八年零一个月就熟悉掌握了，进展神速，远超前辈，更无来者，料想他前生一定就原本是我们家族的某位祖先得到锻魂者许可，怀着对奥力马哈尔都灵的崇敬，对武技的热爱，带着前生的积累来的。”
“第二位是四十二代祖先高卓恩，也只用了十二年时间就能掌握。他们都是家族内的天纵英才，百年不遇的大豪杰、大英雄，我们学习的典型，我们这些后辈只有神驰想像了。”
“我总算运气极好，从十岁起跟着舅舅索林橡木盾学习武技，我的舅舅同样是个伟大的睿智的矮人，这一招他一共花了二十三年，在家族中排列第三名。我自然是比不上舅舅，但我学得又比堂叔兄弟们快得多，在刚成年那天，已对这招已略有心得。”
“你从十岁练起，到了四十岁时才略有心得，那么总共练了三十年，又用了更长时间才熟练掌握？”伊恩指出来。
矮人甚是得意，道：“花三十年练成这一招，在都灵家族千余年历史，近五六千名同族中，我名列第四。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我学习其他的招式表现平平，若综合而论，恐怕排在两百名以外。”说到这里，他又禁不住沮丧。
伊恩苍白着脸摇了摇头，“三十年一招，二三十年后，恐怕……恐怕我……”
“伊恩，二三十年很快就会过去，那时候我们都刚刚成……呃，”亚丽莎一惊，赶忙问矮人，“我是四十岁生日那天成年？还是”她顿了一顿，扁扁嘴巴，“还是一百一十岁生日那天……”
“你当然按我那边的习俗算，”矮人理所当然地说道，“宝贝，你是都灵家族的后代，不需要在乎精灵那一套。”
亚丽莎听了方才转忧为喜，笑颜逐开。
伊恩暗甚至不需要计算，三十年后，他已经四十六岁了，已经步入衰年了。他转头看着亚丽莎，以人类的年纪估算，她现在看起来顶多十四五岁，浅浅的黄褐色的长发在编成两条粗粗的辫子，几缕挑出的发丝垂在眉角，莫名的光泽在灵动的眸子里跳跃，随着她的眨眼睛，一闪一闪。在她白皙纤细颈子上，一条细细的红绳丝，末端正系着那天他们在集市买到的那颗翠色的祖母绿。
伊恩隔着时间的河流长望，她站在他的身边，近在咫尺，但他已经知道两个人之间隔着不可逾越的崖。一切只是两个刻度的磁针在错误的时间，对的地点，恰巧相交，他们误打误撞在这个交点相遇。身为人类的他仍旧遵循着人类的时间与规则，老去和消逝，而她也遵循着属于她的时间与规则，当他老了，她依然年轻，脸上依然保持青春美丽的模样。
他们关于时间的认识是不一样的，二三十年可能对亚丽莎来说仅仅是短短一霎，就像一个白天那样寻常和轻巧。但对伊恩而言却是一辈子，他有毕生的夙愿，有无法推卸的责任，有重重艰难险阻和黯淡的未来，唯独没有选择的权利。
伊恩的头部疼痛突然剧烈袭来，随即上升到让人难以忍受的顶点，他抱住头部，一阵眩晕，眼睛追逐的小鸟一直在天空盘旋上升。但很快疼痛就消失了，去的也很快，就如同突然的来，倏又突然的去，只是一种越来越强的空虚自潮水般退去的疼痛后占据他的身体，“我蹉跎多久了……”他忽然懊恼地想道。
“伊恩，你怎么了？”亚丽莎发觉了他的异样，“是不是伤势又发作了？”她关切的询问。
“没事，”伊恩努力挤出微笑，他看着她吹弹可破的脸蛋，似乎有一些留恋和不舍……但是，算了！这只是一场春梦，一次短暂的邂逅，就像以前无数的愉快而美好的瞬间，算了吧，余生有大把的时间去伤怀。
“他肯定是怕苦，”矮人说道，“人类就是充满了怠惰，小子，不要怕苦，怕吃苦，吃一二百年苦；怕吃苦，吃一辈子苦。你连花三五十年的时间磨砺自己的一招半式都不肯，怎么在男子汉的世界立足？”
“是的，我知道，先生！”伊恩不知怎样想的，突然用了敬语称呼矮人，“但是对于我们人类，三五十年后我们就老了，强大神秘的魔法师和神祗眷顾的圣选者或许可以不在乎时间，因为他们有的是办法延寿，可是大多数普通人，三五十年就是他们的一辈子，外面的很多人都活不过三十五岁！”他重重喘息一口气，“等我熟练掌握了你的一招半式，我已经握不稳剑柄了，而我的仇人们可能已经躺在床上安详死去。”
“噢，我忘记了，人类是个短命的种族。但这不重要，你给我记住，如果只有一条路不能选择，那就是放弃的路；只有一条路不能拒绝，那就是成长的路。勇士搏出惊涛骇流而不沉沦，懦夫在风平浪静也会溺水。”
“我知道，我会选择人类的方法，用人类的修炼方式，用人类的时间变得强大。”
“伊恩，你真的会这么快死吗？”亚丽莎忽然悲伤地问道。
“对不起，亚丽莎，这不是我们能改变的，”伊恩回答，“就让时间把我们彼此遗忘吧。”
“你胡说什么，伊恩！”亚丽莎激动地说道，“你就是你，我认识的伊恩，不是其他的别的人类，匕首独一无二，有任何人可以替代。对于认识你的所有人来说，你是不可替代的。不管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还是更久，你就是我认识的伊恩，从不会改变。”
“我是独一无二的……么……”
“是！”亚丽莎温柔地看着他道，“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
第一百零一章 亡灵笔记
亚丽莎和伊恩回到木屋，甫一进门便感觉气氛不对，精灵塔瑞尔侧着身坐在木椅中，紧绷着一张脸，腰挺得笔直，双手搭在膝盖上，而下面是一本黑色封皮中间一只苍白枯手托着凸出的黑色宝珠的浮雕。而矮人坐在一旁，趴在桌面上，一只手横放着，另一只手支着歪斜的大脑袋，难得没有喝酒。他看到两人进屋，毛茸茸的脑袋一动，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伊恩看到精灵膝盖上的书心登时一惊，因为那是阿雷纳斯的魔法笔记，里面记载了他毕生的研究和心得，各种实验数据，步骤和心得，可以说得上是无价之宝。
