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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曲十三朽     龙战垣野txt下载     龙战垣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辨,伏士

    时近破晓,东方天边微微泛起一抹鱼肚白,战斗虽然已经结束,但清扫战场的兵士却还未歇,因为蛮兵入侵与大明窟暗谍作乱,各营损伤程度甚至比上次狄浪带领三十六丙骑兵袭营造成的破坏还要严重,梁津几人都没有休息,反而在帮助手下甲士快速恢复军营的防御壁垒。

    左双立与右一常追击蛮兵大胜而归,载着敌军甲胄衣物以及兵器等战利品回营,甚至比还有那十多头未来得及逃走的大象还不知如何处置。而营中现身与隐藏的暗谍几乎被清除干净,只有毒龙子、索郢与几名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成功逃走,而且其中与环子鱼交战的一名武学大师差点被她阵斩,若不是毒龙子解救及时,这场战斗便能真正地留下一名八段人位的敌方高手。

    “回禀各位统领,夜里我营大乱之时,庞路尝试派军展开突袭,但我们留在小雍城外的人马按照四统领的安排,设置了许多盏明灯虚张声势,使得庞路的军队畏之而退,这才保证了军营之中战斗的顺利进行。”

    听完哨探的消息,罗湖眼中掠上一抹喜色,朝着梁津、林寒、楚泓三人说道:“这慕涯先生真是谋略卓越,夜里的安排虽然大多都是老津主持的,但其中细节都经过了慕涯先生的缜密完善,才得以在这次清理暗谍的战斗中取得优势,不得不说这个人让我极为佩服。”

    林寒道:“用自己换下我前往望莲岗寻医,而安排我躲入他的营帐,防备杀手暗杀姜鸣;派遣罗湖在小雍城外佯装叫阵,实际上暗度回营以防不备,并遏制庞路军营趁机袭营;并且让环子鱼小姐深藏营内,实现恰到好处地解救梁津。这一串计谋看似只是小智慧,但却比之我们要缜密太多,哪怕是军师在此,只怕也会为之叹服。只是不知他这寻医之路,是否可以安全归来?”

    梁津道:“希望他能在既定的时日内赶回来,若是不然,姜鸣的性命可就真的危险了。寒子,那时你们到底是怎么挡住敌袭的,两名八段人位武学大师,其中有一人属于巅峰层次,还有一名七段武者以及数名暗谍现身,似乎凭靠你一人与那些甲士,很难挡住敌人吧?”

    林寒道:“此次姜鸣受袭显然出乎我们的考虑,大明窟那些贼人已经不在乎杀死了谁,似乎觉得只要削弱了卧华山的力量便是值得的,前来刺杀姜鸣的杀手我的确无法应付,甚至只那一名八段巅峰的武学大师便足以让我费尽手段,能护下姜鸣还得感谢许多人。”

    楚泓眉头轻挑,笑问道:“你不会想说,蒙子那家伙赶过来了吧?”

    林寒道:“那倒没有,但是出现了另外一名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当然我不认识。”

    梁津道:“是谁?可曾问名字?可曾问下身份?”

    林寒道:“名字唤作不甚,说是与姜鸣是故人,并阐明了不是敌人的故人,持一杆铁枪,耍得虎虎生风,倒也算得上是上等八段。”

    梁津道:“现人在何处?”

    林寒道:“因为我怀疑他身份不明,便先将他安排在我的营帐旁边,杜衡与可以起到监察作用,等事情闲下来,我们可一齐拜访。”

    梁津思忖片刻道:“突然现身的武学大师,确实值得怀疑,寒子此事做得很好,但也不必将那不甚当做罪人来监察,礼数也应俱全。这另外一位武学大师确实是有人对付了,那剩下的七段武者又是谁挡住了呢?”

    林寒望着三人,嘴角掠上一抹笑意,道:“你们可以猜猜,是我们营中人?”

    罗湖深深皱眉,道:“不会是骆风至或者岳之延吧?他们两人自开战之后都没有现身。”

    林寒顿了顿,眉间掠上一抹忧虑,他知道罗湖有着言外之意,充当伏士的卧底还没有现身,岳之延与骆风至是疑点最大的人,岳之延几人都是不太熟悉,但骆风至却是自他们五人来到卧华山便一直在林寒手下担任副将,平日里营中之事武艺切磋互有来往,情谊自然也是格外深厚,柳观已死,林寒便只剩下这一名副将,若他有着伏士身份,林寒自然心中恻隐。

    林寒勉强笑了笑,道:“你们倒是忘记了姜鸣营帐中的那对兄妹了。”

    楚泓愕然道:“那对兄妹?他们不是堪堪达到六段人位吗?虽然说他们在修行武道之上确实很有天赋,但想要挡住七段武者,却是有些不太可能吧?”

    林寒望着三人都颇为惊疑的神色,只是正了正语气,道:“可是他们真的做到了。不仅做到了,还将那名七段武者斩杀在了帐前,他们联手的剑法极为高超,即便是我也不能轻视。”

    梁津三人目瞪口呆,他们想要说出些什么反驳,但见林寒的神色颇为郑重,令他们不得不信。梁津道:“带我去看看他们,我想见识一下这种剑法。”

    林寒拦住梁津,道:“还是过几天再去吧,他们兄妹与那名七段武者交战亦是受伤颇重,此时都已经

    陷入了昏迷,我已经让周医师看过了,你却不要耽误了他们休息,要验证要参观,等他们伤好之后再进行吧!”

    梁津道:“那倒是。不过他们有这般能耐,已经能完全坐稳副将的职位了,倒是替卧华山找到了个苗子。”

    楚泓又道:“那其他人呢?你不是说还有其他暗谍加入战斗吗?那些可都是五段六段的武者,凭靠姜鸣营帐外的十几名甲兵,似乎挡不住他们的袭杀吧?”

    林寒顿了顿,目光有意识地瞥向梁津,然后道:“是海洛她们,用短弩箭配合甲兵将那些暗谍挡了下来,并且成功撑到了他们撤退。”

    梁津脸色一变,没有说话。

    楚泓道:“那些蛇女?她们也是极有胆气,你这些日子的训练没有没费。”

    林寒道:“蛇人一族,本来就是极具攻击性,无论男女,在武道战斗方面天赋极为卓越,我其实教她们的很少,她们没有作恶,但这些的功劳却不能磨灭。”

    听到这话,罗湖与楚泓都暗暗望向梁津,梁津很清楚林寒话中的意思,眉头皱得更深了些,沉寂良久,低声道:“我会再次考虑的。”

    梁津的妥协,是他善恶观念的一种妥协,即便他有诸多对异族的偏见,但那只是曾经。

    正在这时数名甲兵带着捆绑的骆风至前来,骆风至吵嚷着要求放开,甲士却没有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为首者跪再梁津身前道:“骆风至带到了,他在南边现身,被左右将军发现,并且持刀与蛮兵厮杀,我们向左右将军说明了情况,便将他绑了回来。”

    骆风至见了几位统领便停止了吵嚷,但四名统领的眼神中似乎不与平时相似,他便跪在地上,道:“统领,末将明白自己犯了错,没有及时听从指挥抵抗敌袭,我甘受军法。但几个甲兵却前来绑我是何缘故?我虽是罪将,却并不是敌人,哪里用得着这种手段捆缚?”

    林寒阴沉着脸上前一步,将绳子缓缓解开,骆风至正以为自家的统领宽恕自己之时,林寒却一掌拍在了自己的腹部,骆风至吃痛倒在地上,他不知道林寒为什么这么对待自己,但林寒的脸色寒冷,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林寒冷声道:“是不是你?”

    骆风至急喘了两口气,道:“统领,末将知错,请赐我棘杖处罚,以便伤中仍能戴罪立功……”

    林寒却没有继续听骆风至的话,又是一脚踢在了骆风至的脑袋上,骆风至整个身子飞出去数米,口中含着血沫,但仍旧再次站起身来,道:“统领……”

    林寒再次冲上去一拳,再次将骆风至砸到在地,林寒嘶声喊道:“骆风至,自我来到卧华山,你便在我身边为副将,你年龄大我四岁,但我们却能撇开身份与地位的俗见,以好友之名义相交。但你却不是纯粹的骆风至,这夜里的突然失踪,一直以来踪迹隐蔽不为人知,早已经有人怀疑到你了,你却还要回到军营来,难道你想要完成最后的任务,你是想要杀我的兄弟,还是想要杀我?”

    骆风至愣在原地,他抬头望着林寒的悲戚模样,总不免生出些情绪,他痴怔道:“统领,莫非你以为我是卧底或者伏士?”

    林寒听见骆风至这般问,心中却是一惊,在这种线索直指的情况下,骆风至犹能说出这种话,若不是他真的心藏千秋,那便真的是事情有问题,林寒问道:“你到了这种时候都不肯承认吗?在营中打乱之时外出,就这么恰巧地躲避开敌军突袭?如果你说你与大明窟没有瓜葛,任何人都不会信。”

    骆风至慢慢冷静下来,他听出了林寒话中的空间,虽然逼仄,但却是给了他可以申辩的机会,但他却仿佛口中含了铅水一般,难以启齿说出想说的话,憋了半天,他眼神中悲戚道:“统领,末将有罪,但却从来没有暗通敌军,更没有想过对卧华山作出什么危害,更不会计划要杀你杀其他统领这等事,若是统领能给予我机会,我定然会向统领言明,但却不是在这里。”

    林寒一脸怒容,喝斥道:“骆风至,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你,我给了你机会解释,你如果还不尽快解释,我便要用反叛之罪将你处决,你我毕竟为将属,这是我最后给你争取的机会。”

    骆风至紧咬着牙,望着林寒,眼中像是魔怔了一般,痴痴盯了半天,才缓缓道:“统领,末将从未反叛卧华山,从未与大明窟有任何瓜葛,但夜里我没有回营,确有着苦衷不能言,即便统领杀了我,我还是不能言。”

    林寒从一旁的甲兵面前接过银白刹螭枪,枪尖直指向骆风至的咽喉,他在逼迫骆风至说出缘由,其实不管是何缘由,只要他只要能说出原因,只要是个合理的解释,他都不必用这种手段逼迫,可是骆风至像是吃了黄连的哑巴,却只是摇着头拒绝回答,林寒此时也是分外焦急,若是他不能说出原因,即便是他,也保不住这样一个涉险通敌的

    人继续留在卧华山。

    前来围观的甲兵越来越多,因为这是一位副将级别的将领犯了错,面对着诸位统领的审讯,可能会起到极大的震慑作用,而这些各营中的甲兵前来凑热闹,似乎更像是一种习惯一般,但这种习惯却在逼迫着林寒尽快抉择,他素来对于营中将士管理松懈,才造成了手下副将犯下错误,若是他不能将士严肃处理,他在这军营中将不能立足,而且骆风至因为这件事,已经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不管他在夜里出去做了何时,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名,所有人向看到的只是骆风至的认罪而处理方式而已。

    林寒喝斥道:“说!我让你说!你信不信,我会一枪将你刺死在这里!”

    骆风至眼中闪烁,他他却没有后退半步,而是迎着林寒的枪尖站了起来,直视着林寒,道:“统领,我骆风至犯下大罪,若是统领一枪将我刺倒,我也并没有什么话好说,但是我还是要申明,我从未勾结敌军谋我军营,即便我倒在这里,也不会承认这种罪名。只是,若统领将我处死,那请看在我往日忠心耿耿的份上,将我……”

    林寒猛喝一声,打断了骆风至的说辞,双眼似乎在不停地犹豫与纠结,他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来,说出来啊!”

    这次的喝斥变成了乞求,甚至骆风至都听出了林寒情绪中的变化,但是他却一言不发,像是一尊雕像一般。

    “林寒……”梁津见状,也是心有不忍,他想上前告诉林寒,若是不能询问出缘由,若是下不了谁,将他赶出军营便可,可是刚刚叫出林寒的名字,便又觉得像是在用身份在逼迫林寒作出抉择,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林寒眼中一凛,一声大喝,手中的银白刹螭枪向着骆风至猛刺而去,而骆风至一脸淡然,甚至嘴角还有着一丝笑容,林寒的心终于平静不下来了。

    “哧!”

    银白刹螭枪刺入地面,掀起一片土石,骆风至的面庞划过了一道血痕,但是他的咽喉却没有被刺穿,林寒终究还是留手了。

    林寒呆怔地站在骆风至面前,低声喃喃道:“我不适合带军,不适合为将,对不对?”

    骆风至望着林寒,眼神中充满了惘然,他低声道:“对。”

    林寒抽出银白刹螭枪,在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巨大的伤痛,五年从军,数年游侠,似乎他的脾性从未改变过,二十四岁正年轻,而他竟第一次感受到了岁月的沧桑。他怔忡无语。于沉默中像是患了失言之症。

    “统领……”

    骆风至缓缓昂起头,望着林寒。

    林寒悲戚道:“我终究不太适合这军中征战,是啊……”

    骆风至正想要说什么,但那一瞬间他的眼瞳紧缩,他望着林寒背后突然出现的黑影,身形瞬间行动,那寒光之中,漾着一抹血色,骆风至的眼中却尽是决然。

    “统领,小心!”

    林寒感受到背后那突然的杀意,霍然间转身,但是他却没有意识到那只长枪竟然那般快,而比长枪更快的是骆风至的身影,更快的是他遍洒的鲜血,骆风至挡在他面前,神色舒然,像极了以往一起喝酒畅饮时的姿态,可是他却为他挡住了那杆长枪。

    “伏士!”

    林寒这时才看清楚,那道跃起的身影是真正的伏士,伏士不是骆风至,而是那刚刚晋入八段人位的巢隆。所以那杆枪才能那般快,那杆枪才能贯穿骆风至的身体,枪尖又刺入了林寒的腹部。林寒却没有因为这一击而感到疼痛,他唯一觉得疼痛的是,染着骆风至鲜血的枪尖在自己血液的中变得冰冷。

    “啊……喝!”

    林寒霍然间暴起,翻身便是一枪猛地刺出,那一枪快到了一种极限的状态,一旁的梁津等人竟然完全都没有察觉,银白刹螭枪便刺入了巢隆的咽喉,此时梁津等人才缓缓反应过来,迅速将巢隆围在其中。

    巢隆口中吐着鲜血,项颈也已经染成了鲜红,他望着林寒,面色狰狞如野兽,许久的潜伏虽然仍然没有达到预期的后果,但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任何伏士,都是死士,这是他的宿命。

    “还以为我能杀一名统领……”

    巢隆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将那一片土地染成了鲜红。

    “巢隆竟然是伏士,那骆风至……”

    几名统领开始为自己的猜测与谋算感到羞愧,尤其是主持了所有计划进行的梁津,与身为巢隆的统领的楚泓,他们也怔在了原地。

    无数甲兵为这一幕目瞪口呆,转眼之间两名七段人位级别的副将便身死当场,如何不让他们动容。

    这是从甲兵群众蹿出一道人影,却是梁津的部将乔任,他抱起早已经断了气地骆风至,竟是不顾脸面地苦嚎了起来:“骆风至不是伏士……”

    这一刹那,林寒眼中的鲜血格外地惊悚恐怖。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人行而决

    早先的乔任、骆风至与柳观一同加入卧华山,他们的情谊也像是梁津五人一般,可互称兄弟,可互为生死。三人武道天赋相似,经过了许久的努力,都当上了副将级别的卧华山中流砥柱之人,但因为分在不同营中,所以显得平常的交集轻疏了些。

    五年前的某一天,三人集训之后借着空闲的时间闲聊,尽管卧华山的军队的呼喊声士气高昂,但却影响不了他们的心思。骆风至道:“我与柳观的统领比较懒散,那日在校场之中演示了枪法,我们虽然能感受到他枪中的凛冽杀意,但面对着整日要求我们平常从容一些的白净面孔,我却是没办法严肃起来。”

    柳观也笑道:“我们的统领应该是这些统领中最好的了吧,那日山中酷暑难耐,还特地让我在树荫下休息了大半天,前日里营中有个校尉犯了小事,按照军规是要处置二十板子的,但六统领听闻之后却只是笑着将那校尉撵了出来,并说出‘只要不是关乎人命与立场的问题都是小事’这样的话,虽然让人觉得极好亲近,但完全与我想象中的统领庄重肃冷的模样大相径庭。”

    听到这些,乔任却是郁闷地直摇头,苦笑着道:“庄重肃冷又什么好,二统领那天刚刚将我要过去,就对我们三名副将特别训练,并扬言说‘练兵先练将’,将我与那左右将军一顿好整。虽然这些天都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善,但二统领对军队的严肃程度着实达到了近乎苛刻的程度,若不是想着绝对不能输给你们两个,我应该就将转调神情递给主簿了。你们还有抱怨,还在怪罪六统领没有同龄的样子,真想让你们尝试一下二统领的训练方式。”

    柳观连忙推手道:“别别别,二统领‘严杀军之阎罗’的称号已经传遍军营了,这些日子所有兵士间谈讨的话题便是那五位新来的统领,其中二统领的话题最多,多少人忍受不了那种严酷的训练,纷纷向主簿部门请求转换军营,我可不想成为你们二统领的试验品。不过这样一想,我们的六统领确实很不错,新来的几位统领都很年轻,好像比我们还小几岁,若是真的能跟统领交朋友,那我可是极有面子了。”

    “交朋友?”骆风至淡然一笑,道:“你在想什么,我们可是在卧华山为将,竟然还想与统领上级搞好关系,这是方便你下次去青楼有个能罩住你的人吗?不过六统领随性,如果真的能像你说的那样,我倒也是很有兴趣成为统领的朋友。”

    五年之间,二统领如同全营的阴影一样,在他严以训兵的强练之下,一支可以成为平原铁蹄的重骑兵诞生了,重骑兵结阵所到之处没有任何兵种可以抵挡,硬生生从秦王朝眼底下护卫住了卧华山的疆域,同时称之为卧华山壁垒的将领梁津被众人所知。

    与梁津相比,林寒的光芒就要弱许多,只是因为他手下的军营完全不像是一支战军,在八大军营中战力靠在最后,但令人啧啧称叹的是,在第六营中强势的校尉、伍长等都相继出现,达到六段、五段人位的武者更是其他营中的数倍,甚至是副将骆风至与柳观都达到了上等七段的层次,在校场比试中,副将排名仅此于第二营与第一营,这其中的原因也是极难解释。

    林寒在第六营中的普通兵士眼里可能并没有那么出众,但在校尉伍长以上的管理者将士认为却是极为出色的将领,旁人怎么认为都难以掩盖林寒自身的光芒,骆风至与柳观更是将林寒当成了知心者,闲暇之时便戏笑玩闹,无军务之时便随意畅饮,当初骆风至的话也因此一语中的,林寒成为了他们的朋友。

    可是,朋友的定位是什么,他们却对此概念却变得颇为模糊。骆风至与柳观自知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情谊上与其他统领比肩,林寒五人的兄弟情深在卧华山中早已经被传被佳话,他们的眼界没有宽广到与梁津、罗湖同等,所以奢望与林寒真正为伍是极不现实的。那这层朋友的关系是怎样表示的?五湖四海,适逢一人,能同尝甘苦,这便是朋友。

    最开始骆风至也是这样认为,并觉得只要林寒在的每一天,第六营便永远不会改变,即便散漫之风如此,即便在第二营的重骑兵看来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他们这营中兵士却过得极为舒适,在进行能保证自己生命安全的武艺训练之下,第六营的士兵都是极为羡慕与敬佩这样的统领,他们统领叫做林寒。

    可是,终于有这么一天,骆风至开始突然改变了,只是因为与他深交多年的好友死了,柳观被贬斥职位之后,在狄浪带领着三十六丙骑兵袭营之时,他为了挡住敌人的脚步,为了维护第六营全军的尊严,他毅然向眼前的武学大师发起了进攻,最后尸首两处。

    乔任死死地盯着林寒,喊道:“六统领,你可知道,在骆风至眼

    中,你曾经是多么的特殊,多么的不同。可是在柳观死后,你却连他葬在何处都没有询问过,甚至柳观该有的荣誉你也没有为他提及,柳观虽然有罪,但自他为了护营而选择赴死的时候,那些罪名不应该早就烟消云散了吗?”

    林寒面色呆怔,柳观作为他的副将,因为徇私被贬去副将之位,在这之后,他确实很少看过他,在他死后林寒也没有能为他争取一个荣誉,但是柳观死去的名单上,赫然注明着柳观的身份,第六营林寒帐下副将。只是,这能成为林寒解释的理由吗?

    乔任道:“骆风至从来都没有与大明窟勾结,他时常出营,甚至昨夜里未能及时赶上护营,不是因为他参与了叛乱,而是因为他前往了营外的交趾山脉,凭吊柳观的孤坟。将士可是死在战场,但无人问津的枯冢只会长遍野草,他时常做的便是斥退所有侍卫,一个人前往柳观的坟前,为那坟头拔去野草,再敬一杯浊酒慰以皇泉。试问,他何罪之有?”

    梁津站出身来,道:“乔任,此事有我的责任,若非是我凭空论断,也不至于将半夜没有归营的骆风至当做伏士,林寒并没有忘记柳观是他的副将,他……”

    “老津,住口吧,这本来就是我的错。我与手下副将交好,但管理松懈,导致部将犯错,不加以自省,却将那失职之罪全部推给部下,让柳观遭受了贬职之苦。”林寒突然自嘲道:“部将护营阵亡,做统领的没有丝毫表示,反而觉得一切都理所应当,烈士应该获得荣誉我没有给他,先前加在他身上的罪也没有取消,我真是一个不称职的统领。真是,不称职!”

    梁津望着林寒的失意模样,轻喃了一声:“林寒……”

    林寒黯然道:“今日我错以为骆风至便是隐藏在营中的伏士,便百般逼问,但他却因为柳观之事难以启齿,在危急之时,若不是他出手相救,我恐怕会被巢隆一击刺死。他救了我一条命,我却还不了他。”

    乔任面色愤然,轻喝道:“柳观为军营而死,骆风至为你而死,我们三人现在便只有我还活着,他们的死你不用还,你是统领,怎会在乎我们的性命?我们三人的性命比不得你与二统领他们性命珍贵,但我们的情谊却比你对骆风至与柳观的情谊真的多,从今以后,我会替他们活下去。”

    只见乔任背起渐渐身躯冰冷的骆风至,便欲转身,梁津喝止道:“乔任,你想要做什么?”乔任单膝跪在梁津面前,深深颔首,道:“二统领,感谢这数年来你带给我的荣誉,但我现在却只想为自己而活,这副将,我不再当了。”

    梁津脸色瞬间变幻,但是却没有任何出声止住乔任的脚步,林寒也如此,这里围观的甲兵也纷纷给乔任让出一条路,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是的,他们的心情都变得凝重,他们都只能沉默。

    这场战斗的余波终于消散,但卧华山军营之中,因为作为伏士的巢隆被林寒一枪击杀,骆风至替林寒送死,乔任也因此离营,导致副将人数一下子减少了三名,这才是军营力量的最大损伤。

    林寒黯然伤痛,不再管理军务,恹恹然回到营帐中休整。楚泓也因为副将巢隆叛乱之事,变得郁郁不快,好在有着环子鱼陪伴,他便以管理营兵为名陷入了忙碌。因为第六营副将的空缺,梁津只好调来杜衡与暂时管理第六营,而其他琐事俱是不提。

    在各营事务都基本安定之后,梁津、罗湖与楚泓三人便以姜鸣好友的身份,在主营帐中会见了那位据说是姜鸣故人的武学大师,但此时的桀骜与特殊仍是让他们眉头紧皱。

    “在下名为不甚,为姜鸣故人,听说岳之延也在营中,他认得我,可以让岳之延证明我的身份。”不甚仍然是一副极其削瘦的模样,容貌算不得俊朗或者丑陋,但那肃冷的面庞中的杀意却是更为浓烈,由此可知他在江城与姜鸣合作之后也是遇事许多。

    梁津沉吟道:“岳之延前日却是在我营中,但现在已经不知下落,自昨夜敌军袭营之后,他便消失了踪迹,实在是难以为阁下证明身份。而且此时姜鸣中毒不醒,我们对于阁下的身份还有诸多怀疑,毕竟近来军营之中出了很多乱子,我们的警备心比较重,若有失礼之处,还请阁下见谅。”

    不甚淡然置之,似乎对此无甚所谓,只道:“那我的住处安排就麻烦几位了,我便在这营中等待姜鸣醒来,在这期间我不会前往任何地方,你们可以派遣重兵监视我。”

    听到不甚这般说,梁津几人都松了口气,罗湖乘机问道:“姜鸣的事,我们大概都知道许多,既然阁下认识岳之延,而岳之延之前在我手下为副将,他曾告诉我他与姜鸣在江城有一段恩怨,不知我是否便可以认为,阁

    下也是从江城来的?”

    不甚道:“的确如此,我从江城出发,为了寻找姜鸣,便一路打听,直到听闻卧华山的名声之后,便多了些注意,也恰好探查到姜鸣加入了卧华山。我本来以为姜鸣那种人,应该不会加入前王朝最大的山匪组织助纣为虐,那个消息只让我认为是重名重姓之人,但自从听说这卧华山的姜鸣也持有一柄浑黑色长戟,我便肯定了他便是真正的姜鸣,于是几经辗转前来寻找。”

    罗湖笑道:“那阁下也是辛苦了,自江城都交趾城路途颇为曲折,想来也是经历了不少艰险。不知阁下是沿着怎样的路线来到这里的呢?”

    不甚听得出罗湖话中的试探一下,但也没想过隐瞒,便道:“我从江城北上,一路向北打听,经过了浩荡山脉,长流河,鸡鸣山,差些走到了秦王朝都城,然后又向东南方向折返,经过了宋水,跨越了白龙山,然后是四方城,最后来到了交趾城,于昨夜进入了你们卧华军营。当然这一路因为我走的都是偏僻小路,所以没有多少人见过我,若是想要我拿出证据,我恐怕是做不到。”

    罗湖尴尬一笑,道:“在下可没有这些意思,只是随便问问而已,若是阁下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强迫阁下的。”

    不甚冷哼一声,没有回应。

    梁津道:“行了罗湖,既然我们现在也没有办法确定,便让这位现在营中住下吧,待得姜鸣醒过来,我们自然可疑确认,只不过这两人营中很乱,你要加派人手守卫。”

    罗湖点了点头,与楚泓缓缓退出营帐。

    不甚望着三人离去,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低声喃喃道:“姜鸣,你可不能死了啊,我还等着与你再来一次斗将,向梅小姐展示啊!”

