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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司史     欺世盗国txt下载     欺世盗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九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一)

    哪些算得上是肘腋之患,魏仁浦没说,陈佑也没问,无非就是本地大族罢了。

    两条路,一条安稳,只要一年之后皇后皇子能安然归京,陈佑的功劳就会记在赵元昌心里;第二条路肯定不会安稳,只是不知道最后会有惊无险还是一败涂地。

    这个问题,陈佑早已考虑清楚了,听到魏仁浦的话,稍稍犹豫了一瞬,坚定开口道:“还是稳一些比较好。”

    魏仁浦点头,稳妥一些总没有坏处。

    “六曹之中还有一个士曹空着,我准备让何璨补这个缺。”陈佑一边吃菜喝酒,一边说着自己的安排,“这一次典租农具先不铺开,选两个县试行,道济你到各县转一转,看哪两个县比较合适。”

    “好。”

    “这事我准备交给士曹负责,也算是一个考验吧。”陈佑端着酒盏,目光悠远,“不过道济你身为司功,掌官吏考课,此事多盯着点,如果何家太过分的话,拼着府内不稳我也得让他们吐出来。”

    魏仁浦却有些犹豫:“使君前次在信中言这何家乃是锦官府最盛的家族,让何璨负责此事,岂不是又能借机壮大?”

    “我欲扶持钟家。”陈佑眼帘微垂,“过一段时间我会让钟安裕参与仓曹事务,道济你多关注些,到时候助他一臂之力。”【1】

    魏仁浦隐约记得锦官府钟家似乎是个商人世家,不明白陈佑为何要选择这一家。不过既然陈佑吩咐了,他也只好将疑惑藏在心里,点头应下。

    “另有两件事你要先准备着。”

    “请使君明示。”

    陈佑抿了抿唇,夹了一口菜,咽下去之后才道:“我意欲开试选举,先是各县考试,县试中排名靠前的再参加府衙组织的考试,选举人才充府县缺额。此事我已上奏,下午我把奏章副本给你,你对照着拟一个章程出来。”

    “官家会同意此事吗?”魏仁浦有些疑虑,“且府里也没有那么多缺额可以拿出来。”

    陈佑轻笑道:“府试头名者将得某举荐至官家案头,今年没有科举,想来官家不会不同意。至于缺额不多,这次选举在精不在多,量缺取人便是。”

    魏仁浦不再说话,在心里记下此事。

    陈佑接着道:“第二件事,你尽快掌握功曹,再准备一个考课官吏的章程出来。选举结束之后功曹会增员,到时候你要带人负责考课阖府官吏。”

    说到这里,陈佑突然笑道:“能有多少通过府试的士子得到职缺,就看你功曹能拿下去多少人了。”

    魏仁浦也笑起来,他已经知道该怎么严查了。

    “不过这两件事都不着急,你慢慢准备着就是了。”陈佑拿起一只筷子敲了一下酒盏,“我要建立一座书院,正好功曹也要负责学校,你便兼书院祭酒,现下先把书院事情解决掉。”

    陈佑将书院的一些情况说给魏仁浦听,末了才道:“书院选址、建筑之类的事宜,你都负责一下,府衙经学博士张采石当一个司业,暂且辅佐你。”

    “使君放心。”

    又谈了一些闲散的事情,这一顿饭就吃的差不多了,陈佑早就安排好了魏仁浦的住处,此时吩咐仆役带魏仁浦前去。

    前脚魏仁浦离开,后脚南桑就端着一碗醒酒汤来了。

    陈佑接过醒酒汤喝了一口,抬头看到南桑欲言又止的神态,不由问道:“怎么,有心事?”

    南桑双手绞着衣摆,脸色涨得通红,嘴唇张了几次都没说出话来。

    好在陈佑虽然入乡随俗,嗯,虽然是主动的入乡随俗,但也没到把女子当成玩物的地步。

    相伴一年多,不说感情吧,至少已经有些习惯了。故而见南桑这样,他也不恼,慢腾腾喝完醒酒汤,接过巾帕擦嘴净手。

    这才站起身来揽住南桑:“说吧,有什么事?”

    刚问完,陈佑突然一挑眉:“莫不是你家里人有事?”

    南桑家人在江陵,自从陈佑买下南桑之后,也没联系过,能找到锦官来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没有。

    只不过南桑摇摇头,抬头看了一眼陈佑,见陈佑温和的神色,终于咬牙道:“妾,妾有喜了。”

    “啊?”陈佑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好在南桑此时低着头不敢说话,没看到陈佑的表情,否则听说过大家族嫡庶之争的她非得吓个半死不可。

    陈佑反应过来之后,不由皱眉,对陈家这样人丁单薄的家族来说,先有庶长子,教育得不好的话,很可能会闹出兄弟阋于墙的事情来。

    低头看了一眼南桑,他又长出一口气,不管如何,这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孩子,再说了,也不一定就是男孩,没准是女孩呢!

    这么想着,陈佑将南桑抱住,拍了拍背,柔声道:“安心养胎便是。”

    “嗯。”仿若蚊蝇的一声从南桑口中传出。

    眼看到了月底,府兵比试规程已经张贴到军营之中,五个指挥现在是天天操练。为了这两千多人马被练废掉,陈佑不得不让仓曹临时增加府兵的补给。

    据陈佑所知,有些人嫌府衙给的补给不足,暗地里同本地大户联络上,得到大户的钱粮支持。

    对此,陈佑也只是暂且记下,等以后再算账。

    因为这几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根据大夫诊断,皇后卢金婵应该就在这几天生产。

    收生婆子、御医、热水、补药,全天候备在行宫中,锦官府乃至周边专习小方科的大夫也都被请来,安顿在宫墙边上的院子里。

    卢金婵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孩子,事关锦官府数十人的仕途甚至生死,无论怎样重视都不为过。

    不过陈佑虽然关心,但也没有跑进行宫去,甚至将行宫内多余的宦官宫人都暂时挪出行宫,以免惊扰到卢金婵。

    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剩下的,听天由命罢!

    二月二十九,这一天陈佑没有到府衙处理政务,而是陪着南桑在府邸庭院散步。

    对于自己在这世上的第一个孩子,陈佑还是蛮重视的,哪怕南桑现在还没有显怀。

    转了一会儿,庞中和突然急匆匆地跑来庭院:“使君!”

    陈佑眉头一挑:“生了?”

    “不是。”只见庞中和神情严肃:“是利州!”

第二百二十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二)

    “什么?”陈佑一惊,“可是发生叛乱?”

    “武德司全主事遣人来报,文州失去联络,龙州武库被劫,清川县令失踪。”

    庞中和说着,递上一张纸,同时嘴中不停:“同时还探得阆州境内盗匪似有异动,武德司已经通知了利州制置使司,目前正全力探查西川境内的情况,全主事今晚会当面呈报使君。”

    陈佑接过纸条,脸色总算轻松许多,只要事情不是发生在锦官府附近就好。

    只不过纸张上的消息,还是让他心生警惕。

    信中除了庞中和所报告的那些个数天前发生的事情外,还有全勇简单记录的一些过时消息。

    或许是陈佑思维敏锐,也或许是全勇挑选出来的这些消息有特殊含义,总之陈佑看过之后立刻就能感觉到一系列的事件中有着联系。

    将纸张对折,吩咐道:“万育,你去请刘制置过府议事。”

    “好!”庞中和答应一声,一路小跑离开。

    陈佑将折好的纸张塞进袖口,轻轻拍了拍南桑的背,笑道:“你先去歇着吧。”

    “嗯。”南桑点头,抓着陈佑的手握了一会儿便转身回房。

    文州州治曲水县城,街面上冷冷清清,仔细看的话,还能在路旁石缝中能看到一丝血色。

    虽然街面上冷清,但偶尔会传出一阵尖叫哭泣与放纵的笑声,间杂着各种难听的辱骂。

    州衙之中,两拨人正在对峙。

    一波人身着镶了铁片的皮甲,手持刀剑,面色或黑或黄,却都是汉民模样。

    另外一波人却是有人套着皮甲,有人穿着棉衣,脖颈腰间挂满珠链钱币,手里的武器也是乱七八糟没个定数,看上去似是吐蕃人。

    “多吉次旦!”汉民领头的那汉子强忍着怒火,“你是要背约吗!”

    对面那黑脸汉子面色不悦道:“卞将军,我姓李!”

    口音听起来有些别扭,该是不常说汉话。

    被他称为卞将军的汉子冷哼一声:“你是什么意思,现在就准备走了?”

    多吉次旦咧嘴一笑:“我的兄弟们想家了!”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直让卞将军面皮直跳。

    看着多吉次旦理所当然的神情,卞将军咬牙切齿道:“之前不是约定一直攻到利州吗。”

    多吉次旦耸耸肩:“之前是说十几个部落一起,可卞将军已经看到了,来的就我们格朗错部落,可不敢再打下去,”

    卞将军皱眉问道:“可你之前说其它部落就在后面......”

    话没说完,卞将军终于反应过来:“你说的假话?”

    虽是问句,却语气肯定,看着多吉次旦,卞将军目眦欲裂,握紧刀柄,满脸杀气。

    多吉次旦依旧是嘻嘻哈哈的神情:“可不是我......”

    “**!你这矬鸟竟敢糊弄爷爷!”卞将军身后一个大汉终于忍不住了,挥刀就朝多吉次旦劈砍过来,“畜生吃我一刀!”

    这一刀仿佛是发令枪,厮杀打斗之声瞬间爆发。

    过不多时,血腥气传遍府衙,府衙中的吐蕃人尽皆授首。

    卞将军目光阴鸷地站在庭院里,身上伤口也没在意,只是独自沉思。

    几个手下各自捂着伤口站在周围,等着他发话。

    好一会儿,卞将军终于开口了,只是话语间的寒意让人得慌:“把吐蕃杂种都干掉,搜刮城里钱粮之后,咱们上摩天岭!”

    说着,他看向其中一个相对来说比较秀气的部属:“高老四你去掳人,城里那些大夫都带上,女娃子也带一些!咱们上山之后就不出来了,等到利州吴老鬼传来消息再说。”

    后一句话是对自己这些心腹的解释。

    文州原本叫阴平郡,而曲水县南边的摩天岭就落在阴平古道上,这一次吐蕃部落就是卞将军一干人自阴平道引进来的。

    他们原也没想占据蜀地,不过是打着控制阴平道一线的主意。到时候背靠吐蕃,垄断蜀地和吐蕃的贸易,过一过藩镇的瘾。

    若不是文州太穷太小,他们甚至都不会想着超出文州。毕竟杀人放火受招安,要想走完这个过程,就不能闹得太过火。

    只可惜这一次被吐蕃人阴了,人手不够不敢乱来,那姓卞的就打算先缩起来观望一阵。

    至于龙州那个同时动手的家伙,就让他自求多福吧!

    “都监叫某过来,可是有紧急事?”刘正岚刚一进门,就开口询问。

    “我准备把分散在各州的兵马调到锦官府周边来,刘将军以为如何?”

    刘正岚反应迅速,听完陈佑的问话后,立刻就眯起眼睛:“是北边还是东边出事了?”

    “北边。武库被劫了。”

    “詹胜元怎么说?”

    “还不清楚。”陈佑双手拇指不停的转着,“这是武德司传来的消息,只有个大概,具体什么情形还不知道。”

    说着,他看着刘正岚:“利州能出事,西川也可能会出事,先把人调回来,有备无患。”

    陈佑虽然是西川行营都监,但也不能无故调兵,必须要同副都监刘正岚取得共识才行。

    “好!”只是稍一思考,刘正岚就干脆答应,显然他也是打定主意以稳为主。

    “万育!”