但唯独有一点不妥，那就是阿雷纳斯是一个死灵大魔法师，他的笔记中的内容绝大部分是关于死灵学派的知识，诸如腐囊、瘟疫、活人解剖、亚人类研究、制作僵尸厉鬼等。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伊恩对精灵已经有所了解，他们对死灵魔法充满憎恨，认为这种法术是对生死的亵渎，认为那是绝对不容许的邪恶禁忌之力。
以前的日子，伊恩非常注意和小心，竭力避免在亚丽莎和她的家人及精灵们面前暴露。但是昨天发生的事对他刺激很深，他迫不及待地要学习变强，所以他趁着大家都睡熟了的时候，偷偷取出笔记研读。可能太晚了，也可能笔记中晦涩难懂的内容弄地他头昏脑涨，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而笔记就忘记收起来。一大早醒来，亚丽莎催促着他一起去采蘑菇，他来不及收起笔记，只好把笔记塞在了枕头下面。当他们满载而归时，路过神殿又被许愿泉边的那些妖精缠住，亚丽莎和她们一起唱歌和跳舞，并要求他讲故事……想必就是在这个空档，塔瑞尔在收拾屋子时发现了他藏匿的魔法笔记。
“伊恩，”塔瑞尔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一样，但很冷淡，她把魔法笔记拿起来问，“这是你的吗？”
“是的。”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塔瑞尔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你跟我去见大长老，一切由大长老决定。”
“亲爱的，这又何必呢？伊恩他甚至连魔法师都算不上，他顶多算个学徒。他的身上完全没有死灵魔法师那种熏死人的尸臭味，那日见大长老见到他，大长老同样没有发觉他身存在邪恶气息。我们经过这么多天的朝夕相处，我们都已经相互了解，他虽然偏激了些，自卑了些，阴郁了些，但他绝对不是个坏孩子。难道你不明白外面的那些木头疙瘩做的脑袋的想法，你就不想他解释一下吗？”
矮人在一旁劝解，不过他的话换来了妻子狠狠的一瞪，这位惧内的丈夫立刻噤若寒蝉，双手捂住嘴巴趴到桌面，不敢再多说一句。
“我只是希望村子不要因为我们而遭受意外，记得我们当年带着幼小的亚丽莎在外面流浪，村子里的人是如何好心收留我们一家。这么多年，大家风风雨雨，一起走过，从来没有发生过不愉快。他和恩尼亚里斯打架，杀气腾腾的表情表明他是认真的，他真的想杀了他。虽然因为亚丽莎而起，但小孩子间的打闹从没有闹到这种地步，也从没惊动过大长老。从那天起，我的内心就隐隐不安，生怕发生更糟糕的事情，果然，我的预料是准确的，他竟随身携带着如此邪恶的东西。”塔瑞尔看着手中的魔法笔记，容貌之上便增添了一丝失望和忧虑。
“好了，好了，不要伤心，这小子是随身带着个了不得的玩意，唔，还有魔杖，都是些危险的东西，正常的人的话一定不会去作那些冒险的事情的。但一切都会变好的，我保证，绝对处理妥当，不再让你继续担心。”矮人站起来不停得安慰着自己的妻子并且他一个劲得朝伊恩使眼色。
“亲爱的塔瑞尔婶婶，请把笔记还给我吧，我可以保证，这些都是属于我的财产，绝对不是盗窃或抢夺他人之物。我有证人，那个人名叫诺蜜特丽妮星光，她也是个精灵，是一位强大的魔法师，居住在白银溪。我让你为我伤心了，非常抱歉，如果我的存在让你感到不快，我可以现在离开，永远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伊恩，”矮人不悦的看向他，“你怎么说话，知不知道为了让你住在村子里，塔瑞尔担受了多大压力？她为你操碎了心，就换来如今你的这种无情无义的说辞……”
“你是执迷不悟！”塔瑞尔气愤的说道。
伊恩低下头沉默，“我没有办法，”他抬起头，“我的仇人就在森林外面，居住着我家祖传的城堡，他们杀害了我父母，杀光了所有忠贞的骑士，残害干净了领地的居民，我做为唯一的幸存者，又以为为所有无辜的死难者复仇，而他们也都在天国注视着我……我需要力量，但我却没有更多的选择，我不像你们，有着漫长的时间等待机会报复，我只有我短暂的一生和尽可能抓住的东西。求求你们，还给我，我不能失去它！”
他上前一步，张开手，苦苦哀求道。
“我拒绝，”塔瑞尔的失望溢于言表，“伊恩，原谅我，我这么都是为了你好。这本笔记记载的都是些亵渎自然、亵渎生命的邪恶力量，拥有它的人注定厄运缠身。”
“伊恩……”亚丽莎担忧地看看他，又看看母亲，嘴巴嗫嚅，想说话而又吞吞吐吐不敢说出来。
“塔瑞尔的决定是正确的，”矮人扶着精灵的肩膀，“伊恩，你现在需要冷静，当你冷静下来，会发现我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我不要你们对我好，我只要复仇！”伊恩大叫道，“难道你就让我带着悔恨不敢碌碌无为度过一生吗？！”伊恩激动地大喊道，“这太残忍了，我不能接受！”
说着，他推开门，冲了出去，一把推开因为他的吵闹而好奇凑近的精灵，转眼消失在村外的树林中。
“伊恩！”亚丽莎紧跟着冲出木屋，在他后面焦急地喊叫，刚欲去追，猛听身后塔瑞尔说道，“站住，亚丽莎，不许去！”
“可是……伊恩……”
“让他走好了，这里本来就不属于他。”