    却说慕涯,自那日伪装成林寒模样,悄然出营前往望莲岗,这一路自是长途跋涉,他坐下的马匹因为过于疲劳,已经猝死在了路上,经过了大半日的徒步,终于在附近的一个小城之中以高价买到了一匹好马,于是又是一日一夜没有休息地奔驰,终于在第四日清晨,他隐隐地望见了那座并不是很高的山岗,路人指路说那便是鬼医阴德居住的地方。

    鬼医阴德,在这一带极有盛名,这种名声源于他为路遇的一名村民解毒,那种本来被人们认为是无药可解的蛇毒,在他手中竟然只是不过十几秒中便处理干净,重获新生的村民感恩戴德,将鬼医的名声传的神乎其神,致使越来越多的村民登门来访。

    由于这一带的树木极为茂盛,毒蛇蝎虫的种类也是极为繁多,时常便有人被不知名的毒物咬伤,但经过鬼医阴德的救治,却都能获得起死回生的神效。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上门,鬼医阴德也不再是无偿救治,并立下了“重金可救,缘至可救,奇人可救”的三条规矩,因为他也被当地人成为“三救鬼医”。

    因为这三条规矩的昭布,有许多普通的村民便再难享受到鬼医阴德的医术保护,虽然还是有人能达到他的要求,但更多的中毒者只能不治而亡,也是因为这种缘故,当地人对鬼医阴德的态度也是褒贬不一。

    慕涯随意找了个村民,问道:“这位小哥,在下远道而来,听闻鬼医阴德的名声极便,便想前来拜访并且询问一些医理,但因初来驾到,不知送些什么东西能当做拜礼,希望小哥能指点一二。”

    那村民道:“要找鬼医阴德啊,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这几日鬼医已经贴出了牌子,明言与好友出外云游,并不在岗上,虽然极有可能他是为了讨清闲,便放出的消息,但是我觉得你去也是很难见到鬼医本人。兄弟,我看你衣物虽然整洁,但却不像是富贵人家,那鬼医现在的眼光可是高得很,若是只想要拜访,恐怕花光你身上的钱财也很难得到鬼医的认同,你还是不要去触霉头了吧,免得惹那看门的暴躁管事一顿毒骂。”

    慕涯道:“实不相瞒,我家中兄弟外出打猎,不知道是被什么毒物咬了,都已经卧床数日了,看了许多大夫都不能解毒,眼看生命垂危,我也焦急万分。听闻这望莲岗上的鬼医阴德极善解毒,便想着不顾家财多少,全部用出来求得鬼医相救,不然我这兄弟殒难,我这做兄长的也是难以过活啊!”

    那村民见慕涯情绪如此,便起了恻隐之心,犹豫了片刻,道:“好吧,我看你兄弟情深,便教你一些让鬼医看上眼的法门,若是你身上积蓄足够,便去城里购买一颗平西城产的裂纹玛瑙,越大越好,色泽越明亮越好。我有些门路知道鬼医这些天正在大量收取这些东西,说不定可以凭此得到鬼医的认同,你那兄弟也便有了救治的门道。不过若是你送去的裂纹玛瑙没有得到鬼医的认同,可不能怪我,我也只是听说来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望莲岗三间草庐

    平西城产的裂纹翡翠色泽通透,道道裂纹整齐有致,好像就是认为刻上去的纹路一般,观之极为赏心悦目。只是慕涯不明白,鬼医阴德要这翡翠做什么,难道是有收藏玉石的爱好?但为何独独喜欢这平西城产的裂纹翡翠?

    慕涯将一腔疑问强行压下,到了城里寻遍了玉石铺子,才找到了一枚小半个拳头大小的裂纹翡翠,令慕涯惊讶的是,只是这样普通的翡翠,竟然要了他四百两白银才肯出卖,若不是慕涯早先便将姜鸣分给他的那一两元金兑换成了数两元银与若干银票,今日只怕是要为囊中羞涩而尴尬了,毕竟不是每一家商铺都识得元金并且兑换得开。

    带着那枚裂纹翡翠走上望莲岗,一带道路颇为平坦,估计是人走得多了,使得这条路像是很早就开辟出来了一样,宽阔的大路即便是马车也可以轻松驰过。慕涯眼神如炬,当他凑近路边细看之时,发现了一些白色粉末,他特地沾来指尖闻了闻,便又继续往前走。

    望莲岗虽然称作岗,其实只比周围景物高了几十米,远远望去甚至连个小丘都算不上。慕涯顺着道路往上走,似乎是新砌的石阶,但总觉得并不像是新砌,他发现石阶下也有着一些白色粉末,他闻了闻,眉头蹙起,继续往前走。

    盘旋山路上走了几分钟,慕涯便远远地望见了两亩水田、一方水塘,还有几间冒着炊烟的草屋,望之甚觉意境高妙。

    慕涯一路边走边往四处张望,已是七月天,但水田中的稻禾的高度依旧不到膝盖,水塘中有游鱼数条,但水塘很小,游鱼的路线只是往前后折返,动作很是机械,完全不像是生物该有的灵性状态。

    只见那草屋间有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远远望见慕涯前来,便神色含怒地喊道:“喂,哪里来的村民?我们先生今天不在草庐,不要在这里瞎转悠,打扰我休息!”

    听到如此蛮横的声音,慕涯仿若未闻,继续往前走,径直望着草屋走去。那少年管事拿起放在屋边的木棍,拦住慕涯的道路,喝斥道:“你这厮是不是聋子,我叫你不要往这里走,你没有听到吗?”

    慕涯瞥了一眼少年,故意摆出轻蔑眼神,淡然道:“听到了,怎样?我又不是来找你的,你叫我站住我就站住,你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少年道:“你这村民好生无礼,既然有求于我们先生,还不遵守这里的规矩,我好歹是先生带来的管事,你却这般羞辱于我,真是不知所谓。你要是还不知道赔礼道歉,我便现在将你撵打出去。”

    慕涯却是戏谑一笑,道:“你这管事也是说话好笑,我来求你家先生办事,又不是来找你,但你却要将我撵打出去,我倒是要问你,你有什么权力撵我?如果我是你家先生的朋友,你难道还要撵我?不知所谓的管事,鬼医阴德也是没有眼力,竟然找你这种浮躁的人管事,真是要笑死我了!”

    那少年听见这般话语,顿时大怒,道:“好啊,那我便让你看看,我这个管事有什么能耐!”话音刚落,少年便挥动木棍,向着慕涯打去,虽说是撵打,但这种不疼不痒的攻击却没有什么用,慕涯抬手扛了几下,便一把抓住木棍,使劲一拉,便将少年掼倒在地。

    慕涯装出一脸凶狠的样貌,道:“看来你是没有这种能耐赶我走了,叫你家先生出来吧,我有要事!”说着慕涯便随意将木棍在少年眼前晃了晃,唬得少年惊叫着躲开。

    就在这时,那草屋之中,一道身着棉布长袍的儒者缓缓走出来,目光细细打量过慕涯,也没有因为慕涯招惹了自己的管事便恼怒,神情淡然道:“既然有事找我,便进来吧,在外面吵嚷没什么意思。”

    本来还想诉苦的少年见自家先生这般模样,也便自讨没趣地闪开一旁,临走时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慕涯一眼,慕涯只是嘿嘿一笑,全不在乎少年何种想法,便跟着那布袍儒者进了草屋。

    屋内的摆设很简洁,一方竹榻,一张方桌,一个草藤编的躺椅,儒者很随意地半卧在了躺椅上,眼神微眯,道:“钱带了吗?”

    慕涯道:“钱没有,但有一枚平西城产的裂纹翡翠,不知先生要不要?”

    “哦?”那儒者缓缓站起身来,接过翡翠拿在手中端详了许久,道:“倒是品质不错,看在今日心情还不错的份上,就破例出手一次,说说你家中谁中毒了吧?”

    慕涯道:“人不在此处,远在百里之外,那里的大夫将毒血用秘密手段保存了下来,烦请先生诊断一下,是否认得此毒?”

    慕涯将一个纸包递了过去,里面则是混杂了一些不会改变毒血性质的药材的粉末,这种保存毒血的办法也算是极为特殊,周医师虽然不能解此毒,但是却用这种手段使得慕涯将毒带到了鬼医阴德面前,也可谓是极有功劳。

    儒者站起身来,将纸包中的粉末沾至鼻前嗅了

    嗅,又拿出一个干净的玉质器皿,用清水将一点粉末溶解在器皿之中,又从匣子中取出了不知名的药末也溶解在了器皿之中,观察了许久,那平淡的双眼终于是冒出光来,急切地走过来,道:“你怎么能得到这种毒?”

    慕涯看见鬼医这般神色,便知晓他可能已经认出其中毒为何物,也没有打算隐瞒,便道:“他被暗箭射伤,如今躺在榻上昏迷不醒,这毒便是那箭上带的。”

    儒者道:“中毒者是什么人?”

    慕涯道:“卧华山的将领。”

    “卧华山?那不是山匪吗?”儒者再次打量着慕涯,慕涯也饶有趣味地望着儒者,两人互视许久,儒者道:“这毒很稀有,在秦王朝内知道这毒的不超过一手之数,能解这毒的人也只有寥寥几人,施毒者不易,解毒者也是不易。”

    慕涯道:“不知先生能不能解?”

    儒者道:“当然能解,虽然费点工夫,但要是解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慕涯道:“先生不在乎我们卧华山的身份?”

    儒者道:“医者治病救人,不分身份,何况卧华山与秦王朝的恩怨与我无关。”

    慕涯道:“那就有劳先生出手了,几位统领都已经说过了,若是先生能治好此毒,卧华山必有重礼回报。”

    儒者怪笑一声,突然笑眯眯地望向慕涯,道:“看来中毒的不是一般的将领啊,怪不得能如此大方,看来卧华山这些年还是积攒下不少不义之财。”

    慕涯笑道:“先生言重,不义之财没有一钱,多的都是卧华山区域内的百姓乐意帮助卧华山而付出的钱财,卧华山虽然顶着山匪之名,但却比一些秦王朝的贪官污吏要好的多,若是先生有兴趣,在下可以请先生前往卧华山居住一段时间。”

    儒者眼神微凛,道:“居住就免了吧,我去了说不定会被你们强行留在那里,我一介山野大夫,可不想招惹这种麻烦。”

    慕涯没有说话,跟随儒者出了这间草屋,又进了另一间草屋,屋内是带着各种木匣的高架,架子中则有许多药材,儒者直直翻开十几个匣子,挨着抓取了一把药材,便打成包递给慕涯,道:“将这药材全部研成粉末,越细越好,本来这些事平常都是我的管事处理的,你招惹了他,所以只能你自己来了。”

    慕涯也没有因此而说什么,接过药包笑了笑,道:“我自己研磨放心,不劳其他人了。”

    儒者眼神瞥过慕涯,轻哼一声道:“也是个有意思的人。我先去眯一会儿,研好了叫我。对了,研钵在第三间草屋,我就不给你指路了。”说完儒者便打了个哈欠走开了。

    慕涯望着儒者的背影,又望着周围的草屋,眼睛不由得眨了眨,没有再说什么。

    慕涯在第三间草屋之中研磨药材,他磨了大概半个时辰,突然感到十分瞌睡,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昏睡过去。又过了几分钟,儒者与那先前的少年都走近草屋,少年更是踹了踹昏睡的慕涯,像极了寻仇报复的受委屈的孩子。

    儒者喝止住少年的举动,道:“行了,快些把这药末端出去倒了,我都快要被熏晕了。”少年笑道:“师父的迷神药方就是厉害,这人还以为师兄你就是鬼医了啦,竟然还把裂纹翡翠交到了你手中,真是便宜我们了。”

    儒者笑道:“还不是师兄我处事机敏吗?这些你不是也能将他打一顿出出气了,先前他那样无礼,我猜测他是个不弱的武者,谁竟想到是卧华山的山匪,我们便可以借此故将他扭送道官府去,顺便再赚些赏金,我门师兄弟这个月便能好好逍遥逍遥了。”

    少年大笑向儒者拱了拱手,道:“多谢师兄照顾,中了迷神香气,几日后醒来怕是什么都忘了,他应该也不记得来过望莲岗了,这样我们在师父面前也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来师兄还有许多能耐等着我学习啦。”

    儒者也开始哈哈大笑,正当两人正自我陶醉之时,两只手拍在了两人的肩头上,两人回头一看,正是慕涯正在笑吟吟地望着他们,两人尖叫一声,便往草屋外面跑,却被慕涯抓住衣袍,往后一掼,两人便摔倒在了身后。

    两人不可思议地望着慕涯,少年更是惊恐万分,道:“你你你……怎么可能……明明已经中了迷神……”

    慕涯道:“是不是想说我应该已经昏睡不醒了,但是事实上你们的计划并没有那么周密,我甚至从一开始便发现了你们的奸计,所以没有中招也是情有可原。”

    “冷静!冷静!”儒者强行压住心中的惊讶,抬手作揖道:“先生果然不会平常人,先前我们只是试探一下先生,没有想到先生心神竟然能如此通透,遵家师训诫,先生已经完成了鬼医留下来的考验,先生只需要在此等候,家师便会完成先生的请求。”

    慕涯淡然道:“这般说辞倒是有趣,

    我完成了考验便能在此等候,完不成考验便要扭送官府,我虽然心态宽容了一些,但却不是愚人,倒是你们两个,一个乖张门童,一个私自伪装长辈的不孝徒弟,你们没有完成我的考验,是否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

    儒者与少年俱是一惊,后者被慕涯这般模样吓白了脸,而前者则是神色大怒,道:“你这无礼之辈,有求于我师父,竟然还敢这样姿态面对我们,你虽是通晓武艺,但我也不是等闲之辈,要想用武力来对付我们,你却是妄想!”

    “砰!”

    慕涯没有多说什么,拳头已经砸到了儒者的脸上,儒者连准备的工夫都没有,便被慕涯砸飞数米,在一旁的少年大惊失色,立马跪在了慕涯面前,哭喊道:“大侠饶命,请看在我的师父是鬼医阴德的份上,便饶我一命吧,我在草屋中还有几百两的白银,我全都给你,只希望大侠不要杀我!”

    慕涯看见这两人德行,轻叹了一口,喝斥道:“鬼医阴德在哪里?”

    少年道:“师父云游去了。是真的云游去了,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师父是三天前出去的,最早应该也得明日正午回来。我没有说谎。正是因为知道师父的归来时间,我们才敢做这种事赚些银钱花销,并没有杀人害命的想法……”

    慕涯思忖片刻,他能感觉出这未经人事的少年情绪中的恐惧,在这种情况下他说的话应该都是真的,可是明天正午才回来,他能等,但是姜鸣恐怕等不了。

    慕涯从腰间抽取防身的匕首,指着少年,佯装作恶人模样,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快说怎么才能找到鬼医阴德,若是你不老实交代,我便割掉你的舌头,再将你切成肉块喂鱼。”

    少年更是惊叫起来,那倒在草屋边上的儒者竟是将头又望里面挪了挪,假装起没有看见自家师弟的遭遇,慕涯将这些都看在眼中,正觉得询问无用之时,悄然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当他回头之时,赫然看到两人正朝着自己走来。

    两人中,一人是穿着布袍的儒者模样的中年人,虽然身材高大,但是却没有给人一种凶恶的感觉;另一人满头白发,发垂至胸前,一副仙风道骨,纤尘不染的白袍格外平展,他的样貌虽是普通,但却让慕涯的平静的心都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小友,可否看在我的薄面上,放过我的两个徒孙,他们虽然做了糊涂事,但毕竟年龄还小,希望小友能宽容谅解。”白发老者微笑着道,同时袖袍一挥,一股轻柔的风便将那屋角的儒者托起,那儒者与少年相视一眼,皆是跪拜在两人面前,道:“恭迎师爷、师父归来,弟子迎接来迟,还请降罪!”

    看见这一幕,慕涯悄悄收起了匕首,向着来者拱手道:“晚辈慕涯,拜见两位先生,先前不知身份有所冒犯,还请见谅。”

    却见那中年人眉头微挑,向慕涯道:“师尊在此,我不敢用先生二字,还请改换称呼,以示对师尊的尊敬!”

    根据那儒者与少年先前的话语,慕涯便能推测出这两人中,中年人便是鬼医阴德,而那白发老者更是阴德的师父,但阴德这般举止,却让慕涯格外惊讶,名声在外的鬼医竟然能将师礼做到这种地步,也是令人敬佩,正当慕涯打算重新作揖时,那白发老者说话了:“既然来者是客,便不用在乎这些虚礼了。”

    “是,师尊!”鬼医阴德便颔首推到了白发老者的身后。

    慕涯道:“老前辈仙风道骨,气度更是博容天地,晚辈今日本来欲拜访鬼医先生,没想到三生有幸竟能见到前辈,心中敬佩,请受晚辈一拜。”

    白发老者和气地笑了笑,道:“你这虚词倒是用的极好,比起我这两个徒孙倒是省心多了,就看在你这份礼节上,你前来望莲岗的请求,我替徒弟帮你允了。”

    “谢前辈!”慕涯再次躬身,心中却是一喜。

    那鬼医阴德上前道:“需要我治疗何毒,只要我能解,我自然会尽心帮你,分文不收。”

    慕涯才要说话,那一旁的儒者便躬身来到阴德旁,将有毒药的纸包递给了阴德,同时将那枚裂纹翡翠也一同递出。鬼医阴德瞥了弟子一眼,道:“将这裂纹翡翠还给客人,为师已经说了,分文不收。”儒者背上大汗,将翡翠还给了慕涯。

    那白发老者笑道:“小四,你这品味是愈发刁钻了,现在还开始收集这种玩意儿了,莫非是听了什么传言,也想从翡翠里找出上品金属吗?”

    鬼医阴德面色一紧,颔首道:“师尊多虑了,弟子只是随便玩玩而已,并没有想要养成这种习性,师尊教导我们淡泊名利的思想,小四当牢记心中。”

    白发老者瞥了一眼阴德,意味深长地拍了他的后背,轻声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别学你大师兄那副德行!”

    “是是是!”鬼医阴德唯唯应诺。

第一百三十九章 医有白发,有毒士

    却见鬼医来到了原先那间草屋,将粉末拿在手中嗅了嗅,又取出一点融在了玉质器皿中,接着加入了许多药用粉末,与先前那儒者的方法如出一辙,但手法却是不知高明了多少倍。待得一番查验之后,阴德将那儒者叫来了身边,道:“我看你之前也检验过这毒,你能否告诉我查出了什么?”

    那儒者面色紧张,颔首道:“弟子愚昧,不识其毒,但根据师父教我的验毒方法,却能知道此毒性烈,极有附着性,能快速黏着血液,并且通过静脉的气血流动迅速灌入心脏,从而导致人体衰亡。想来根据日期计算,一般此毒入体,不消五日便会要人性命。”

    慕涯在一旁听见这儒者叙说,不由得啧啧称叹,周医师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探查明白的毒性,竟被这鬼医弟子轻而易举地用几分钟时间便弄清楚,这其中差距真是极为宽大。

    鬼医阴德点了点头,没有笑意,但却似是很满意弟子的答复,道:“看来你认真学过了我教的东西,虽然心性没有养好,但凭借这手识毒本事,也是能在医界闯出些名声。你认不出来没有关系,这毒本来就极为稀少,为师也只是见过寥寥几次本以后多些阅历,自然便可识得,此后还应该多多学习磨练。”

    “弟子谨听师父教诲!”儒者再次躬身拜礼,显得极为尊敬。

    阴德望了慕涯一眼,便走出草屋,凑近正在塘前观鱼的白发老者,悄悄说了些什么,那老者便朝着慕涯挥了挥手,示意慕涯向那边走去。

    慕涯道:“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白发老者淡然道:“我的弟子已经将这毒查出来了,名为塞北龙红霜,这种毒药极为稀有,朱天野内其实已经算得上是禁用毒药,现在只有野内各国皇室才能收藏作为样本保存研究,但今日却是出现在了你手中,我很想知道中此毒的是谁?”

    “各国皇室才有的禁药?”慕涯脑中迅速筛选着刺杀姜鸣的幕后黑手,将目标锁定到了四皇子秋绝与七皇子秋垣身上,心中升腾起一股怨毒,勉强压住情绪,道:“我现卧华山为卧华山驻交趾平原军营军中虚设参谋,中箭者也是卧华山的一名将领,不知因何事被几位皇子针对,想来触犯了皇子的利益,所以在一场战斗中险受暗箭,现已经昏迷多日。”

    “哦?”白发老者打量着慕涯,笑道:“你是卧华山的人?就那个秦王朝中最大的山匪集合组织?”

    慕涯面色一紧,拱了拱手,道:“是卧华山的人,不过 卧华山并不像是外界传扬的那般做尽恶事,其实身在卧华山的百姓过得比外界城中的更好……”

    白发老者挥了挥手,道:“卧华山怎样与我无关,也不用给我解释这么多,我站在高处,能看到一些不容易看见的东西,但乱世中的百姓不能,所以向我解释清楚没什么用。”

    慕涯轻松了一口气,方才他以后这白发老者会因为他是卧华山的身份而拒绝行医,不由得有些为姜鸣如何治愈而担忧,但听到老者这番随意但是用意深远的话,他反而放心了许多。

    鬼医躬身站在老者身边,低声问道:“师尊为何问及卧华山?莫非与卧华山有什么恩怨?”

    白发老者朗然大笑,道:“我能与卧华山有什么恩怨,几日云游,你倒是忘记了为师的身份了。那些大宗派的人我都不屑于言语,更何况只是一些普通。只是,那个丫头与我说过,她在秦王朝的卧华山中有一名好友,品性倒还不错,还想让我收他为弟子,所以才有方才那番话。”

    慕涯听得此话,连忙道:“不知前辈话中所说之人何名?若是晚辈知道,待晚辈回到卧华山之后,一定让他来拜访前辈。”

    白发老者道:“你这小友倒是脑筋灵活,只是那丫头说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的,没有听得十分真切,只记得她说是才查到的消息,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去往卧华山,名字好像叫做姜……姜什么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了。”

    慕涯瞳孔猛地一缩,道:“莫非前辈口中之人叫做姜鸣?”

    白发老者面无表情地望着慕涯,道:“应该是这个名字,你认得他?”

    慕涯颇为激动,急切说道:“何止是认识,姜鸣是我生死之交,而且如此凑巧,中毒者正是姜鸣。”

    白发老者微微一怔,笑道:“这还真是凑巧了,你说是吧,小四。”

    之后鬼医阴德便一直在草屋内研制破解塞北龙红霜的法子,慕涯本来想前去帮忙,却被白发老者叫到了草屋外面一齐观鱼。说是观鱼,便是观鱼,老者不语,慕涯也不语。

    大半日时间便在这样流逝而去,慕涯的等待似乎有了成果,当鬼医阴德拿着解药来到两人身前,慕涯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还不待致些感谢的话,那白发老者便道:“小

    友,切勿着急,这塞北龙红霜的解药虽然研制好了,但若没有小四施用,任何人都拿这解药没有作用,且等我那两个徒孙将迷香散的精粹研磨好了,便等于是有了药引。”

    “迷香散?就是他们前时用来迷晕我的药材?”慕涯满脸疑问,道:“那迷香散的味道应该是一种毒吧?我先前上望莲岗时,看到沿途道路边上与石阶地下都用这种药末,而且充斥着一种极为特殊的香味,这草屋前的鱼塘里的与也大都精神萎靡,我猜想便是这香味在作怪。当鬼医先生的弟子想要用那迷香的配制药材中和而散发出的香味迷晕我时,我第一时间便发现了这股类似的香味,所以才能有所防范。但这迷香散既然算是毒药,那怎么能作为药引?”

    白发老者笑道:“小友倒是聪慧过人,只是不识药理,不知其中奥妙。所谓药理即医理,大多数医术精湛的医者也一定是善于下毒的行家,我这四弟子便是独研此道,将用毒手段研究了个透彻,只要不是奇毒与地位修者元势所衍之毒,他几乎都能了解一二。这迷神散便是他的研究中最为出彩的地方,即便是我这个作师父的,也是赞叹不已。小四,你可同小友讲解一下迷神散的妙用。”

    鬼医阴德道了声是,便朝着慕涯道:“我研究出来的迷神散,基本原料都是相同的二十八种,但根据不同的比例调配可控制其效果影响,加入另外几种不同的药材之后,便能起到抑制草木生长、催化生物催眠的作用。迷神散的最大价值可用在医治重大伤患者身上,适当剂量的迷神散会使得伤者的精神麻痹,在麻痹之时进行伤口缝合与上药,能极大程度减轻伤者的疼痛。”

    慕涯啧啧称叹,这种大胆的想法无疑是伤病治疗上巨大的突破,鬼医之所以为鬼医,可能便是因为这思想超脱于世,若真的实现了治伤麻痹,那么任何伤者存活下来的可能性便大大提高了。

    白发老者笑道:“小四可谓是医药界的鬼才,是我四个弟子中最有天赋的,我的衣钵他已经学了**,我引以为傲的华阴九阵也被他改造了许多,日后说不得这朱天野中,他的名声将真正地盖过我。”

    阴德道:“师尊医术盖世,弟子虽然能继承皮毛,但比之师尊还是差之甚远,若有一朝弟子能在朱天野中传出名声,定然离不开师尊的谆谆教诲。”

    白发老者笑道:“你这入世之后,不止是医术与为人有了烟火气,甚至这奉承的话也是越发精到了。哈哈哈!”

    一旁的慕涯却从白发老者话中得知了一些事情,他颔首深深思索,蓦然抬起头,望着白发老者,道:“华阴九针?莫非前辈便是朱天野中的白发医廖之章?”

    白发老者愣了愣,道:“你还听说过我的名字?”

    慕涯道:“白发医前辈的名声四海皆传,华阴九针治毒治伤绝代于世,无数医者模仿学习而不能得其精髓。数年前我在游历之时,曾听一山中老叟传说过前辈的名字,但寻遍千山而不能得其踪迹,今日得以拜见仙颜,竟不知真名,实在惭愧至极。”

    廖之章眉头渐渐舒展,道:“你这番客套话我没有听进去多少,但是却听出了个问题,按理说那姜鸣是近来才中毒的,那数年前你又是因为何事找我?”

    慕涯单膝跪地道:“不瞒前辈,那时晚辈的妻子新遭横祸,致使双目失明,她当时不过十几岁芳华,晚辈便欲寻名医治疗,但这数年来不知多少名医看过,都不能让她恢复明目,于是我便有这种想法,朱天野最厉害的医者白发医一定能帮助我的妻子,晚辈在此恳求,不,乞求前辈治疗我的妻子,无论什么代价我都能承受。”

    廖之章笑道:“你这小友也是有趣,前时还在求我的弟子救治你营中将士,现在发现了我的身份,便来求我救你的妻子,我倒是想问问,如果我只能在其中选择一人解救,你会选择救谁?”

    慕涯眼神凝重,他不敢抬头,因为心中慌乱无比,廖之章是妻子双眼唯一的救赎,他不能放过,可是姜鸣又如何?慕涯郑重道:“前辈,我希望前辈与鬼医先生能救姜鸣,毕竟若是不救他,他就会死。”

    廖之章道:“哦?看得倒是颇为透彻,那你的妻子怎么办?继续在黑暗中度过一生?”

    慕涯道:“我会拿出足以让前辈动心的东西,换取前辈救治我妻子的机会。”

    廖之章道:“你不会想说,拿那枚裂纹翡翠来换取机会吧?我生性洒脱,没有手机这些玉石之类的癖好,这样的东西对我可没有吸引力。”

    慕涯道抬头望向廖之章,庄重地道:“那若是一枚上品金属呢?”

    慕涯从怀中取出龙骨石,那带着他的体温的金属,此刻发着淡淡的光芒,廖之章与阴德霍然变了颜色,即便是以廖之章的地位,

    上品金属也并非想见便能见,这件物品着实吸引了廖之章的眼球。

    慕涯道:“若是前辈能治好晚辈妻子的眼睛,这枚龙骨石我当双手奉上。”

    阴德道:“师尊,真的是上品金属龙骨石,而且品质极好。”

    廖之章老而沧桑的眼睛微微动了动,便又再次恢复了平静,望着那风度绝不一般的慕涯,轻声道:“小友,你倒是机遇不浅啊!”