    见刘正岚同意,陈佑朝门外喊了一声,庞中和的身影立马出现在门口:“使君。”

    “拟调令......”

    “使君!是皇子!母子平安!”

    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打断了陈佑的话。

    听到这话,陈刘二人禁不住站起身来,对视一眼,快速朝门外走去。

    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宦官急匆匆跑来,已经喘地上气不接下气了。

    来到陈佑面前,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才抬头道:“圣人生了个皇子!”

    陈佑舒了口气,又凝神问道:“小皇子多重?”

    “呃。”宦官愣住了,他急着跑来通知陈佑,却不知道此事。

    陈佑见状,摆手道:“行了,你先回去吧。”

    庞中和立刻领着宦官离开,路上塞了一把钱币过去。

    陈佑刘正岚此时也不可能入宫探视,索性一齐去府衙,自己动手书写调令。

    当天下午,调回锦官府的军令发往西川行营在锦官府外驻扎的各军。

    与此同时,问明小皇子体重之后,陈佑写了一封报喜的奏章,加急送往汴京。

第二百二十一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三)

    嘉定元年二月二十九日,大周皇长子出生,按照周官家赵元昌事先送来的手谕,取名为“德昭”。

    不过小皇子出生的消息,还得等到六七天之后才会送到赵元昌手中。

    而此时,靠坐在简贤讲武殿内的赵元昌从一个貌美女子手中接过一碗药膳,目光交接时露出会心的笑容。

    这女子是一个美人,姓李。

    美人是一个宫官品级,正三品,说起来比陈佑还高。

    李美人原本是赵元昌府里的一个婢女,两人早就有了夫妻之实。没办法,生理需求嘛!

    只可惜后来赵元昌多次领兵在外,这李美人就独守空房,一直都是个婢女。

    直到前段时间赵元昌稍稍空闲,念起了旧情,便册她为美人。

    “官家,折节使到了。”宦官的声音从殿门外传来。

    “妾先下去了。”李美人接过空了的瓷碗,带着女使退出宫殿。

    赵元昌深吸一口气,重新端坐好,朗声道:“请折卿进殿。”

    少顷,快六十岁的折从远缓步走进殿中,恭敬行礼道:“朔州刺史、振武节度使臣从远参见陛下!”

    “折卿免礼,坐下说话。”

    赵元昌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折从远自无不从之理。

    待其坐下,赵元昌笑着开口:“听闻折老将军前两天买了几个作坊?”

    折从远只是稍稍一怔,随即点头承认:“家中丁口众多,须得寻些个营生,倒是让官家见笑了。”

    赵元昌摇头道:“老将军却是舍本逐末了,武勋世家当醉心军事,怎可将心思放在商贾事上?”

    只见赵元昌一脸痛心:“若是老将军家中困顿,与我直言便是。折家为国镇守北疆,朝廷必不会亏待折家!”

    虽不明白赵元昌话中的意思,但折从远还是一脸感动地起身长揖,哽咽道:“臣,臣蒙官家恩厚,必舍身报国!”

    “老将军当保重身体才是。”赵元昌一脸诚恳,“我还指望老将军能继续替我大周镇守北疆。”

    折从远眼神一凝,这已经是赵元昌第三次提出要让他回北边了。

    一次或许是试探,两次可能是多疑,但再三提出来,除非赵元昌是那种对任何人都不放心的人,否则不可能有假!

    而从收集到的信息来看,现在的这个官家显然敢放权,那么,真的是想让折家北归?

    折从远心思急转,赵元昌继续道:“我知将军老矣,但问将军,尚能饭否?”

    折从远一咬牙,当即道:“臣尚可饭一斗,肉十斤,犹能披坚执锐,为国效力!”

    “善!”赵元昌抚掌赞道,“朕欲以卿镇府州,南慑定难,北拒契丹,东胁伪燕,不知卿可能做到?”

    赵元昌目光灼灼地盯着折从远,等着他的回答。

    折从远只是稍稍犹豫,便坚定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说完之后,再次行礼道:“只是臣当以全部心里整理军事,这民政事宜还望陛下遣人担负。”

    “老将军自寻良才为之便是!”赵元昌摆摆手,“若是我来选人,不熟边军之事,怕是会多生变故。”

    说着,他肃容道:“府麟二州军政事尽托卿手,卿当早日归去才是。”

    “喏!”

    翌日,制令朔州刺史、振武节度使折从远罢朔州刺史,任府州刺史,加检校宣徽南院使,领府麟二州军政事。

    “参见陈使君。”

    “全主事,可是又有什么坏消息?”陈佑嘴里说着打趣的话,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

    “情况不妙。”全勇摇摇头,“具体情况我已经上报汴京,半个月后应该会有回应。”

    没办法,通讯速度太慢了,即便是最快的速度传递消息,一来一回都得半个月。

    “行了,你且说说都是何事吧。”陈佑没继续感慨,直接开口询问。

    全勇面容严肃起来:“好叫使君知晓,虽时日尚短,只能探得一些表面消息,但如今显露出来的,却让人不得不心生警惕。”

    陈佑抿唇,靠到椅背上:“直接说内容。”

    听到这话,全勇有些尴尬,随即甩甩头,开口道:“锦官府周边,灌、彭、蜀、汉、简等州,在去年下半年间,多次出现山匪劫掠的情况。而从去年年底开始,这几州都发生了数次粮食被洗劫的案件。至于锦官府,虽然没有太过肆虐的劫匪,但据我探查,有几个县的武库、粮库账目有问题,尤以灵池县最为严重。”

    灵池县在锦官府东部,县东南有分栋山,正适合藏人聚兵。

    陈佑听说灵池武库、粮库有问题之后,立刻就想到了分栋山,正要开口,却听全勇一脸纠结道:“然而我派人多次到山中巡查,都没发现有大量人群聚集之处。”

    陈佑不由皱眉:“山高林深,若是藏得深,找不到也是正常的。”

    “并非如此。”全勇摇头道,“若真有成百上千人藏匿山中,一定要运送粮食补给进去。山中可供车马行进的路就那么几条,皆没发现大量人马经过的痕迹。除非还有我等不知的运输手段或者隐蔽小道。”

    听了解释,陈佑恍然点头,示意全勇接着说。

    “使君也知道,州兵不受重视,校尉、指挥多是当地人。就我探知的,就有眉州的校尉、维州的校尉、邛州的一个指挥等,都有同神秘人物联系。”

    “查出来是何人了没?”

    “没。”全勇摇头,“似乎不是同一股势力。毕竟武德司真正在蜀地发展也不过才一年,能探知到如此消息已属不易,再深就没办法了。”

    陈佑点点头,他也想发展出自己的情报系统,自然明白情报工作的难处。

    “最后就是永平军了。就我得到的消息来看,投降之后,永平军安分得很,同当初蜀国尚在时完全不同。”

    说到这里,全勇不由苦笑:“只是节度使李起对永平军控制严密,武德司也不清楚永平军内的真实情况如何。虽然很平静,但在我们看来,却有些吓人。”

    信息不对称,自己吓自己。

    陈佑十分理解,毕竟他以前就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硬是把一件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

    所谓的神秘人物会是臆想出来的么?

    陈佑突然一惊,他想到锦官府兵的指挥勾搭境内大户的事情,若是自己没查出来勾连的是大户,是不是又多出来一个神秘人?

    摇摇头,将这个想法压在心底。对于祸事,还是宁可信其有吧!

    此时,全勇也是皱着眉,吞吞吐吐道:“还有一件事,我手下有个人觉得有蹊跷,但我不确定,就没上报汴京。”

    “哦?”陈佑奇道,“究竟何事?或许某可以帮全主事参详参详。”

第二百二十二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四)

    犹豫了一瞬,全勇说出了那件事:“使君也知道,蜀地多土人,只不过这些土人分属不同部族,总的说来还比较安分。不过前段时间有个下属发现东川南部的土人似乎联合起来了。”

    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陈佑的瞳孔不由紧缩:“此事田胜军可知道?”

    田胜军,现任东川制置使。

    “该是知道的。”全勇也有些不确定,“毕竟声势还蛮大,有过几次械斗,都惊动了泸州、戎州的州兵。不过奇怪的是,现在那边的土人似乎是一个周人做主,据说其多次要求划分县乡。”

    “哦?”陈佑挑眉,“这么说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全勇点头道:“正是如此。”

    “这种事让州县官员多看着点就行了。”陈佑摆摆手,“我希望武德司能在锦官府周边多下些功夫。”

    语气有些不客气,不过陈佑说起来却理所当然。

    全勇听着也是理所当然:“使君放心便是。”

    三月一日,一整天时间,操练了一个月的锦官府兵用了一整天时间决出胜负。

    权知锦官府事陈佑下令府兵分为左右两个军,孙山玉为左军校尉,在比试中取得最终胜利的第二指挥顾猛升任右军校尉。

    陈佑特地允许顾猛自第二指挥挑选一些人加入右军,除此之外,原本的府兵全部划入左军。

    紧接着,新招收的那八百人开始最后的考校,剔除一些陈佑认为“不合格”其实主要是同当地大族关系比较近的人后选出了两个指挥。

    这八百人,加上顾猛从左军第二指挥带来的人,被分成了三个不满员指挥,紧接着就再次招募兵员,好将这三个指挥填满。

    陈佑申请锦官府举行考试的奏章已经被准许,只不过赵元昌在敕令赋予陈佑三个举荐名额,并规定这三人能在京中得到正八品以上的官职。

    也就是说,锦官府考试的前三名被官家预定了,一旦进入前三,就可以说一声“简在帝心”,妥妥的前途无量!

    这个消息在陈佑收到敕令之后仅仅半个时辰便传了出去,这个时候陈佑才刚同魏仁浦确定考试的规程。

    等到第二天,城里的读书人基本上都知道这件事了。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简在帝心的机会啊!谁不想要?

    这些人不敢直接去问陈佑,于是魏仁浦以及功曹一干人等的家中就热闹起来,说是门庭若市也不为过。

    只可惜,除了魏仁浦以外,功曹的那些人相比于大部分找上门的人都是弱势群体,这样的门庭若市他们一点都不想要。

    好在陈佑没让大家等太久,考试章程很快就贴到锦官府十一个县的县衙前。

    “五月二十各县举行县试,任何人只要能与四名士子互保,均可在五月初十之前报名参与县试,曾获解的士子无需互保便可报名参试!”

    双流县衙布告栏前,一士子大声念出布告上的内容,随即拍手笑道:“张某自信能过这区区县试,不知可有人愿与我互保?”

    “在下不才,愿同张兄互保!”张姓士子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人高声应和。

    听到有人回应,张姓士子笑道:“如此只需再寻三人便可!”