亚丽莎又急又气看着母亲，转过头，茂密的森林，长风徐徐刮过，摇动着粗壮挺拔的树干，发出沙沙的声响。森林内伊恩已踪影杳杳，不知去向。她忽然一软，无力地靠向门框，泫然欲涕。
第一百零二章 两个人的离别
当伊恩爬到高处，极目眺望，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
一望无际的暗绿色，延伸到地平线处与天空融为一体。分叉的河流在无数低缓山丘和山脚婉蜒流淌，闪耀着粼粼白光。大风迎面吹来，穿过他的头发，划过脸颊，掀得衣角上下翻飞。地悠悠，没有尽头，鸟无声，兽无踪，整个世界死寂空旷，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
伊恩回过头，寻不见他居住过的地方，精灵村落、集市深陷这片墨绿中，没有一点痕迹。雪山在那遥远的地方，就像一块小小的涂了点白色涂料的积木。世界真大呀，远远超出他的认知，他就像失去帆船的水手站在大海中央，内心漂泊无依，这里根本望不到停泊的码头。
“这就是我想要的吗？”伊恩手伸进怀中，取出一本黑色的一只枯手托着凸出的黑色宝珠图案的手工装钉的书。那赫然是塔瑞尔收走的记载满死灵魔法的笔记。是的，它又回到了他的手中！就在三天前，亚丽莎找到他，亲手交给他。
那一天，森林里只有他和亚丽莎两个人。一束束阳光穿透墨绿色叠叠障障的树冠，深入森林中，像是从古老而庄严的教堂顶端镶嵌着彩色玻璃的狭小深邃的窗子照进来的，分外美丽而神秘。
无数朦朦胧胧淡黄色微白的光的粒子如同一群庞大而微末生物围绕在光柱周围飞舞，形成一团团洇开的光的云静静地悬浮在树的间隙。阳光触及的地方光明与阴暗交汇之处光怪陆离，各种颜色在颤抖，衍生，熄灭，刹那间释放全部的能量，悄无声息地消失，如同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亚丽莎见到他，沉默了一会，取出魔法笔记交给他，“亚丽莎……”伊恩低着头，不敢看她，因为他现在的内心力有些惧怕他，愧对她，甚至羞于面对她。
“伊恩，什么也别说，我相信你，你一直就是我认识的那个伊恩，什么都不会变！”
亚丽莎手放在胸前的祖母绿上，紧紧攥着。
“要记得我！”
“嗯！”
“一定？”
“一定！”
“永远？”
“永远！”
“……能回来看我吗？”
“……”
“伊恩，”亚丽莎又问，“你怨恨我的母亲吗？”
“不怨。”
“真的？”
“真的！”
“其实只要我们诚心请求我父亲和母亲，他们一定……”
“亚丽莎，不要说了，这些话我们以前不是说过吗？只是离别的话说的太早，我们都已经不在乎了。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善良太少了，太珍贵，不容许我去浪费，所以不要为我冒险，你们任何一个人受到那怕一丁点闪失，这都是我不能接受的。因为有像你一样的人存在，我稍稍喜欢上这个世界了，因为有像你一样的人存在，我开始稍稍期待著这个世界。我不想在满世界都是虚伪和恶，留在这里，让我知道还有一份善意保存在何处，我真心想要守护这份纯真和善良，惧怕俗世的侵蚀和玷污。不要离开这里，不要让我担心。”
“伊恩……那你累了的时候能回来看看我吗？”
“如果我还活着。”
“不许说死，”亚丽莎涨红了脸，紧紧抓住他的手，“不要死，一定不要死，你记住了，你死了，我一定会恨你，讨厌你！”
“亚丽莎……”
伊恩收拾起心情，从高处下来，仍旧沿着同一个方向走，他不敢偏离，生怕会像上次那样迷失在森林中。
高耸的松树，挺拔的白桦，巨大的橡木，直插云霄，重重叠叠的枝梢交错着，繁盛的枝叶如碧绿的阴云，遮挡了天空。哗哗的风声如海浪从头顶流过，他慢慢沉入暗绿色的海地，十**人粗的冷杉顶端倏忽闪过松鼠的尾巴，如同一尾惊慌的游鱼。
伊恩已经记不得走了多少英里，两个脚掌早已磨起水泡，每一次与地面接触就会火辣辣地灼痛，且伴有清楚鼓胀，但没有脱靴处理或查看。因为经过上次的长途跋涉，让他明白，那样做会消磨意志。
当不停走路的时候，虽然累，感觉痛疼，行李是个累赘，但勉强能够忍受。可是当稍一停下来小憩，再准备继续时，你会突然发觉两条腿颤巍巍的，刚走几步就钻心疼痛，任何外物简直比山还重，走路一瘸一拐，休息频率变多，间隔变得更短，直到不想走了。
虽然他没查看水泡的状况，但清晰地感觉到水泡在慢慢地变大，靴子内塞得满满的，就像塞满碍事的棉花，让每一步都火辣辣灼人。他走过一段满是碎石的地面时，那个他感觉到很有压迫感的水泡软化下来，继而多了一种踩进泥潭的感觉。原来不知那一步用力稍大把水泡踩破了，袜子和柔软内衬泡湿了，闷在靴子里，好像踩在炽热的泥潭里。
除了脚掌的水泡，脚踝往上到腰椎的关节、肌肉和韧带都剧烈的发热胀痛。只能步幅减小，迈出频率放缓，不停微微调整变换着行走的姿势，让其中一些关节稍微减轻负荷，聊以缓解疼痛。偶尔踩在小石子上，都会一个趔趄，坚硬的石子好像要咯进糜烂的肉中，整个半身仿佛要散架。
如果说整个下半身是架在火架上，那么腰椎以上，受到的煎熬就明显少的多，没有长时间行走的酸痛，只有脖颈因为长时间保持挺拔而出现的一些僵硬。比较奇怪的就是双手会一直感觉冰凉，他不时用力握紧双成拳希望能回点温度，他胡乱猜测着，也许是因为双脚和双腿实在太烫，所以就显得手冰凉了。
茫茫无知的前路，没有一个人与你同行，没什么力气动了，双脚变得麻木，人也比较呆滞，可是伊恩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安静，彷佛沉入了海底，渺小而自由，疲惫而奇妙。由外到内有一种被外物攥住，连心脏剧烈的跳动都能被压制，无力诉说的孤独。