    慕涯跪地,深深颔首,代表了对强者的绝对尊重,他道:“算不得什么,万般礼节,只求前辈出手救治,还望成全。”

    廖之章转过身去,思索了半晌,忽然道:“小四,收拾东西,我们去卧华山一趟。”

    白发医廖之章座下四名弟子,除了大弟子情况特殊外,其他三人都是极有盛名的医者,而因为弟子开始用自己的医术闯荡朱天野,师父理所当然地退出了人们的视线,虽然他们对于白发医谈论话题从未断绝,但是廖之章已经很多年没有为外人诊治过了。这日廖之章的出手,势必引起朱天野所有势力的关注。

    秦王朝都城,仍旧是鸾来湖的风平水静,垂钓者坐于岸堤,随侍者站在其后,前者只是被贬谪的臣子,后者却是这秦王朝的身份尊贵的七皇子。

    秋垣道:“我的人传来消息,那支含有塞北龙红霜的毒箭射伤了卧华山新来的八段将领姜鸣,虽然可惜没有杀死任何一位卧华山的统领,但是姜鸣那八段人位巅峰的实力却是值得出手,只是不知,先生要射出这一箭是何用意?”

    高新莅道:“七皇子殿下不知也没什么,我的人传来消息,四皇子曾经在交趾城出现,而且会见了那姜鸣,并且这其中隐藏着一件被封禁的事情,甚至整个王朝都不知道。庞路军营就在交趾城,但他们却没有丝毫注意,殿下可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件事吗?”

    秋垣思索片刻,道:“莫非是四哥与那姜鸣合谋,想要谋取交趾城?”

    高新莅道:“若是这样,那就简单极了,我也不用派人前往各处索证。四皇子的野心之大,甚至早已经超出了秦王朝,即便朱天野的高位者有意隐瞒,但我还是查出了蛛丝马迹,有三名地位强者在交趾城的附庸城池下染身陨,这种本可以轰动一整个王朝的事情,但所有知情者仿佛都消失不见,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为诡异的事情,但是四皇子与那姜鸣也出现在其中,就不得不让人生疑了。”

    秋垣道:“你是想说三名地位强者的死与四哥有关?怎么可能?四哥手段再过强悍,也只能在秦王朝搅乱风云,地位强者驾驭天地,又岂是我们这种凡人能够望其项背的。先生一定搞错了吧,与其让我相信四哥与地位强者的死有关,还不如说他与那姜鸣在谋划,何时便将卧华山与交趾城扩充为四哥的附庸之物,我相信这是极有可能的。”

    高新莅淡然道:“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是这其中的疑点让我不得不让这个方面想,四皇子殿下可能没有这个能耐,但是我搜寻的所有线索全部断在了下染城,但是这下染城走出了四皇子与那姜鸣,我便有义务为七皇子殿下未雨绸缪,杀死这姜鸣便是其中的防备措施。”

    秋绝显得颇为无奈,道:“先生高谋,我自当多多学习。只是最近我们对于那卧华山战事的掌控太过薄弱,卞家卞道成的败战,被卧华山送回,导致卞家全族都雷霆大怒,此时的他们不会再为我出手。而那徐聪真正地反水,现在也是下落不知,能仰仗为我提供消息的,只有那罗曜华,可是罗曜华的性情极为古怪,很难为我全心全意地尽忠。现今庞路军营大败撤回交趾城,虽说防止了四哥以庞路的进击趁机吞并交趾周边诸城,但是也妨碍了我们借此掌握军源调配的权力的计划,是否可以用计催促庞路继续开战已经成为关键。”

    高新莅道:“这些都不是我们应该着急的,四皇子已经将根基扎在了南部诸城,我们没有办法渗透扩张自己的势力,便只能以都城为中心巩固自己的战力。这军源调备的事可以缓缓进行,交趾城那边也可以暂时不管,但我们却不能因此而闲着,继续怂恿大皇子进谏征剿各地山匪,将都城内的力量空虚华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

    秋垣道:“先生良策,我倒是有些好高骛远了,远处的交趾城毕竟只是鸡肋,真正在夺嫡之战中有着话语权的是这都城周边诸城。等到父皇将剿匪命令再次发布,我们便可以趁机笼络各路将领,同时掌握诸城军源的进退,这才是计中上计。”

    高新莅道:“不止如此,现在其他皇子也在蠢蠢欲动,他们的犯错便是为我们积攒势力作掩护,等到我们实力足够,便可以剿匪之名,一举进入都城,掌控皇位,届时七皇子殿下便是真正的王者。”

    由来垂钓为设谋,天下可尽为饵。

第一百四十章 九针苏醒者

    七月二十日清晨,夏日露水未,马蹄疾走黄尘,兵甲铮铮。

    当慕涯与白发医廖之章、鬼医阴德的马匹驰进卧华山军营,梁津一众早早便在营前等候,慕涯一一介绍过,梁津几人行过虚礼,廖之章却显得淡漠许多,完全没有见慕涯时的热情神色。

    梁津拱手道:“白发医前辈与鬼医先生能同时驾临我营,我等倍感荣幸,前营已经做好了饭菜,为两位名医接风洗尘!”

    廖之章眼神眯了眯,道:“这些话就不必说了,带我们去见那中毒者吧,听他说中毒已经很多天了,若是再拖延下去恐怕误事,,快快将他治好才是关键。”

    梁津等人俱是一愣,林寒率先反应过来,走在前面,道:“前辈请,由晚辈带你们前去。”廖之章与阴德紧跟其后,罗湖突然拉住慕涯道:“慕涯先生,这前辈有些太专业了些吧,竟对救人一人这么看重,热情得有些生疑,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慕涯低声道:“不会有什么问题,这白发医前辈与姜鸣应该有着一些渊源,所以才答应亲自来救姜鸣的。统领,这前辈应该已经到达了地位境界,所以可以做到服气辟谷,短短几天内不食凡物本来就没有问题,你们看了鬼医的医术再决定是否需要质疑吧!”

    几人跟着进了姜鸣的营帐,陈乙彻与陈辛雪因为前时敌袭事件受伤颇重,不得不回到了旁边营帐修养,而此时照看姜鸣的则是几名军士。林寒拉开内帘,为廖之章与阴德搬来坐具,便站在一旁侍候着,梁津几人则站在帘外。

    鬼医阴德先翻看姜鸣眼瞳、舌头、胸口,又用银针探查了他的四肢大穴与背部经络,然后用棉布将他右臂的箭伤处勒住,便取出数十根银针刺在诸多大穴上,每每刺下必先试探其深浅正偏,当姜鸣身上遍插银针的时候,林寒分明看见姜鸣的眉头微微蹙了蹙,似乎显得很痛苦的样子,这是他昏迷这些天第一次有面部表情。

    一旁的廖之章微笑着点了点头,赞许道:“以数百银针封住病人体内的血脉流动,再以沾有中和毒素的药针分割处理,待得九针汇集,诸多大穴一触则通,侵入到病人各处的毒素便可立马散去,此手法讲究对各大穴位的精准掌控,以及用针时的特殊规避技巧,可以说这般动用华阴九阵极大地创造了行医的包容性,只是小四,在九针尽数落下的时候,诸大穴位的内力中和你是否能以银针抵抗得了?若是不能,此术便会尽毁,此人也将失去生机。”

    阴德专一地盯着自己下针的手,对于廖之章的话,他明白都是师父交给他最为宝贵的经验,便恭声道:“师尊的话弟子牢牢紧记,行医之术当量力而为,不可行不力之疾,不可医将死之人。我今日动用的阵法篡改了师尊的华阴九针的用法,本属虚妄之罪,但是弟子却有着一定的信心,一定能将这九针完完整整地施展出来!”

    廖之章朗然大笑,道:“倒是不错,行医本就是要善于创新前人的医法,从平常之中寻找更完善的医术,你并没有错,你既然有信心,便全力施展出来,有我在这里,不会有任何问题。”朱天野最具盛名的医者白发医廖之章,说出这番话,便是对弟子最大的激励。

    鬼医阴德突然轻喝道:“拿一碗清水来。”

    慕涯亲自捧上清水递进去,只见阴德将九根银针完全浸入清水中,然后又向水中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清水突然变黑。阴德取出一根银针在鼻前嗅了嗅,便知用药合适,将银针刺入了姜鸣的额头上,银针落下,身体诸处的数根银针便弹射而出,虽然瞬间便有十数根银针沿各个方向弹飞,但阴德随手一挥便将所有银针尽数收回,这种速度令林寒亦是格外呆怔。

    又刺一针,又有数十针弹飞,阴德捉于手中,如此九次,九针尽落,阴德霍然间一掌拍在姜鸣小腹部位,只见那剩下刺在姜鸣身上大穴处的九根银针也是暴射而出,阴德收针在手,缓缓舒了一口气。只见姜鸣的神色正在迅速回复正常,林寒见状,喜色渐出。

    廖之章轻轻拍了拍苍老干枯的手掌,笑道:“好,即便是为师也挑剔不得这手法,想来用不了多久,小四你便可以登临医界巅峰,成为这一代的领军者。希望你以后能戒骄戒躁,将这华阴九针带出朱天野。”

    “多谢师尊教诲,弟子一定不负重托。”鬼医阴德跪地拜道。

    这时姜鸣的手掌已经开始动弹了,简直就像是起死回生了一般,不多时那双浑浊的眼睛也缓缓睁开,这是他第一次受伤昏迷这么久的时间,脑袋都格外地沉闷,见到林寒在他面前露出笑容,才稍稍轻松了些。

    “姜鸣,你终于醒了!”

    姜鸣望着林寒,竟是痴痴地落下了眼泪,他沙哑地喉咙轻动,喊道:“林寒

    ,她在我的梦里,永远的走了。”

    有关她的梦,有关她的悲伤,这才是姜鸣真正郁结于心的原因。

    林寒握住姜鸣尚有知觉的左手,郑重道:“我在,我们都在。”

    这时的姜鸣,因为这一句话,便能真正地放下,他以为他不再孤独地面对着那漆黑的梦,不再孤独地艰难活着,于是他醒了过来。

    廖之章望着仪态颇为失礼的姜鸣,也没有怪罪,仍旧和气地笑着道:“姜鸣小友,你可知道我是谁?”林寒轻声道:“便是这位前辈与其弟子救了你,他是……”

    姜鸣虚肿的眼眶轻动了动,他的身体也有前曲的迹象,但只是挣扎了一下便没有再动弹,姜鸣望着廖之章,虽未见过,但他却有印象,轻声问道:“在座莫非是白发医前辈?”

    廖之章笑了笑,道:“看来那丫头也在你跟前说过我,今日看你虽然身体虚弱,但不难看出其心性异于常人,倒是不枉我徒弟救你一场。”

    姜鸣看向那身着布袍的鬼医阴德,道:“多谢先生相救,晚辈不胜感激。”

    阴德只是微微点头,而后道:“我再写几副药供你这两天服用,想来你身体就能很快恢复。但是你肩膀上的箭毒我仍然没有完全为你去除,原因在于毒素已经跟随箭镞深入骨中,单单运用银针手段太过繁琐。我会先用一些药将那毒控制住防止扩散,待得两日之后,你的身体恢复一些,我会用刮骨之法帮你去除,现在你只管养伤即可。”

    林寒拱手道:“多谢鬼医先生了,在下见识短浅,不知这刮骨之法为何等手段?”鬼医阴德道:“即表面意思,剖开皮肉,以火萃之刀刮骨,刮去骨上毒素便是。”林寒大为吃惊,竟是从未听说有这种祛毒手段,正要询问,那廖之章却是笑道:“年轻人,别那么吃惊,我这弟子手段古怪着啦,虽然你可能听起来不可思议,但绝对是有着一定的把握,要是不小心将这小子的性命害了,不知那丫头要怎么埋汰我。”

    姜鸣插嘴道:“白发医前辈定然不会害我,你姑且放心。不知葵姒姑娘近来如何?”

    廖之章微微皱眉,道:“那丫头,最近可忙着呢。方家那小子也不是等闲之辈,在智谋手段上完全不逊色于她,而且那小子还有一名宗派长老的支持,她自然是焦头烂额地巩固势力,还要防备奸人的僭害。说到底,她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娃也是极不容易。”

    姜鸣听此也是忧心忡忡,缓缓道:“前辈,葵姒姑娘本就是女中豪杰,此次雁落大会必然大展风姿,晚辈相信她能做到,即使那方维哲再有能耐,也无法与她的智谋相比。在我的认知里,葵姒姑娘应该是女子之中极有雄心的了。”

    廖之章颇有玩味地笑道:“小友,你这般言辞很不一般,莫非你与那丫头已经暗结连理?”

    姜鸣急忙争辩道:“前辈误会了,晚辈心中已经有人了,更何况以我这平常面貌,可配不上风姿绰约的葵姒姑娘。我先前答应了她,会在明年三月的雁落大会上出手帮她,我会尽全力而为。”

    廖之章道:“原来如此,丫头竟然找了你帮忙,应该是对你颇为信任了。可是雁落大会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在比试之中殒命者,雁宗不会有人怜惜的,你帮了他,要面临的可能便是死地,你还这么年轻,若是太过冲动,很可能会葬送你的一生。”

    姜鸣道:“君子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葵姒姑娘在黄石也曾帮过我不少,虽然那时只是交易关系,但后来我慢慢感觉到她其实待人真诚,所以我想要结交他这个朋友,既然答应了她,那雁落大会是水是火我都要去,虽然可能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但至少也是能帮助她一点的。”

    “嗯!”廖之章站起身来,缓缓道:“雁落大会历年来有三场比试,青红两使会通过往日招揽的人才与自身能力在场中比拼,第一场为八段武者的战斗,每一方可派出三名八段人位武者,这一场的胜负在并不是很关键,在长老的评选因素中只是占了十分之一。第二场则是九段人位武者的比拼,一对一地比试,这一场占值为十分之三。最后一场则是青使与红使的比武,两方可施展各种手段,只要能赢,不会有人说什么的,这一场占了十分之四的比重。”

    姜鸣道:“如此算来还有十分是二的比重去了哪里?莫不是要参加大会的人决定?”

    廖之章道:“最后的十分之二,之所以不纳入三场比试,是因为决定因素是由三大长老决定,那丫头应该也同你说过,方维哲与一名长老的关系,而丫头所能依仗的只有自己而已,所以想要在这一环节夺得分数,对于她来说很难做到。”

    姜鸣道:“那前辈你呢?听葵姒姑娘说,你曾经教过她华阴九针,你是否也是雁宗

    的长老?是否可以凭借自己的盛名去影响这最后的环节,帮助葵姒赢得其他两位长老的认可。”

    廖之章道:“我也想帮啊,只不过我却不是雁宗之人,当年留在雁宗只是因为受了雁宗宗主的邀请,偶然认识了小时候的葵姒两姐妹,便有意与她们亲近些,但我却没有雁宗处事的决定权。而且那三大长老都是常年闭关,为了惜命延寿不择手段,我与他们也没有任何交情,虽然我有白发医之名可以压他们一头,但却起不到任何实质作用,所以这些年来我所能帮葵姒丫头的也只是震慑那几个老鬼,杜绝他们使用阴险手段罢了。”

    “原来如此,看来前辈也是帮不了葵姒姑娘多少。”姜鸣略有失望,又道:“我记得葵姒姑娘之前算是六段人位武者,想要跟方维哲争估计也是极难。在那种规则下,只要她在第二场或者第三场中输任何一场,那便有极大的可能在大会中败给方维哲,我的这一场就显得不是很重要了。”

    廖之章道:“是这样啊,那丫头也真是苦了,若不是早先葵潭的事情,她估计过得好一点,毕竟争夺这雁宗宗主继承人本就不是她的初衷,那样一个规矩腐朽的门派也不再是她的安身之处,若不是她不愿意,我肯定会将她招到我身边做我的徒弟,她对于医术的天赋可是丝毫不弱于他人。”

    姜鸣问道:“前辈,葵姒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选择留在雁宗争夺宗主继承人的?为了她姐姐葵潭?还是其他原因?”

    廖之章微微一怔,道:“看来她并没有与你细说过这些事,那我也不能向你透露,等下次你见她亲自去问吧,毕竟都是年轻人的事。”廖之章向弟子阴德招了招手,道:“我们就先出去了,这一路奔波烟尘满面的,还没有来得及清洗,让人先给我们安置下住的地方吧,我们在这里还要住几天。姜鸣小友,你也要快些伤好,伤好之后便努力提高实力,以后的凶险的地方还多着呢。”

    林寒连忙喊道:“罗湖、长子,带两位回帐清洗休息。”罗湖与楚泓热情地带着廖之章与阴德出了帐,后事自是不提。

    姜鸣休息了许久,待得众人一一寒暄之后,林寒独自留在了营帐中,因为陈家兄妹的空缺,他便自主留下来担任了侍者。姜鸣简单用餐,又被林寒以利消化的名义灌了许多清水,姜鸣的脸色正在慢慢好转,姜鸣自己甚至都能感受地出来,那是体内两块荒源鼎碎片的效用。

    林寒走至榻前,笑道:“你可知道我自愿留下来担任你的侍者,罗湖他们都说什么了吗?”

    姜鸣微微一顿,道:“莫不是说你有龙阳之好?”

    林寒朗然一笑,无奈地耸了耸肩,道:“似乎这个误会很久之前便有了,申羽,不,申夷忧之前在失龄峰便这样说过,而且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愈发解不开了。”

    姜鸣听到申夷忧的名字,目光乍然一黯,旋即又笑道:“解不开便解不开了,反正我有心上人,你也有自己的喜欢的女子了,任他人神色如何变化吧。话说陈家兄妹与慕涯去了何处?我醒来都没有见过他们。”

    林寒道:“慕涯我们也不清楚,他将白发医与鬼医请来之后,我们都在营中陪着你,他却好像是出营去了,去了何处也没有与我们说。至于陈家兄妹,最近这些天除了不少事,军营中也死了不少人,前夜陈家兄妹联手击败一名七段人位的武者,但也因此身受重伤,现在也正在营帐之中躺着,我们还没有将你醒过来的消息送过去,之前可都是他们照顾你的起居的。”

    姜鸣微微点了点头,沉吟道:“陈乙彻、陈辛雪名义上与我有结拜之情,而且因为我们同时入的军营,在许多方面我都照携着两人,所以他们对我这般我也能理解,待得以后寻个机会,好好答谢他们便好。至于慕涯,他也曾与我相知甚切,只是他的思想与我有很大差异,而且他已有家室牵绊,我总觉得他有事瞒着我。既然他现在有要事去做,那便不要拦他,这是我给予一个知交最大的支持。”

    林寒双眼转了转,望着姜鸣脸上的忧郁,道:“还有许多事,这些日子里,我的副将骆风至也死了,长子的副将巢隆原来是大明窟的伏士,也被我杀死了,老津的副将乔任也离开军营了,本来想同你说些这些足以称得上悲伤的故事,好缓解一下我肩上的压力,但感觉到你积郁良多,也有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劳费精神,便打消了这个心思。天下人其实都是悲伤的,没必要让朋友成为自己的负面情绪收集包囊,想要走的更远更辽阔,只有将自己的心胸变得更大更宽广,你觉得呢?”

    姜鸣微有感触,但看到林寒这般面目,反而失了以往那翩翩公子的形象,不由得笑道:“难得见你如此感伤,我也凑个伴吧,至少此路不是太过寂寞。”

第一百四十一章 修罗怒目

    古人常以饮酒消愁,酒浇愁肠,浇于心中块垒,自以为可以扑灭心中的苦恼,但酒尽人散,却得不到这样的结果。

    昔日在寒武关内,两人饮酒无数,欲解其中味,便解其中味,落在小二上酒的客栈雅座,却只是没有雅致的莽饮几大白,留下在桌面上的,只有那一句“酒咸”的俗语。

    姜鸣笑道:“倒是很久没有痛饮过了,距离夷忧现身还有好多日子,等我伤好一些,我邀你大饮一遭,如何?不要服输的那种,要闷醉三日。即使醉成狗,也要将耿耿星河置于眼中,被塞住的苦涩便不会坠落,然后一饮天下。”

    林寒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想你不管经受什么,原来也是有这般野心,跟你走在一块,我倒要惭愧许多。也罢,陪醉便陪醉,何必说的这么好听。我只是要说,你可千万不要成为第一个趴下的。”

    “哈哈哈!”

    营帐之中传来两人放肆的笑声,但没有人知道,那笑声之中,包含了多少足以伤神痛心的忧愁,凡事只同自己讲,即便是知交,言语也无法吐露。

    两人随意谈论了半天,林寒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道:“那夜营中大战之时,多亏有一名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出手相助,我们才能将你守住,不然你早就被杀手割了喉,那人不是我们军营的人,也不是卧华山的人,他自称是你的故人,你可猜一猜是谁?”

    姜鸣满面疑问,沉思了半晌,道:“除了你们我好像没有结识其他人吧?不会是寒武关的狮虎二将吧?他们跟我们关系可不好,怎么回来救我?其他人我倒是想不出来。”

    林寒道:“你可记得一个叫不甚的人?”

    “不甚?”姜鸣大惊,身体都将要立起来,但却被林寒阻住,林寒问道:“怎么了?这人不会与你有仇吧?”

    姜鸣道:“倒是没仇,就是觉得诧异,虽然我与他当了一日的战友,但关系却没有深厚到可以这种境地。他是来投靠我的?他现在离开了吗?”

    林寒无所谓地耸耸肩,道:“既然不是仇人,那便不是什么大事,那不甚也没有说他的目的,反正是来找你的,这点我可以肯定。现在他正在军营之中,被我们当做客人侍候着,当然也是害怕他是间谍,便派兵士守着以防不测,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来投靠你。”

    姜鸣眉头紧皱,闭着眼睛思虑了许多,道:“那等我伤好一些,便叫他来见我,他的目的我也猜不到,说不定是有事相求,多耽误下去也是不好。”

    “好。”林寒微微点头。

    庞路军营中,这一日有着大事发生,对于小雍城的大战赵最被杀之事,庞路可以说的上是雷霆大怒,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将竟然因为狄浪的临阵脱逃而被斩杀,这种损失在他眼中远比打一场败仗死掉一万兵马要可惜的多,可是造成这种结果的,却是来自金水宗的援兵狄浪的手笔,这令得庞路满心的愤怒无处发泄。

    庞路便暗中打算谋划着给予卧华山一次重大的袭击,大明窟一人前来递上参战的请求,庞路的反攻卧华山的心思受到这种怂恿,开始再次预备布置兵甲,但是敌军就好像是早有预知一般,在小雍城外布置的那数千人马好像就是个望台,在那夜大明窟与蛮郡联手突袭卧华山军营之时,他犹豫了许久,但还是决定派出一支军队直取卧华山军营腹地。

    但是想要攻去卧华山军营,必须战胜眼前这支人马,可那夜这支军营有无数灯火闪烁,似乎营中人数早已经超过了万人,这令他出师城前的兵马再次退了回来。即便他猜测很有可能是敌人布下的假计,估计摆出这样庞大的阵势来震慑他,但当他知晓蛮兵只有几千人,大明窟的人只有几百人的时候,他便果断下了决定回守。

    卧华山有着足够的兵力去应对大明窟与蛮兵,不管他会不会出兵,这次的行动早已经落在了敌军的哨探眼中,只要小雍城的人马真的超过万人,那么他们将再一次面临巨大的的损失,已经连败数场的庞路已经没有了那种侥幸心理。

    那夜之后,卧华山军营果然再一次站立起来,蛮兵的溃不成军,大明窟的刺杀计划失败,庞路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出兵,但却只是庆幸,完全没有因此感到任何高兴。他这数万人依旧沉浸在败军的阴影之中,庞路的名字也被放入败军之将的定义中没有丝毫改变,他所能感受的仍然只有深深的耻辱与悲痛,与愤怒。

    可是这日清晨,金水宗的孙桡竟然从城外抓到了一个人,那人正是前几日从小雍城逃走的狄浪,几经辗转又来到了这里。看狄浪身上衣衫的脏乱程度,明显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打斗,而当庞路注意到孙桡衣袍上的剑痕,便已经知晓了狄浪为何会被孙桡五花大绑地带到自己身前。

    庞路望了一眼狄浪,眼中有愤怒,有杀意,但在经过一番沉思之后,全部情绪都化为那丝无奈,他轻叹道:“孙桡贤侄,放了他吧,我没有任何权力处罚他。让他回金水宗去吧,或者留下军中,不再入战场拜将,我所能做的便只有这些了。”

    狄浪面色惭愧地瞥了一眼庞路,便向孙桡喝斥道:“快放开我,总督都已经说了宽恕,你这还绑着我作甚?孙桡,即便你比我早入宗几日,但这却不能成为你对我进行私刑的理由,先前你我打斗之时,你已经伤我不浅,还不快快将我放了。”

    却见孙桡大手掐住狄浪的脖子,喝斥道:“长老在我们离宗之时曾嘱咐过,万事都听我调度,你不但事事与我唱反调,前日在战场中还作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既然身在军营,便应该接受军营中的规矩,赵最将军因你而死,你难道不需要付出代价吗?”

    狄浪冷笑道:“孙桡,别给我在这里胡扯,你若是在乎赵最的生死,便不会在蜗居在这交趾城中,你也是一个贪生怕死的贱种,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谈论生死的代价。在金水宗内,你不过是仰仗着长老的喜爱,便趴在我的头上拉屎撒尿,殊不知师兄弟在私下里对你的评论有多么地惹人发笑。传闻里的血手修罗,在我眼中不过是腌之物而已。”

    孙桡恼羞成怒,举起一旁的长刀,便往狄浪脑袋上劈,却被一旁的娄终拦住,娄终求情道:“师兄请三思,狄浪师弟虽然言语过激,但都是气怒之时说出的,哪里能当得了真?孙桡师兄比我们更早入宗,更应该比我们清楚这宗内的规矩,擅杀同门者处以极刑,即便不为狄浪师弟考虑,你也要为自己的前途考虑啊!”

    狄浪听见这话,却是狰狞大笑起来,望着孙桡气急败坏的脸色,更是肆无忌惮地大笑着道:“孙桡,我就知道你不敢杀我,纵然你比我武艺略高一筹,但在心理上你只不过是一个不敢做的懦夫而已,枉你有血手修罗之名,其实只不过是笑话而已。”

    听见狄浪全不收敛地挑衅,孙桡已经怒不可遏,将娄终单手甩开一旁,喝斥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于我,并且用这等粗俗的话语侮辱,平常百姓姑且都会生怒,何尝是我?你逼我过甚,今日就算是长老在此,我也必杀你而后快!”