    很快,他们就聚齐了五个人,随意交谈几句,便相约前往酒楼饭馆。

    这次锦官府试安排在五月,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尽可能的吸引外地士子。

    参考人数越多,则筛选出来人才就越多,这样的话,即便前三名都被赵元昌挑了去,剩下的也是可用之人。反正敕令中也没说陈佑只能考核锦官府籍人士。

    至于士子互保,却是借鉴了日后的保结制度。

    实在是放开户籍限制的话,外地士子的身份几乎无法核实,只能出此下策。

    每个人报名的时候都需要填写一张表格,涉及家庭情况、户籍、户籍地县令、互保人信息等,一旦后来查出作假,为其作保的人就得下狱受罚。

    这还是第一次比较仓促,等到下一次肯定比现在更严密。

    正因为造假惩罚比较重,所以在一同报名之前,约定互保的几人得探明各自的身份,以免被连累、

    不过这都是那些闲散的士人,在书院学校学习的士子则没有这个苦恼,随便找几个同窗就可以直接去报名了。

    在蜀地,尤其是锦官府,这样的书院学校还不少,因此这样的人占报名者的大多数。

    锦官府考试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渐渐有外地士子朝锦官府赶来。

    这是一场蜀地士人的盛宴,凡是有志于官场的,在听到消息之后,无不想上场一试。

    不过对于锦官府诸家族来说,还是另两件事更值得关注。

    首先是何家宗子何璨被征辟为府衙士曹参军事,随后权知锦官府事陈佑下令整顿商税,在府衙担任录事的钟家子钟安裕负责仓曹税收事。

    没有一个大家族是通过和善的手段发展起来的,故而各家基本上都能看出来,陈府君是准备扶持钟家了。

    “灵池和广都?说说原因。”

    眼看夏收不远,魏仁浦将自己选择的两个典租农具试点县上报给陈佑。

    听了陈佑的问话,魏仁浦不慌不忙道:“回禀使君,选择这两个县,原因有二。第一,灵池县东南有分栋山,广都东南有大塔山,县内农田较少;第二,如今何璨为司士,这两个县同何家所在的郫县、新都二县正好位于府境两端,可以避嫌。”

    不得不说,魏仁浦考虑的比较周到,陈佑只是稍稍思考,便点头表示同意,紧接着吩咐人将士曹参军事何璨请来。

    在何璨到来之前,陈佑对魏仁浦道:“夏收开始之后,功曹要多朝这两个县跑一跑。”

    “喏!”魏仁浦毫不迟疑。

    何璨很快就来到陈佑的书厅,只听得陈佑面色淡然道:“何司士,这次夏收将试行典租农具之事,我选了灵池和广都二县作为试验。在夏收开始之前,士曹要对两个县的情况做到心中有数,等到夏收开始,可以直接开始典租。”

第二百二十三章 方法总比困难多

    何璨回到士曹的时候还有些发懵。

    能当上士曹参军事,何家人是早有心理准备的,除非陈佑要选择那些官阶相符却没有产业的候缺官,否则何璨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之一。

    锦官府原先是蜀都,有不少府外人士在此处为官。孟蜀覆灭之后,顶层高官被打包带往汴京,底层在清洗之后大部分留任,至于中层,绝大部分都沦为士庶,一些幸运儿由于名气较大而获赐散官位。

    相比于那些空有名气的官员,显然何璨这个出自当地大族的人更有竞争力。

    只是何璨没想到,准确的说,是何有良没想到,他们的陈使君竟然会让士曹来负责典租农具的事情。

    谁不知道新都何氏在锦官府土地最多?谁不知道锦官府几个地主都想着在典租农具这件事情上吃点肉喝点汤?

    偏偏,做肉的大厨直接把锅端到了何家面前,说你们自己分吧!

    那么这锅肉到底该怎么分,不是,是这件事该怎么办好?

    想了又想,还是先回家问问大人再说。

    本来典租农具的事情准备交给宣讲院的,前期准备也一直是宣讲院在做,现在陈佑让士曹负责此事,也没说宣讲院该怎么办。

    何璨略一思考,安排人去叫范绍温。

    范绍温现在是有事无职,农事宣讲院也是个没有品级的机构。

    揽权是官僚机构的天性,坐到士曹参军事的位子上,既然陈佑没有交待,何璨自然就动了把宣讲院划入士曹的心思。

    此时宣讲事宜已经步入正轨,范绍温也就没有天天跟着看着。他现在还没有官身,想着能不能趁着这次考试拿到一个好名次,是以常常在家中温书。

    被吩咐来找范绍温的一个士曹史很快就来到范家,刚到正厅,就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走来。

    只见这少年身着淡青色长衫,头顶两髻自然下垂,再加上脸色沉稳,乍眼看去让人感觉有些不协调。

    这少年中规中矩地朝那士曹史行礼道:“范昌见过官人。家父正在读书,昌斗胆拦下官人,还望官人恕罪。”

    一个小孩这么正正经经,让士曹史有些不自在,坐在椅子上扭动一下身子,干笑道:“这个,昌贤侄,某这次来是奉了何司士的命令,请范院长去士曹。”

    范昌又一板一眼地问了一句,才告罪一声,吩咐一个仆役去请范绍温,同时嘱咐仆役一定要让范绍温带上典租农具的章程。

    而他自己,则陪坐在正厅中,同士曹史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不得不说,同一个小孩正经聊天是很尴尬的一件事,当范绍温拿着一叠纸走进正厅时,士曹史明显松了口气:“范院长,某奉何司士之令来请院长至士曹议事。”

    “好。”面对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吏,范绍温架子端得很自然,“这就走吧。”

    士曹史知道范绍温是在使君那里挂了名的,又是有名的读书人,不是他这种小吏所能比,是以也没什么愤懑的情绪,只是对范绍温也没亲近的念头了。

    范绍温刚走进士曹,何璨立刻放下笔:“范院长,坐下说话。”

    待范绍温坐好,何璨直接笑着开口道:“使君之前召见某,教某主持农具典租之事。”

    这话一说出口,范绍温眼皮一跳,不由攥紧手中纸张,就好像辛辛苦苦养的桃树,快要成熟时被人连根挖走那般难受。

    不过何璨似乎没注意到范绍温的神态,继续道:“听说农宣院还没定品级,这可不好办事啊!不知范院长可有感触?”

    “这......这......”范绍温突然一喜,也顾不上想何璨摘桃子的事情了。

    好一会儿,范绍温终于整理好思绪,当即道:“若是能确定品级,也少了很多麻烦事,只是这怎么好开口......”

    “范院长无需操心,此事交给我士曹就好!”见范绍温赞同,何璨脸上满是笑容,“日后你我便是同僚了!”

    范绍温全程操办宣讲农事之后,已经十分熟悉做一件事情的顺序。同何璨谈妥之后,立刻把之前拟定的章程递过去,同时说出自己的想法。

    商议一番之后,何璨吩咐士曹诸人先去统计灵池、广都二县家无农具的自耕农田亩数。

    为了给未来上司留下一个好印象,范绍温承诺宣讲院会帮忙。

    府衙之中无秘密,何璨负责农具典租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在下午散衙之前,锦官府内所有大户都知道了这件事,灵池、广都二县的大户自然是高兴万分,心中打着不同的算盘,想着如何从何璨手中扣一些好处出来,其余几个县的大户则埋怨陈使君胆子太小、魄力不够。

    一场新的串联在锦官府展开,不止一拨人来到何家,想要让何璨进言扩大施行典租的地域。

    而灵池和广都的大户则互相商量着每一家能拿多少好处。有那等机灵的,知道要留够给府衙撑面子的;但也有那等利令智昏之人,想要把所有好处都瓜分掉,一点残渣都不留给贫民。

    不论哪一种选择,他们都能做到。

    举个例子,府衙下令按丁口发钱,要传给各县,各县安排人告知乡长里正。上面不好操作,但在乡里,只要收买住乡长里正,府衙的命令就不会往下传播了。每个乡分到的钱就被乡长里正瓜分掉了。

    有人来查怎么办?挑选“模范村民”,来人都按照定好的路线向模范村民核实。只不过挑选模范村民又是一笔开支,拿到手里的收益就少了一块。

    这样的操作最怕暗查暗访,所以必须再收买上面一些人,帮忙看着点,最好能在暗查的队伍中塞上自己人通风报信。

    上下打点的开支不小,但相比收入,还是值得冒险的。

    当然了,最保险的方法还是:府衙要发十钱,加上四处打点分润的,我拿走八钱,一钱留做县衙面或者乡里的小金库,一钱发下去。

    人不能被尿憋死,只要胆子大,只要肯动脑,一定能薅到羊毛的!

    就比如这次,陈佑担心农夫不知道典租农具的事情,让农事宣讲院的老农和书生一并宣讲此事。

    于是两个县的大户就开始试探范绍温和宣讲院众人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利字当头乱接踵

    “爹爹,你看这事......”

    亭子里,一老一少坐在石墩子上对弈,老人是何璨的老父亲,少年是何璨次子。

    何璨站在一旁看了没多久,就忍不住开口了。

    “急甚么,等这一局下完再说。”

    何有良不急不缓,落下一子。

    何璨双手来回握了几次,看看老父亲,又看看儿子,终于叹息一声:“我到外面去等着。”

    自从孟蜀灭亡之后,他能感觉到父亲是越来越沉稳了,颇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派。

    只可惜他学不来,不止一次被父亲呵斥急躁。

    而他那个儿子,名为何德彦,说是次子,但因为长子早夭,实际上是兄弟姐妹中最大的一个。

    何德彦早慧,喜欢围棋,从**岁开始就跟何有良对弈,到现在已经是棋逢对手输赢各半了。

    有这么一个儿子,何璨心里骄傲的同时,又感觉有些压力。

    这亭子建在一个小山坡顶,不远处就是连成片的农田。

    何璨站在坡上,看着随风起伏的稻苗,原本有些焦躁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思绪自然而然地转到政务上去。

    别看这次试行农具典租的两个县都没有何家的土地,但操作得当的话,也能分到一些好处。

    不要好处是不可能的,别人都要好处,你不要好处,难道是憋在心里想搞一个大新闻?

    问题在于拿多少,最重要的是陈使君的底线是多少。

    脑子里想着各种事情,时间过得飞快。

    “爹爹,翁翁叫你过去。”

    儿子的声音惊醒何璨,回头一看,次子德彦站在身后,而老父何有良还坐在亭子里收拾棋子。

    朝儿子点点头,快步走到桌前:“爹你歇着,我来收拾。”

    何有良很自然地罢手,看着何璨低头弯腰将黑白子分装到木盒中,突然开口询问:“你是怎么想的?”

    何璨闻言顿了一下,之后头也不抬,一边收拾棋子一边道:“总不能真的分文不取,只是不知道使君是怎么想的,无论如何,不能让那些人吃得太难看。”

    说着,他停了一下,仿佛是解释一般:“之前使君找老农士子宣讲也好,要开新书院也好,大家伙都没拦着,现在这事也该分润一些好处了。”

    “十多年前,这锦官府里,最大的是王家。”何有良没有说眼前的事情,反而说起了老黄历,“后来是李、赵、张、高等轮流居首,那个时候咱们何家侥幸同朝臣攀上关系,才能在新都县发展起来。”

    这些事都是何璨从小经历的,他不知道父亲现在突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咱们家原本只是在新都县,如今郫县,甚至锦官城内都有产业,你可知道咱们家现在需要什么?钱银,还是其它东西?”

    “咔嗒!”

    关上木盒的盖子,何璨考虑了好一会儿才道:“需要关系。”

    何有良对何璨的回答不置可否,而是继续说:“如今都说咱们何家是锦官府第一,但是仔细想想就知道,不说当年的王家了,就是李赵张高等家,当初都比咱们家这个第一稳当。”

    说到这里,何有良猛地拍了一下石桌:“陈使君手里面可是抓着兵权的,如今圣人在此,使君求稳,若是圣人归京,又当如何?吃亏是福啊大哥!”

    最后一句话,说得是意味深长。

    何璨仔细思量一阵,终于点头道:“儿子明白了,一定跟那些人详陈利弊,办好此事。”

    “那也没必要。”何有良的转折有些快,“没有恶人,哪能突显出好人?人陈使君是朝堂高官,咱们何家只是边鄙小民,犯不着为了他得罪乡里乡亲的。”

    何璨嘴角直抽抽:“那......”