伊恩专心步量着大地，不四处张望了，他早看厌倦，反正都是差不多的景色。思考由活跃到钝化，再活跃，再次到钝化。时而翻涌，时而平静，就如潮汐般规律。那些尚未做的事、那些无法忘记的人、亲情和爱情、生存和毁灭，关于过去，关于将来，唯独不包括现在现在，他在这里，只在这里，就这么简单。
第一百零三章 夜路
时间已到黄昏，天色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急剧变暗，暮色苍茫，森林将在这段漫长时间变得阴森可怖。麻雀、鹧鸪、画眉、黑雷鸟、斑乌鸦、黑松鸡、白颊鸭、三趾啄木鸟等各种各类叫出来或叫不出来的鸟类纷纷销声匿迹，黑洞洞奇怪而大的树干间，一只猫头鹰在呜咽凄凉的惨叫。
月亮慢慢爬上乌蓝的天空，静静悬挂在山峦与森林上方，高大的树木遮敝了月光，使得森林内部格外地寂静诡异。树木间弥漫着飘忽不定的水汽，大山猫和狐狸在灌木丛间穿梭而过，灰狼跟在树木间奔跑，一双绿油油饥渴的眼睛，一眨不眨，充满了饥渴与野性。人类未曾涉足之地，并非净土，一样充满了杀戮。杀戮与被杀戮就像脚下的野草，细密地覆盖着每一寸大地。
伊恩很年轻，知识相当贫乏，叫不出森林里每一种类树木的名字，更不用说在黑夜中，视线不清，就连平时认识的都辨别不能了。他只知道周围树干笔直的，像树立于此的一道道卫兵的长矛。在荒凉芜秽的林莽中间，仿佛一双双眼睛在慢慢注视着他缓缓经过。
伊恩已经完全顾不上休息或半途折返的问题了，在这里即使想找一小块空地都做不到，只能往前走。一路上几只宿鸟受惊，拍着翅膀骤然飞起，给静谧的森林带来几个不和谐的音符。
入夜后，风渐渐变大，在高高的树顶爬行，如同一个庞然大物在巡视着自己的领地。黑暗笼罩森林，幽暗的月光洒在树梢，使树木看去不是颜色那么深的背景下的浓郁的痕迹。树枝与树枝交错构成一扇又一扇巨大空洞的门，伊恩仿佛一只蚂蚁在门内穿行，幽暗的世界中，无数的门在等待着他，永远数不过来。
忽然，月亮被涌来的黑云遮盖，厚厚的云层边缘透出一层窄窄的黯淡的光晕。树木跟着动摇起来，就像无数巨人在黑暗中苏醒，一起参加晚宴，醉醺醺地蹒跚移动。伊恩不论向那边张望，都望不进多深距离，只有巨人的身体若隐若现摇摆着，呼吸的酒气是挥之不去的岚雾，团团簇簇，朦朦胧胧，飘忽不定。
巨人甩动高高的头颅，树叶就作响，放佛随时会把他踩在脚底。在他的脚下，落叶腐土中间沙沙爬行的昆虫，发出挠人的恐怖的细碎声。在浩瀚无际的森林里，空空荡荡地如同只有他一人，他的脚步声，如踩在自己心头。
“真是笨拙，像你这样，一辈子都走不出这座森林。”碎魔晶克林辛尼朋的话在脑海回荡，它终于重见天日了，“我手够了单调的黑，受够了密不透气的封闭环境，我真的讨厌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讨厌过。”
“你应该满足，至少你现在感觉的了流动的风，感觉到了清泠的月光。假如塔瑞尔没有心软，假如她执意把我交给大长老，假如次元袋落在大长老手中，你真的永远暗无天日了。”
“这都是你的错，如果你早早悄悄离开，你说的意外，一个都不会发生，”克林辛尼朋抱怨道。
“现在我不禁想起遇到你的那一天，”伊恩说道，“那一夜我也是误打误撞才进入你们间的战场。”
伊恩以前一直在家呆习惯了，只有最近了了几次的远行经验，如今在外面依然处处感觉难受。他胡乱擦把脸，密匝匝的汗珠不知是冷是热，老实说，看着面前这无边浩浩无垠的绿海，他心里非常无奈，不过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克林辛尼朋闻言嘲笑道，“你说过，你的朋友帮你挑选的旅行路线，他真的是你的朋友吗，不是存心害你的人，而你误把他们当做朋友？”
“那条路是林间客所开辟，他们通过那条路，和外界保持联系，西尔维娅和我详细说了沿途的特征，我出发后，一直照着地图，以为仍沿着森林边缘走，却没想到不知不觉偏离了方向，走进森林深处了。”
“欧呵呵呵，是谁给你的有地图就不会走错的信心，你连方向都搞不清楚，走几英里都估算不出来，给你地图你看得懂吗，他们分明是让你送死，只是你一个麻瓜，至今没察觉。”
“他们是好人！”伊恩肯定地道，“西尔维娅、巴雷特和亚丽莎、奇力和塔瑞尔都是高尚善良的人，不会也不屑谋害他人。只是他们在森林中生活久了，以为这些都是人的基本常识，犹如动物的本能，不需要询问和怀疑，推己及人，大概他们也没料到我会出这个情况。”
“哼哼，如果我没有传送到森林中，如果恰巧遇到你，你这只无头苍蝇般在森林里乱窜的可怜虫随时都会做成野兽的晚餐。你不知道森林中有危险？有多少食肉的野兽？栖息着多少魔物？真不知道你有何种勇气想穿越森林，你是天真，还是无知？但是没有我，你死定了！你的爱和恨都将消失，你的复仇化为泡影，甚至不如一个路倒的乞丐。”
好在伊恩慢慢习惯了碎魔晶的刻薄和自大，并不在意，不往心里去了。
“在森林中跟丢一个人有多容易，就知道再森林中跟踪一个人有多难。我的……我……仇家召唤了一只小恶魔才嗅着我们的气味进行追杀，圣武士是如何做到的？”伊恩和碎魔晶摊开后，随意问起了压在心底的疑问。以前他心存顾虑，进而防备，自然有所保留，一旦问题得不到解决，就会形成猜忌，人啊，当真可笑得很。
“我在和圣武士的几次交战中，弗朗西斯科利不慎被该死的破邪斩所伤，身体创伤严重，只好暂避锋芒。但是圣武士可以凭借残余在弗朗西斯科利伤口神力作为指引，轻易找到我们，我们在圣武士眼里醒目的就像黑夜里的一盏灯。”