    “住手!”庞路突然喝止住孙桡的动作,悲愤地瞥过狄浪的眼神,又朝向孙桡道:“孙桡师侄,你还是暂息怒火吧!金水宗的宗规确实不能违背,即便狄浪师侄将我的部将害死,即便将我整个军营葬送,我也不能将他处死,那样金水宗的怒火将会完全转移到我庞路的身上,我一个早已经离开金水宗的人,哪里还有这些权力去管制弟子?你杀了他,怕是金水宗所有人都会以为是我有意谋害,设计谋算金水宗的重位,孙桡师侄你有心替我出气,我已经很是知足了。”

    庞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便缓缓转过身去,似乎是在劝说之中有着怂恿的意味,轻声道:“想我庞路一生碌碌无为,行将木就之时,仍然会失去我多年的战友!赵最,你虽然死得冤枉,但是千万不要怪罪我不能替你报仇,你的仇,本督真的无能为力。”

    孙桡听见此话,恶狠狠地瞪向狄浪,喝道:“狗东西,你听到了没有,当初掌宗长老的嘱托你尽数丢在了脑后,不仅枉顾军令,面对庞路师叔竟然也这般无礼,我今日已经有了无数可以杀你的理由,你仍然如此食古不化,我便将你杀死,以慰赵最将军在天之灵。”

    “孙桡师兄,不可杀啊!”娄终喊道。

    “孙桡师侄,不能做这些有违宗规的事!”庞路轻喝,但他的脸却始终没有转过来。

    狄浪望着孙桡,大笑道:“孙桡,你不敢杀我!我即便当了逃将,但仍然是金水宗的精髓弟子,这交趾城中谁能杀我?谁能杀我?谁能杀我?”

    狄浪放肆的笑声每时每刻都在折磨孙桡的神经,他的怒火已经在腹内升腾不息,面对着狄浪的挑衅,他已经双眼通红,作为杀戮与血伐的修罗,当他的双眼变成红色,他将陷入真正的疯狂。

    狄浪仰天三声大喝,问尽了孙桡的问题,但孙桡手中的大刀饥渴,狄浪却不知是否会真的落下。可当孙桡真正挥动大刀,狄浪的眼中终于荡起了惊惧,狄浪身躯不能动弹,但是他的喉间却发出了一道低低的吼声:“不要杀我!”

    “嗤啦!”

    一道鲜血洒过天际,便洒在孙桡的脸上,此时的孙桡便像是一个真正的血手修罗一般,站在那无头尸体旁边,提起狄浪仍然含着放肆笑容的神色的人头,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金水宗的规矩不能杀,庞路的人情利益不能杀,娄终的苦苦请求不能杀,为了自己的前途不能杀,但是真正的血手修罗会在乎这些吗?

    一杀而过,这才是孙桡。

    娄终呆怔地望着孙桡,又望向狄浪的尸首,又望向庞路,他痴痴地道:“孙桡师兄,你闯大祸了。”

    庞路露出一脸惊讶的神色,惋惜道:“孙桡师侄,你怎么……唉,你要我怎么向师兄交代啊!”

    孙桡举起流淌着血水的长刀,大笑道:“今日杀人者,血手修罗孙桡,与他人无关,有何罪行处罚,我一力承受。”

    “唉!”

    庞路哀叹着没有说话,当他转过身去,袖袍掩饰下的面容中,掀起一抹极为隐密的笑容。

    当这件震惊整个交趾城军营的大事发生之后,全军都在谈论这件足以掀起风浪的趣事,毕竟怒杀同门的戏码极有演说能力,况且庞路似乎有意让这件事扩散发酵,所以兵士们闲暇之时的口角都变成了这件事。

    庞路为了表示对狄浪的吊唁,特地将几位将领都叫到了营中开会,李正兴、罗曜华、吕刑阳三人对此事倒没有太大的想法,他们虽然看不惯狄浪,但是更希望孙桡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去死,而邓准却是最为欢庆的人,但这种神情经过庞路的点拨之后,邓准便将情绪掩饰成了平淡无波。

    庞路道:“诸位将军,我将各位再次召集起来的目的,想来各位已经早有耳闻,我也不再掩饰什么,便直接开门见山叙说正事。继赵最将军为国捐躯之后,来自金水宗的狄浪将军也在其后身死异乡,虽然孙桡将军在此事中处理失妥,但却是为了军营的团结作出的行动,导致误伤了狄浪将军,而狄浪将军也在那时醒悟,畏罪自杀了。”

    这个故事似乎跟外面兵士的传言不大一样……

    众人看向庞路,突然明白这是庞路有意在包庇孙桡,但是他们却不得不帮助掩饰,唯一知道实情的邓准却是暗中冷哼,庞路明着将这些消息散布给兵士,但在孙桡面前却装作有意庇护,其实是在为自己脱罪,即便日后金水宗的掌宗长老有意降罪,但有这些传遍真事的兵士作证,他也可以落下个好名声。而且对于孙桡来看,一瞬间也是笼络了孙桡的人心,再次将孙桡驱为马前卒时,他便手中有了权柄。

    孙桡没有说话,很明显庞路先前已经给他交代过一些事情,而且那些话能极大程度将他的罪名降到最小,擅杀同门可是大罪,但若是有着这营中兵士为证,掌宗长老想要不相信也很难。

    但一旁的娄终却是看得清楚,他虽然平时不太喜欢争辩什么,但经过孙桡斩杀狄浪之后,他却是明白了不宜与孙桡争斗。孙桡是个修罗,还是没有任何喜怒的修罗,他这时也保持了沉默。

    此时李正兴突然站了出来,冷笑道:“狄浪死了,虽然全军可以缅怀,但是总督,我想要为赵最将军博一个清白名声,赵最之败并非他无能,而都是被这狄浪所害,要不是狄浪临阵脱逃,也不至于将赵最将军至于那般境地。所以,末将的意见是,可以将他的尸首保留,但必须将之撤离在交趾城外,想来赵最将军的英魂也不想看见这等小人的尸首放在交趾城。”

    娄终站出来道:“李正兴将军,你说话可得注意一些,狄浪将军可是金水宗的人,我已经派人回去报信了,想来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人前来收取狄浪师弟的尸首。只是在交趾城中放置几天而已,怎会影响赵最将军英魂回归?李正兴将军此举有意趁机报私仇,但你得罪的却是金水宗,你可得想清楚了。”

    李正兴轻喝道:“就凭你们便能代表金水宗?我所言都是我手下将士所言,他们其中有随赵最将军镇守小雍者,亲眼见证了狄浪临阵脱逃,本来他就是罪不可赦,现如今保留其尸首已然是看在金水宗的面子上,你却不知黑白强行辩解,莫非狄浪脱逃之事你也有参与?”

    “你……你这厮怎敢如此无礼!”娄终一时被噎得不知所言,但一旁的罗曜华却也开始站位,听到娄终有庇护狄浪的意思,便道:“娄终,你金水宗的人来到我军营之中不知礼数,我们却是没有丝毫怠慢,但实在是狄浪的行为过分至极,他得罪的已经不是我们几人,而且军营中的所有兵士,我本来还想将狄浪的尸体挂在城头上,借以警示手下勿做逃兵,若不是庞总督仁慈,我可不会轻易放过狄浪。”

    俗话说“树倒猢狲散”,狄浪一死,前来攻击的人都是以往不敢轻易作声的,甚至李正兴几人前时都在联合狄浪压制孙桡,但此事事发,孙桡与狄浪的处地便完全反转了过来,娄终见不能争辩,便悄悄退出了众人视线。

    孙桡拜于庞路道:“多谢师叔谅解,狄浪师弟多行不义,如今自省自杀,也算是一个极好的结局。虽然他的死对于军营是个极大的损失,但孙桡保证,今后唯师叔军令誓死听从,原为师叔及秦王朝赴汤蹈火剿尽山匪!”

第一百四十二章 金水暗幕

    庞路之野心,实是极为庞大,前半生克己奉公,征战沙场毫不松懈,在白发苍鬓之年才获得皇帝的重视,终于拜他为剿匪总督,在武将官职上仅次于三大方位兵马大元帅。可是,他始终觉得自己的脚步不应该停在这里,至少在他眠棺之前,他还有力量去争取,去谋就更高的官位与殊荣。

    在他前来执行剿灭卧华山的任务之时,便有一些明里暗里附庸于他的官员将领推举他成为第四位兵马大元帅,即使他的武道实力并没有达到九段宗师级别,但是多年的功勋早已经比其他三大兵马元帅继位之前闪耀得多,这些年来之所以他没有获得最后的提携拔擢,或许只是因为皇帝废理朝政,几乎都没有察觉到庞路已经是将领之中数一数二的存在了。

    十一皇子最先为了博得庞路的支持,便曾经上谏奏请皇帝,要求为庞路提拔官位,虽然皇帝以后宫暂有要事处理暂时压下,但是百官几乎有绝大部分都认为庞路已经有这个资格,剩下的官员除了一些与庞路意见不合者,便是认为庞路已经老了,不足以撑起北部兵马大元帅的重任,这个位置还应该从年轻有能者之中挑选,比如卞家家主、罗家家主等。

    之后七皇子也为了拉拢庞路,带着几大重臣前往面圣,并且提议提拔庞路的官位,不然会引起其他官员的负面情绪。但当时皇帝却无心处理,以为兵马大元帅继任仪式太过繁琐,还要皇亲国戚与自己参见致辞,便荒唐地拒绝了七皇子的请求,并严厉喝斥了朝中结党营私现象的蔓延,七皇子悻悻而退。

    虽然名义上庞路扶持这十一皇子,并且也不反感七皇子,但他却只是在为自己而活着,为了自己的功勋殊荣,而很少参与皇子之间的争斗。他的案牍上堆着两位皇子送来的行军建议,还有大皇子一些建议指点,他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回信,他要做的是用军功为自己立名,让庞路真正有与其他三位兵马大元帅同坐的战绩,到时候即便皇帝不愿意拜帅,但大势所趋也由不得他了。

    但是庞路的行军遇到了极大的阻碍,他所带领的都城甲兵虽说训练有素,但真正的战斗力却完全比不过卧华山的那些匪兵,甚至他们其中的精锐也是难以与对方的精锐较量,连交趾城中一个豪绅私自豢养出来的甲兵家丁都可以轻松应对多他几倍兵马的秦兵,这令得庞路初试锋芒便陷入泥淖。

    整个军队的战斗力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训练出来的,即便有善于集训的军官,但也最少需要数个月才能养出一支钢铁精兵,只是皇帝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他的生命留给他的时间也不是很多。李正兴、罗曜华在练兵上只能算作平庸,吕刑阳虽然有这个能力,但他似乎听从了某位皇子的命令,对练兵之事一直都是敷衍应付,若是让他训练出一支精兵,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去。金水宗的几人不懂这战场之事,剩下的便只有自己的部将邓准与赵最,前者训兵太过急躁,后者虽然是上上之选,但无奈在小雍城一战后,壮烈就义的他却再也无法进行他的使命,练兵之事只得再次放下。

    庞路起初还打算用计谋与军阵强行剿灭卧华山山匪,偃月阵的布局,之后的交趾平原大战,袭营之战,一次次都展现了庞路优秀的战斗意识与作战指挥能力,虽然卧华山的将领都极为出众,卧华山的兵士都战力强悍,但是他却能凭靠着自身经验强行压制,虽然他没有胜,但是他明白这并非是他领兵无能。

    若是换作是几大兵马大元帅在此,如果九段宗师不用超出寻常的武道实力进行强势压制,他们也极有可能无法应付卧华山一众兵马;若是换作庞路与几大兵马大元帅对阵,只要九段宗师不出手直接布防,庞路定然能攻破对方的营防。这是庞路的自信,也是庞路对卧华山军营的精准定位,只要他们军营中几大统领不死,即便再增加一倍的兵力也无法攻破交趾平原。

    待得狄浪之事慢慢平息之后,庞路将邓准与孙桡单独叫到了自己的住处秘密谈话,邓准跟随庞路多年,为庞路出生入死立功无数,自然不用掩饰什么。孙桡作为金水宗的人,虽然与庞路有同门长幼之谊,但总归是外人,今日狄浪之死,庞路只不过略施小计,便将孙桡的热血与忠心骗到了自己跟前,可谓是所赚甚大。

    庞路道坐于正位,朗声道:“孙桡,邓准,你们可知道我将你们单独叫来所为何事?”

    孙桡道:“莫非还是因为狄浪?先前我已经宣布过了,金水宗刑罚者所有的处罚与师叔无关,我知其轻重,自然不会给师叔再惹麻烦。”

    庞路摇头道:“孙桡师侄,你想多了,我所要安排的并不是这件事,毕竟狄浪已死,万事皆休,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即便孙桡师侄有些包揽罪责,,但金水宗难免还是要问及于我

    ,我的麻烦自然是少不了的,不过自可放宽心。”

    邓准道:“总督,莫非是有了新的作战任务要派我去实施?”

    庞路道:“你猜对了,当下的确有一件要事需要你们去办,而且是非你二人不可。我大军本来兵分三路围剿卧华山山匪,但已经过去将近两月,没有任何进展,于是我打定主意,将金辉城的朱盖将军与卧华山北部山林的金林将军全部召回,在联合大军,在交趾城打开缺口。”

    邓准思忖道:“莫非是两位将军在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我们支援?”

    庞路顿了顿,从一旁拿来一张地图,道:“在北部山林这里,他们遇到了卧华山的五统领蒙阆,此人带领一支孤军打算迁往交趾平原,金林他们发现之后便果断进行了围剿打击,已经将蒙阆一支军队围困一座山中三天有余,但无奈蒙阆勇猛非凡,他们就久攻不下,我们要做的便是给予他们鼎力支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拿下甚至杀死蒙阆。”

    邓准道:“总督,此事非同小可,在我们接到消息的时候,恐怕卧华山军营也受到了消息,我们此行一定会遭遇到他们的拦截,而且山林不利于我军作战,即便我们在人数上有着优势,但恐怕还是很难做到迅速打击蒙阆。为何不将几位将军全部召来,一同商量对策?”

    庞路道:“你说的很对,此事关乎重大,但我们能想到的,那卧华山军营中的二统领梁津与那位神秘的军中参谋也一定会想到,我便是要借助人数的优势,将你们带领的军队藏在数支军队之中,让他们无从察觉,等到我们顺利战胜蒙阆,再掉头围杀,可获得完胜。”

    邓准道:“总督高明,只是这具体实施方法还是不太明确,还请都督明示。”

    庞路道:“你们各引三千精兵,在城外听候调令,等到我将罗曜华三人分为三路兵马,佯攻骚扰卧华山之时,你们便趁乱穿过交趾山脉,而前往北部山林中的云隼山,金林与朱盖将军应该都在那里,你们便自南北,按照我留下来的计谋行事,只要不出现什么意外,我相信能迅速歼灭蒙阆兵马,拿下云隼山。”

    “末将听令!”

    孙桡与邓准退出之后,罗曜华、李正兴、吕刑阳便被召到了庞路面前,待得庞路一一布下了任务,几人便各自领兵准备去了。庞路最后叫来的是一直无人问津的娄终,自狄浪死后,他似乎更加被李正兴等人孤立了,所以即使听到命令,也显得并没有那么热情。

    庞路道:“娄终师侄,你在怪我吗?”

    娄终低声道:“没有,师叔始终是师叔,并不是我能怪罪的。”

    “哦?”庞路摸了摸下巴,不禁笑道:“那你的意思是,反正会有人怪罪我的,那些人应该是金水宗的人,是不是?”

    娄终眉头挑了挑,道:“弟子不敢。”

    庞路道:“你还不错,虽然不在能力上比不了孙桡,在胆色上比不得狄浪,但是你却懂得明哲保身,不管身处何地,这条准则能让你活得更久。”

    娄终愣了愣道:“多谢师叔教诲,弟子受用了。”

    庞路站起身来,走至娄终身边,将手放到了娄终的肩膀上,虽然庞路已老,但那只宽厚的大手似有庞大的力量,娄终能感觉到,这已然不是普通的八铅之力。

    庞路道:“说出自己的想法吧,是不是对我不满?”

    娄终牙关紧咬,他看到庞路那平淡的神色,便觉得一种无形的压迫,他从来没有忽视过庞路的武道实力,能在秦王朝走到武将巅峰层次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介谋士。但是能让他感到压迫的,并不只是这种实力的威慑,更是来自于庞路那平淡却令人极为惊悚的声音。

    娄终眼神一黯,猛地仰起头,铿然喊道:“若不是你出言激将,孙桡不会真的杀狄浪,你在将孙桡彻底绑在你的船上,还间接地为你的部将报了仇,别人不知,我却看得明白,若是金水宗的人来盘问,我一定会将我所知道的尽数告知,庞路师叔,到那种时候,你是否还会如现在一般按在我的肩膀上?”

    庞路眼瞳紧缩,蓦然回转身体,道:“你果然很清楚,看来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莽夫,金水宗这些年还是挑出了几个优秀的弟子,即便你算不得优秀,我却很认同你。”

    娄终道:“你这是打算将我也拉近你的阵营吗?”

    庞路笑着重新坐下,淡然道:“娄终师侄,你倒是有些太过武断了,你以为我真的会在乎金水宗的盘查吗?我现在秦王朝的剿匪总督,在一国之内位高权重,即便金水宗的那几个长老看不惯我,但是他们又能如何?难道敢杀了我吗?地位境界以上的修者不得对朱天野内所有凡人出手,这条如同铁律一般

    的规则牢牢地捆锁在他们头上,岂会因为一个弟子的死便招罪于我?”

    “更何况那只是你的一人之间,我的军营之中有上百双眼睛看见,是孙桡亲手杀了狄浪,而且我还那般劝说过孙桡,难道会有人相信是我导致了狄浪的死亡。狄浪因为临阵脱逃,害死了我最看重的忠心的将领,我本来便是与他没有什么好说的,不杀了他,难道还要继续包容他,让他将我所有将领都害死?”

    “娄终,我实话告诉你,当初我在金水宗之时,我天赋之高曾让所有长老都为之侧目,但是其中却有一名长老嫉妒我抢了他儿子应有的殊荣,便私自营造下一出我偷盗宗中秘籍的戏码,陷害我为宗中不忠之辈,那时的掌宗长老废了我的武功,将我逐出金水宗,我有什么话能说,我其中的冤屈何曾说过?我现在的实力都是在离开金水宗之后再次修行得来的,与金水宗全无关系,你们可曾这些事?”

    娄终眼瞳紧缩,他望着庞路那悲愤的表情,不知是真是假的叙说,竟然像是戳中了心中一个软肋一样,再没有反驳的话。

    庞路笑道:“说实话,我对于金水宗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好感,狄浪那种败类,害死了我的部将,我杀他有何不对?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恨不得将他的尸首从棺材中拉出来鞭挞数千,方解我心头之恨。”

    娄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你却是没有错。”

    庞路道:“那个长老的弟子其实你也认识,你姑且猜猜是谁?”

    娄终淡漠道:“我不知。”

    庞路笑道:“用一句不知掩饰心中的慌乱是不是?你很清楚宗中有哪个老一辈的武者是接连继任了长老之位,只是不敢说而已。你们现在的掌宗长老,便是我那时候的师兄,若是我能留在金水宗继续修行,一定会成为金水宗历史上最早入地位境界的武者,而你们那位长老呢,修行了这么多年,他的那位长老父亲对他抱的期望那么大,这么多年过去,他也不过是在三年前才晋入地位,这些我都很清楚。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公平的事,狄浪杀我的部将是这样,我用计杀了狄浪也是这样,你们那位德高望重的掌宗长老及其父辈也是这样。”

    “师叔,既然你曾经是金水宗的弟子,那为何不因此而宽容我们,你可知道你让孙桡师兄杀了狄浪,孙桡也逃不掉。”娄终眼中略有悲戚,声音也有些颤抖:“他逃不掉,我也逃不掉,金水宗的新一任宗主早已经在培养之中,我们犯了这些错,便会成为少宗主磨砺刀锋的刀石,你这是在逼迫我们去死!”

    “哈哈哈哈!”庞路大笑道:“娄终啊娄终,你为何还没有看清楚,你为何还没有注意到那些东西,太让我失望了。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既然是你们的掌宗长老与我有恩怨,那为何会想要将你们几人送来帮我作战?他是见我在秦王朝愈发有号召力,便想与我释怀,从而方便他下一步借助我的位置办事。”

    娄终轻喝道:“这我不信,金水宗的掌宗长老地位尊崇,怎么会攀援一个小国的武将?庞路师叔,你也太将自己的身份看重了,你只是凡俗界的武将,但在我金水宗却只是一个普通人。”

    庞路卸开自己的甲衣,从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娄终,道:“这是你们的掌宗长老写给我的信,他明确要求在我胜战之后,借助自己权势的便利,在北部疆域打开一条道路,方便金水宗弟子捞取金银。并非是我庞路认不清自己的位置,而是你们金水宗虽然名为朱天野大宗,但实际上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日常花销甚大,所以不得不借助凡俗之人的手帮助他们维持宗派的稳固,这才是真正的内幕。”

    娄终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份信,信中的笔迹他没有办法确认是真是假,但是那信纸末尾的长老印章却是做不得假,这封信的内容与庞路所言丝毫无差,正是金水宗的掌宗长老先向庞路提出的要求。

    庞路又道:“你却不知,你们那位和蔼的掌宗长老从来没有想过你们还能回到金水宗,你与狄浪甚至是其他来我营中的的弟子,都不足以引起他的关注。血手修罗的实力强悍天赋过人,虽然可以作为核心弟子重点培养,但是他却与你们那位少宗主不太对眼,不应该这样说,孙桡根本就看不起金柝,试问你们那位少宗主会让这样的人留在宗中吗?”

    “这些内幕我一清二楚,所以掌宗长老才会将你们送来我军营,美其名曰‘历练’,其实便是给你们一个葬身的去处,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让你们回去,金水宗从来都没有将宗中弟子送往凡界战场的先例,你们这位掌宗长老也是手段高明,高明到让你们还欣然前往。与其说是我杀死了狄浪,还不如说是你们的掌宗长老杀死了他!这下,你懂了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执棋刮骨

    娄终宛如木雕一般愣在原地,他听完了庞路的解说,其中揭示了真相的话语刺痛着他的心脏,他原以为自己是金水宗中颇为优秀的弟子,才会被掌宗长老看中派往这交趾城来,原来是有着这样的内幕。为了保全宗主的成长与尊贵地位,不惜牺牲其他人,这个道理却是可以说通。

    “似乎真的是这样,我与狄浪在宗中之时,也是对那金柝不服气,甚至暗里嘲笑过他,原来这才是理由。”他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反驳庞路,因为他自己都相信了庞路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推动着自己的脚步,让他们三人来到这里,让他们一一送死,这似乎才是掌宗长老的真实目的。

    娄终突然问道:“庞路师叔,我还有一个问题,既然你已经离开了金水宗,那为何还能知晓这么多的宗内密辛?”

    庞路笑道:“并不是我想要知道的,既然你们的掌宗长老想要与我交易,那么也一定有那个高位者反对他的意见,便将这其中弯曲道理传到了我这里,这种司空见惯的事情,我已然习以为常,金水宗建宗多年,宗内积攒的腐朽的规矩已经能杀人,宗内肮脏的手臂也早已经伸出了那片看似与世无争的领域。而我,只不过是比他们想的聪明了一些,便看透了这些东西。”

    娄终再无疑问,他想要逃离这片战场,逃离这能杀人的地方,可就在他心思运转之时,庞路宛如雷霆般的声音已经开始传来:“娄终师侄,劝你一句,若是想要就这么逃走,我便有理由下令追杀你,想来金水宗也会愿意帮助我将你杀死,想要活着很难,尤其是一个人偷偷地活着。”

    庞路的这句话犹如一把小刀划刻着他的精神,持续折磨着已经因为震惊与恐慌而无法再正常运行的大脑,娄终霍然转身,双膝及地跪在了庞路身前,道:“庞路师叔,请给我一条生路,我想活着。”

    庞路道:“世间有太多的人想要活着,但是很多人都没有办法,因为他们没有选择好自己的道路,若是有一道门摆在你的面前,你是否会进去?”

    娄终道:“现在金水宗我已经回不去了,我若是当了逃兵,无论是师叔你军营中的兵士,还是金水宗的执刑者,都有了对我出手的理由,我不会逃,但我想要活下去,所以我只能请求师叔给我一条路。师叔先前说想要一个人偷偷地活下去很难,便是在暗示我真正为师叔效劳,只要师叔能保我性命无虞,我可以为师叔赴汤蹈火。”

    庞路走近娄终,将他轻轻扶起,颇为淡然地道:“好,那么对我的称呼也该改变一下了,我说过我恨金水宗,所以也并不想成为那种当了长老的废物的师弟。”

    娄终拱手作揖道:“拜见都督。”

    自此娄终暗地里脱离金水宗,成为庞路的忠实附庸者。

    却说卧华山军营中,姜鸣苏醒已经经过了两天,这两天以来他的精力正在快速恢复中,那远超常人的自愈功能,即便是身为朱天野第一医者的廖之章也是赞叹不已。但是姜鸣右臂上的箭伤仍然没有彻底处理,这一日正是鬼医阴德定下要为姜鸣刮骨的日子。

    阴德依旧持着一副端庄的姿态,在白发医面前也是毕恭毕敬,他将自己要用到的工具全部拿进了姜鸣的营帐,而令人吃惊的是,姜鸣已经可以下地,正坐在一副棋桌面前,与梁津对弈。

    望见阴德与廖之章两人由林寒引着入帐来,姜鸣与梁津连忙起身拱手行礼。

    廖之章笑道:“姜鸣小友,你倒是好兴致,醒来不过两日,便已经能下榻来做这些趣事,令得我都极为的羡慕。”

    姜鸣道:“两位请坐,前辈这种称赞倒是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今日下榻想活动活动,便恰好遇到梁津来看我,这种黑白十九道的棋法我学会不久,所以便拉着他来与我下着玩,纯属游戏而已。”

    廖之章道:“这份苦中作乐的心思也是不寻常,不过你还是赶快让小四帮你将臂上箭毒祛除吧,留的越久,极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阴德道:“看你面色伤势确实好转了不少,但你那郁结于心的毛病完全没有改善,还在这种情况下行这种脑力活动,不知道对于身体有很大创伤吗?”

    姜鸣勉强露出笑容,道:“鬼医先生,在下实在是闲的无聊,那些烦事是放不下的,所以只能先寻找这些闲事来做,这盘棋虽然耗费体力,但是能让我暂时转移注意力,应该也会对伤势有所良益的。”

    阴德微微皱眉,道:“那随你吧,现在这盘棋暂时放下吧,我现在就对你服用迷神散,会让你暂时昏迷一两个时辰,在这个过程中你感受不到疼痛,我很快便能刮去你肩膀上的毒,不会有任何差错的。”

    姜鸣嘴角动了动,望向阴德手中的小刀,又望向自己的棋局,道:“鬼医先生,我知道这箭毒不能再耽误了,但是在下觉得我的这盘棋也不能就此搁置,能不能烦劳先生来我这边,我一边下棋,先生一边为我刮

    骨去毒,可否?”