    何有良长叹一声:“你是府衙的人,就算能管到县里,还能管到乡里不成?”

    “哦,哦!”何璨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这边是父亲教训儿子,换到范家则是儿子劝诫父亲。

    在范昌苦口婆心的劝诫下,范绍温终于答应闭门读书,不见那些请托之人。

    就在书院定址动工的那一天,何璨将灵池、广都两县的县丞请到士曹,一再强调士曹在农具典租上要公平公正,要让所有需要的农户都能租到农具。

    紧接着又说因为士曹人员较少,还要分出人手巡视监督,所以需要县衙帮忙分担大部分的典租份额。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士曹负责的这一部分你们都别想了,县衙负责的那一部分可以分着吃,但是不能太过火。

    不论是农事宣讲院,还是新书院,陈佑都只是保持关注,没有插手太多。

    他现在除了对着各地传来的消息分析,就是巡察府兵、正兵操练。

    东川利州两地的消息越来越多,而且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首先是东川,昌州知州事借口做寿大肆敛财,民怨甚大。

    本来民怨啥的,如果不能组织起来也没啥用。但这一次,有一伙盗贼劫了知州事的金银财宝,偏偏还拿出一些来分给了城里居民。

    也不知道知州事从哪听到的消息,派州兵挨家挨户收缴。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可想而知昌州城被祸害成什么样子。

    然后,死人了,有民有兵。在之后,城中生乱,贼人入城。

    这个知州事之前也是当兵的,倒也硬气,硬是带着散乱的州兵打退贼兵、平定民乱。

    嗯,在奏章上又是一个文武双全、智勇兼备的好官。

    再是利州,巴州有一军由于粮饷不足哗变了。这就是前几天发生的事情,通过武德司的渠道迅速送过来的,也不知道现在解决了没有。

    这是闹得比较大的例子,东川也好,利州也好,甚至陈佑所在的西川,各种贼人乱民都出现了不少。

    好在西川各军都陆续传回消息,离得比较近的几个军或是已经抵达锦官府,或是正在赶来的路上,让陈佑多了不少安全感。

    只不过诸军齐聚。粮饷和治安,是两个比较严重的问题。

    粮饷还好,锦官城位于水边,交通方便,可以从其它地方调度,就是钱银花的比较多,税收压力大。

    但治安,就有些不太好管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治军难收税更难

    坐在陈佑面前的是法曹参军事罗彦,嘴巴一张一合不停地抱怨。

    陈佑只是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面色平静地看着罗彦,安静倾听,时而点头表示自己听得很认真。

    “那些将军校尉,最低的都是正六品上,周边各县令都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期望着使君发句话,好让他们收敛一些。”

    最后,罗彦以这句话结尾。

    陈佑点头道:“我知道了。”

    想了想,又道:“你从法曹选几个人,明天跟我去各军转转。等所有人都到了,我再召集大家一起讲一讲。”

    “好!”罗彦就等着这句话,当即点头应下,告罪离开。

    看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陈佑叹息一身重新取出一张写了一半的纸,压在白瓷镇纸底下,提笔蘸墨书写。

    锦官府先前作为蜀国国都,人口在蜀地也算是首屈一指的,计有八万户,二十五万余口。

    不过户口算的都是有户籍记录的,各种不在编的隐户都没有计算在内,所以实际人口要比这个统计数据多,至于具体多多少,这就不得而知了。

    比如茂州,位于彭州西北边,总共有十一个县,但是在一百多年后的一次人口普查中,只有五百六十八户、一千三百七十七口。

    原因就在于茂州只有一个汶山县编户齐民,其余十个县都是羁縻县。羁縻县的人口,以及居住在汶山的异族人口,都不算在户口之中。

    之所以说到这个,是想说,锦官府各个县城,平均下来每座城池只有两万人左右,而一个军基本上都有五千人。

    锦官城还没什么,其他几个县突然多了近乎四分之一的青壮,会有什么样的乱子,应该不需要多说。

    这年头,当兵的是大爷,动不动就哗变。眼看多事时节,从开封调来的禁军也就算了,收编的蜀军陈佑可不敢约束太甚。所能做的也就是让他们尽量不去扰民,做到喝酒不闹事、票昌(手动和谐)找窑子。

    这事等到明天点一点就好,现在陈佑需要考虑的是怎么增加税收。

    现在税收疲软,但总体来说还是两税法的架子,即按照户等,更准确的说是按照田亩等级征税。

    这种对大地主不友好的税收政策,理所当然的遭到“黎民百姓”的抵制。虽然当时唐皇强行下诏推行,不过各种钻空子的方法层出不穷,税收非但没多,反而少了。

    此时去唐不远,税法依旧沿袭唐代,除了夏秋两季的田亩税外,能依靠的只有关津税、专卖税、外商税。

    关津税分为关税和津税两部分,顾名思义,经过关隘、渡口都要交税,就相当于现在的高速公路过路费。

    其实交易税也算在内,可惜征收交易税太过麻烦,除非是强力藩镇,否则一般人根本想不起来或者是做不到征收交易税。

    例如崔从镇淮南时,就规定:“扬州凡交易资产,奴婢有率贯钱,羊畜有口算。”

    所谓贯钱口算,一般是一千钱算二十,税率百分之二。明令规定的最高有过百分之五,不过持续时间不长。

    专卖税则包括盐、铁、酒、茶、竹、木、漆,根据时任户部侍郎赵赞的奏章所言:“天下所出竹、木、茶、漆,皆什一之税。”统一征收百分之十的税。

    有人统计唐朝唐朝大中中期税收情况,专卖税加在一起占全体税收的比例接近百分之四十五。也就是说,两税法征收的田税也不过只比专卖税多一点而已。

    当然了,不排除因为地主偷税漏税而导致田税减少的情况发生。不过盐铁酒茶等走私也比较多,真要算起来,或许两者也相差不多。

    最后就是外商税,主要是市舶司对蕃船征税,不过税额低,数量少,不值一提。

    说回到锦官府,外商税是不要想了,关津税早就被孟蜀免除,周国立国之后对此也没有明文规定,陈佑也不敢突然提出要征收。

    那么剩下的就是专卖税了,或许还可以加上交易税。

    还是那句话,锦官府毕竟曾经是一国之都,专卖税还是做得不错的。然而问题是,这一块没有盐井、没有铁矿、没有茶场、没有漆场。

    倒不是说完全没有,而是不成规模,能提供的税收不多,只能说聊胜于无。还好经济不错,酒、竹、木等能提供一些税。

    只是同田亩税相同,各种偷税避税的法子层出不穷。

    讲真,陈佑看到田册后,再对比以前统计出来的粮食产量,一算亩产,高得不像话!

    为什么这么高?田亩少报了呗!

    这要是再发展下去,陈佑怀疑那些地主能给自己来一个五代版的稻上飞!

    不过好在之前打下锦官府之后,赵元昌就曾令人清查田亩,到现在还不到一年,田税问题还不是很严重无非就是上田成中田,中田成下田,依法合理的避税。

    考虑一番之后,陈佑决定先在商税上动刀子。

    奏章早早送去汴京,原以为可以等到官家批示,没想到突然要把兵马都调到锦官城附近,府衙仓库告急,陈佑不得不直接开始。

    他正在写的就是具体章程,已经快写完,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天就能施行下去。

    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东西,就分两档,普通商品收百分之五的交易税,奢侈品收百分之十五的交易税。再加上盐铁专卖税,总共是三挡。

    重点是哪些是普通商品,哪些是奢侈品,这得确立一个标准。

    除此之外,就是怎么样保证税能收上来。

    这比确定标准要难得多,也是陈佑付出心力最多的部分。

    首先,他决定将商税事务从仓曹划出来,单独设立一个税曹,专门负责商税征收。

    不过税曹一时半会还无法运转,在陈佑的计划中,税曹甚至会超越功曹,成为府衙第一个大曹,至少在人数上是如此。

    税曹内部怎么分,从哪找那么多会算术的账房或士子,怎么保证税曹出马一定能收到税?

    千头万绪,想得人脑壳疼。

    这个时候,陈佑才真心觉得,以前严格的坊市制度,真的是方便啊!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人生巅峰小婴孩

    可不是吗,将所有商业行为聚集到限定区域中,别的不说,至少收税和监管十分方便。

    只可惜,恢复坊市制度也只能在脑海中想一想。

    宋朝皇帝曾多次下诏东京严格执行坊市制度,然而终宋一朝,汉唐坊市制度就没有完全恢复过。东京城的诸坊,起到的作用更类似于后来的“街道”。

    陈佑收敛心思,专心撰写商税章程。

    正写着,庞中和突然过来了。

    暮春三月,书厅门窗大开,庞中和手里拿着一叠纸,站在门口喊了一声:“使君,最新的邸报送来了。”

    陈佑将毛笔放到笔搁上,示意庞中和进来。

    “这是京中使者顺路带来的。”庞中和将邸报放到陈佑桌上,同时解释了一句。

    “哦?使者呢?”

    “入行宫宣旨去了。”

    听到这话,陈佑就知道使者此来是为了小皇子。

    拿起邸报一看,果然,第一个消息就是《大赦令》,赦令开头点明原因:皇子德昭出生。

    再看第二个消息,封皇子德昭为兴国公。

    很显然,急忙赶来的那个使者,就是为了宣读这一份制书。

    不到一个月的孩子,从一品的国公,婴儿赵德昭一出生就在终点线上了!甚至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看不到这个终点线,说理都没地方说去。

    感慨一声,陈佑继续阅览邸报。

    使者带来的这份邸报同陈佑看到的上一份邸报之间隔了几天,没办法,邸报跑得没有使者快。

    不同于私印邸报有各种奇闻异事,这一份邸报是官方发布的,只有政务消息。

    只可惜这份邸报上除了开头两件大事外,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了。陈佑随意翻了翻,便将其放下。

    想了想,陈佑吩咐道:“着人安排接风酒席,驿馆清理出一个小院,然后你到行宫外候着,邀请使者赴宴。”

    庞中和答应一声,立刻下去安排。

    功曹书厅,魏仁浦带着一丝笑容道:“何司士,如此行事,怕是有些不妥吧?”

    “魏司功有所不知,我们士曹不到二十人,府衙需得留人,两个县一铺开,完全不够,不得不寻县衙相帮。”

    坐在对面的何璨十分认真地解释着:“而且我等也不是放到县衙之后就不管了,自会安排人手盯着县衙。而且日后此法在其余诸县推行,我士曹诸人定是不足,到得那时便是我等不想给县衙,也是无法可想。”

    说着,何璨顿了一下,仿佛是让魏仁浦仔细思考。

    只不过他还是耐性不足,不等魏仁浦考虑清楚,便继续道:“与其到了那时再考虑如何让县衙来负责,不若自此时便试验一番。想来这也是使君先选两个县的缘故。”

    道理是这个道理,魏仁浦仔细想了想,何璨的说法没问题,可他总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

    想了又想,终于点头道:“何司士所言有理,既然使君将此事交予士曹,具体如何去办,还得司士你拿主意,我们功曹只是偶尔过去看一看罢了。”

    这话虽是笑着说出来的,但何璨听了之后却心中一突。

    魏仁浦来了也有半个多月了,大家也都知道他是陈佑从枢密院带过来的部属,陈佑对他的倚重不必多说。

    有了这样一层身份,他口中的“偶尔看一看”,何璨可不敢不放在心上。

    何璨答应一声便心事重重地回到士曹,他决定回去之后同父亲商议商议。

    当天下午,皇子德昭被封为兴国公的消息在锦官府传开,一众官商豪富立刻着人备礼,准备送到行宫。

    下属总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上司的,大家都认为上司不一定记得送礼的人,但一定记得没送礼的人。

    也因此,哪怕有些人的名字都不一定会递到卢金婵案头,这些人也要费尽心思准备一份寓意美好的贺礼。

    相比之下,陈佑就轻松多了。在庞中和带来使者晚上赴宴的消息之后,直接带着一枚玉佩、一枚玉虎请入行宫。

    这两件玉器全部是用精品于阗玉雕刻而成,于阗玉就是著名的和田软玉。

    玉佩是祥云纹,且有君子温润如玉的含义在其中。

    而那栩栩如生的玉虎却有另一番寓意:兵符又称虎符,西方白虎象征兵事。

    当然了,陈佑是不会承认自己祝愿小皇子掌控兵权的。

    卢金婵如今还在月内,也就是常说的坐月子,陈佑身为外臣,肯定是见不到的。

    在一座宫殿内,陈佑见到了抱着小皇子的卢云华。

    陈佑笑着行礼道:“卢小娘子,最近可还顺心?”