伊恩了然，“所以你们就在森林内爆发了决战。”
“是的，”克林辛尼朋谈起此事犹自恨恨，“其实只要再躲过一晚，只需要一晚，神力的残余就会消褪干净，我就自由了。谁料到就在那一夜，我被他们咬住了，他的同伴拼死阻挡我，其中的魔法师更是在我将要传送时使用了空间枷锁，那晚种种巧合和意外加一起，他们都死光了，我遇到了你。”
“要是你们错开了，他就不会死了。”伊恩只继续赶路，走了一段距离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你这个性格实在不适合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怀着你这种想法的人都早早的淘汰出局了。”
“你说道不错，我早已被淘汰出去了，”伊恩沉默一会回答道。
“欧呵呵呵……”克林辛尼朋刚要嘲笑两句，忽然一顿，马上说道，“你听是什么声音……是鲁特琴，你的运气真好！”
它忍不住赞叹道。
伊恩停住步伐仔细倾听，果然在呜咽的风声里偶尔蹦出几个悦耳的音符，他顺着那个方向而去，三转两转过后，一片平坦而宽阔的林间空地，一团小小篝火在燃烧，烟气腾腾，篝火周围有人影在晃动。
他决定到篝火旁边去，四个人围坐在篝火旁，在一个淡红色颤动着的光圈内，火光映衬着四个人的脸膛，和身后的帐篷，染成一片橙红色。一个背靠树根的男人抱着琴忘我地演奏，那是一首悠扬的曲子，是美好的向往，对过往的怀念，充满了希望，又有点淡淡的悲伤，轻盈的音符穿透了夜幕，回荡在森林之间。
伊恩悄悄靠近，看他们的装束和放在旁边的武器，很显然四个冒险者。他对冒险者的印象不深很好，甚至说得上是糟糕。在基侬伽夫小镇外，他遭到一个冒险者小队的伏击，又击溃了另外一个冒险者团队。在他的眼里冒险者是一群眼中只有金币的秃鹫，只会追逐着金币的味道四处觅食，不分善恶，不问是非，不爱惜他人和自己的生命。
“勇敢地走过去吧，我尊敬的主人，亲爱的兄弟，彼此忠诚的朋友，不要在意他们的身份，这只是一次短暂的插曲，单方面的利用。并不会产生交集，和其他的什么。如果你对他们不放心，我们可以走出森林后杀掉他们。”
克林辛尼朋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宽慰着他，诱惑着他，暗示着他……
第一百零四章 冒险者
篝火附近的一切似乎都被一道近乎纯黑的温柔的天鹅绒包裹住了，高高的头顶和远远的地方才隐隐约约的树木的长长的斑影从乌蓝的夜空中突现出来。几个人安静地围绕篝火而坐，他们被同伴精彩的演出陶醉了。
温暖的火苗一窜一跳地闪着，在黑夜里盛开。三脚架吊着的小而脏的锅中升起乳白色云雾似的蒸气。其中一人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树枝，那火剧烈晃动了一下，树枝突然就变黑了，哔哔剥剥地响开了，烧着的一头渐渐翘起来，从中间弯曲起来，在尾部冒出沸腾的水和阵阵烟气，火光一颤一颤的，向四方映射。
突然，一个红发的男人猛地一下站起来，朝着黑黑的灌木厉声喝道，“什么人？！”随着他这一喝叫，琴弦一声嘶鸣好像撕裂了布帛，坐在地下的人一起慌乱起来，纷纷抓着武器站起。
“你们好，众位先生们哦，还有这位漂亮的女士，”伊恩从灌木张开的枝叶后面出来，打量过篝火旁的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我是一个旅行者，迷失在这片森林内，找不到出路。在我陷入绝境的时候遇到了你们，感谢神明的指引，我被这团篝火所吸引，在这里会遇到了你们。我绝对没有恶意，请问你们是要离开这片森林吗，带我一起走，如果你们仍旧不放心，给我指明方向，天亮我就走，绝不会妨碍你们。”
那个红发的男人长着一个鹰钩鼻子，长而窄的瘦脸，细长的眼睛如蛇的眼睛里的疏离和冷漠，除此之外从不舒展的紧锁的眉头又显出他狐狸似的多疑。他紧抿着双唇，不言不语，没有表示邀请和拒绝。对着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看了很久，又转头看向同伴。
“没什么大不了的，帕特里克，”那个身体娇小，但很匀称的女人说话了，“只是一个刚长开的男孩子而已，肯定是和朋友玩大冒险游戏走散了。难道你忘记了我们这行的规矩了么，在野外遇到遇难的人类，我们要施以援手，互帮互助才是我们生存的保证。”
“当然了，”那个叫帕特里克的红发男人听同伴如此说，脸色稍柔和了，侧着身邀请道，“请过来坐，你一定是累坏了，我们正好有热乎乎的食物和和水。”
帕特里克旁边的男人闻言让出一个位置给伊恩，他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一双灰眼睛，宽宽的颧骨，大鼻子，鼻子和脸颊上洒满麻斑。他的脑袋特大，嘴巴也特别大，但是歪着。他个头不高，比帕特里克矮差不多一头，但身体更墩实，短手短腿，看起来不大灵巧。他披着一件破旧的斗篷，斗篷下面是普通的麻布衬衫和打补丁的裤子。
伊恩对众人笑笑，走到篝火旁，那个让位置给他的男人沉默了一下，又向旁边让了让。伊恩顺势做好，气氛顿时尴尬起来，他们双方你望我，我望你，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该说什么好。