    鬼医阴德听此,轻喝道:“胡闹,这两件事怎能同时进行,下棋不过是闲事,怎能与你的生死大事相提并论?再说,我你坐在那里,我如何让你服用迷神散?若是稍微出了差错,那迷神散便能要了你的命。”

    梁津劝说道:“姜鸣,这盘棋先不下了,日子还长着呢,既然鬼医先生都来了,便先将棋局放下,待你的箭毒祛除之后再下吧。”

    姜鸣却道:“先生,我昏睡的这些日子里每时每刻都在重复着一个让我无穷伤心的场景,大概先生之前所说的郁结于心便是源于此处。当我醒来,我以为那一切都是假的,可是在我的脑海中却那样清晰,为此我始终静不下心来。这棋局,就像是我那颗动荡不安的心,我想将它走完。”

    廖之章望着姜鸣道:“小友,你是为感情的事而忧愁。”

    姜鸣淡然笑道:“差不多吧。”

    他并没有多少礼节。

    阴德道:“你要一边下棋,一边祛毒,我可以答应你,但是这种情况下却不能用迷神散,没有那种药的麻痹,你将感受到我的刀划开你的皮肉,在你的骨头上刮去残毒,这个过程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若是你没有坚持住,你的安全将受到极大威胁。”

    姜鸣道:“没有什么,我能撑完这盘棋。”

    梁津还想说些什么林寒却伸手拦住了他,笑道:“老津,让他试试吧,刮骨而已,他并非常人。”

    小火炉摆在一旁,其中的木炭烈烈燃烧着,放置在棋盘侧边的一盆清水中早已经血红,鬼医阴德手中的小刀依旧锋利,只不过他的手有些颤抖。

    姜鸣裸着上半身子,匀称但是并不健硕的身材显得有些黝黑,但是他胸膛后背处的刀伤与箭伤还有些一些疤痕,他将右臂舒展开来,容鬼医阴德在一旁操刀刮骨,左手则执棋对弈,身体稳如磐石。

    阴德偶尔望向姜鸣下棋的淡然神色,但却只是用刀刃拨开箭伤处的血肉,将骨上毒素慢慢刮去,这个过程虽然不是很复杂,但却极为考验人的手法,而且操刀之时,那箭伤处会有着大量鲜血一处,阴德所要做的便是一边用沾有冷沸水丝绵擦去血液,然后用木棒沾着防止发炎与流血的药末涂抹在姜鸣已经刮去毒素的骨肉边缘,接着一次次用烧热杀毒后的刀刃刮去毒素切除坏死的血肉,整个过程极为血腥,即便是常年经历战争与死亡的梁津、罗湖众人,也不免为此深深皱眉。

    姜鸣的神色泰然,他虽然一直在思考着如何与梁津对弈,但却没有办法忽视来自肩膀上的剧烈疼痛,这种持续的深入的痛感甚至比大刀劈在背上划过一道极长的伤痕要疼痛的多,但是他以非凡的坚韧心态克制着自己忍受,他的牙齿紧咬,来抑制自己发出呻吟,他额头上没有汗,因为他不允许自己在下棋的时候被打扰。

    而反观鬼医阴德,这是他在从医这许多年以来最没有把握的一次,因为他的病人是一个可以无视这种疼痛的疯子,若是有选择,他一定不会愿意为他刮骨去骨。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师父白发医的暗中允诺,他怎样也不会同意这种做法。他的额头布满了汗水,因为紧张与慌乱,他失去了鬼医那崇高的称号光环,变成了一个普通医者,但是他这时却是无比佩服眼前的年轻男子。

    梁津的额头上也布满了冷汗,他的目光不由得望向姜鸣的肩膀,那一处的鲜红与黑色相交,那一处的刀刃正割掉姜鸣的血肉,即便只是看着,仍旧让他的汗毛竖起。他在生死边缘也走过许多回,但从没有想象过能如同姜鸣这样接受这种疼痛的洗礼,他忘了下棋。

    “梁津,到你了。”

    姜鸣轻舒一口气,嘴角似乎颤动了一下,带动眉宇漾起了一道皱纹,但他的声音依旧平稳。

    梁津连忙再次慌乱地落子,可这一落,却让姜鸣找到了漏洞,姜鸣笑道:“梁津,你输了。”

    左右再次落子,黑子瞬间占据整个棋盘,白子尽废胜负已分。

    梁津拂袖擦了擦头上的汗,望着姜鸣却是轻轻一笑,完全说不出话来。

    阴德的刀刃也停下了。

    姜鸣道:“先生,怎么不继续了?”

    阴德道:“完了,肩膀上的毒已经帮你祛除干净了,我已经替你敷上了药,一会儿找个人随意帮你包扎一下便好了。”

    阴德也拂袖擦汗,收拾自己的东西。

    林寒这时走过来,对着姜鸣笑道:“你可能不知道,这个营帐中的所有人刚才都额上出汗了,就你这个当事人好像最为闲适,刮骨祛毒,这种只有野话故事中才有的篇章,现在成真了。”

    姜鸣缓缓转身,发现营帐边上,白发医廖之章端端坐正,正和气地看着自己,还有罗湖、楚泓、环子鱼、陈乙彻、陈辛雪、杜衡与,还有两个执勤的校尉,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眼中各种光芒,反而将姜鸣看得颇为不好意思。

    姜鸣缓缓转过身来,示意林寒给他那一件衣衫来,但林寒还未动,鬼医阴德便道:“现在不要穿衣服,等我放在那伤口处的药充分融入你的血肉之中,才能穿衣。”

    听见此话,姜鸣面色一窘,那营帐门口的环子鱼、陈辛雪也是脸颊一红,悄悄地退了出去。

    梁津望着姜鸣,唉声道:“你可要我吓死了,我这平常砍下几百个人头都没有感觉,今日就看你刮骨不过十几分钟,竟感觉看什么都不顺眼,我都强忍着,后悔跟你下这盘棋了。”

    姜鸣轻笑道:“还好,我忍住了,而且这盘棋我也赢了,算是完胜。”

    梁津道:“我的棋艺不算好,而且今天算是使了手段,才能赢了我,我告诉你,你若是赢了寒子,真的能够吹一年的。”

    姜鸣打量着林寒,显得颇为吃惊:“他会下吗?平常也没有见他下过啊?你别说他是高手?”

    梁津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便伸了个懒腰,往帐外走去。

    林寒戏谑道:“想跟我来一局?”

    姜鸣眉头微蹙,道:“我怎么有些不信。为了验证,这一局你逃不掉。”

    林寒笑道:“好啊,我可是知道你腰间有钱,平常不显不露,一遇到事便全部抛出来了。就赌下一次请客,怎么样?”

    姜鸣轻哼一声道:“好啊,来。”

    阴德却是忙道:“小子,你还是安分些吧,才去了毒,你应该休息一会儿去,这次别再找理由不听从医嘱了。”

    姜鸣悻悻然望着榻上走去,一行人便这么散去。

    等到众人都离开之后,姜鸣独自躺在榻上,双眼望着帐顶,眼神迷离,像是丢失了什么一般。

    这时突然从那帐门处闪入一道人影,即便那人影行动速度极快,但姜鸣还是察觉到了。

    “谁?”

    那人缓缓冒出头来,一声简单的布衣麻衫,削瘦的身材,还有那张显得颇为凶狠的脸,此时却掠上了一抹笑容,他站在姜鸣榻前,道:“姜鸣,原以为你一醒来就会来见我的,我又失算了。”

    “不甚?”姜鸣望着那道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道:“你还是挺有能耐的,竟然能在这么严密的监视下闯进来见我,林寒说你已经有八段上等的武道实力了,看来不假。我虽然前日已经醒来,但是始终体力不足,今日才能堪堪下榻,倒是忘记了要与你见面。这般说来,那日救命之恩,我还要重重地感谢你。”

    不甚怪笑道:“我这时私自闯进你的营帐,你莫非不会担心我杀掉你?”

    姜鸣微微一愣,却旋即笑道:“杀我?为何要杀我?你有动机吗?”

    不甚道:“却是没有,不过你还是像以往一样理智,若是其他人,只怕早就喊人捉拿我了。”

    姜鸣苦笑道:“说的这么随意,好像我跟你很熟一样,我在江城只不过与你完成了一场交易,没有因为我活捉了你而结仇就已经算是好事了,现在可不要攀关系,我现在可是卧华山的将领,比之三元山可是要强太多了。”

    不甚道:“你的这种撇清关系的方法倒是很普通,而且摆弄地位的言辞太过张扬,反而不像是真的势利之人能说出的。”

    姜鸣缓缓力气身子,望着不甚道:“你还是快说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吧,你救了我,凭借这件事我就有理由帮你,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以内。”

    不甚道:“你这开门见山的语气着实让人厌恶,我就这么不受待见?我好歹也是个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要的,你难道就不想替卧华山招揽一下?”

    姜鸣眉头紧皱,道:“怎么这才几个月不见,你怎么话痨成这种程度了?莫不是在山林里过了日子,开始退化了?”

    “呃……”不甚无言至极,但面对姜鸣这种不讨好的语气,他着实没有什么好说的,重新又整理好情绪,我来找你的时候在各处游荡,跟人说话极少,所以也就这时候见到了熟人,突然话多了些。”

    姜鸣摊了摊手,道:“然后呢?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甚突然眼光一亮,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刀来,道:“我要与你决斗。”

    “啊?”

    不甚为了向梅雨柒证明自己,苦练枪法追剿三元山残匪,又不顾身份担任梅家护卫,在梅雨柒面前屡献殷勤,但无奈梅雨柒好像是心意不改了,对于不甚的明显告白视而不见,到最后实在无法忍受之时,才说明了那一番话,让他真正打定了主意。

    她说:他是我的英雄,他是战场上最后的希望,我希望我的心上人征战沙场,守护一城烟沙。

    不甚无法改变梅雨柒,只能通过改变自己来感动她,但效颦者引起了她的厌恶,他便只能通过最直接的方法来证明自己的意义。

    提枪出江城,不甚是为了自己的爱情。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复明之光

    当不甚将那一番缘由全盘托出,即便那时的姜鸣再过决绝,此时也只能任凭那份情感激荡自己的心,不是因为自己对于梅雨柒尚有愧疚,而是梅雨柒对自己那份执意令人动容,而不甚这为一女子弃匪从良的故事也令人惜叹。只可惜这遇到的人与物都不会因为一个人的主观意识而随意变化,要么他也不会处于这种左右为难的困苦之中。

    姜鸣望着不甚,问道:“对于梅雨柒,你真的觉得自己是用了真心了吗?”

    不甚道:“自然是真心,自从那日在渊流江滩一见,我便相信了一见钟情,反叛三元山也是从那时打定的主意,之后我将三元山的计划告知于她,希望她能在三元山的掀起的血雨中活下去。可你却是个变数,不仅将我击败擒拿,还打算以一己之力硬扛来势汹汹的三元山,我便决定与你结盟,让她看清楚我的立场。自那之后我虽然剥除了山匪的称呼,但仍然没有得到其他人的正眼看待,而且因为你的存在,导致我做了什么,她都看不见,我怒出江城来寻你,便是要击败你为我正名。”

    姜鸣愣了愣,觉得这一番说辞无懈可击,在爱情道德伦理的加持下,不甚起手的制高点可以完全压制住他,但姜鸣却没有答应这一战的理由,他没有及时回应不甚的话,而是以一种古怪的目光瞪着不甚,似乎是在等待着说话。

    不甚咽了一口口水,郑重地问道:“我很清楚,你与我的起点就不相同,一个行侠仗义的英雄永远比一个作恶多端的山匪更容易让人接受;你的风度也不是我能相比,同是八段人位,你却能轻易胜我;你大义为公帮助江城抵御外敌,我饱含仇恨虽然迷途知返,但却不能完全掩饰以往为三元山做过的错事。这些我都知道,也许即便你不出现,梅家小姐也不会看上我,也许自我踏上三元山便始终是一个错误,但我对梅家小姐却是忘乎所以,而你姜鸣,你真的喜欢她吗?”

    姜鸣愣了愣,道:“不瞒你说,自江城之后,我便找到了值得我这一辈子的人。”

    不甚道:“我是问,你喜欢她吗?朱天野中并没有禁止男子三妻四妾的打算,我想要的是你喜不喜欢,与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姜鸣在此一愣,道:“我这一生,只可能为一人动心,不会再以爱情的名义喜欢任何人。梅雨柒很招人喜欢,但我不会喜欢她,你可以放心。”

    不甚喝斥道:“那你既然不喜欢她,为何不与她说清楚?你倒是走得轻松,你心中可是过意得去?”

    姜鸣又回忆起他离开江城的那夜,清影曼舞,青涩少女的追问,以及那一串令人心碎的眼泪,他虽然真的没有对不起她,但始终觉得这件事本身就是一场愧疚,不管他有意无意,他都难免被梅雨柒记住,并且为他而伤悲。他能做的很少,也只有一声拒绝,与苦饮一坛醉不了的老酒而已。

    不甚见姜鸣沉默,冷哼道:“果然多情者亦是无情者,只凭你辜负梅家小姐这一遭,我便应该与你一战,此时的我已不是当初的三元山三大王,自你离开之后我苦练枪法,并且修习了一类功法,我现在虽然只是八段上等,但是我自信与你相差不多。我的挑战,你可敢应?”

    姜鸣听到这语气,便知道不甚是将自己认为是登徒子了,但他也为这件事烦躁,也不愿解释什么,摊了摊手道:“不甚,你想要动手就动手,我现在重伤未愈,即便是一般的武者我都没有办法战胜,更别说一名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了。你若是想趁我伤势未愈将我击败,便早早出手,即便是杀了我也能展现出你的能耐。”

    不甚怒斥道:“姜鸣,你当我是什么人,你现在重伤在身,我再怎么渴望胜利也不会做这种无耻之事。你也别想用这种方式激将,我并非乡野莽夫可比,这些天我会一直留在卧华山军营之中,等待你伤势好转,我自会再次发起挑战,希望你不会再避而不战。”

    “哎哎哎……”姜鸣懊恼不已,他本不想答应这没有意义的战斗,但不甚却已经将话说完整了,这倒令他有些难以拒绝,平常时候的不甚都是挺正常的,但一旦接触到梅雨柒的名字,他便像是智商瞬间降低了一倍,都能称得上是一个真正的莽夫了。

    不甚没有听到姜鸣说什么,便已经带着踏出了营帐,负责守卫姜鸣的两个侍卫一脸呆滞,望着不甚离去,疑窦布满脸庞。

    “这谁啊?什么 时候进去的?”

    这日傍晚时分,便有着手下传言慕涯回来了,还将在卧华山定居的妻子也接了过来,姜鸣耳力灵敏,听到侍卫的谈话之后,便要求侍卫将他带到主营帐去看一眼。

    姜鸣一脚踏进去,便见梁津一众都在营帐之中,将慕涯及其妻子尹婉包围在其中,廖之章与阴德也迟迟赶来,姜鸣迅速想到了一种

    情况:“难道是他的妻子……”

    林寒与姜鸣碰过面,道:“你这要来也不跟我们提前说一声,若是染了风寒又要麻烦医师治疗了。”

    姜鸣与其他人一一示意,才道:“哪有这么娇作?虽然伤势未愈,但至少是一个身体结实的成年男子,怎么这么容易地感染风寒?而且慕涯要做的事似乎不是小事,我要是不来,才会要后悔。”

    却见慕涯走上前来,拍了拍姜鸣没有受伤的肩膀,脸上没有喜怒,道:“还好,看起来已经能够自己下榻了,不必我担心,几位统领已经向我说过你的情况了,要不是知道你身体无恙,说不定我就直接去见你了。”

    慕涯的话虽然有些敷衍,但是姜鸣却能听到其中的真挚,他能抛下关注自己治伤的大事,自然是有着要事要做,姜鸣目光瞥了瞥尹婉,道:“你是要为嫂子治眼睛?所以才在这两日连夜去往卧华山将之接来?”

    慕涯道:“正是如此,以往我为婉儿的眼睛寻医多年,但没有一个大夫能够让她重见光明,好不容易寻找到了朱天野的神医,自然要千般乞求,我并不想让她一辈子在黑暗中度过。”

    姜鸣神情微怔,道:“需不需要我帮你求求情,我与那白发医廖之章前辈有些渊源,说不定他会看在我的面子上,便全力帮嫂子治疗眼疾。”

    慕涯却道:“不必了,我与前辈达成了交易,他已经答应为婉儿治疗了,而且我给他的,他没有办法拒绝。”

    姜鸣思忖片刻,脸色猛变,凑近慕涯道:“你答应将龙骨石送出去了?”

    慕涯却是淡然一笑,道:“都只是身外之物,没有东西能比她重要。”

    姜鸣轻叹一声,道:“怎么说?我既佩服你的处事潇洒,又羡慕你的爱情,想来你们的下半辈子一定会无比幸福的。”

    慕涯笑道:“承你吉言。”

    慕涯重新来到尹婉身边,向着廖之章与阴德躬身行了礼,道:“前辈,拜托了,若是能将我妻子的眼睛治好,我许诺的东西一定会双手奉上。”

    廖之章挥手示意阴德退下,看着慕涯的眼睛,道:“你的眼睛中很坚定,用那么珍贵的东西来换取她的眼睛,你不后悔吗?”

    慕涯道:“只不过是看起来好看一些的石头而已,并不值得我珍惜,只有枕边人才是真实的,我相信这些。”

    廖之章笑道:“你这年轻人倒是看得透彻,虽然我被你的条件所吸引,但更多的是为你的深情而感动,今日我会亲自出手诊治,会尽我全力恢复她的眼睛。”

    慕涯道:“谢前辈。”

    接着廖之章便以医治不甚方便为由,将一众闲人都请了出去,唯独剩下慕涯陪伴其妻子,姜鸣也没有豁免,阴德也很知趣了侍候在营帐外面。

    姜鸣向阴德问道:“鬼医先生,恕在下无礼,我想问一下白发医前辈的医术究竟高明到了什么程度?”

    阴德随意道:“师尊的医术,在整片九野地域都是赫赫有名的,但因为地域的局限性,所以名声只是传扬在朱天野境内。但毫不客气地说,师尊现在六重地位,便能治尽垣野界境内天位以下任何顽疾,师尊的手段通天,即便是那些朱天野的管理者都对他恭敬三分。这种影响力朱天野内无一人可比。”

    姜鸣道:“鬼医先生,你先前所说的话有两个局限点,一个是在垣野界内,一个是在天位以下,在下倒是不太懂其中问题所在,可否为在下不吝解惑?”

    阴德道:“所谓垣野界内,便是指三垣九野的所有生灵,因为这些生灵而出现的病患伤症;所谓天位以下,是指天位以下生灵的手段制造出来的问题,因为天位强者特殊的元势与道法,所以他们造成的伤势匪常人所能解治,这便是师尊医术的局限性。但是,想来用不了多久,师尊便能够跨越天位的桎梏,将医术更上一层楼,那个时候这朱天野也困不住他了。”

    姜鸣啧啧称叹,不由得心生神往,能达到这种境地,也算是不枉来这三垣九野一趟,一呼之间,千万人随影颔首附和,那种豪迈气度仅仅是想象之中,仍然让姜鸣热血不已。

    “那样的话,慕涯妻子的眼睛不是有着百分百的几率能治好了?”

    “是这样。”

    鬼医阴德对于其师廖之章的敬佩溢于言表,姜鸣虽然也是敬佩,但却并未有这种狂热,等了许久,未见慕涯出来,他便回营去了。

    江城之中,秋绝自从上次在下染城现身被神女扈江离重伤之后,便回到了江城中修养,九重地位的愤怒一击,饱含杀意的元势瞬间击碎了他身上的中品金属的软甲,使得他不得不卧榻养伤十余日。

    秋绝每日咳血,虽然经过了无数名医救治,但面对那种天人手段,凡俗医者能做的极为有限,只不过借用各种稀有药材滋补,但

    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作用。这些日子里,邓兴与孟降炎都回到了自己的领地,照看秋绝的白萍、琼华却从没有离开半步,一直守在秋绝榻前。

    秋绝虚弱地唤来白萍,命她倒水来喝,白萍亲眼看着秋绝颤巍巍地抬手,在喝水的时候又咳了一阵,琼华也走过来扶住秋绝,但眼泪却是流了眼泪。

    秋绝虚弱地笑道:“琼华,哭什么?”

    琼华拂袖拭去眼泪,道:“回禀公子,琼华只是看公子日日憔悴,心伤罢了。”

    秋绝道:“这有什么好伤心的,受的伤总会好的,毕竟那是三垣之地有名的武道天才使出的一击,没有当场要了我的命已经算是手下留了情。这十几日我虽然日日咳血,但经先前那位名医开的方子,还有服下的十几株五品药材的药力扩散,我已经感觉比之前要轻松很多了,料想再恢复几日 应该也就能下榻活动了。”

    琼华一脸恶狠狠地道:“那个贱女人不分黑白,竟然没有一点地位强者的风范,竟然向公子出手,那日若不是公子,我就算是拼着这条性命也要砍她一刀,为公子报仇。”

    球绝道:“这天下之中,能这样称呼那位神女大人的恐怕也只有你了,不过也不必说这些傻话,我们毕竟在那些高高在上的管理者眼中只是蝼蚁,此次我计杀三名地位强者,已经触犯了他们的权柄,那扈江离会向我出手也在意料之中。不过报仇之类的话还是不要说了,现在我们做不到,你若想对那扈江离出手,只怕还未走至她身前,便已经被无处不在的元势切成了碎片。”

    白萍急切道:“难道就任凭她伤了公子?她羿玄宗虽然是三垣之地上界宗派,但她自身实力总不过天位,若是能联系我宗中长老将之刺杀,应该也并不难。此时只要公子应允,我们怎般乞求都会得到长老的同意。”

    秋绝挥手止住,道:“不必了,现在时局已经稳定下来,那件事也因为我的重伤而落下帷幕,即便你们能杀了那扈江离,也与我们的计划没有半天好处,反而会引来更多的人关注。”

    “公子,那你的伤……”

    白萍与琼华齐齐出声,面色悲戚,目光迷离。

    秋绝伸出手抚摸过白萍与琼华的脸颊,突然深情地道:“你们不必为我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我很清楚,我的这些手下虽然都很忠心,哪怕是新投靠我的孟降炎、邓兴等人都不会违背我的命令,但这都是建立在我活着的基础上,若是我真的不幸死了,他们恐怕反戈地比任何人都快。我能真正相信的,也只有你们两个。”

    琼华双手抱住秋绝的手臂,低声哭泣道:“公子,当初可是你将我们救回来的,那些人的追杀无休无止,我们虽然是魔宗之人,但幸得公子不嫌弃,不仅给了我们尊重与名分,还在这些年里好自对待。公子大才,志在天下,潜渊之龙,终有一日会让这三垣九野的所有人为你颔首。在这几年里,我们没有能帮得上公子什么事情,所能回报公子的也只有这副身体还有这颗被正派中人追之讨之的心。”

    白萍也道:“可是公子现在的状态,我们却束手无策,听闻那朱天野中的第一神医廖之章可知世间万般人,但我们派出了无数人手,却也找不到他的踪影,我害怕,公子若是没有廖之章的救治,恐怕就再也好不起来了。”

    秋绝笑道:“哪有这么容易好不起来?我并非常人,连地位强者我都能杀得,还有什么困难能阻止我展翅天下?你们两个不准再哭哭啼啼了,作为我的女人,怎么可以不相信我?”

    白萍道:“我们自然是希望公子能早日好起来,只是我们也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秋绝费力地将白萍拉至榻上拥入怀中,道:“我秋绝自视甚高,若没有纵横这天下,我怎会这般死去?琼华,将这些日子的消息与我说说,我好做安排。”

    “是!”琼华从怀中拿出一沓信纸,纸上记录着各种各样的消息,她擦去眼眶中的泪水,念道:“七月十三日,我们派去的杀手刺杀交趾城主羊塔风,未果,被一名突然现身于城主府中的九段黑衣人重伤,逃回之后带来了消息,但那名八段人位的武者却经脉寸断而亡。”

    秋绝笑道:“果然现身了,传言中差点杀死姜鸣的黑衣人原来隐藏在羊塔风身边,这样一来,我也能猜到他的身份了。既然他选择了暴露,那羊塔风与他的命也就活到头了,损失了一名武学大师也不算太亏,是个好消息。继续。”

    琼华又念道:“孟降炎大元帅传来消息,称柳其敦已经开始布局复仇,而且向他索要了一批军械,一支甲兵正在暗中训练之中。”

    秋绝道:“交趾城的柳其敦?看来孟降炎跟他关系不浅,不过这不是关键,柳其敦倒是一颗好棋子,用他来敲开交趾城的大门再好不过,先暗中观察着吧!继续下一条。”

第一百四十五章 困苦之恸

    琼华继续念道:“七月十九日,交趾平原的卧华山军营爆发大战,隐藏在卧华山军营中的大明窟暗谍几乎全部出手,联合南部蛮郡的蛮兵齐攻卧华山军营,但疑似没有取得什么成果。卧华山二统领联合军中参谋慕涯早有谋略,不仅一举击败了数千蛮兵,还将所有参与搅乱的暗谍杀了个干净,只有寥寥几人逃脱。”

    秋绝听此,脸色一顿,沉吟道:“早先就察觉到了卧华山军营中的乱局,只不过是被人用计稍稍引诱,那些大明窟的暗谍便冒出头来,虽然来势汹汹,实际上没有一点作用,怪不得这些年大明窟都被卧华山死死压制。还有南部蛮郡也动手了,这证明那些蛮帅终于不再缩在蛮地了,这对于我们也是个机会,将蛮地附近的那几座城池都占领了吧,方便我们进行下一步计划。至于大明窟,我自有驱虎逐狼之计,他们和卧华山的恩怨,还要我来推动。”

    琼华又道:“七月二十二日,庞路军营中,金水宗的孙桡出手斩杀同门狄浪,无数军士目睹,这个消息已经传至金水宗,金水宗的高手很有可能会前来追究狄浪的死因,主事人孙桡与秦兵军营管理者庞路恐难辞其咎。”

    秋绝笑道:“外人看不清楚,我却是很明白,金水宗送去庞路军营的孙桡三人及其他弟子,都只不过是送死的弃子,金水宗历来可没有将宗内弟子送往凡俗沙场历练的道理,估计是孙桡几人与金水宗的那位宗主继承人合不来,那些长老便要为金柝铺路,所以才以这种名义将三人远离金水宗,他们死了才是合了金水宗那些真正的掌权的人的心意。”

    琼华皱眉道:“公子的眼光就是高于世人,仅仅凭借这些微末细节便能发现金水宗的巨大隐密,我等却像是个痴者一般以为金水宗会找孙桡与庞路报复,那这样看来这件事倒是没有什么影响了。”

    秋绝道:“当然是有影响的,金水宗又能借此机会向庞路要一些好处,同时警戒他做事谨慎,并且鼓励他继续为庞路征战沙场,争取早日死在战场上,好遂了金水宗少宗主的意思。但庞路为将多年,智谋丝毫不必三大兵马大元帅,应该也能发现这些隐密,以他的本事来看,金水宗应该占不了什么便宜。”

    白萍缩在秋绝怀中,好像在深嗅这难得的熟悉的味道,她沉迷地道:“都道是我魔宗之人善用催眠之术,公子这智谋绝代的原来更有极大的魅力,白萍只觉得不想离开你的怀,但深知公子是要包容天下的人,却不敢贪恋。”

    秋绝轻咳两声,白萍连忙站起递上巾帕,却见秋绝又是咳出一片殷红出来,白萍先前的情迷神色骤变为恐惧,琼华也来到榻前扶住秋绝,将他的身姿缓缓地放倒,盖上被子之后两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秋绝却不以为然,道:“先前写那条消息的人不适合做暗谍,其中主观想法太多,将之撤下来换上其他人吧,毕竟庞路军营可是秦王朝与卧华山交战的最前线,若是没有个能力出众的暗谍,恐怕难以成事。”

    琼华再次递上水来,喂秋绝喝了几口,秋绝便挥手不要了,又道:“琼华,继续吧,我再听听还有没有有用的消息。”

    琼华担忧地瞥了一眼秋绝,但却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又念道:“都城之中,七皇子仍然时不时地前往鸾来湖看望谪居之臣高新莅,暗谍查不到什么东西,但听到了一些关于当今时事的对话。在这十几日的时间里,七皇子积极扩充自己的影响力,在已经可以在朝堂之上与大皇子分庭抗礼,而且在长久地拉拢之下,有许多的保持中立的大臣都暗中支持了七皇子,而今他正借助着对都城周边山匪之地进行扫荡,并暗中藏兵藏将,其意颇不平凡。”

    “嗯,老七这些天还是干得不错,这么快就能和老大扳手腕了,想来凭借着高新莅那只藏鹰的谋略,用不了多久就能将自己的势力扎根入都城。”秋绝顿了顿,强忍着没有再咳一声,缓缓又道:“我们不需要阻止老七做这些事,而且还要帮着他,只有他横扫了都城,我们才好有正大光明的身份去剿匪,到那时秦王朝的乱局便能消失。不过这高新莅确实是个难得的谋士,想来若是让他与卧华山军营中那个新的参谋对弈,说不定会有好戏能看。”

    琼华道:“公子,你前日里也说过几次,说着世上的聪明人并不多,战场领军与营中设谋其实是相同的意思,而鸾来湖的高新莅,与卧华山军营的参谋慕涯,似乎成了我们的大患,我们需要出手将之乘早击杀吗?”