    卢云华抱着孩子,不好回礼,只得微微欠身:“有劳使君挂念。”

    陈佑没有多言,从袖中取出一大一小两个红漆木盒:“听闻皇子德昭受封兴国公,特持礼来贺。”

    自有宦官宫人接过木盒,打开之后摆在卢云华面前。

    卢云华也是聪慧之人,看到玉虎之后,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向陈佑,轻笑道:“使君有心了。”

    “一点心意罢了。”

    说完之后,殿内安静下来。

    陈佑袖手坐在椅子上,卢云华轻轻晃着小皇子,一时无言。

    过了一阵,陈佑心里想着要不要开口告退,这时候卢云华怀中的婴孩突然哭出声来。

    哪怕卢云华再聪慧,也不过是个刚刚十五岁的小姑娘罢了,怀中婴孩骤然哭起来,教她一阵慌乱。

    好在小皇子的姆妈一直候在旁边,见状立刻上前接过婴孩,轻轻哄着。

    似是感觉到陈佑的目光,卢云华朝陈佑尴尬地笑了笑:“小孩子就喜欢哭。”

    “嗯。”陈佑点点头。

    他也走近了几步,不过目光都放在小皇子身上。

    虽然之前就听太医院的御医说小皇子身体康健,但此时见了这孩子皮肤光泽饱满,听了这中气十足的哭声,陈佑这才确定,这孩子真的十分健康。

    了却一桩心事,陈佑松了口气,转向卢云华,眯着眼睛笑道:“小孩子喜欢哭是好事,二娘子这么久还没习惯吗?”

    卢云华闻言白了陈佑一眼,重又扭头看着小皇子。

    陈佑也不着恼,张嘴笑了笑,便自告罪离开。

    只要小皇子在回京之前能一直这么健康,那就不需要担心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朝堂微操总是迟

    戎州庆符县,这里已经不是一年前破败模样了。

    最直观的就是城墙,县城城墙不再是从前那一人高的土墙了,而是两人高的土墙!

    虽然还是土墙,但使用的是正统的筑墙方法,比之前单纯用土堆成的墙要结实的多。

    城墙有了,城门也换成了厚重的木门。

    庆符城,真正有了一个县城的样子。

    自南门进城,只见一条石子路从城门口一直延伸到县衙门口。

    这条石子路足有五丈宽,路两旁皆是门朝街开的店铺,街面上来来往往各色人物,就连两旁的店铺也只有少数几家还空着开张。

    偶尔有操持着不熟练汉话的夷人同城内商人发生争执,在街面上来回巡逻的衙役便成群结队围过去,也因此,庆符县内没什么人敢闹事。

    距离县衙不远的一个广场上,站在广场正中一名绿袍官员正大声诵读《礼记》,大大小小三十余人围在他身边,跟着他一句一句朗读。

    这人正是庆符县令董成林。

    在山里辛苦了一年,如今的董成林变黑了,但精神看上去好很多。

    读完这一段后,董成林让众人回去好生练习,宣布今天的课业到此结束。

    这时,等在旁边的一个中年汉子快步走上前来:“沙马部送来消息,那伙人极有可能在三天后动手。”

    董成林点点头,一边朝县衙走,一边问道:“州衙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还没有。”那汉子面上现出忧虑的神色,“明府,我怀疑派去报信的信使是不是都被拦下来了,否则不可能这么久都没消息。”

    “唉!”董成林长叹一声,“若果真如此,就是我害了他们啊!”

    那汉子立刻宽慰道:“我等跟随明府学习圣人之言,在此处教化蛮夷,早已将生死抛开,明府不必自责。且此次还需明府坐镇指挥,才能消灭那等心怀不轨之人,好让他们死得其所。”

    在门口衙役崇敬的目光中,董成林同那汉子步入府衙。

    一路来到书厅,自一堆书册中取出一份名单递给那汉子,董成林面色平静地说:“既然联系不上州衙,我们便自己动手,你先把城内这些蛮夷都清理掉。”

    话语之间仿佛只是让人杀几只鸭几只鸡一般,淡漠地让人心寒。

    不过对话的两人都没什么异样,毕竟在他们看来,不服教化的蛮夷同牲畜没什么区别。杀几个试图咬人的牲畜,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两人的谈话结束没多久,庆符县城城门关闭,一队队手持兵械的衙役包围住名单上的夷人,甚至都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直接就地格杀。

    紧接着,庆符县派人召集周边夷人部落前来县城。

    没错,全勇所说的那个在夷人中声望很大的人就是董成林。

    目光转回锦官府,陈佑在金玉楼见到了前来传旨的使者。

    来人陈佑见过,正是当初在江陵城下册封秦王的内常侍李楼。

    坐下之后,陈佑当先端起酒盏:“李大官远道而来,一杯薄酒,不成敬意!”

    李楼连忙道:“当不得使君如此!”

    说着就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吃了一口菜后喟然道:“我这一路行来,只觉得山高水远,歇了半天才精神一些。陈使君在此为官,着实不易!”

    陈佑哈哈一笑:“我所求的,不过忠于王事而已,同大官没甚区别。”

    整个隔间里面,除了陈佑和李楼两人,还有一名侍女在桌旁侍候着,有些话也不好说得太露骨。

    只不过这酒席刚开始,两个人还处于互相吹捧的阶段,说出来的都是没什么营养的话语。

    酒过三巡,那侍女见机退下,陈佑这才笑道:“某同大官也是有缘,只是还不知大官何处高就?”

    微醺的李楼似是想到了得意之处,哈哈笑道:“不怕使君笑话,某原在内侍省当一个内常侍,如今却是要往殿中省去了!”

    殿中省的设置和宫官类似,只不过宫官负责服侍内官妃嫔,而殿中省则主要服侍皇帝。

    内常侍是正五品下,看李楼这个样子,应该是升为从四品上的殿中少监。

    陈佑祝贺几句,再次劝酒,同时不动神色地询问京城之事。

    等派人将酩酊大醉的李楼送回驿馆,陈佑已经得知李美人受宠之事了,若不是现在行宫已经落锁,他一定会立刻将这个消息送到卢云华手上,好让卢皇后知晓此事。

    无关乎其它,纯粹是政治投资。

    翌日,李楼似乎忘了昨晚醉酒时所说的话了,温声细语地向陈佑辞行归京。

    陈佑也不抠搜,送给李楼一件价值不菲的古董,这才将李楼送上船。

    接下来几天,西川行营诸军陆续抵达锦官府。扣除原本就在锦官府的六个军,再扣除永平军的三个军,剩下九个军正好每个县驻扎一军。

    所有人都到齐之后,陈佑立刻把各个军的将军校尉同各县县令知县请到一起,一再重申各军将士要“喝酒不闹事,票昌不乱来”。

    同时下令各县县尉领头,县衙和军中各出一半人组成一个临时的军司法,专门负责县城内的涉军事件。

    只能说,为了在不得罪兵大爷的同时保证府内不乱套,陈佑也是绞尽脑汁了。

    治安问题勉强压下,第二件事就是商税。

    在正式公布之前,府衙要整顿商税的事情就传遍了锦官府各县。

    这事陈佑故意放出的消息,有个形象的名字叫做“吹风”。

    先吹吹风,看看大家的反应是什么。

    传出去的消息真真假假,具体内容支离破碎,有一些内容比陈佑拟定的更加严格,也有一些相比较而言更加宽松。

    不论反响如何,陈佑都下定决心整顿商税,只是若反弹力度太大,有些地方就不得不退让一步。

    但是为了防止那些人自以为能压服府衙,这才放出宽严不同的消息。目的就是要让那些人以为他们是通过利益交换才达到目的,府衙也不是好欺负的。

    三月十八日,枢密院移文锦官府,让陈佑调兵护卫行宫,余事勿管。

    同时,利州制置使詹胜元也收到了枢密院的移文,让其整顿麾下兵马,清剿境内贼盗。

    然而,詹胜元收到公文之前,就已经收到了境内兵变的消息。

第二百二十八章 战斗已起押何方(一)

    三月十七日凌晨,原蜀将杨光远领兵突袭剑门关;午时许,绵谷豪族王世安起兵夺州城、攻葭萌关;申时许,利州大盗吴柳树攻阳平关,被守军击退。

    剑门关、葭萌关、阳平关,从南至北,北面阳平关锁住金牛道,南面剑门关可以拦住剑州兵马。

    利州制置使一般都是在兴元府,故而当詹胜元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其实詹胜元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收到从锦官府送来的提醒之后,他就派人到处打探,感觉到了不寻常。

    只是不同于西川行营,利州制置使司只有他一个制置使,不得调令就不能随意调动兵马。

    至于说整个蜀地官职最高的刘承泽,身为兴元节度使的他没受诏命就不得离开兴元府。

    好在整个利州制置使司辖下,只有汉中这一块较大的平原地区,而且汉中关隘也多,制置使司近半兵力都在汉中。

    得到消息之后,詹胜元立刻调兵增援三泉县。

    他正准备带兵出发,枢密院的命令就到了,紧接着又得到剑门和葭萌失守的消息。

    同刘承泽商议一番,决定还是保守一些比较好,于是委任一人为偏将,领兵前往三泉。他对三泉诸军的要求就是扼守住阳平关,同时清扫周边山寨,对利州叛军保持压力。

    而他自己,则领兵翻越米仓山,准备沿集州、巴州自侧面攻利州,这一条路就是米仓道。

    而锦官府这边,陈佑除了命令各州州兵严守城池之外,没有任何动作。

    西川行营的应对就是在局势不明朗之前,维持住锦官府的稳定。

    只不过也不可能一直缩在锦官府不动弹,平时还好,若战乱真的波及到锦官府周边,去年夏天大量存粮被运出去的锦官府支撑不了数万兵马太长时间。

    十八日下午,汉州校尉全师雄袭杀知州,劫掠粮秣钱银之后夺鹿头关、白马关,奔绵州而去。等陈佑得知消息之后,不得不让副都监刘正岚带兵前往汉州坐镇,同时夺回两关。

    同日,原后蜀保宁军节度使,现武德军节度使袁宏伟在前往盐亭县的路上遭遇刺杀,索性卫士得力,无甚大碍。

    同日,果州乱民冲击州衙,南充县尉趁机杀县令,裹挟民众驱逐知州、校尉,据城自守。

    只不过这个县尉估计是没脑子,当天晚上在宴请城内豪族的时候被当席斩杀。等果州知州和校尉重整兵马准备进攻州城的时候,当地豪族大开城门,捧着那县尉的脑袋迎接二人入城。

    与此同时,戎州、泸州南部夷人之乱已经持续数天了。戎州州城被围,不久前城内爆发内乱,若不是城外夷人大军后力不济,州城肯定会陷落。

    夷人军之所以后力不济,得益于庆符县的董成林。庆符和州城宜宾相去不远,董成林联合一部分熟夷部落,牵制了大量的夷军兵力。

    蜀地四制置使司,就只有夔州制置使司还算安稳,但这安稳没有持续多久。二十一日,沈国再次进攻江陵,同时位于周、沈边境的蛮夷生乱,施州、夔州、归州、峡州皆有乱起。

    不过沈国也不安稳,诸王争储已经达到最关键的时候,同去年周国一般,随时有可能爆发内乱。

    就在这一片纷乱之中,权知锦官府事陈佑下令整顿府内商税。

    由于官家尚未批复陈佑关于商税的奏章,所以暂时没有设立税曹,而是将征税事分成三份。

    其中普通商品交易税由仓曹参军事曹延之负责征收,录事钟安裕为之副;奢侈品交易税由参军事龙昌才负责征收,录事何进为之副;盐铁茶等专卖交由参军事梁羡负责,录事韩向阳为之副。