双方沉默了一会，仍旧由对面的红发男子率先开口他细细的眼睛仿佛因为怕火光而眯眯着。淡黄而近白的头发扎成无数细细的小辫子，扣在一顶黑色的小毡帽下，他把帽檐往耳朵下拉了拉。他脚穿新沾满泥土的旧皮鞋，裹着脚布沾满碎叶子，腰间挂满了零零碎碎的小物件，黄铜环在火光下闪闪发亮。
“亲爱的朋友，请容许我们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这是必须的，这是我们增进了解的必须的步骤，你说对不对，”红发男子间伊恩点头，右手抚住胸膛继续说道，“我叫帕特里克克莱夫，呃，刚才你已经听我亲爱的提到过了。给你腾出地方的是哈巴卡克格林，一个值得信任的伙伴，可靠又忠诚，从没有坏心眼。这位是托拜厄斯伦纳德，我们伟大的音乐家、诗人和牧师，”他一拍在旁边低着头不住拨弄琴弦的的同伴。
“他是那位神祗的代行者？”伊恩见此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矮子，一张脸又小又黑满是皱纹，没有肉的尖鼻头，一双褐色的耷拉着眼皮的三角眼，他那脑袋顶上光秃秃的，在火光照映下油光发亮，耳边一圈浓密的灰白色鬈发，宛如一块马蹄铁从后面箍住脑袋。他的整个身体异常瘦弱，和伙伴们差不多装束，而不是代表身份的长袍。他听到伊恩的询问，眼神是那样的古里古怪，实在难以用言语去形容。
“曾经有一万个神祗邀请我做他们教会的领袖，但我拒绝了，”托拜厄斯说话带点鼻音，笑的时候便眯起那双三角眼的眼皮就垂过下眼睑，像一团遇热融化的蜡烛，不过他嗓音亦令伊恩惊诧，他说起话来曼声曼气，显得甜腻异常，近乎女性的温柔。
“哈哈，牧师怎么会轻易加入我们，除非他有迫不得已的需要，托拜厄斯的毕生愿望之一就是在教会的唱诗班演奏。他懂得点草药学，他算是法兰恩的信徒，托他的福，我们在外长途奔波总能找到是和的休息所，”帕特里克哈哈大笑，介绍完托拜厄斯他指向最后一位同伴，也是唯一的女性，“她叫阿库丽娜，全世界最漂亮最迷人的女人。”
阿库丽娜两肘支在膝上，手托着脸，笑吟吟看着他们。他白皙的两旁，浓密亚麻色的头发，精心地梳成两个半圆形。她大胆扬着的高高的眉毛，长长的睫毛是那双不是特别大，但显得像一汪温水似的褐色眼睛里带着说不出的妩媚。她用牙齿咬着丰满的嘴唇，牙齿泛着象牙光泽，红润的唇瓣像熟透的苹果，俱在光下闪着亮，诱人极了。
不过伊恩总觉得阿库丽娜那能融化人骨头的目光里闪着像蛇芯子一样的东西。帕特里克凑到她耳边，和她小声嘀咕了几句。她忍不住笑了笑。她笑的时候稍稍蹙起点鼻子，翘起上唇，使她平添了许多风韵，直接勾走了哈巴卡克和托拜厄斯的全部神魂。
“现在你放心了吧？！”
“我只是不擅长打交道。”伊恩表有些腼腆，不好意思。
“哈哈，所以，格伦，不要害怕！放下心来，我知道我们这行的名声不太好，其实那都是诬蔑，长期以来人们对我们的不了解造成的。虽然是有几颗老鼠屎，但谁家没个不肖子？他们几个长相吓人，其实都很好相处，都能为了同伴，不惜豁上性命的家伙，没有坏心眼的。跟他们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没有比他们更好的伙伴了。”
他们早已经交换完了姓名，当然伊恩用的是化名，格伦奥古斯图特，一个曾经的朋友的名字。所以这时帕特里克亲热的拍着伊恩肩膀，示意他安下心来，不必多疑，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我已经感受到了，没有比你们更热情的人了。”
“如你所见，我们是冒险者工会的，我们的名号，呃，这个……大概你没听到过，不过我们正在执行一项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的任务，不能立刻返回城镇。”
闻言，伊恩露出失望的表情。
“你自己能够回去吧？”他又问。
伊恩又露出为难的神色。
帕特里克见状使劲一拍手，一狠心，一面满是肉疼地说道，“不如这样吧，你可以先跟我们一起走，等我们完成任务，我们一起出去。如果你能帮忙的话，任务获得的报酬我们还可以分你一份。”
第一百零五章 邀请
“让格伦和我们一起去做那个？这个，呃……”托拜厄斯抬头，眼珠上面厚厚的眼皮子重重抖动一下，他对于帕特里克的决定有些惊讶，“我认为这恐怕不是个好的决定，冒险者的任务不该把普通人卷进来。况且我们有万全的准备，不需要节外生枝。神教导我们，中途变卦，就意味着多增添不可预知的风险，这样不好。”
他连连摇头。
“难道你就不能多关心一下我们刚认识的朋友吗？你比我们中任何一人都知道这片森林的危险，万一在回途中他遇到意外，还会碰到像我们这样的人吗？不能，恐怕追逐他的只有饥饿的狼或其它猛兽了。我们既然接纳了他，就要对他的安全负责，”帕特里克正气凛然地说道，“他跟着我们，我们才能更好照顾到他，况且我们要做任需要耗费的时间并不长，我们携带的补给也足够多，完全可以多带上一个人。”
“他不是小孩子了，完全能够独自回去。他不需要多余的担心，只需要尽快回到家人的身边。”
“哈哈，我亲爱的朋友，你太执拗了，这样会不可爱的，”帕特里克遗憾地摇摇头，但他用‘可爱’形容托拜厄斯，伊恩还是能够听出浓浓的讽刺和鄙夷，伊恩看着他又问一直默默不说话的哈巴卡克，“你认为谁说道对？”
被询问的哈巴卡克立刻夸张的苦起了脸，大鼻子被火涨得通红，麻斑像成群的跳蚤聚集在上面，弄他很是不舒服，他闷声闷气地说道，“这个……那个……那是……实在，我说不清……其实，究竟有没有道理，我也说不清，你，你和托拜厄斯，何必增添苦恼，你们的决定自然有自己的道理，都是不错的，你是了解我的，我从不反对你的意见。”