    秋绝道:“不必,没有了高新莅老七不能成事,没有了慕涯卧华山挡不住庞路的进攻,在我眼中他们虽然有些智谋,但不过只是玩笑而已,我们不必出手杀他们,若是以后他们能活着,我会让他们亲眼见证真正的智谋。”

    “公子高才,琼华佩服。”

    秋绝微微打了一个哈欠,道:“算了,今日我有些疲累,不必念了。”

    白萍道:“那公子早些休息,我们就在外面候着。”

    秋绝道:“不必了,留在这里陪我吧。”

    一夜无话。

    却说卧华山军营中,廖之章与慕涯、尹婉在营帐中一晚未出来,阴德也在帐外候了一晚, 露水打湿了他的衣袍,但他全然没有在意,见廖之章从营帐之中出来,便擦了擦眉毛上露水,走上前去,道:“师尊辛苦,需不需要喝一杯热茶,我亲自去为你准备。”

    廖之章抬眼打量了阴德一番,道:“不必这么见外,我在里面为她治疗,你只管回去休息便可,何必杵在原地等我一夜?”

    阴德躬身道:“这是做徒弟的本分,应该的。而且我已经达到地位层次,在外边站立一晚并没有什么影响。”

    廖之章道:“那就走吧,人我治好了,交易也完成了,我们是时候该走了。若是让那些人注意到我在这里出现,定然会带给他们许多的麻烦。”

    “是,师尊。”阴德道。

    “等等,前辈。”就在两人就要离开的时候,慕涯也走出营帐,但他却没有阻拦,只是瞬间便跪在了两人的面前,恭恭敬敬地扣了一个响头,道:“前辈,交易是交易,但这个响头是对你的尊敬,感谢前辈不留遗力地救治我的妻子。”

    廖之章停住脚步,道:“麻烦小友给姜鸣带个消息,让他别忘了时间,若是明年三月见不到他,我就亲自来提人。”

    慕涯道:“晚辈谨记。前辈不需要休息一会儿吗?二统领他们应该很快就来了。”

    廖之章道:“我来是因为你,为了姜鸣,与其他人无关,不必再多叨扰了。”

    慕涯站起身来,再次拱手道:“恭送前辈与先生。”

    只见一道尘土扬起,廖之章与阴德瞬间消失在了原地,这等不为肉眼察觉的速度,令得慕涯暗暗吃惊。

    “看来来的时候只是因为有我在,不然按照这种速度,不消半日便能从那望莲岗来到交趾城了。”

    慕涯微叹了一声,便再次走进营帐,这一夜中,白发医廖之章对尹婉进行了一场无法形容的治疗,他手中的刀一直在尹婉的双眼中移动,不知道进行了多少繁琐的处理,旁人简直无法想象,但廖之章却像是个闲人一样,随意地处理着,直到天明,他才将尹婉的双眼包住,并说按照他留下来的药服用,十日后必能恢复双眼眼中的光明。

    每一幕都是那么惊心动魄,但尹婉却是服用了可以麻痹全身的迷神散,这场治疗都是在她昏睡之时进行的,所以她至今还在休眠状态,不过按照廖之章的说法,她应该很快就会醒来了。

    慕涯刚进营账,便见尹婉的手指突然动了,他连忙走过去,便听到她那虚弱的唤声,他的心都要碎裂了。

    “慕涯,慕涯……”

    慕涯连忙握住尹婉的双手,低声将之拥入怀中,声音颤抖地道:“我在,我在啦。”

    一如很多年前,他拼死救她时的场景,一句“我在”有着太多的凄苦。

    “婉儿,白发医前辈说不消十日你便能恢复视力了,你终于能再次看到这个世界了。”

    尹婉低声道:“我现在似乎都能看到微弱的光,慕涯,我的双眼好像真的好起来了,以前的那些大夫不都说我的眼睛废了吗?快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慕涯急切地回应道:“当然是真的,是真的,你很快就要看见了。廖之章前辈是朱天野最厉害的神医,他肯定不会骗我们的,你的眼睛就快要好了。”

    两人相拥而泣,不知道经历多少苦难与折磨才能换来今日的幸福,尹婉失明数年后再次拥有了看见天地的机会,慕涯寻了数年再次让妻子因为自己的眼睛而笑,这便是他们再也没有遗憾的原因。

    在营帐外,不知何时来到的林寒与姜鸣听到两人的声音,都没有选择打扰,这一刻慕涯了结了多年的遗憾,他们也会为之欢喜。两人相视一笑,望着远处走去。

    “昨晚不甚来我的营帐了,你知道吗?”姜鸣随意说道。

    “那不甚什么时候进去的我们都不知道,但他出来的时候却是大大方方的,我也正为此吃惊啦,他到底同你说了什么?”

    姜鸣无奈地摊了摊手,道:“你怎么不担心我被他挟持,或者刺杀?反而一来就问说了什么,你这个人好像有些不太道义啊。”

    林寒笑道:“我有那么思维不灵活吗?不甚远道而来,还在那种时候救了你,自然不是与你为敌。而且他在军营中住了这几日,一直都是在遵守规矩,没有丝毫因为自己八段人位的身份而影响我们处理事务,可见他是有求于人,我只是很好奇,你欠了他什么?”

    姜鸣道:“我没有欠他什么,就是他脑袋有问题,一直缠着我跟他打一架,说着为了爱与和平的鬼话,反正就是

    各种不服气以前我打败了他一次,便要求我为他正名。可是这种正名有谁能见到,这不是闲的发慌找出来的理由吗?偏偏我还没找到什么话来反驳他,只得用重伤未愈的理由先拖着。”

    林寒道:“那你可真是摊上麻烦了,那日我看过不甚的枪法,虽然算不是很高妙,但那凶狠气势却是很不一般,即便是巅峰时期的我与之交战,若是不用一损漩与横扫千军,只怕也是占不了多少便宜。”

    姜鸣眉头轻蹙,道:“这么高的评价啊!之前与他斗将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压力,他的枪法虽然凶猛,但是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我的占式一开,这些漏洞便一一摆在我眼前,所以我觉得战胜他并不是很难。昨晚听他说他遭遇了一些,还苦练了枪法,今日又听到你这般肯定,我是直接不想跟他打了。”

    林寒道:“不过这恐怕不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不甚如果想要逼你出手,我们还能一齐将他拿下不成?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怎么战胜他,并且处理你与他之间的事吧,这个更为重要一些。”

    姜鸣无奈地耸了耸肩,没有再说什么。

    梅雨柒的事情不是他能够决定的,偏偏梅雨柒痴情,偏偏不甚也格外固执,偏偏他不能喜欢,这便是那江城中的差错所带来的最为令人叹息的问题。

    就在这时,有两名侍卫疾跑了过来,道:“六统领,姜鸣将军,二统领在营帐中有急事宣布,请速速前往。”

    林寒与姜鸣相视一眼,皆是眼露惊疑,这种急事他们猜不出来,但是他们有着预感,绝对不是好事。

    不到一会儿,营帐中便聚集了梁津、罗湖、楚泓、林寒等人,诸位副将也放下了各自事务纷纷来到,姜鸣虽然伤势未愈,但还是跟着过来,他实在不放心现在的战局。环子鱼现在时常与楚泓黏在一起,众人似乎也已经将他当做了自己看待,即便是这种秘会,也没有让她回避。

    最后一个来的是慕涯,即便此时尹婉的情绪很激动,正需要人陪伴,但他还是来了。众人急忙询问医治情况,慕涯以一句“尚好”应之,并以笑意答谢关心。

    梁津突然正了正神色,道:“慕涯先生请就坐,今日之事关联甚大,所以我不顾你们夫妻谈话,便将你叫来了这里,还请见谅。”梁津说话从来都是这般滴水不漏,对于笼络人心他极有天赋。

    慕涯淡然笑着说了一声没事,便也没有客气地坐下了。

    罗湖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兴师动众,难道庞路又开始全面反攻了?”

    梁津道:“全面反攻还好,那样会给我们壮大的机会,但是我接到的却是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五统领蒙阆在沿北部山林往交趾方向撤退之时,遭遇秦王朝两大将领金林与朱盖的大军人马,蒙阆及其五千兵马被围云隼山,现孤军无援,时刻面临着被全歼的危险。”

    什么!

    这个消息如同闷雷般在人群中炸响,众人皆是面色凝重,统领被围这是大事,而且是金林与朱盖两方大军,总共兵马已经超过了四万人,即便是倾全营人马也难营救,但这种大事又怎么不救?

    林寒紧蹙的眉头动了动,他走到梁津身前,轻喝道:“按照之前山主的安排,呼延伍应该也在南北边界山林,他带领着卧华山中仅次于第二营重骑兵的山林精甲兵,蒙阆被围,他肯定能第一个收到消息,他为何不出手解救?”

    梁津道:“这件事却与呼延伍无关,在不久前金辉城方向的秦军首领朱盖与北部山林方向的金林汇合撤军,并计划前往交趾城与庞路会军,此事我接到消息不久,南部蛮郡便开始大举入侵卧华山地域,呼延伍奉命前往南部镇压蛮人,所以并不能支援蒙阆。蒙阆被金林与朱盖包围,或许只是一次凑巧遇到,两方兵力差距过大,蒙阆因为行于山林并没有防垒建筑,所以才会被围困在云隼山。”

    众人思索片刻,确如梁津所言,这样的状况并不能怪罪到任何人,可是能不救蒙阆吗?

    楚泓道:“老津,快些制定计划吧,蒙子孤军难守,很有可能会在短时间内被攻克云隼山,我们应该尽快出手,以免蒙子出事。”

    梁津不语。

    一旁的罗湖却道:“这个消息庞路应该也已经知道了,而且因为是他的人将蒙子包围了,所以他肯定能及早地作出安排,此刻的云隼山就是陷阱,蒙子便是诱饵,只要我们前去,有多少人马去,说不定就有多少人马死去。我们愿意为自己耳朵兄弟拼命,但是我们手下的将士,却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一个必死之人战斗。”

    楚泓听此,愤怒地长叹一声,咬着牙低下了头。

    林寒思忖片刻,突然笑道:“这本就没有什么犹豫的,老津你安排下,让慕涯先生暂留军营镇守,我们去救蒙子吧。就算是死地,也不能让他一个人扛着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叩山之计

    梁津、楚泓、罗湖眼神中同时射出相同的光芒,他们与林寒对视之间,便是懂了各自心思,自己的兄弟不可能不救,即便手下都认为这件事这个人已经没有了挽救的可能,但他们仍然要去,这是他们的早就决定好的结果。

    举生赴死,胜过一人独活。任何一人都不能在他们的眼前死去。因为他们是兄弟。

    “还有我,我也要去。”

    姜鸣缓缓走上前去,站在四人身前,眼神格外坚定,朗然笑道:“这事儿,缺了我就不好了。 ”

    梁津、罗湖、楚泓齐齐怔住,他们不是因为姜鸣的出现而惊讶,而是由于姜鸣重伤未愈的情况还参加了这场会议,并在第一时间加入了他们的联合,这种已经成为下意识反应的表现令得他们颇为满意,但却也暗暗担忧。

    林寒道:“你就不必去了,此事凶险,金林与朱盖两大阵营联结,兵马过三万全部驻扎在云隼山附近,还有他们军营中的八段人位以上的将领也有六七人,你这副伤病残躯去了只是送人头,到时候万一失手还要我们出手救你,你这种行为可不是太好。”

    姜鸣听出了林寒拒绝让他参战的言外之义,如何会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但他决定已下,便不会更改,他佯装作愤怒模样将林寒一把推开,道:“少给我来这一套,我即便身有伤势,也不会被一些杂兵杀了,还想趁着我受伤欺负我?我的方辕长戟可没有怕过谁?”

    话音刚落,姜鸣与林寒都是齐齐地笑出声来,一时之间庄重的会议便像是变成了闹剧,梁津几人见此却像是看见了精神病一样出现了数秒的呆愣。

    罗湖低声道:“这两人平时挺正常的,怎么突然就发疯了?”

    楚泓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也太不合时宜了吧?”

    正当此时,哨探来报:“回禀各位统领,庞路军营八段人位大将娄终带领数千人马想要越过我营辖制的地域进入交趾山脉,现已被我军挡下,但娄终似乎并没有放弃,正在准备第二轮冲击。”

    又一名哨探入营来,道:“回禀各位统领,庞路帐下李正兴、罗曜华于营前叫阵,身后人马众多,恐有上万人。”

    听此消息,帐中人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梁津道:“庞路恐怕早便是得到了消息,前来挑战的兵马虽多,但能让我觉得压力的将领却只有那两个,所以很明显这是为了掩饰庞路派遣出去的真正围剿蒙阆的军队所做的掩饰,但我们若是不战,恐怕这军营便会真正面临大战之危,此时兵马多寡的优势便显露了出来。”

    楚泓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庞路派出兵马牵制,我们便不得不留下主力军队镇守军营,能前往北部山林的将领也不能全部出手,但若是再多耽误,我害怕蒙阆可能撑不过那三支军队的合力围攻。”

    梁津道:“这样一来,我们的计划便必须做出改变,既要及时解救蒙阆,还要做好守卫军营的重任,这点我们需要细细安排,若是我们几人全部出营前往北部山林,那么军营空虚武艺会给李正兴等人制造机会。”

    罗湖思忖道:“北部山林道路狭窄,而且我们要你面对的本就是朱盖与金林的数万兵马,他们的战力自然超过了我们数倍,所以我们只能智取不能强攻,而对于那一带的地理,我与长子无疑是有极大优势的,可由你与寒子镇守军营。”

    林寒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北部山林现在肯定是陷阱重重,你们还需要一名善于山地作战的向导,不然很有可能便会陷入敌军的包围,别说要救人了,恐怕自己也要陷进去。”

    楚泓道:“善于山地作战的向导?我不是就能担任吗?你的意思是我们也分作几路行军,在一定程度上混淆敌军暗探的视野,同时由善于山地作战的战士带领,前往云隼山后再做汇合。”

    林寒道:“是这种意思,我听说杜衡与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可以与罗湖同行,你则带着环子鱼小姐从另一条道路行军,我营中也大军齐举,作为你们的主力军队给予你们支持,同时克制与李正兴与罗曜华的大军进击,若是可以,我们会对交趾城发动全面进攻,以起到震慑庞路的作用,很有可能你们面临的压力就会减弱几分。”

    梁津道:“正是如此,既然我与寒子不能前往,蒙子的性命就交给你们了。你们所要面临的危险将是我们的数倍,而且因为自始至终金林与朱盖的大军都没有完全出手过,所以我们并不清楚他们的实力底细,等于是你们要面对的是一个我们甚不了解的军队,这种情况下对你们更是不利,所以每一步行军都不能踏错,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罗湖与楚泓相视,眼中皆是凝重非常,齐声道:“明白!”在这一刻梁津与林寒将蒙阆的性命交到了

    他们手中,因为只有他们成功前往云隼山,成功击退敌军,蒙阆才能获救。

    “稍等!”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慕涯出声了,他走过梁津跟前,将那交趾城周围的地形图拿在手中看了许久,眉头紧蹙,道:“恕我直言,你们只想着怎么迎接庞路的招数,却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蒙阆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你们要怎么救?”

    梁津语气顿了顿,道:“慕涯先生,你的意思是……”

    慕涯挥了挥手,将一众将领叫到了身前,道:“你们看这段地图,云隼山距此三百里左右,中间的道路多是沼泽与未有人走过的山路,五统领当初估计也是为了早日与大军汇合,便想着走了这条路以避风险,他的战略并没有错误,但是金林与朱盖却能恰好拦住他,你们觉得这种巧合不值得怀疑吗?”

    林寒道:“慕涯先生的意思是,蒙阆的军中有奸细?”

    慕涯轻喝道:“已经不是有没有可以形容了,他的那支千人军队在金林与朱盖的围攻下,几经辗转受攻数次,但却仍然没有歼灭,这并不与五统领勇猛与否有关,而是在于蒙阆身边的人的重要程度有关,在我说这番话之前你们应该都没有想象到这些吧?”

    姜鸣道:“莫非蒙阆被围的军队中,奸细的数量已经达到了很大的比例,或是其中有比较重要的奸细?所以蒙阆才会一次次遭遇伏击,不然以他对于战斗的理由,不到绝路是怎样都不会选择进入孤山等待援救。而那奸细,说不定便是蒙阆身边的人,而且金林与朱盖之所以不尽快出手将蒙阆击杀,一来想要引诱我们出手,二来便是他们也需要营救身处蒙阆身边的奸细。”

    楚泓面色一愣,像是听见了什么古怪的事一样,目瞪口呆道:“这些都是你推测出来的?”

    慕涯没有表情,也没有去关注这统领几人想法如何,又继续说道:“姜鸣所说便是我的猜测,其实也不是猜测,因为我已经有九成的把握可以肯定他们的计划正是这样,若是我们贸然深入山林,恐怕还没有抵达云隼山,便会被一股股游兵将战力消耗干净。而拿下蒙阆并不是他们不愿意,而是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那座山真正地变成危山,他们便可以不费太多兵马将之一举拿下。”

    “我之前在松涛岭中居住的时候,曾经走山路去过云隼山那一带,那里山上的树木都是阔叶落叶林,往往在秋季还没有到来之前便会落叶无数,所以那一带最容易隐藏伏兵与设置陷阱。而且,云隼山的海拔并不是很高,山中有一条天然的山溪,要让蒙阆在那里坚守几天并没有问题,但是据我所知,那里的蚊虫极为厉害,早先便有因为在那里执守的秦兵被蚊虫叮咬,从而引发了大面积的疫病,时下天气燥热,若是蒙阆军队长期沾惹那里的水源与蚊虫,极有可能会陷入不能控制的情况,这才是最为糟糕的。”

    梁津急切道:“慕涯先生,你这番话倒是让我想起来了,早先我们来到这一带的时候,山主还没有攻占北部山林一带,那里的确发生过一场疫病,凡染病者口腔溃烂不能食,两三日之内腹部便会出现结石,再后来便是全身出现水泡,然后身体开始腐烂。这场疫病当时殃及甚大,当时的秦军五千多人几乎全部全部染病,其中还有着两名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最后都被焚烧掉尸体,才将疫病控制住。”

    罗湖道:“那场疫病影响甚广,幸亏当时山主及早下令禁止在那一带同行,并撒上大量的生石灰,防止染病者来到卧华山地域,不然卧华山也是要遭受一场大劫。只是,这场疫病不是早就停止了吗?难道还有可能重新传开?”

    梁津眼神郑重道:“疫病的来源最初不是那些感染的人,而且在云隼山一带活动的其他生灵,当时军师就有论断,说是那一带气郁寒结,山溪不能汲阳,林木不能取光,蚊虫不能净息,禽兽不能洗足,另有阴物处于其间,所以便造成了疫病的蔓延。这数年过去,虽然人类很久没有涉足,但是那里的疫病之源却从来没有找到并且销毁,蒙子在那里,说不定真的会面临着沾染疫病的风险。”

    慕涯道:“正是如此,所以你们要明白一件事,你们要救的很有可能便是最新的疫源,若是蒙阆没有受伤,那么污浊的空气还有可能不足以引起他得病,但是只要他与他的兵马只要受伤,那么他们沾惹疫病的可能便会大几率增大。”

    楚泓怒喝道:“那要怎样?那种疫病不是传言没有药物可以抑制吗?若是蒙子不小心沾惹,那我们就得杀死他?”

    姜鸣道:“慕涯,这些先前大家都没有想到过,但是你既然说出来了,是不是证明你有着办法?蒙阆不能这么容易就死了,若是有办法,即便难一些,也要去做。”

    慕涯轻叹一声,道:“对于疫病,我没有办法

    ,但是对于解救蒙阆,我确实能出一些主意,只是这个办法实施难度,稍有不慎,你们也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罗湖道:“请慕涯先生安排,为了解救蒙阆,我们愿意付出全部精力,哪怕是生命也在所不惜!”

    慕涯缓了缓,道:“金林曾经在北部的城池担任过职务,十有**也是知道当年疫病的事,姜鸣,我且问你,若你为将,你该怎么安置自己的军队?”

    姜鸣道:“你问错人了吧?我哪里知道带兵打仗的事情,照我的想法,便是一举将蒙阆的军队击杀干净,并且离这些地方远远的。或者便是将蒙阆赶到那疫源之地,然后自己守在外面,让他们沾惹疫病而死,虽然是有些太过狠毒了。”

    慕涯道:“正是如此,你一个对于带兵知之甚少的外行人都知道这些道理,金林与朱盖怎会不知?我便是从这些心理上得知他们的计划。既然如此,他们自己的军队便会建立在空敞通风的地方,并且有干净的水源吗,并且严查自己人进入蒙阆所在的区域,这样才能防止疫病的传播。”

    姜鸣道:“这帮人也是心狠手辣,竟然真的将蒙阆他们当做了检验疫病的试验品,可他们既然身处山林,那里又怎会有空敞的地方?莫非他们还能放火烧山?”

    慕涯道:“对,他们便会放火烧山,但是因为蚊虫叮咬,他们很有可能还会立山为营,虽然这样下去,会像蒙阆一样陷入孤山难援的境地,但是为了不染疫病,他们没有别的选择,这便是你们的机会。”

    罗湖道:“先生请明示。”

    慕涯道:“放火者,必先布其火料,知其风向,方能将大火燃起。但是金林与朱盖作为秦王朝的高级军官,不可能枉顾自己的百姓而纵火,而北部连绵的山林极有可能引起八百里山林尽为焦土,这并不是他们希望的结果。我前日在路上,观测这数日间的星象,发现两日后会有两股大风在夜晚之时到达云隼山附近,这将是金林他们的机会,因为那是两股大风碰撞,便能抑制中间的火势蔓延,从而实现清空几座大山而不引起全面火灾的想法。罗湖、楚泓,你们务必在两日后的夜晚到达云隼山,在大火之时改变那处风向,使得大火直接烧毁云隼山,在那种险地之中,金林与朱盖的包围才会减弱,你们才有机会营救蒙阆一支军队。”

    罗湖听到这般大胆的想法,神色大惊,忙问道:“慕涯先生,你没有跟我开玩笑吧?改变风向?我哪有那种能耐?还有大火要盖过云隼山,那么蒙阆若是稍有不慎被困死其中,那结局不是一样悲惨了吗?”

    慕涯道:“我没有开玩笑,我前时已经跟你们说过了,我前些年路过云隼山,见过那里的风貌,知道那其中有疫病之源,所以我也知道其中的一些的秘密。可以不隐瞒你们,那里的疫病之源最原先是人为布置的,而且有着一道极为神秘的奇门阵法,可以呼风唤雨,所以才能使得那其中的疫病之源不受摧毁。”

    “什么?人为布置的疫病之源?还有一道奇门阵法?那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众人开始发问。

    慕涯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为何有人布置那道阵法守护疫病之源,但我发现其中玄妙之后便往云隼山中深入,但我花费了一日寻找,却差些在其中迷路,我便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有人想要借助着疫病做一些事。”

    众人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林寒道:“不管那人是谁,不管他的目的为何,但保留这伤天害理的疫病之源,肯定不是好人,但从他能布置一道奇妙的阵法来看,肯定是手段通天之人,我们却是沾惹不得。”

    慕涯道:“的确如此,所以我们还是先以救人的事为重。那时,我细细研究过那道阵法,发现阵法位列造化,另分五门,只能算得上是一个刚刚达到地位层次的阵法,我想要将之摧毁不太可能,但却能借助外力将之改变,而那个外力,便是那场大火。五行之中火克木,同时木可附火,等到大火到达那一处木门之时,你们便用蛮力暂时摧毁木门的结构,阵法便会自动导引风势灌入云隼山,等到阵法自动修复好,那大火早已经漫过数百里,说不定连金林与朱盖的数万大军也会一举葬送其中。我一会儿会为你们画至精密的路线图,我对那里的地形颇为熟悉,所以想要你们从火势最弱的地方逃出并不难。”

    梁津道:“虽然慕涯先生的方法可能引起北部山林大面积火灾,但是面对秦兵的围杀,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通过这种手段获得生机,蒙阆也全靠先生的妙计才能活命了。”

    慕涯道:“此计合之有七成把握,全由罗湖与楚泓两位姜鸣的行军速度决定胜败关键,望保重!”

    “望保重!”

    帐下将领齐齐向罗湖与楚泓拱手而拜。

第一百四十七章 饵兵

    待得楚泓与罗湖拿着慕涯绘制的云隼山精密地图出发之后,整个军营便再次沉静了下来,运筹帷幄的军中参谋没有再继续安排剩下的事,便带着姜鸣离开了营帐,剩下梁津与林寒以及一众副将共同商讨如何应对秦兵来犯的问题。

    一路疾走同行,姜鸣看着慕涯那淡漠的神情,道:“你似乎对他们已经很不耐烦了。”

    慕涯一愣,道:“有这么明显吗?”

    姜鸣道:“外人可能察觉不出来,但是我看得很清楚,自从左右二将的事之后,他们对你有了明显的疏远,你也似乎再也没有刚出卧华山那份雄心握于手中的豪迈期待了。”

    慕涯淡然道:“人本来就该追求一些平淡的生活,这种军营中的打斗体验一下就好了,不能试图融入其中,我的心态倒是与他人无关。”

    姜鸣道:“那为何还要留在这里,继续帮助卧华山?”