    值得一提的是,韩向阳是陈佑新近征辟的一个人才。他原本是后蜀大将军、太傅杨中广的幕僚,在杨中广服毒自杀后护送其灵柩归乡,安顿好之后才回到锦官府求个前程。

    在征召数位账房先生,又增加了胥吏之后,曹延之等人终于行动起来。

    三种税的征收难度各不相同,其中专卖税最容易,但是要盯着走私,比较危险;而奢侈品税要面临大族豪富的人情请托,公私如何权衡,十分考验人;普通商品税最繁杂,尤其要经常翻查账目,对账房先生的需求量比较大。

    至于为什么不在城门口设立检查点直接对出入城门的商品征税,而要采取这种费力的方式?

    还不是为了多重收税!

    就相当于现在的营业税,每一次交易都要交一次税,一买一卖,同一件商品可能要至少也得缴纳两次税。

    而城门口收税则相当于增值税,只是在商品进入“城池”这个市场之前,根据价格估值征收固定税收,之后的交易都不再收税。

    如果严格执行规程,且两者税率相差不多的话,很显然前者能收到更多的税金。

    为了钱,陈佑也是蛮拼的。

    想要查账,就得有合格的账房先生,但是账房先生不够怎么办?

    于是,在书院还没建设完成的情况下,算学院提前开始招收学生了。

    按照陈佑定下的规矩,这次提前招生不是为了培养数学家,而是要培养账房先生。

    故而除了院长贾义,以及贾义邀请来的两个研究算学的同好之外,还聘请了几名老账房来传授经验。真要说起来,这应该可以算是初级账房培训班。

    就这样,几天之后,陈佑一算,这几天增加的税收刚刚够为了收税而增加的开支!

    好在税收在逐渐增长,想来一个月之后应该会有较多盈余。

    随着商税征收逐渐步入正轨,锦官府的一些商人受不了了,他们缴纳的每一笔税金,都是在利润上割肉。

    在一次次的串联之后,在锦官府影响力比较大的二十个商贩齐聚钟家,想要钟青昌拿出个章程来,同时带头为锦官府商人争取权益。

    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钟青昌这个时候竟然生病了!而且还病得比较重,直接就卧床不起了。

    出面接待众人的是钟家宗子,钟青昌的嫡长子钟安润。

第二百二十九章 战斗已起押何方(二)

    “小子安润,见过各位丈人。”

    一上来,钟安润团团一礼,恭敬非常。

    丈人在这个时候可以用来称呼父执辈尊长,例如北宋名臣富弼就一直称呼范仲淹为“范六丈”。

    而长辈对晚辈,则可以谦称“劣丈”,司马光的《涑水记闻》记载寇准问李嘉言士林对自己的评价:“外人谓劣丈云何?”李嘉言答曰:“外人皆云丈人旦夕人相。”

    别人都说您迟早要当上宰相。

    怎么听起来有种钦定的感觉?

    不多扯,钟安润行礼之后,厅内众人纷纷口称贤侄回礼。

    钟安润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站到主位之前,再次拱手道:“各位丈人来得不巧,我家大人卧病在床,不能远迎,还望见谅。”

    一众人等面面相觑,厅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一个年龄稍微大一些的男子出声道:“钟家主有恙,我等本不当叨扰,然事关重大,还望贤侄通融则个,叫我等见一见钟家主讨个主意。”

    立马一片附和之声:“是极!是极!讨个主意咱就走!”

    讨个主意?

    钟安润心中暗自冷笑,眼前这些人皆是锦官府中有名的商贾,怎么可能还要问过钟家才能有主意,无非是想让钟家当那个领头羊、出头鸟罢了!

    心中明白这些人的想法,脸上适时露出一丝苦笑:“好叫诸位丈人知晓,不是小子非要阻拦,实在是家父重病不便见客,若过了病气给诸位,小子真是百死莫赎了!”

    说着,又是团团一揖,执礼甚恭。

    眼看实在见不到钟青昌,这群人也不再强求,互相对了对眼色,之前那个说话的男子再次开口:“我等也非是不晓事之人,既然钟家主不便见客,贤侄在此也是一样。”

    不等钟安润推脱,人群中立刻响起赞同的话语。

    “正是如此!”

    “钟家乃锦官府商贾魁首,钟家主不在,合该是贤侄为首!”

    “贤侄且说着便是,我等必听而从之!”

    对此,钟安润唯有报以呵呵,车轱辘话来回说,就是不松口。

    这样纠缠了近半个时辰,在钟安润的授意下,钟家仆下又不送茶水,直让众人口干舌燥。

    眼见得在钟家讨不得好,他们也不好太过逼迫一个小辈,一众人等只得无奈告辞。

    送走这些人,钟安润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庞,一口气灌下三盏温水,这才朝后院书房走去。

    后院书房中,原本应该卧病在床的钟青昌站在桌前,悬腕提笔临摹字帖。

    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向钟安润:“人都走了?”

    “都走了。”钟安润走到自己父亲身后,话语间有些不满,“一个个都想把咱们家推到前头,亏得大人你之前还带着他们一块赚钱!”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钟青昌倒没什么不满,一边运笔一边道:“感情说到最后都是生意,咱们做生意的,最忌讳的就是该谈生意的时候你跟人家谈感情。”【1】

    钟安润点头表示知晓,静了一会儿,见钟青昌不再说话,他又忍不住问道:“大人,这商税的事情,咱们家该怎么办?”

    “你看过账目没?这几天损失多少?”

    “也不是很多,但积少成多......”

    “大哥啊,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咱们家做生意,要让大家都有赚头。现在呢,我们就是在同府衙做生意,你总不能让府衙赚不到吧?”

    “可是......”

    “唉!”

    见儿子还拎不清,钟青昌长叹一声,放下毛笔,转身看向儿子:“如今丰乐跟着曹司仓做事,你以为锦官府那么多能人,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丰乐?使君看重丰乐,咱们钟家支持丰乐为使君做事,这就是一桩生意。”

    听到这里,钟安润若有所悟:“那我们支持府衙收税?”

    “不是支持府衙收税。”钟青昌无奈地摇摇头,“税本就是要收的,咱们是要支持使君对付那些不服管制的奸商恶贾。”

    钟安润只觉得豁然开朗,一切都是生意啊!

    钟氏父子之间的对话,陈佑不得而知,但是他很快就知道府内豪商串联准备对府衙施压的事情了。

    等他自城外兵营巡视归来,一份串联名单就已经摆到案头。

    而且钟安裕还送上来一份府内各家生意分布的情报,无需多想,肯定是钟青昌授意的。

    锦官府内生意种类众多,真正需要注意的也就两项:粮和盐。

    其它东西都能忍一忍,唯有粮和盐不行,这两样商品的缺乏,会在短时间内引发动荡。

    陈佑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会在这两件事上做手脚。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既然知道对方会出什么招了,现在就需要盘点一下自己手里的牌,好做出应对准备。

    于是,陈佑叫来仓曹参军事曹延之。

    “曹司仓。”

    “使君。”

    “府内粮仓还有多少存粮?”

    “回禀使君,府内有粮之处,共有常平仓两座,正仓十一座,皆存粮七成,若无外粮,可供阖府官吏军民食用十余日。”

    其实锦官府不止有这十三座粮仓,可惜之前运出去太多,现在也就只剩下这么些存粮了。

    说十余日,那就是不到半个月,而且驻扎兵马每天都在消耗粮仓存粮,这么些粮食,有些少了。

    想到这里,陈佑吩咐道:“从今天开始,各处粮仓购粮存入,争取达到在无外粮的情况下支持一月之用。”

    听了这话,曹延之面露难色:“使君有所不知,府内钱银不多,然而各项开支甚多,若是购入一月可用之粮,怕是剩不了多少。而且如今听闻各地生乱,再加上此时正是青黄不接之时,怕是一时半会也买不到那么多的粮食。”

    陈佑不由皱起眉头,好一会儿才道:“能买多少就买多少,总之尽量填满粮仓。”

    他说得坚定,曹延之也只得苦着脸应下。

    再问盐,由于盐不耐存储,比起粮食来情况更加不妙。

    打发走曹延之,陈佑起身在书厅内来回踱步。

    按照现在这种情况,如果只是被动招架,很可能会阴沟里翻船,必须得主动出击!

第二百三十章 战斗已起押何方(三)

    很快,陈佑心中就有了定计。

    说是计策,实际上就是简单的一句话: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不巧,陈佑身为一府之尊,正好有这个能力。

    从往来信件和邸报上的种种消息来看,赵元昌对朝局的掌控力渐渐增强。如此一来,只要能得圣心眷顾,哪怕一时受挫,之后也能奋起。

    这样一来,陈佑根本不必担心锦官府这些商人在这一年中搭上了多少朝臣。总归不过一年,总不至于让那些人在尘埃落定之后还要来对付他吧?

    心中有了决定,便叫来刘河,吩咐其去做一些准备。

    如今刘河也领了两百府兵,专司护卫府衙之事,比起陈佑刚来时那个亲兵队正,也算是连跳三级。

    这边厢陈佑提前应对,那边厢一众商贾很快就知道了府衙意欲籴米的消息,立刻就有那等聪慧之人,想到这是府衙在防备自己这些人。

    只可惜此时没有一个领头之人居中协调,这些人虽有心反抗,但第一次商议就在互相扯皮之中度过。

    也就是现在众人皆无切肤之痛,自然生不起鱼死网破之心,心情放松之下,约定过段时间再次商讨对策。

    时间依旧在流逝,出乎意料的,自米仓道出入蜀的詹胜元被一股叛军拦在集州。

    不是锣对锣鼓对鼓的正面交锋,而是不间断的袭扰。

    由于当地知州在当地官声不太好,连带着周兵也被当地庶民厌憎,遇到之后唯恐避之不及,更别说提供帮助了。

    一时之间,詹胜元这一路兵马在集州举步维艰,行军速度一降千里,一天都不一定能走二十里。

    西川兵马大多聚集在锦官府不曾动弹,东川兵马除了留一些防备之外,大多都在南面镇压夷人之乱,一时半会也调不回来。再没了汉中生力军的支援,利、剑、阆、巴一线就这么糜烂了。

    利州州城被破,剑州州城被破,阆州州城被围,文州、龙州皆有叛军同剑州、利州叛军合流。零零散散加起来,利州叛军一时间竟有十数万人马!