“哈哈，你看他，格伦，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带着他们闯荡，我真的省不下心。我讨厌商人，但我非常喜欢口中的互惠互利，哈哈哈哈，发明这个词的人他妈的对决是天才，你帮我们一点小忙，我们带你走出这片该死的森林，非常公平，对不对？”帕特里克大声的笑起来，眼睛死死的看着伊恩，密切注意着他的表情，“我跟他们也是从陌生人开始的，就因为我们的互帮互助，彼此的友谊才慢慢增进，才会天长地久。”
“弟弟，来吗？”阿库丽娜这时吃吃地笑帮他说道，“姐姐难得见到一次像你这么俊秀的男人，明天就分别，姐姐心头可万分不舍得，我刻没稀罕够呢！弟弟，你不知道，姐姐命苦呀，天天在男人堆里打滚，被这几个臭烘烘的男人包围着，都快忘记好男人的样子了。你就留下做个伴，后面的重活、粗活、累活和脏活都让他们几个做，你专门陪陪姐姐解闷。”
她眼波流转，妖妖娆娆地说道。
“你陪着他，还不把他榨干了！”帕特里克下流地大笑着说道，托拜厄斯、哈巴卡克似乎和帕特里克想到了同样的东西，脸上同样神情，嘴里同样笑声，篝火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去你的！”阿库丽娜把手中吃了一半的野果朝帕特里克扔去，帕特里克一把接了，细长的双眼直直盯着阿库丽娜高耸的胸脯，张开大口就着她咬过的地方‘咔嚓’一下咬去，鲜红的果皮，白色的果肉，在嘴内翻滚，果汁带着唾沫在嘴角缓缓流出，滴到腿间。
“那个，我的本领不够，”伊恩显得踌躇，既有些意动，又有些为难，“你们这次的任务做什么？恐怕我帮不了忙……”
帕特里克见他先不回答结果，而是询问过程，又在担心自己的实力，立刻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他满脸堆笑，不住安慰打气，“其实我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去取一颗草药，不需要冒险，也不需要战斗。还有格伦，做为过来人，我要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每个人生来就有用，只要你懂得合作。你都知道一根树枝轻易能被折断，但把更多的树枝放在一起，想要折断是很困难的事。只要你肯相信我们，我们每一个人坦诚相待，取长补短，就能激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嗯，明白了，”伊恩点点头，“我和你们一起，听从你的吩咐。”
托拜厄斯只看了他一眼，不多废话了，帕特里克却露出胜利的笑容看托拜厄斯。
“我不是反对你的……”托拜厄斯解释道。
“我的朋友，不用多说，你的想法我理解，”帕特里克截断了他的话头，转过头来对所有的人说道，“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继续赶路呢。格伦，”他又对伊恩说道，“你今晚就睡我的帐篷，我先守夜，然后托拜厄斯接替我，哈巴卡克守后半夜，”他吩派好诸事宜，又涎笑着凑近阿库丽娜，“亲爱的，今晚等着我，我守完夜到你的帐篷睡。”
“死鬼，滚托拜厄斯的帐篷睡觉去，老娘才不伺候你，”阿库丽娜翻着白眼看他，“要你还不如要格伦小弟弟到我帐篷里睡。”
“你这个薄情寡义的女人，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帕特里克详做伤心欲绝地大喊。
“去死！”
阿库丽娜啐他一口，帕特里克也不恼，伸手胡乱一抹，裂开大嘴就笑了，笑的分外丑陋，黑黄的牙齿上粘着一片翠绿的菜叶。顿时，周围的人的热情点燃了，很现出兴奋模样，纷纷笑起来，森林里有点喧嚣。只有伊恩站在旁边无所适从，他应付不来这种粗俗的场景，也开不起这类玩笑。
入夜了，伊恩躺在帕特里克的帐篷内，周围并非静悄悄的，在空荡荡的树木间到处响着忽高忽低、单调而呆板的风声。他辗转反侧，一直在想今天的事情，奇怪的事一股脑的涌来，他翻过身子，仰躺着，长吁一口气。透过破毡布看着漆黑的夜色中的星，伸直手臂，手掌张开。虽然看不见手臂与手掌，但是肌肉拉伸的的感觉让他知道，他的手臂高高的举起。他似乎觉得手臂伸入了虚空，穿透了帐篷，伸到了磅礴深空，他所要的远不可及又似乎近在咫尺，不可琢磨。
紧接着，他听到了帕特里克焦急的催促声，和托拜厄斯长长的哈欠，换岗的时间到了。他又躺了一会，悄悄起身，走出帐篷。托拜厄斯双手笼在袖子内，面对着篝火缩成一团。他慢慢走近，托拜厄斯依然没有发觉，他轻轻咳嗽一下，托拜厄斯身子猛地一震，回过头来，眼神由于睡意，还有一些呆滞。
“托拜厄斯先生，”伊恩看着他，平静而小声地说道，“今晚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我相信好心的人一定有好报！”
第一百零六章 简单任务
翌日，伊恩和冒险者众人先后醒来。他们走出帐篷，相互打个招呼，一起聚在篝火旁享用简单的早餐。早餐过后，他们并没急于动身，而是在营地做短暂的停歇，每个人都在检查自己的装备，帕特里克的金属剑和木盾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响声，阿库丽娜在慢悠悠地校正弓弦，哈巴卡克用一长布带绑腿，托拜厄斯则叮叮咚咚地拨弄着自己的鲁特琴。