    慕涯道:“理由?没有其他的,我们一同来的卧华山军营,若是我先走了,你一个人也有些孤单,当然或许也不孤单。只是我的心理这般想的,小乙与小雪虽然也接受了你送的元金,但还是没有立即离开,这也是他们的选择,跟我的想法殊途同归。”

    姜鸣道:“我想要知道你的想法。”

    慕涯道:“没有多少想法,就是尽量让一段人生更加完整与完美,待得我觉得完整之时,我就会离开。当然你也应该是一样的,虽然在这军营之中有几个惺惺相惜的好友,但是这里并不是你真正的居处,我当初同你索要天下居,便是知晓你是要面临整个三垣九野的人,你也会离开这军营的。”

    姜鸣脑袋突然一声闷响,慕涯的话将他从想象中敲醒了,他留在这里时日已经够长了,寻找荨岩的事情还是遥遥无期,他却似乎已经忘记了这项关乎他人生发现的事情,是自己太过懒惰了吗?还是他根本就配不上曾经说过的话,与许下的承诺?

    姜鸣脸色猛变,突然察觉道慕涯也是观察到了自己的变化而停住了脚步,他便暗暗调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既然要走,那为何不告知我什么时候走?”

    慕涯又引着姜鸣往前走,道:“我也不知道,但至少现在是不走。婉儿的眼睛还没有恢复,申小姐也没有找回,等这些事都尘埃落定之后,我再选择离开吧!”

    姜鸣轻叹了一声,眼中有着一闪而过的迷惘,他又道:“今日你只是安排了楚泓与罗湖的计划,但却对于梁津与林寒却没有丝毫指点,是为何意?”

    慕涯道:“梁津的用兵之法与防垒之道,再加上林寒的机智与谋略,足以应对庞路派遣来的诱饵,而且这军营他们一定能守得好好的,我其实并不需要安排什么。”

    姜鸣注意到慕涯的眼中突然无故闪烁了一下,便道:“莫非还有你没有掌握的事情?”

    慕涯笑道:“我又不是占星师或者神算子,哪能事事都握捏手中?而且此次那蒙阆面临的危机实在太过巨大,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救下他,另外庞路的安排我也有些看不太懂,果然不愧是征战沙场几十年的老将,心思之深远非我能随意堪破的。”

    姜鸣道:“你是指什么?娄终那支军队?似乎邓准与那金水宗的孙桡,以及前日做了逃将逃将的狄浪都没有出现,他们是不是另有计划?莫非他们已经跨过交趾山脉去攻杀蒙阆了?”

    慕涯道:“这是必然的,如果我是庞路,也会这般安排,毕竟从交趾城绕到四方城,再进入北部山林,可以减少山路波折所浪费的时间,而且在方位上也能对敌人造成突袭,取得更大程度的胜利。”

    姜鸣思索片刻,道:“不会的,即便孙桡等人前往,也不会立马对蒙阆发动总攻,方才你在营帐中已经说过,蒙阆被困山中他们却不发动总攻,其实是有着两个原因,即便庞路拍了人去帮助,但他们要做的仍然不进攻,而是设伏以逸待劳。”

    慕涯笑道:“是啊,他们并不可怕,因为楚泓与罗湖的计划并不在乎外围有多少人,只要蒙阆未染疫病,只要他们按照我规定的方位走,只要他们在时间上不要耽误,便能逃出那片山林。只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娄终那支兵马的作用是是什么?”

    姜鸣道:“娄终既然也是表明了方向,想要前往云隼山方向,那为何不直接跟随孙桡的兵马绕道四方城,而偏偏要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行军,以一种近乎莽撞的方式直扣交趾山脉的防御,似乎是在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但是李正兴与罗曜华不也是担任着饵中的任务吗?与他们联手起来不是更能吸引卧华山的兵力吗?”

    慕涯道:“我想说的你都知道,所以说娄终这支军队我看不懂,所以只能让营帐中的两位统领且行且看了。”

    姜鸣道:“你不打算帮忙看着吗?若是

    庞路有什么阴谋怎么办?”

    慕涯道:“我此刻看不懂,便证明了那支兵马极为特殊,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显露目的,而到了那种时候,我的计划可没有多少用。更何况,我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等将你要做的事安排好了,我也就要做自己的事了。”

    姜鸣道:“你有什么要紧的事?”

    慕涯忽然笑道:“当然是照顾我妻子了,没有事比这件事更重要了。”

    姜鸣一怔,他没有因为慕涯的话而感到好笑,也没有因为慕涯放下军营选择了更为自私的做法而恼怒,他感觉到的只有内心的悲戚,他做不到这种舍弃,但是慕涯却能,为了自己的家即便外界尽不相识也无甚所谓,他终究是没能做到。

    慕涯将姜鸣带到了一个僻静些的地方,道:“现在我就安排你要做的事,你做好准备,本来不想让你去云隼山的,你的伤势未愈,那里的空气可能会感染你的伤口,但是想要让楚泓与罗湖安全地带回蒙阆,你不得不去。”

    姜鸣道:“可是我现在重伤未愈,怕是遇到一名六段人位的武者都很难对付,我去了能帮什么忙?”

    慕涯道:“你却是帮不了什么忙,但是没有你却是不行。你既然想就蒙阆,便得走这一趟,林寒与梁津都代替不了你。”

    姜鸣道:“为何?”

    慕涯道:“爵江千里马,避毒体质,这些只有你才可以做到。”

    姜鸣道:“那我需要做什么?”

    慕涯道:“暗出军营,穿过卧华山地域,到达指定位置之后翻越山岭,前往云隼山。我会给你三个锦囊,你带着以防不测。”

    姜鸣没有犹豫,道:“知道了。”

    不出一会儿,梁津与林寒便听到了营门守卫报告的消息,姜鸣单骑出营进山去了。

    这日,列阵于卧华山军营前的李正兴与罗曜华兵马已然叫阵了数次,但是军营中的人却像是睡着了一样,完全没有回应他们的挑衅。而因为卧华山军营前那尖锐的无数蒺藜,与那支透着森然杀意的防垒盾兵,他们确实不敢直接杀进营去,因为他们不知道那支有着平原无敌称号的重骑兵正在何处。

    李正兴道:“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们怕是要挨骂了,叫骂了半天,没有人出来应战,平时他们可是一点亏都不吃,今天可是开辟了第一次如此胆小的防守。”

    罗曜华笑道:“你这话说的倒是有些不对,在那罗湖、楚泓与姜鸣未来之前,我们可是将他们压制得死死的,你应该是让最近这几仗打得有些脑子懵圈了,竟忘了我们全盛时期那种横扫千军的姿态,真是千里之内无可匹敌,可一点都不比现在的卧华山的嚣张气焰差。”

    李正兴冷哼道:“你就继续回顾以往的历史,庞总督可是连输好几场了,现在还折损了大将赵最,都城那些人还没有联名上书罢免总督的职位已经算得上是仁慈。现在啊,就期望总督的这次计划能取得成功吧,最好能将杀掉几个卧华山的统领,那样我们的胜局才算坐稳了。”

    罗曜华道:“杀死几个?卧华山总共能有几个统领,若是总督能一次便杀掉几个,那不消几日卧华山就能灭了。只是这卧华山却不是普通的山匪,只看那手下甲兵,竟然全部按照正规军法训练,其精锐程度已经不比我们的精兵弱了。我们靠什么战胜他们?除了人数优势与计谋,根本就没有别的方法,那几个卧华山的统领更是厉害的变态,那般年纪便能达到八段人位,与之一比,我们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上将了。”

    李正兴道:“卧华山八名统领,全部都是八段人位武学大师,除了两三人,好像所有人都是处在八段巅峰的层次,这种战力确实太过强悍,恐怕一名兵马大元帅手下也没有这么多的高境界武者。总的来说,我们想要打下卧华山,前途堪忧!”

    罗曜华讥讽道:“你不会是怕了吧?被那姜鸣的长戟,梁津的长槊,楚泓的神箭吓住了?”

    李正兴道:“你倒是想的很多,我李正兴可不怕他们,毕竟我可没有在阵前连续两次输给敌将,而且我的贪狼骑还没有发挥真正的本事,若是总督能给我一个适合的机会,没有了那些该死的重骑兵阻拦,我倒是想要让卧华山那一帮人看看,到底谁才是平原上的霸主。”

    罗曜华面色愤慨,道:“我确实输给了那姜鸣两次,不过他也只是侥幸而已,我罗家家大业大,我父亲更是尚书大人手下的第一能臣,若是想要一支贪狼骑,那还不是随手之间的事吗?你也别嚣张,迟早也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罗家之人的风采。”

    就在李正兴与罗曜华争骂之时,那卧华山的营门缓缓打开了,一支骑兵踏尘而来,只见那烟尘之上,一名白袍男子执枪屹立,赫然是六统领林寒。

    李正兴看见来人,骑在马上怒喝

    道:“林寒,快下马受死!”话音刚落,李正兴便策马奔了过去,二话不说,一杆铁枪便朝着林寒戳了过去,林寒见这李正兴想要斗将,便也身躯一震,策马与李正兴纠缠在一起。

    这两人都使的是长枪,两人走的也都是迅疾之道,两人也同样都是八段人位巅峰。此间交战,连战五十个回合不分胜负,两人皆是大汗淋漓稍作休息之后,便又上阵斗将,本都不善力搏,却用这种消耗体力的打法以求分出输赢,但结果却是又战了六十合,再次两个退走。

    罗曜华道:“让我上吧,你趁机休息一会儿!”

    “不行!”李正兴喝住罗曜华向前,厉声道:“你知道什么,我们这叫棋逢对手,而且若是我避而不战,岂不是让两营军士都认为我比不过他?容我稍作休息,此次必能胜他。”

    还不待李正兴喝杯水的工夫,林寒又已经到了场中,叫骂道:“懦夫,前时不是在我营门前叫嚣地很吗?现在怎么没有了力气?若是不能战,便下马来降,我卧华山正好缺你一个八段人位喂马的。哈哈哈!

    李正兴大怒,立刻便又上马冲杀,但这时林寒却没有再做打斗,反而调转马头,便向着自家营地中逃,李正兴心思恐有诈,还不待自己追击,那重装黑甲骑兵便已经整齐地横推了过来,李正兴急忙奔逃,而罗曜华也带着手下甲兵撤后数里。

    林寒立于营门前,喝止住骑兵追击,道:“他们诱我出战,如今又诱我追击,目的已经昭然若揭,唯恐埋伏,暂且退回营中!”

    而李正兴与罗曜华撤回数里之后,发现并无人追击,便各自怪罪起来,说什么谁比谁跑的快,惹得敌军一下子便发现了异常,导致没人追击了,说什么谁更胆小,干脆不敢面对那支重骑兵,总之就是互相怪罪怪罪了一会儿,又乖乖地撤了回去,继续叫骂。

    李正兴道:“这次可不要逃得那么快了,好歹让他们人位不是刻意来诱兵的啊,这样下去,总督交给我们的任务完成不了回去怎么交代?”

    罗曜华道:“随便吧,差不多就行了,总督的计划重心也没在我们这里,孙桡与邓准早就不知道被他指派到哪里去了。我们就当好我们的饵兵,只要确定卧华山的大军还在军营之中,拖住他们一半以上的战力就可以了,我们此次的战斗可是太过简单了。”

    李正兴道:“我也知道,但总是要把样子摆出来啊,我们身后的甲兵好多都是总督的坚决拥护者,若是一个不小心告我们一个行事不恭之罪,我们可是没处泄愤了。”

    罗曜华道:“我们在此诱敌,不知那金水宗的娄终去了何处?明明是与我们一同领兵出来的,前一刻他似乎正在试图往交趾山脉那边闯,也不知道总督给了他什么指令。”

    这时一名哨探走上前来,道:“回禀两位将军,方才有一支军队离开了卧华山军营,不知向何处去了。

    李正兴道:“听到了没,这下又走了一支兵马,还是我们这边的压力不够,继续叫骂吧。”

    这日李正兴与罗曜华持续在卧华山军营前叫骂,林寒带兵出去驱赶了五次,每一次都让重骑兵出马,但是那两人好像认定了重骑兵不会出营太远,便又重新辙回来继续叫骂,惹得卧华山诸将极为恼怒,若不是梁津拦着,恐怕早有人冲杀上去了。

    第六次,林寒再次冲出,这一次没有再多废话,提枪就向前冲杀,李正兴本欲再与之大战几十回合,但那重骑兵竟然随着林寒冲杀而来,两人只得再次溃逃。可这次没有逃多远,竟又看到一支军队在身后出现,赫然是梁津带领的甲兵,此时两人才反应过来,原来一支兵马出营是绕了道来包抄自己,两人急忙收拾兵马逃窜,好在地方杀势不是很凶,死伤不过几百,并没有影响大局。

    这一次李正兴与罗曜华打算带兵远撤,但梁津与林寒却没有打算轻易放过,虽然身后只有七千多人,但他们贵在兵精,即使是正面交战,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畏惧。

    他们没有制定其他计划,若要说有,便是趁着庞路手下大将走了一半,便发起总攻,逼迫交趾城承受压力,只要他们能将交趾城围住,便没有其他的军队能从中逃出,云隼山那里便会缓解一些压力,若是处理地得当,说不定可是令得庞路生惧,演一出真正的围魏救赵,实现简易化的救人。

    但李正兴与罗曜华却没有撤回交趾城中,而且直接钻入了小雍城,小雍城位于交趾城旁侧,与交趾互成犄角。罗曜华与李正兴没有再战,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并不是这场大战的中心,而站在交趾城高墙上的人才有资格进行指挥。

    庞路立于风中,将袍在热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梁津与林寒望见这道人影,终于露出凝重之色。

    “卧华山二统领、六统领,老将庞路有礼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万甲

    老将有礼,晚辈如林寒之辈,岂能失德?

    梁津勒马徘徊,远眺长城,睥睨四野,手持一杆浑黑长槊,威风凛凛自然不用明言,比起绝代潇洒,他这一身黑甲,更能震慑敌人。此刻即便是千军万马列阵于梁津长槊前,他也将无所畏惧。

    梁津掷槊杵地,远远拱手道:“世传总督豪迈雄志,六十高龄鬓发苍苍,但却能一饭斗米、肉十斤,可见老将不老,壮志仍存,晚辈虽为敌对,但却对总督事迹颇为敬佩,因处阵前不便下马,请许我晚辈马上一拜。”

    两军见此,千马齐喑,万甲沉寂,没有人打扰这一幕,梁津帐下无人敢,庞路军中亦无人敢。林寒随着梁津颔首而拜,未觉耻辱,只感豪迈,即便现今敌对,但仍能拿出这种恭敬强者长辈的礼节,梁津之心胸更为宽广,卧华山之军威也可大振。

    庞路见此一幕,苍老的眼眸微微垂下,道:“二统领,你的胸怀本督很钦佩,能在这般年纪达到这般武艺可称为才者,能于万军阵前仍能保持清醒持礼而见可称为豪杰,怪不得能让我大军在此停驻这数月时间,卧华山倒是幸有你为将。”

    梁津道:“卧华山人才济济,比我强的也有无数,外界百姓所传扬的我军面目,就宛若地狱中逃出来的恶鬼,而卧华山的百姓,似乎生活在无尽的灾难与痛苦之中。虽然总督也清楚我卧华山比之秦王朝众多城池更适合百姓安居,但是你却不敢解释,因为若是让天下百姓知道真相,让他们清楚卧华山有着原来他们期望的生活环境,恐怕会纷纷倒戈,秦王朝之治便至终局。我此言并非怪罪都督,每一个新兴的政体都需要经受全天下的质疑,我没有太过的时间为卧华山辩解什么,但若是来日卧华山能得到天下百姓的承认,还请总督能及时收手。”

    站在交趾城墙上的秦军诸将听此脸色大变,即便是沉稳冷静的庞路也失了心态,国内所有百姓都可认为卧华山是山匪集聚之地,但他却是清楚卧华山很有可能是秦王朝的最后一片净土,以往站在道德的基础上得到的优势瞬间倒塌,而且梁津铮铮铁语直面这诸多军中将领,使得庞路的手下将士军心都开始摇晃。

    庞路暗叹了一声,道:“二统领所言,本督无法赞同,但若是你能率部降于我,我倒是可以不定你作乱之罪,手下将领兵士都可官居原位,至于你的几位兄弟我也能给予一个好的将位,等到卧华山覆灭,你便是第一功臣,你道如何?”

    听到此言,林寒皱了皱眉,低声道:“看来你的那一套对他没有什么用,毕竟是纵横沙场几十年的老将,他上战场杀敌的时候,我们都还没有出生,哪里能被你几句话说的乱掉军心?”

    梁津道:“本来也没有想着能起什么作用,这等将领本就有着自己的骄傲,可能即便是秦王朝只剩下一座城池,也不会投降我们卧华山。但是该说的总能说,我们此次出军的目的是尽我们一切力量,打击与歼灭庞路的主力兵马,使他无暇顾及云隼山的状况,如果我们能做到更好,便能为罗湖与长子制造最好的助攻。”

    林寒道:“这些道理我都懂,只是我们现在大军皆出,重骑兵跟在身后,甲兵超过了一万人,连第八营的弓箭手也被你调了大半过来,营中现在可是极为空虚,若是庞路暗派一支兵马突袭我军军营,可能会遭受巨大的损失。而且姜鸣现在也不知道被慕涯派遣到何处去了,营中能堪大用者并不多。”

    梁津道:“我已经做了大量的安排,若是这些安排都挡不住庞路,那边只有慕涯先生出马了,他现在虽然没有直接管理营中事务,但只要有敌军袭营,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姜鸣之前对我说过,也许慕涯先生不会在我们战斗的过程中动用全力支持,但只要有他在,营门便不会破。姜鸣不知道去了何处,我们要做的便是相信慕涯,这也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两人私语罢,梁津眼露凶狠,挥开将袍,道:“庞路总督,既然我们话有分歧,不如战场上一见真章,对错输赢全由这支军队决定,这一仗我的军中参谋不会参战,所以便是我们卧华山与秦王朝的将士决战的战场,不知总督可敢应战?”

    庞路将唯一没有领军的吕刑阳叫至跟前,道:“现在可以行动了,按照我的计划出城作战,李正兴与罗曜华只要不出差错,便能极大程度地支援到你。”

    吕刑阳眼中光芒闪动,拱手道:“是!”

    却见庞路站在城墙上,朗笑道:“听闻卧华山以骑兵与甲兵为强,但却没有能攻城的器械,今日我军不欺你无勇,手下将士皆愿出城一战,不依靠高城深墙,我军仍可胜你卧华山。”

    “全军听令,杀!”

    只见交趾城城门缓

    缓打开,吕刑阳策马在前,提一杆长枪径直杀出,身后骑兵甲兵嘶喊,旌旗飘荡,千军万马踏黄尘,刀枪齐鸣振聋发聩,若是在平日,梁津只怕会早早地派遣重骑兵碾压上去,但今日他却选择另一种打法。

    “听我号令,盾兵与长戟甲兵在前,徐徐后退,将他们引到平原上去!”

    梁津号令一发,兵马阵营瞬间变化,甲兵与盾兵将他们围在身后,立刻便将吕刑阳的大军挡在外面,吕刑阳虽然是八段人位武学大师,想要杀几个盾兵与甲兵轻而易举,但是想要破开这盾兵的防御,却难如登天。

    当梁津全军退后之时,那斜边却杀出数支骑兵,其战马皆着铁笼头,马蹄下护铁如月,即便梁津等人很少遭遇,但一眼便看出了其中底细,林寒大喝道:“是李正兴的贪狼骑,全军紧缩阵型,呈枪型排列,向后冲杀。”

    但见那贪狼骑兵分五股,由五名七段人位的武者左右冲杀,在这平原之上,贪狼骑展现出了极大的灵活性,进退自如间杀敌如割草芥,但他们却不恋战,抬手刺死能接触到的所有敌兵,便转头退走,而那前来追击的吕刑阳所带甲兵蜂拥而上,虽然一时之间不能直接击破那盾兵的防御,但是所造成的危害却能影响到梁津全军的平衡。

    林寒道:“不能这样一直退走,等撤回平原,恐怕我们的盾兵就要死伤惨重了,盾兵一伤,弓箭手便没有了保障,我们再没有办法依靠弓箭手打出优势了。老津,下令让我出手吧,我负责击杀那些贪狼骑的领队,你趁机将阵型变换,争取在贪狼骑发动又一次的攻击时,将重骑兵派遣出去。”

    梁津却是脸色冷静,郑重道:“不可,现在我军虽然处势危急,但绝非不能抵挡,而且李正兴与罗曜华还没有出现,若是我们派遣出重骑兵之后被暗中观察的李正兴与罗曜华两人抓住重骑兵的盲点,等杀入我军阵之中,我们将真正面临危局。”

    林寒急问道:“那该怎样?一直等着他们出现吗?若是他们一直不出现该怎么办?”

    梁津眼神一冷,道:“那就逼他们出现!”

    “弓箭手准备,分散在盾兵之后、甲兵之侧,瞄准各个方位的贪狼骑,不准射杀其他兵种!”

    只见那千名弓箭手齐齐分散开来,在千百支箭矢齐齐射出,虽然起不到楚泓那般能裂石穿金的层次,但每一名弓箭手都是从各营中抽出的上等射手,他们的武力虽然可能不是最强的,但是对于这射箭的准心却是无人能比。抬手拉弓清一色的楚泓风范,射箭杀人更是楚泓教导出来的精准手段,这一波箭雨,无视其他人,仿佛他们在百米之内有着绝对的自信,一出手便射落上百名骑兵。

    贪狼骑极力抵挡,吕刑阳所率领的盾兵也随之出现,为骑兵挡住绝大多数羽箭,可那射箭者并不尽是庸碌,第八营中除了统领楚泓与已经叛变的副将巢隆外,还有着一批箭术能称得上精良的射手,他们粘弓搭箭能达到楚泓速度的三分之一倍,曾经被楚泓单独训练过,而且极有成效。第八营本都是弓箭手,但这数人偏偏能将武道实力也达到六段上等层次,堪称是卧华山军营中弓箭手的后起之秀。

    他们先前没有跟随大部对发箭,而是将箭留给了那最先来到军阵中的七段人位武者,一声厉喝,十几名射手齐齐出箭,他们没有别的目标,只是盯着那一人射出了自己的杀人之箭,他们所用的也不是完全的羽箭,而是经过改良后的半铁箭,他们比不得楚泓能驾驭铁箭并射出令九段宗师都骇然惊叹的七空箭,但是他们将这半铁箭射出,却能无视武道实力的差距,正面抗衡七段人位武者。

    这十多箭迅疾无匹,那为首的一名贪狼骑领队早早便是发现了弓箭手的动静,急忙挥动长刀抵挡,但他还是失算了,那一支箭矢上的力量竟然能达到七铅之力的层次,仅仅只是一支便震得他手臂发麻。他蓦然察觉那些弓箭手都是朝着自己来的,便果断跃下战马躲避,果不其然,在那迅猛的半铁箭下,三箭便射倒了战马,他翻身入敌军军阵,因为这是他唯一能躲避那剩下的数支箭的机会。

    但那半铁箭的准心极高,虽然能被那贪狼骑领队堪堪躲过,但是却不会射伤自己人,这是要思量多少战术,才能考虑计算到敌人精确的方位,果然在这种数箭齐发的进攻下,他难以避免被射伤了大腿,待得他慌忙求救之时,那身前却已经站立着又一道人影,那人白袍银枪,一枪便刺穿了他的心脏。

    “虽然只是一名刚刚达到七段的武者,但能在那十几名预备弓箭手的帮助下,做到这么简单的击杀,已经算得上是极为顺利了!”林寒方才意识到这些优秀弓箭手的作用,他们虽然没有像楚泓那样箭射八段的能力,但却

    拥有着能够成长与蜕变的潜力,只要给予他们一定的支持,定能成为卧华山日后最优秀的弓箭手。

    贪狼骑被杀一将,其他四骑皆惊,仅仅是片刻时间,甚至他们连反应救援的机会都没有,一名七段人位武者便已经成了敌军的枪下亡魂。他们再次决定冲锋之时,那十几名弓箭手又在蓄势而视,只要有一人敢于突入他们的可射范围,那十几支半铁箭便会迎面飞来。

    贪狼骑的其他四大领队在徘徊与试探中犹豫良久,终于有一人左右持盾右手持枪冲杀而去,这杀势虽然迅猛,片刻之间便击杀了军阵外围的盾兵,想要再做冲锋之时,他眼中便已经只剩下那十数支凌空的铁箭了。他虽然是轻骑兵,但面对着滴水不漏的数箭齐发,已然没有办法躲避,振臂摆盾,他相信即便那铁箭的威力再大,也不可能将他的铁盾打破,但是他却是高估了自己的臂力,五箭齐齐击在他的盾牌上,顿时发出宛如铜钟般的震响,五股七铅之力齐聚铁盾之上,巨大的劲力一瞬间便将抱着铁盾的武者击落战马,而剩下的数支半铁箭没有误差地刺到了他的四肢上,使得他丧失了逃走的能力。

    正在等待着预备弓箭手放箭的林寒急忙跟杀过去,这便是他们的计划,借助弓箭手打出伤害吸引注意力,而后由八段人位的林寒出场收取人头,这种功劳将全部记在预备弓箭手的头上。

    卧华山中这样拥有着独特能力的队伍其实不少,梁津营下的重骑兵,还有大统领呼延伍营下的山林甲兵,以及楚泓营下的神箭手,还有三统领程幻营下的短刀部队,等等诸如此类。但其中可以称得上是精锐种子队伍的,却只有两支,一支便是第八营中由弓箭手再做筛选组成的预备弓箭手,队中一共有十四人,皆能实现四百米外一箭穿杨,若是几人联手更能实现对七段人位武者的压制;还有一支便是最为神秘的队伍,这支队伍只有梁津与林寒才能驱动,他们专于暗探刺杀,往往担任着以生命换取利益的重任,也算得上是卧华山的敢死队,只是他们一般不会出手,前日大明窟唆使蛮兵来袭,梁津便将这支敢死队派了出去查探消息,至今未归。

    林寒紧盯着那落马的七段武者,策马而去,又是一枪刺出,即便是那剩下几个贪狼骑的领队想要阻止这一枪也不可能,因为他八段巅峰的八铅之力又岂是几个七段人位武者能够抵挡的?但就在枪尖刺向那武者咽喉之时,一杆铁枪远远飞来,击飞了林寒的银白刹螭枪,林寒连忙急退。

    却见那远远策马而来者,正是李正兴。他立于疾驰的战马上,喝斥道:“林寒鼠辈,敢杀我副将,不敢与我交战吗?”

    “有何不敢,你这贪生者总算露头了,我等你很久了。”林寒叫嚣声颇大,但是却没有急忙与之交锋,暗思道:“只有李正兴一人,罗曜华却不知去了何处,不知老津会怎么抉择,来对抗此人?”

    李正兴收拢贪狼骑各部,暗骂道:“真是极为错误的决定,不知道总督怎么想的,非要等待重骑兵先出,害得我的贪狼骑只能分成数股游击,在这种狭窄的地方,除了骚扰敌军,完全不能发挥贪狼骑的优势,害得我又损失了一名副将!”