    即便裹挟的平民在其中是数量不小的一部分,这个数字也很大了。

    好在梓州袁宏伟手中还有两个军,再加上重新恢复秩序的果州,总算是把叛军锁在利州制置使司境内。

    锦官府内大军云集,这段时间倒没什么盗贼乱军该冒头,不过西川制置使司的其它州,不时传来兵变贼灾的消息。

    原本陈佑是打定主意不予理睬的,可是架不住各州刺史知州接连不断的移文请援,最终不得不分出三个军,一军西去,两军南下,逐地清剿乱兵贼盗。

    同时他也以西川行营都监的身份,令永平军的三个军北上剿匪,至于永平军听不听,听了又能做到什么程度,就不是陈佑所能管的了。

    也就在此时,汴京终于发出敕令,以检校枢密副使、兴元节度使刘承泽为山南道都总管,以权知锦官府事陈佑为山南道副都总管,总领蜀地平叛事宜。

    当然了,这道敕令估计三五天之后才能到刘承泽手上,传到陈佑面前则还要多等几天。

    总而言之,现在的局势就是烈火烹油,大周整个南方地界都有些不稳。

    而锦官府中,那些商贾这段时间除了互相商议,就是试图贿赂陈佑和六曹诸人。

    然而有魏仁浦所把持的功曹看着,诸曹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也就罢了,若真是对陈佑的规划有碍,立刻就是革职下狱的下场。

    随着仓曹征税手段越发熟稔、征税程序越发正轨,一众商贾知道,如果再不反抗,这税可能会一直收下去了!

    这一天,在再次求见陈佑无果之后,三个家资较丰的商贾坐到一家书房之中。

    前段时间陈佑还多次接见这些人,试图打消他们不交税的想法,只可惜收效甚微。

    如此一来,陈佑也不愿意再做无用功,索性就不见,让庞中和或诸曹司打发走。

    说来也是可笑,蜀地新降,这些人都算是庶民之家,不逼到绝境,委实下不了决心同一府之尊闹翻,情急之下竟然找到彭晓老道头上。

    老道不堪其扰,批了两次灾祸应验之后,这些人才不敢再去烦他。

    三人对坐饮茶,其中一人很快就忍不住了:“两位到底作何想法?若是没个章程,某便随了陈江陵的税法罢!”

    “高老哥还请稍安。”一年纪稍小的男子拦住他,“从来只问专卖,哪有日常买卖还需交税的道理?我等自不当从此恶法!”

    一开始开口的男子哼了一声:“这话说了没有十遍也有八遍了,现在众同道都指望着你我三人拿定主意,还是莫要再行蹉跎罢!”

    对面那人呵呵一笑,转向到现在没开口的山羊胡男子:“敢问刘老哥,米粮现在如何?”

    刘姓男子点点头:“虽然府衙县衙都在购入,不过我问了仓曹的小吏,入库的粮食其实不多,毕竟现在也不容易买到。而各家米粮殿也都谈妥了,只待我等发动。”

    听闻此言,年轻男子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看向那高姓男子:“高老哥以为如何?”

    高姓男子这才面色稍霁,点头道:“不意二位兄弟早有定计,却是我莽撞了。”

    年轻男子笑容更甚:“全赖刘老哥打探的消息!不过,虽然府衙所行之事难成,我等到此时也不得不反抗了。”

    刘姓男子也是笑道:“说起来这兵乱来得正是时候,都无需我等寻个正经借口。”

    说到此处,三人皆是畅快笑出声来。

    三月二十四,有米粮行至府衙报案称运粮船队被劫。

    紧接着,这个消息在府内,主要是锦官城内传播开来。

    当天中午,就有买粮的庶民发现米粮店里的粮食涨价了,一次性涨了两成!

    短短一个时辰,缺粮的恐慌蔓延到整座城市中,甚至军营内也有了一些负面传闻。

    当天下午,第一波购粮**掀起,所有米粮店前面都排起了长队,粮价在三个时辰升了五次,如今已经是原来的两倍价格!

第二百三十一章 乱起变生杀意浓(一)

    而此时,陈佑在锦官行宫内。

    此处原是蜀国中书三省所在,被陈佑借来用作临时办公之所。

    凉亭之中,陈佑同党从柯对坐而奕,六曹诸司皆侍立一旁。

    一局未尽,刘河一路小跑进入凉亭:“启禀使君,那些奸商的位置都已确认,保证他们逃不脱!”

    党从柯一愣,抬头看了看刘河,又看向陈佑,心中猜测有何布置。

    而旁边的六曹诸司,除了司功魏仁浦之外,其余五人神色皆变幻不已。

    陈佑却丝毫不停顿,啪嗒一声落下一子之后,才道:“既然如此,曹司仓。”

    听到陈佑呼唤自己的名字,曹延之一个激灵,当下弯腰拱手,朗声道:“属下在!”

    敲了敲棋枰示意党从柯落子,陈佑头也不抬道:“依之前粮价放粮。”

    曹延之听了,面露难色:“若有抢购,恐怕......”

    他话未说完,陈佑便出声打断:“无妨,你且去便是。”

    陈佑这么说了,曹延之也只得应下。

    他尚未走远,陈佑便再次开口:“罗司法通告阖府,府内存粮尚多,但有传播谣言、哄抬粮价者,法不轻饶。”

    不等罗彦应下,紧接着又道:“赵司兵,你从孙校尉出借调府兵充作衙役,协助法曹行事。”

    罗赵二人应下离开。

    “何司士。”

    何璨也是执礼道:“请使君吩咐。”

    “你且去通知各家商户,不得任意涨价破坏秩序,某希望两刻钟之后城内秩序恢复。”

    虽陈佑说出的话云淡风轻,但何璨能感觉到其中的杀意,当即恭谨应下。

    其后,司录参军事赵振宇被委派巡视城外诸县,通告诸县令皆如府衙行事。

    赵振宇刚走没多久,就有消息传来:犀浦县粮价疯涨!

    在接下来的两刻钟内,城外诸县先后传来粮价疯涨、庶民抢粮的消息。

    是的,米粮店将粮价抬高之后就开始限购,私人米粮店里的粮食可以说是有价无市。

    粮价不断升高,但市场上可供应的粮食却逐渐减少,助涨了缺粮恐慌的蔓延。

    等到官府开始放粮,立刻引发哄抢。

    不过很快就有米粮店背后之人出手购官粮,由于这些人能够贿赂官府小吏,故而可以一次性购得大量粮食。

    陈佑收到消息之后,只是冷笑一声,随即让各处粮仓将粮价提高一倍。

    眼看两刻将近,何璨抿着嘴唇,神情严肃地走进凉亭:“使君,那些人等皆言‘各地生乱,又兼之锦官府税务繁重,愿意朝府中运粮之人少之又少,各家米粮行也无太多粮食’。”

    说到底就两个字:免税!

    陈佑听在耳中,轻笑道:“吾知矣。”

    听得陈佑的笑声,饶是何璨四十来岁的人了,也感到面色发紧,羞愧不已:“却是属下未能完成使君所托。”

    陈佑没有理会何璨,站起身来看向远处,朗声道:“党都指,通知各军开始动手。”

    话音刚落,一个家兵快速跑到面前:“使君!驻扎温江宁武军哗变了!”

    此话一出,原本风轻云淡的陈佑骤然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家兵。

    见其不似说谎,长出了口气,目光幽幽暗自思忖。

    在场众人皆是面露忧虑之色,那党从柯更是禁不住喊出声来:“都监!”

    陈佑不是那等优柔寡断之人,很快就有了决断,只是话语之间不复平静:“党都指,召集雄威军护卫行宫,决不可让贼人惊扰圣人和兴国公!”

    “是!”党从柯大声应下,快步离去。

    “刘河,你持我手令调集府兵,按照预定计划抓人!”

    “是!”刘河眼中闪过厉色,接过陈佑手令之后,一路小跑着出了行宫。

    片刻之后,数人持着陈佑的手令兵符自行宫奔向锦官府各军营地。

    一刻钟之后,锦官城城门关闭,城内守军也都上城头警戒。

    半个时辰之后,驻扎在锦官城外的安义军拔营朝温江方向行军。

    而在这半个时辰中,刘河以谋叛的罪名,带队先后查抄了三户人家,基本上是每隔一刻钟多一些就查抄一家,十分有规律。

    按照陈佑的命令,男女尽皆下狱,家财全部没收。

    刘河每查抄一家,功曹、户曹就派人分别接受粮草浮财和人口田地。

    只要有心,就能发现,这三户人家都是从事商贾事的,而且都在这次反对商税的名单之中。

    抄家之后,一部分浮财分给抄家的府兵,其余财产全部充公,粮食之类的则归入府库。

    之前从官仓购买的粮食重又回到官仓,只是来回倒腾了一手罢了。

    商贾聚会之所,看着又有两个人匆忙离开,前次那刘姓男子扫视剩下几人,沉声道:“我已经收到消息,温江县反了。虽然现在陈江陵逼迫太甚,然则必不可久,你等作何想法?”

    前次聚会的三人,高姓男子心悸之下已经归家。而那年轻男子家中却是第二个被抄的,得知消息之后匆忙离开,这一去就没了消息。

    如今为首的三人也就只剩他一个了,一干同道也只剩眼前这些。

    屋内几人互相望望,皆是心有戚戚。只是听了刘姓男子的话之后,心中又生出一丝期盼,这才能稳稳坐在此处。

    沉默一阵,一个王姓男子开口道:“我等既早已有约,此时定然守约才是,想来那陈家小儿......”

    话音未落,只听“嘭”地一声,一声大喝响彻屋内:“姓王的!你的事发了!”

    一个昂藏军汉持刀走进屋内,看到屋内这么多人先是一愣,随即冷笑道:“原来还是个贼窝!都绑了!”

    “你敢!”眼看王姓男子瘫坐在椅子上,刘姓男子不由一怒,起身呵斥道,“我乃.......”

    刚开了个头,那军汉一刀劈在桌上,木桌、陶瓷散落一地,刘姓男子惊悸之下不得不闭上嘴巴。

    “哼哼,都带走!”那军汉吩咐一声,转出房间,突然咧嘴一笑:“这下老冯我是立功了!”

    锦官城一处隐秘粮仓内,一个狼狈非常的年轻男子朝一袋袋粮食上扔出火把,看着渐起的火光,露出疯狂的笑容。

第二百三十二章 乱起变生杀意浓(二)

    即便府衙迅速关闭城门封锁消息,就连平叛兵马都是调的本就在城外的安义军,可温江县宁武军哗变的消息还是在城内传播开来。

    毫无疑问,这消息是那些商贾传播出去的,为得就是使城内更加混乱,向府衙施压。

    若是在天下承平已久,关系网错综复杂,没有正当理由就不好直接下死手的情况下,陈佑还可能会妥协。

    可惜蜀地纳入周国统治才一年,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让陈佑杀心更甚。

    原本的计划是逮捕一些势力较大、反抗比较坚决的商贾,迫使剩下的人投诚。

    毕竟破坏容易建设难,那些大商人都有自己的门路,办相同一件事花费的时间金钱都会比新人要少,真要把这些商贾一网打尽,会对锦官府的贸易造成不小的打击。

    好心拦不住人作死,散播恐慌间接地帮助叛军,陈佑也顾不得短时间内锦官府商税总量减少的后果了,直接下令参与此事的商贾全部抄家下狱。

    然而,这时候消息已经传开了,原本由于官仓大量放粮以及迅速辟谣而渐渐冷静下来的民众又慌乱起来。

    尤其是听说宁武军之所以哗变是因为军粮不足后,重又引发新的一轮抢粮风波。

    这年头都是先保障军队粮饷,现在连军粮都不够了,不正好说明真的缺粮吗?