“好了，伙计们，我们该动身了！”又过了一会儿，帕特里克左右环顾，站起身来，拍拍双手，下达了出发的指令。其他人闻言顿时忙乱起来，他们先是拆掉自己的帐篷，再捆扎结实，背到背后。当然，阿库丽娜的那份是不需要自己来背的，而是由力气最大的哈巴卡克帮忙。最后，他们踩灭燃烧的火堆，在帕特里克的带领下继续赶路。
他们在林间慢慢走着，数不清的青灰色的露珠一滴一滴地缀在草茎和树叶上。巨大的蜘蛛网上也沾了露珠，整面网垂垂欲坠。没有什么鸟鸣，周围便死一般静。上方弥漫的青白色的雾气仍旧没有散去，潮湿的风徐徐漫过树冠，浓郁得化不开的雾团便缓缓移动，沆荡的雾气在树木间沉浮涌动，像飘起的纱，又像落地的云，但雾气却比轻纱轻，比云彩重，蒙蒙一片，沉浮来，沉浮去，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的了。
一切景象都隐没在浓滞的雾里，只有树木庞大的身躯还可以看得出，从稍微远一些的距离看起来，那些树木的形体也好像影子一般。黏湿而幽寒的雾气缓缓飘荡，浪潮起伏，互相追逐。雾的浅流自鬓角流过，自耳际流过，自指间流过，好像在寻找安息之处而不可得似的。云杉、冷杉、黑松树、白桦树的一端偶尔浮现在浓雾的外面，倏而又被雾气淹没。
他们脚下的苔藓和地衣都冒着丝丝白气，叶子的末端凝聚着沉甸甸的露水，叶尖上的露珠似乎拥有着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充满绿意而纯净的世界，那是现实的倒影。叶片轻轻摇动了一下，悬挂的露珠终于从叶尖悄然滑落，叶片颤抖着上扬，露珠笔直坠落，一切无声无息，无影无踪，就像时间在眼前滑过。
他们面前只有看不透的乳白色的混沌之海，眼光越过数英尺之外，便难知前方何路，头发一缕一缕贴湿漉漉的脸上，他们踏碎了脚下完美而短暂的露珠，也打扰了这份独特的静谧。
大约过了一刻钟，东边变的晕红，在苍茫茫的云雾深处，一片绯色喷薄欲出。不怎么浓重，也不鲜艳，灰扑扑，冷森森的。又过了片刻，一缕阳光透过树冠的缝隙照射而下，就像打开了一扇无形窗户，心中的压抑与沉重顿觉消融，所有人精神一振。
“这是个好兆头！”帕特里克停住脚步，在这里深深的呼吸，“一切都很顺利，我说过，只要我们相互信赖，没有什么我们做不到的，格伦”他回过头喊伊恩，“你说对不对？”
伊恩正在埋头走路，其实他们前进得并不轻松，刚才他们经过一道很陡的坡，必须手脚并用，一寸寸向前攀爬，而现在正在泥泞中一脚深一脚浅的挣扎，身上沾满露水和鲜鲜的和腐烂的树叶。他听到帕特里克喊他，顿时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
“嘿，伙计，”帕特里克等伊恩上前，张开右臂搂住他的肩膀，亲热地说道，“你已经是我们中的一员了，我们现在是一体的了，我现在就和你说说我们这趟的目的，放心，我不会坑你的，也不会亏待你的，你听后就知道我们的诚意了。”
“好的，克莱夫先生，我在听，”伊恩并没甩掉帕特里克的大手，只耸了耸双肩，将分配给他的行李抓的更顺手些，一边扭头看着他的浓密的络腮胡子说道。
“哈哈，格伦，你不用客气，叫我帕特里克就行，”帕特里克使劲拍拍伊恩的肩头，“其实我们这次是接受了莫尔海姆城内最大的富翁萨默菲尔德彼得斯勋爵的委托，他急需一批叫安杰丽卡的药草，但是呢，这种药草非常稀少，只在这片森林中产出，所以我们就来了，而且恰好遇见了你，哈哈，我相信这一切一定女神泰摩拉的旨意。”
“你要我帮你采集安杰丽卡？”伊恩闻言轻松下来。
“不，不，这些活交给我们做就可以，另有需要你做的，”帕特里克连忙摇头，“这片森林是一片从未被开垦过的蛮荒之地，少有人类涉足，森林内不但有各式各样的魔物，同样盛产珍稀的魔法植物和矿场，这里埋藏着人类永远无法想象的宝藏。根据彼得斯勋爵提供的情报，安杰丽卡生长在森林内的马辛代尔湿地中，不知你听说过那个地方没有，唔，那里其实就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沼泽，我们并不打算只采集几棵安杰丽卡就匆匆离开这里，我们打算大展身手，采集或挖掘更多的宝藏，所以我们非常需要人手，你听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伊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同时郑重向他保证道，“帕特里克，我一定会尽我全力去做。”
“哈哈，和你这样通情达理的人打交道真是愉快，我就喜欢你这样爽快的人，”帕特里克非常高兴，“其实你要做的非常简单，就是替我们放哨。你要知道，财富与危险并行，这里非常危险，时刻需要人注意沼泽内动静，而你是最适合的人选，只要发现异常，就发出信号，我们几个立即返回陆地，怎么样，简单吧，我从不会强迫别人做危及生命的事情，那些是我们这些人的营生，怎么可能把你卷进来呢……”
“你这样说我很高兴，”伊恩用同样真诚地目光注视着他。
“哈哈，我可把我们的安危全托付给你了，好好干，我们会把采集到的东西分一份给你的，我们将永远是朋友，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不可断绝，直到我们死亡……”帕特里克撤回手臂，异常兴奋。
“是的，但愿如此！”伊恩悄悄一攥左手附和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