    这样一个简单的逻辑,就这么传播开来,造成了极大的恐慌。

    这种恐慌,在马家粮仓被烧之后,达到了最大值,锦官城,终于乱起来了!

    华阳马家是锦官府最大的粮商,虽说家资不如钟家,但在粮食一项上却将钟家远远抛在身后。

    虽然粮食的售价同进价一比,利润率不低,可是架不住它的价格实在太低,要想赚钱,就得大量交易。

    马家做为锦官府最大粮商,每天的粮食交易次数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在新的税收章程之下,不得不缴纳大量税金。

    理所当然的,马家就成了反对新税政策的领头人,然后在今天的动乱之中被府衙抄家。

    只是,由于马家年轻的家主没有及时抓住,导致马家最大的一个粮仓被烧毁。

    现在城内已经乱了,抢粮、抢钱、杀人,各种恶行层出不穷。

    扣除守城的两个军,和守卫行宫的一个军,城内现在能动用的就只有府兵的两个军。

    于是,在陈佑的命令下,府兵暂停搜捕商贾,守卫各处粮仓。

    同时调城外两军入城,壮勇军协助雄威军护卫行宫,安锦军负责肃清行宫周围诸坊乱民。

    华阳县和成都县的衙役继续负责放粮,只不过放粮的地方放在已经被安锦军肃清的区域,而且这一次放粮优先提供从着火的马家粮仓抢出来的粮食。

    这些粮食都浇了水,虽不是免费供应,但一钱一斤的价格还是让民众疯抢。

    即便泡了水的无法保存太久,口感也不太好,但它也还是粮食啊!还这么便宜!能吃就好,谁还在意口感!至于说不能保存,买少一点,一两天内吃完就是了。

    锦官府乱起来的时候,远在雅州的永平军节度使李起也收到了陈佑的命令。

    不同于范重阳、袁宏伟等临阵投降的节度使,李起是主动献地投降的。

    再加上永平节度辖下的雅州、黎州多羁縻之地,所以他也就没有移镇它处。朝廷也没有过多插手永平军和雅黎二州,永平节度的独立性比孟蜀之时更大。

    独立性大了,就意味着永平军的损耗,朝廷不会管。这样一来,身为永平军节度使的李起本能的就有保存实力的倾向。

    只是其中利弊不好权衡,考虑一阵,李起还是叫来两个儿子一同参详。

    很快,长子李克榕、次子李克松先后来到李起面前。

    李起的这两个儿子,一个是永平军节度副使,另一个是雅州别驾,一军一民,互相扶持。

    这只是李起的想法,实际上兄弟二人私底下一直在较劲,两人之间的关系不说坏,至少说不上好。

    节度使的位子只有一个,谁都不会大方到让给自己的兄弟。

    一纸文书在兄弟二人手中传看,当文书重新回到李起桌上,李起开口了:“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大人,儿子认为当从都监之令!”李克榕抢先开口,“我看这次的叛乱不过癣疥之疾,赵周对蜀地控制只会越来越严,此时正可表示忠心!”

    不等李起臧否,李克松立刻道:“大哥此言差矣!”

    说着看向李起:“大人,儿子不似大哥,看不透如今局势,只是现下各地皆有乱生,我永平军便当镇之以静,以免军内生乱。”

    “二哥却是想差了。”李克榕自然要反驳,“正是因为各地生乱,才能显出大人治军有方,平乱有功!”

    “既如此,雅州、黎州羁縻复叛,大人须得先平定二州才是!”

    李克松也不甘示弱,斜了一眼李克榕,接着道:“若是劳师远征,不说军将损耗,粮草军饷谁来出?军内两州本就不富裕,养着三个军,就算没有战事都很吃力,何况北征?”

    “我等为都监解难,都监必不会亏待我等,而使诸军寒心!”李克榕仍不放弃自己的想法。

    李起听着两个儿子的争论,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了,正要开口,只听次子李克松突然道:“既然大哥坚持,不若大哥带一军北上便是!一来可以表示我等忠于朝廷,二来也能减轻粮草压力。”

    听了这话,李起目光闪动,盯着李克松的脸,仔细观察他的神色,试图看出他的想法。

    只是这时候李克松死死盯着李克榕,木着一张脸等待李克榕的回答。

    而没想到自己弟弟会说出这话的李克榕愣了一阵,反应过来之后,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李克松,直接转向父亲李起:“大人!既然二哥提出这个两全的方法,儿子愿意领兵北上!”

    李克松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虽然很快压制下去,但还是被李起捕捉到了。

    对两个儿子的心思洞若观火的李起没有直接应允长子的请求,皱眉考虑一阵,挥手让两人先下去,没有当场做出决定。

第二百三十三章 乱起变生杀意浓(三)

    “城内官仓剩下的粮食只够诸军食用二十余天,查抄的粮仓存粮已经所剩无几。”

    行宫内,曹延之小心翼翼地向陈佑汇报存粮情况。

    经过一天不间断的放粮,再加上府衙县衙辛苦的辟谣,城内居民抢粮的行为终于停息。

    放粮也是有代价的,从各大粮商查抄出来的粮食几乎消耗殆尽,锦官府自己的存粮也从原来的够全府食用变成了仅够军队食用。

    陈佑下令官仓放粮提高一倍售价,原本是为了坑一把抢粮的大粮商。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后来直接把所有疯狂提价限购的粮商都抄家了,这钱粮从左手倒腾到右手实在没意思,就又重新恢复到原先的价格。粮价恢复正常,也能稳定民心。

    至于说曹延之为什么要小心翼翼?

    还不是昨天抄家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官商勾结的线索!

    现在锦官城内大部分官吏都是心中忐忑不安,害怕府兵突然闯进门将自己逮捕下狱。

    坐在主位的陈佑能感觉到曹延之的不安,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

    证据都在陈佑手里,不过都不是什么大罪,只能算是小过。所以陈佑不准备当众焚毁许诺既往不咎啥的,就留着,以后要是有人不听话了,再拿出来一并算账。

    听完曹延之的介绍,陈佑直接吩咐道:“虽然现在事情平息,但日常买卖不能停,仓曹多了解了解情况,扶持几个合适的商家接手空出来的生意。”

    听到这话,曹延之心中忐忑暂去,面露惊喜之色,这可是一个肥差啊!

    扶持谁不扶持谁,都是仓曹一言而决,这收的孝敬可不会少!

    忙不迭应下,恭恭敬敬退出书厅。

    曹延之刚离开,刘河就走了进来:“使君,刚刚传来消息,灵池、新都已经平稳下来。犀浦县已乱,双流县令据说在乱民冲击中重伤而死,目前是忠顺军都指挥使曾怀安接管县城。安义军阮都指今日卯初开始攻温江城,目前还没新消息。其余各县尚在打探中。”

    利州出事之后,全勇亲自赶往利州,主要精力都放在叛军身上,陈佑的消息来源一下少了很多。

    还好早就嘱咐刘河负责打探消息,如今总算不至于耳目闭塞。

    陈佑暗自考虑一阵,开口道:“查一下犀浦县令这两日的所作所为,同时再查一查忠顺军和双流县衙有没有什么矛盾。”

    若是犀浦县令是按照陈佑的吩咐来办事,办砸了也怪不到他头上。但如果没有听陈佑的吩咐,陈佑就得上奏撤换县令了。

    而双流县,陈佑十分怀疑曾怀安是不是趁乱杀人。

    “是!”刘河干脆地答应一声,离开书厅。

    陈佑这一天就没闲着,刘河走后没多久,钟青昌、何有良先后求见。

    钟家原本是打算趁着局势胶着时低价放出自家粮食的,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动手,陈佑就掀桌子了。

    何家也是相同的打算,毕竟锦官府第一大地主,家中存粮不少。正是因为有了何家的帮助,新都才能迅速稳定下来。

    何有良来锦官城,也是打着同钟家一样的算盘,只是在陈佑的一系列动作下,原先的雪中送炭变成了示好巴结。

    受到何有良的启发,陈佑重新叫来曹延之,吩咐其从锦官府境内以及周边大地主家购买粮食。

    中午正在吃饭,好消息传来:忠顺军攻入温江县城,哗变的宁武军被击溃。

    同时又有两个坏消息:宁武军都指挥使被哗变叛军所杀,温江县令死守县衙的时候身受重伤。

    无奈之下,只得命阮立诚暂时接管温江县,同时清剿县内残兵。

    下午,刘正岚又派人来求援。

    由于兵力不足,刘正岚不得不放弃绵州,退守绵州边境的白马关。然而今天白马关遇袭,里应外合之下,守关的七千余人最终只有不到千人跟随刘正岚退守鹿头关。

    汉州州兵已经全部都刘正岚调到鹿头关了,但他还是心理没底,故来信请陈佑派出两军支援。

    看完信之后,陈佑心里有句话,但是他不能说。

    一番权衡之后,下令驻扎新都的那个军迅速赶往鹿头关,听从刘正岚节制。

    至于更多的,抱歉,没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使锦官府安稳下来。

    等到下午,锦官府各县消息全都传到了府衙。

    扣除温江、双流和府城两县,其余七个县当中,按照陈佑吩咐行事的总共有四个县,其中三个稳定下来,有一个由于县令脾气比较软,控制不住局面导致县城乱成一团。

    而另外三个县,新都县由于有何家的帮忙,没给县令发挥的机会。其余两县县令同地主豪商勾结,囤积居奇、高价卖粮、恐吓庶民,最终引发民乱。

    县令的话,陈佑一时半会动不了,但那些个地主豪商,陈佑就丝毫不客气了,直接令魏仁浦持着兵符文书调兵捉拿。

    逮捕地主豪商是爽快了,但三个县的烂摊子还得收拾。

    县令是指望不上了,只得将府衙诸官派遣出去。司录参军事、户曹参军事和兵曹参军事,三个人各负责一个县。

    任务都安排下去了,现在陈佑能做的就是等待各人完成各人的任务。

    于是,他终于有时间来处置那些地主豪商。

    由于抓的人太多,府衙牢房不足,只得将各家几个重要人物关在府衙,其余人等皆分到各县监牢。

    在行宫里办公四天之后,陈佑重新回到府衙中,此时他坐在书厅内一边翻阅这几天逮捕的人员名单一边等待法曹参军事罗彦。

    这一次抓了这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不可能全部杀掉。

    除了下不了狠心之外,还因为担心杀戮太重有伤天和。

    毕竟穿越这种事情本来就很不科学了,不排除还有其它不科学的事情存在的可能性。

    所以如非必要,还是多积积德比较好。

    罗彦很快就走进书厅,待其坐下,陈佑直接开口问道:“罗司法,你以为那一干人等该如何处置?”

    罗彦当即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回禀使君,属下以为当斩不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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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世盗国介绍:
五十年前黄巢晚死,五十年后历史变样,这里是架空的五代十国。基层官员陈佑穿越成乱世一将领,是怎样一步步成为国之柱石,又为何蜕变成朝臣口中的窃国大盗。算计、野心、感情、理想,陈佑该如何抉择?景瑞三年四月,外有敌,内不安,上不可依,下不可信,只能靠自己搏出一条生路。欺世盗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欺世盗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欺世盗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