    正当他谩骂之时,却见那卧华山的兵马开始大幅度运动起来,军阵似乎有了明显的变化,本来护在中心处的重骑兵缓缓露出面来,一排长龙般的黑色铁骑赫然摆开阵势,李正兴咽了一口口水,道:“还好听从了总督的命令,我一个人出来并没有将罗曜华带上,不然我们同时面对这支重骑兵,无人切入重骑兵的两侧盲点,不能从里中破坏军阵的运行,我们再多的人只怕都会湮没在这重骑兵的铁蹄之下。”

    位于大军中心的梁津轻叹一声,道:“这庞路不愧为经验深厚的老将,这么快便发现了我重骑兵的盲点,即便是出阵挑衅阻挡也只用一人掩人耳目,那背后的罗曜华怕是已经准备好了搅乱我的军阵了。不过,我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我们本来就大将缺乏,如果这种时候还不派出重骑兵,他们肯定会将我们的骑兵困死在阵中,等待外围的盾兵与甲兵消耗大部,庞路便能扫荡我们所有兵马,真是难以应付啊!”

    但看重骑兵军阵已成,浩浩荡荡地横向推进,就在三面皆有重骑兵围杀之阵形成一时,一股约莫五千人的甲兵从小雍城方向杀来,赫然便是久在等待的罗曜华,他们一出现既不纠缠敌军的统领,也不试图打开重骑兵的横向推进,而是像一枚毒刺一般直接插入军阵之中。

    罗曜华领兵在阵中冲杀,重骑兵再过凶猛也无法顾忌到他,而且他手下甲兵也没有了面对的重骑兵的恐怖压力,发挥出的实力接近巅峰,朝着梁津布置的盾兵与甲兵一顿厮杀!终是庞路棋高一步。

第一百四十九章 原与林,戎机毕露

    却说那交趾城中,庞路定计于墙内,大军厮杀于墙外,运筹帷幄之间,可令千军万马灰飞烟灭。

    庞路一边观望着城外的动静,一边笑道:“这梁津确有治兵之才,若是部下再能多出一人归他调配,说不定这局势就会逆转过来了。不过我却是能从中看出,卧华山军营的兵力情况,那未现身的四统领罗湖、八统领楚泓应该已经前往北部山林了,还有击败过罗曜华的执戟者姜鸣也不在,不过他应该箭伤还没有恢复上不了战场,如此看来我军应该能稳赢一筹了。”

    只见那罗曜华杀入梁津军阵之后,便犹如狼入羊群,遇见敌军抬刀便杀,他有八段人位的实力,只要梁津与林寒不出手,没有人能够阻拦他。当然还有着另外一种可能,便是重骑兵调转攻击方向,逼迫他退出军阵,但若是这样的话,重骑兵的阵型便会彻底打乱,外围的吕刑阳的众多甲兵与李正兴的贪狼骑便能一涌而上,实现对梁津这支兵马的里外合围。

    但令得罗曜华疑惑不解的是,他带领的甲兵头尾全部已经深入到敌军腹地,但却仍没有个像样的将领出来阻挡,任凭他在此处滥杀这些甲兵与盾兵,难道没有其他疑点。当他继续往前冲杀,却发现了一道由盾兵组成的盾墙,而原先围在他外面的重骑兵已经全部撤至前线,他身处阵内无法观测到重骑兵的动静,当他反应过来,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难道梁津与林寒不管顾这些散开的甲兵了吗?”

    罗曜华注意到重骑兵一直往前进攻的方向,正是交趾城的高墙,而李正兴与吕刑阳的骑兵与甲兵竟全部被围困当中,重骑兵横推之时,梁津在最前方指挥方向,所到之处无坚不破,李正兴的贪狼骑虽猛,但面对这支军队竟然全无办法,只见那骑兵的长戟下又再次将一名七段人位的武者斩杀马下,令人吃惊的是,这次的手笔梁津没有帮任何忙,全部都是重骑兵联手创的军功。

    庞路站在高墙上,眼睁睁地看着梁津与数千人的重骑兵向自己杀来,无数甲兵被劈倒在地,交趾城的高墙能将敌人挡在外面,此时却已然成为了自己将士的坟冢,若不是手下兵士打开城门早,说不定吕刑阳与李正兴也要受不小的伤势。

    庞路双眼通红,喝斥道:“这梁津倒也心狠手辣,为了不被我军前后夹攻,便将重骑兵全部排成一列,向着李正兴的兵马冲击,罗曜华虽然一直吊在队伍尾部击杀梁津的游散人马,但在实际上却没有伤到他们的主力队伍,正是梁津如此干脆的手段,才使得自己不仅脱离了困局,而且反守为攻,在李正兴那么逃回城的那一刻,接下来便是罗曜华兵马的灭亡之期。”

    “传我军令,没时间让李正兴与吕刑阳休息了,让他们重新整备兵马,从另一个城门出去,绕到解救罗曜华!”

    当梁津率领着重骑兵将李正兴一众杀了五六之后,重骑兵便迅速转头向着身后杀去,罗曜华一路冲杀,都没能阻挡住梁津前进的脚步,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逆袭,罗曜华微微思忖,便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梁津的目标,急忙命令手下撤走。但由于先前处于追杀状态,罗曜华的兵马分散各处,短时间内并没有办法集结起来,眼见着那支重骑兵迎面冲来,罗曜华顾不得其他,迅速向身后逃窜。

    顿时惨叫声布满整个战场,秦兵的鲜血汇成河流,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已经损失了大半,但见那梁津提着捣马柝长槊冲杀而来,口中大喊着:“罗曜华下马受降,你杀我甲兵上千,我要用你的首级祭奠我的将士们。”梁津手下听见这话,顿时激愤冲奔,再次无畏地发起搏杀。

    罗曜华欲哭无泪,暗道:“我追在你后面一共杀你千人,重骑兵一出来便已经折损了我一大半人马,你需要用我的将士祭奠,那我死去的士卒如何?”但他却没有办法说出这番话了,因为梁津一直在身后追赶,面对那铜墙铁壁般的骑兵,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恐惧。

    好在重骑兵虽然杀伤力惊人,但是却行动迟缓,当他驾驭战马奔驰之时,一众骑兵竟是很快地走出了重骑兵的追杀范围,只可惜那大多数的步兵尽是没有的踪影,身边只残留了数百人。

    “还好躲过了一劫!梁津的重骑兵真能算得上是卧华山的壁垒,我们若是没有依仗,完全不能够在空旷的地域与之交手。这下子计划又落空了,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前往小雍城中寻找庇护为好。”

    正当罗曜华稍作调整之时,却见那前方一阵黄尘升腾,林寒带着一股轻骑兵远远赶来,原来先前并没有看到林寒,原因只是他在重骑兵调整进攻之时便已经走出军阵,从侧边走出寻找机会展开合围。

    罗曜华急忙命令手下冲杀,但他们这支兵马经历过一阵厮杀,还为了躲避重骑兵的追杀已经精疲力尽,哪里能

    比得上林寒兵马以逸待劳,两军刚一对碰,罗曜华的军队便已经溃不成军。罗曜华拼死冲杀,林寒与之纠缠在一起,好在李正兴与吕刑阳及时赶到,才将林寒击退,救下了罗曜华。

    随后梁津与其重骑兵赶到,与林寒会军,一方上万军队并没有回到军营,而是原地驻扎了在了交趾平原的中心,在整片视野上能完全监视到交趾城的动静。

    卧华山与秦王朝的总决战,庞路与梁津的战斗,在这一日落下帷幕,两方各有损伤,各有输赢,算是棋逢对手。这日夜晚便在这般对峙中过去。

    第二日,两方又是爆发了大战,各种计谋以及用兵攻略尽数施展开来,自正午时分双方掀起战斗,自傍晚时分才鸣金收兵,亦是互有输赢。营帐之中,梁津与林寒简单用过晚饭,便看着地图商议。

    林寒问道:“明日我们还是继续再这样与他们正面交战吗?”

    梁津看着地图,双目深锁,低声道:“是啊,只有这样,才能牵制庞路的兵力。按照罗湖他们的速度,现在应该已经抵达云隼山了,按照慕涯先生的计划,这夜便是金林他们烧山之日。”

    林寒道:“慕涯先生应该计算的没有问题,他先前带领我们打的几次战斗,都充分体现了他的稳重与自信,想来这次的那个计划也一定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我们这边,有一些问题。”

    梁津面色平淡,道:“你应该担忧的是兵力与伤员问题吧?”

    林寒道:“那会儿我下去统计了一下,虽然这两日我们杀敌也多,但自己的损失也是十分巨大,原本我们军营中有两万三千多人,因为慕涯先生主张以精兵克敌,所以罗湖与长子一人只带走了一千多人,而且都是本营人马。我们分营的时候,将营中大多数人马带走了,经过两日交战,营中已经只剩下不足一万人,仅仅是这两日的死伤,便已经高达六千多人。”

    梁津愣了愣,道:“与庞路那种人物比拼,这种损伤倒算是正常,虽然我与他斗了个旗鼓不分,但是手下将士应该是我们比他们强一些虽然我们死伤这么多人,但我想庞路军营中的死伤人数应该早就超过了万人。前些日子我们出兵谨慎,主张保存实力,但现在却是不再需要了,为了救蒙子,我们必须需将庞路的兵马全部困在交趾城中,我们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营救,但是却不能只靠罗湖与长子两人苦苦战斗。”

    林寒眉头紧皱,顿了顿,道:“这些我都清楚,但是手下损伤实在严重,你明日是否有什么办法抑制这种损伤,我们的决战还远远没有到来,这时候损失太多兵马并不是上上之计。我觉得,若是能想办法较少正面交锋,仅仅是将他们困在交趾城,这样的结局对我们是最好的。”

    梁津道:“那就要下工夫好好想一想了,今夜你也要守好营帐,防备庞路派人袭营。”

    就在梁津与庞路在交趾大战之时,罗湖与楚泓已经连夜穿越了数百里路程,在靠近云隼山的一片地域汇合。

    楚泓道:“前方便是云隼山了,慕涯先生绘制的地图极为精确,我方才在天黑之前爬到树上远眺,发现这里的道路与布景几乎与地图上的景物没有什么差别,看来慕涯先生并不像是在营中说的一样之路过这里一两次,极有可能他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

    罗湖躲在一棵树的后面,将四周景物细细探查了一番,打趣道:“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聪明了,竟然可以从这么细微的地方便察觉到这么多信息,令我刮目相看,可从来没有人告诉我找到另一半之后可以提升智商?”

    楚泓耸了耸肩,笑道:“你就嫉妒吧,就你事情多的很,虽然这些细节的确不是我发现的,但我也是直接实践者好不好?”

    “果然是……”罗湖低头叹息,又道:“那环子鱼小姐呢?怎么没有跟你在一块?”

    楚泓道:“连续两天一夜急行军,我们这些常年经战的军人都有些受不了,别说她一名女子了,这会儿她正在那边休息,不过好在她还是有些八段人位巅峰的实力,恢复能力也是极为不错的。”

    罗湖调侃道:“这话你可别在环小姐面前说,人家一介女流可是八段巅峰,你还确实打不过。”

    楚泓笑着没有说话。

    这片山林之中已经深入北部,两人所带的兵马却是不能再往前面进发,愈发接近朱盖与金林的大军,若是稍有不慎,他们便会被大军发觉,两千多人对战三万多人,他们呢顷刻间便可能被全面碾压,到时候别说解救蒙阆,连他们也会成为为瓮中之鳖。

    罗湖道:“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带着十几名下手就可以了,人多了反而添乱,我们此行的目的便是急速冲杀进去,前往云隼山中,将慕涯先生所说的那道木门,将之破坏之后,沿特殊的

    道路前往云隼山中救下蒙子以及下属,并迅速撤离。到时候大火蔓延,只要慕涯先生不欺我们,我们定然能安然冲出,并且留下这支兵马在外接应,我们应该能离开。”

    楚泓笑道:“确实是这样,但是不难知道,这个计划其实异常凶险,只要我们稍稍踏错一步,我们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对于道路的选择,还有冲入与冲出的时机,还有蒙子的状况,都是不可估算的风险,说不定我们一不小心就留在山上了。”

    这等本来算得上是悲壮的话语,但在楚泓口中却没有那种激昂愤慨的情绪变化,罗湖也是很有感慨,话到嘴边,却只是拍了拍楚泓的肩膀,道:“放心吧,老津和寒子会替我们报仇的!”

    楚泓还是继续笑着,他好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在半个时辰之前,在这片暂时被他们的军队控制的山林之中,他将环子鱼叫到了一旁,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却被环子鱼劈头盖脸地一顿嘲骂。

    环子鱼为了行为方便,换了一身黑色的紧身衣袍,映着他愤怒的脸颊十分阴翳,他望着楚泓道:“别给我说这些,我知道你们兄弟情深,想要让你放弃救那蒙阆是不大可能的,但是别想撇开我,要是没有了我保护辅助,你那七空箭根本就没有射出去的机会。”

    楚泓讨好地笑着:“我没有想撇开你,只是我们几个都要前往云隼山,这剩下来救援的兵马却是没有人管理了,如果你留下来,我可挑不出第二个有这种能耐的人。”

    环子鱼轻喝道:“我何时管理过你的军中事务,让我在这里看着,可能还没有他们自己呆着更好。而且你不要骗我,那个叫什么杜衡与的,那人也是七段人位,若是没有人管理,他足以担任那个职位。而且跟随你去的,肯定都是武道好手,我除了对那罗湖有些忌惮,其他人可都是比不上我。”

    楚泓望着环子鱼那一脸认真的表情,缓缓走近,伸出手将环子鱼拥入怀中,环子鱼愣住了,但是没有反抗。

    楚泓将脸埋在环子鱼的长发之中,凑近她的耳边,道:“子鱼,这次并不像是往日,我不得不去,而且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安全回来,毕竟我们要面对的是金林与朱盖,还有三四名达到八段巅峰的武学大师,若是一招不慎,我们将会陷入其中无法脱身。”

    环子鱼沉默半晌,冷声道:“你若是不能回来,我就算是去阴间也要把你拉回来。所以不管你去哪里,都必须带着我,必须带着我,你知道吗?我要你亲口对我说,不能丢下我。”

    楚泓犹豫着,他没有立刻回复,他轻轻拍着环子鱼的后背,将她整个身子似乎都要揉进自己的身体中。楚泓低声道:“我肯定会回来的,我说过要同你一起去混元魔教的旧址寻找你妹妹的,自然会回来。”

    环子鱼一口咬在了楚泓的脖子上,像是一种报复一样,楚泓虽然身体有点反抗,但却害怕弄伤她,便强忍着没有动弹。

    楚泓吃痛,但却没有气恼,反而摆出一脸苦笑,缓缓道:“这可算得上你第一次亲我了,我记得了,来日一定记在我的随身札记里。”

    本来便是心中挺不舒服,但看见楚泓这般笑容,顿时气又消了大半,只得掩嘴轻笑了一会儿,便继续将头依靠在他的胸前,听着那并不如外表镇静的心跳,轻轻道:“就听你这无赖腔调,不知以往骗了多少女孩,我这也是命苦,本来就一个人孤苦无依的,还让你欺负了。要是在以往,我就拿剑在你身上戳个窟窿。”

    楚泓笑了一会儿,道:“以往哪里有时间骗人,我们几个久在军营,都是清一色的汉子,很少能见到女人。而且就算见到女人,肯定大多数都喜欢寒子那种白净俊朗的,哪里有我们的机会?多亏了你,让我找到了与以往不同的感觉。”

    环子鱼道:“一边说着多亏,不便又在算计着如何将我扔下, 你这种男的,在我们教中会被千刀万剐的,还不改变主意,说两句好听的话给我听听?”

    楚泓顿了顿,道:“真的很危险?”

    环子鱼道:“我没感到危险,与你在一起,即便是面对着那地位强者余肇锡,我也没有觉得危险,你还有什么理由说服我?”

    此刻楚泓心中五味陈杂,他终究是没有说服环子鱼,留下来接应的是杜衡与,而环子鱼选择与他一起闯山,也不知是好是坏。

    罗湖突然低喊道:“长子,召集人手,他们就要放火烧山了,我们的机会来了。”

    楚泓手掌一挥,久在准备的十多名好手以及环子鱼都已经围在了他身边,而他背着铁胎弓与铁箭,手中拿着一杆长矛,颇为深情地望了一眼环子鱼,此刻的环子鱼一脸冷漠,但却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笑容。

    是的,她在身后。

    “出发!”

第一百五十章 风火起长林

    北部山林的树皆是阔叶落叶树种,每年七八月份便开始无常落叶,但因为每株树的生长条件不同,所以造成落叶的时间稍有误差,在这之后的五六月都会持续这般景象,连绵近百里的范围皆是这般,落叶积累为一条厚重的枯黄的毯子,在一些地方甚至能够没住人膝。

    楚泓十几人行于落叶中,因为这些落叶的阻碍,致使他们的行动受到极大程度的阻碍,甚至若是无风的时候会引起颇大的声响,因为已经深入到金林与朱盖兵马的监管范围,所以他们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但饶是如此,还是不免遭遇到了感知灵敏的拦路者,十多人的一队秦兵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为了避免被敌军主力发觉,楚泓、环子鱼、罗湖三名八段人位武学大师悍然出手,不消片刻便将十多人全部打晕。

    接着他们换上了秦兵的甲兵制服,虽然若是遇到管事的军官一定会辨别出他们图谋不轨,但却是能极大程度地给予敌军一种错觉,为他们的行动争取机会。就这样再次行进了好长距离之后,终于看到那座云隼山近在咫尺,而旁边的一座山上大火熊熊,即便是距离很远,仍能感受到其上炽热炙人的温度。

    “等等。”楚泓突然喝止住一行人的行进,眼神中闪过一抹忧虑,道:“暂且停一下,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响?”

    罗湖道:“怎么了?莫非你察觉除了什么?”

    楚泓道:“我自从修习了七空箭之后,听力与视力都超乎常人,虽然现在并没有看到有什么情况,但我隐隐能听到的脚步声,应该不会听错,他们发现我们了。”

    环子鱼道:“哪个方向能够确定吗?”

    楚泓道:“各个方向,都有人前来,而且人数不再少数。”

    罗湖恍然大悟,道:“难怪一路上都有惊无险,慕涯先生为我们挑选的道路虽然已然颇为偏僻,但怎么可能没有人发现我们的入侵?这山林之中有着金林与朱盖三万多兵马,除去远调与伏兵,还有许多人似乎正在处于观望状态,而他们的目标,便是以逸待劳请君入瓮的我们。”

    环子鱼道:“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趁着他们还没有合围过来?”

    楚泓道:“我们虽然知道了木门所在的正确方位,但是想要将之找到还是要费一番工夫,我们只要被他们的大军发现位置,便会被紧紧缠住,到时候破坏木门可就艰难了。”

    罗湖道:“长子说的对,我觉得是时候动用那样东西了。”

    楚泓笑道:“是啊,在这密林之中,最能迷惑人的视线的,便是那烟胚了。”

    “烟胚?”环子鱼一脸疑问。

    楚泓从怀里取出来一件拳头大小的黑色球体,球体表面十分粗糙,但好像天然存在便是如此模样,环子鱼颇为好奇,便拿过去端详了一番,问道:“这就是烟胚?干什么用的?”

    楚泓笑道:“这东西的来历可不小,是我们五个当年游历的时候,在一群妖兽的巢穴中发现的,那时候我们为了躲雨误闯了进去,差些被五头像是野狮的生灵撕成碎片,当时还是我的七空箭发挥了重要作用,才将那五头妖兽杀死,然后便发现了那妖兽身上生长着这种东西。”

    望见楚泓颇为自豪地讲述着过去的事情,罗湖插嘴调侃道:“环小姐,此时我作证,有些人虽然帮我们击杀了两只妖兽,但是剩余三只是我们四个合力剿杀的,跟他可没有半点关系,有些人还差些昏倒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罗湖的调笑,楚泓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才欲反驳,环子鱼却是嫣然一笑,拉着楚泓的手将那黑色球体塞到了他手掌中,道:“这东西既然是你用生命的代价换来的,那我也不好意思拿着,给你自己当宝贝供着吧。”

    楚泓脸涨成了通红,道:“相信我啊,罗湖这家伙就是不记人的好,当初可是我救的他,若是没有我,他说不定就跟那五只妖兽睡到一块去了。忘恩负义的人,这烟胚好歹也是我尽了全力才拿出来的宝贝,这样被你一贬低,我都觉得他连一块石头的价值都不如了。”

    环子鱼问道:“那我倒想看一看这东西有什么作用,既然是妖兽身上的,那肯定是极为坚固,应该就跟兽角一般的作用,我想不出你拿这东西有什么用。”

    楚泓嘿嘿一笑,道:“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这东西虽然外表长得普通,但绝对有着难以想象的作用。罗湖,将人都叫到我们身边,不要走散了。”

    罗湖招了招手,将一众十多名武者唤来,还一一叮嘱他们紧跟着脚步,之后楚泓才放心地将那黑色球体放到地上,道:“烟胚之所以叫做烟胚,便是因为它能够在一瞬间释放大量的烟雾,我们能乘着烟雾聚集的时候,闯出一条道路来。”

    环子鱼柳眉微皱,道:“就这点

    作用?”

    楚泓道:“就这样啊。”

    环子鱼无奈,但当她望见楚泓手中的烟胚之时,楚泓不知怎么处置,球体瞬间释放出大量的烟雾,那烟雾立刻笼罩了一大片山林,而烟雾仍在继续释放,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几乎将几人的身体全部笼罩。

    环子鱼目瞪口呆,她从来没有想象过那颗拳头大的球体竟然能释放出如此庞大的烟雾,但楚泓却已经消失在了她眼前,她急忙出声唤道:“楚泓,你在哪里?”

    背后一直宽厚的手掌蓦然揽住环子鱼的腰肢,她面色一惊,手中不知何时握起了一柄短剑,向着那道人影刺去,却听到了楚泓的轻咳声,急忙停住了动作。

    楚泓道:“是我,怎么下手这么重,不过几分钟时间而已,太过警觉了。”

    环子鱼打落他揽住自己的手臂,薄怒道:“谁让你不知道分寸,下次再这样,我就真的将你的手砍下来。”

    楚泓缓缓走近,终于在半米的范围内与环子鱼四目相对,这个距离才显得清晰一些,不再受这烟雾的遮掩。

    楚泓握住环子鱼的手,朗然笑道:“不能挣开哦,在这烟胚的雾气之中行走很危险,万一真的丢了就坏事了。”

    环子鱼撇了他一眼,这次却反常地没有去反驳,而是任由楚泓握着,那只手掌并不是很温热,但是给她的感觉却是极为温暖。

    “长子,快走,我听到兵甲的声音了,他们应该察觉到了雾气的异常,已经从一旁围上来了。”罗湖的声音霍然发出,一道道身影在往同一个方向跑去,都是早已经商量的方向,楚泓与环子鱼相视一眼,也很快的跟了上去。

    却说这山林之中的营寨,金林与朱盖正坐而论道,但见那山林一角突然升腾起了大雾,金林道:“看来他们就在那里了,但是竟然如此不理智,竟然放置了浓烟,虽然可以短时间内躲开我们的追捕,但也是为我们提供了明确的视野,使得我们也能够极快地追踪到他们。”

    朱盖仰天大笑道:“不知来人是卧华山的哪个统领,竟然如此愚蠢,他们想要上云隼山救人,必须通过那一条路,他们已经暴露的位置,我早已经派人前往那条路上埋伏,只要见到有人上去,三名武学大师与数名精锐武者便能将之拦住,而我们派遣的甲兵也已经严阵以待,只要发现他们的踪迹,他们定然逃不出我们的包围。”

    金林皱了皱眉,道:“朱兄,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听说卧华山的统领各个都是少年英雄,虽然不可能有多么身后的作战的经验,但好歹也是统兵多年,哪里会犯这种错误?他们远道而来,并没有一头扎进我们的包围,而是采取了这种小心谨慎的做法以精兵伪装进入,也不知他们有着什么阴谋?”

    “哎,金兄,你多虑了。”朱盖的身型较之金林要魁梧许多,此刻看见他那多愁多虑的模样心中不喜,道:“金兄,我们现在数万人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而且庞路总督给予我们的命令并不是将那困于山中的蒙阆残部全部击杀,而是以他们为饵,引诱卧华山的山匪来救,卧华山没有神,任何行动也都是人的行为,何必怕他?”

    金林道:“我这也说不上怕,只是当初见证了数年前这里的那场疫病,便对那悲惨模样深恶痛绝,此刻我们焚烧山峰,既可以给我军留下暂时的扎营之地,也能消除疫病带来的种种的痕迹,避免我军沾染这些疫病。可是卧华山的这支队伍的出现太过出乎意料,若是他们的目的还有别的,我们便必须提防这他们将那疫病传染到我们军营之中。”

    朱盖深思半晌,道:“金兄说的有理,根据前几次我们佯攻云隼山见到的状况可以得知,那蒙阆的军中应该已经沾染了那种疫病,有不少士兵的身上都有疑似疫病的症状,我们现在已经在山下做了一层围栏,用于隔绝蒙阆的军队,想来即便我们不去主动进攻,他们也会被疫病全部害死。卧华山的这支队伍若是上山,我们能直接将之击杀最好,若是不能,便直接放他们上山,用强力弓箭手组织他们下山,这样也就能保证我军的安全,还有山匪的必死的结局。”

    金林叹了一口气,他内心其实不愿用这种方法对付敌人,但偏偏作战地域就在这里,而那疫病之源当初真的就没有被完全消灭,只需要生灵作为介质,便又将传染开来,这是他不能允许的,所以他只能将有可能传染疫病的存在全部消灭。他低声道:“那云隼山中,会不会就是疫病之源的所在?”

    楚泓一众十多人走出烟雾的时候,遭遇了一大批甲兵,但在三名八段人位武学大师的强力击杀之后,没哟人能够阻挡住他们的脚步,即便是两名达到了七段的武者也显得极为无力,若不是他们及时选择了撤退,恐怕在楚泓、环子鱼与罗湖三人的联手之下,他们会真正的躺

    在这里。

    楚泓几人急忙向着那木门的方向赶去,因为考虑到方才逃走的七段武者暴露了他们的位置,所以一切行动都变得极为匆忙,若是他们不能赶在甲兵到来之前摧毁木门,让这一带的风流发生改变,他们也将陷入困境之中。

    罗湖望着那高大的云隼山,仿佛已经看到了蒙阆的身影,低低地自言自语道:“等着,我们很快就来了。”

    到达慕涯描述的木门可能存在的地方之后,他们便展开了搜索,楚泓喊道:“大家散开,木门应该是一在一棵树底下,慕涯先生说过,木通水,木合土,所以必然满足木生于土临于水的的条件,赶紧寻找那些树满足这些条件。”

    一名手下道:“统领,这个条件太过笼统了,你看这里有着一条从山上流下来的山溪,旁边却没有任何树木,而那一片在平地上生长的树木,周围也没有水,这该怎么找?”

    楚泓精神一愣,走近一看,果然如先前那人说的,三者条件在这里很难达到统一,莫非是慕涯描述有误?楚泓又将慕涯留下的纸条拿出来看了看,果然也没有遗漏什么重要的信息,但是他此时也十分迷惑,究竟怎样才能构成木门。

    罗湖道:“会不会并不需要满足这个条件,或者只是临水的,声,生于土地上的树木都可以?”

    楚泓道:“不太可能,这也太过笼统了吧?我们继续往前面找找,顺着这条山溪寻找,若不定便能找到了。”

    几人通了通意见,便带着手下兵士继续搜寻,见到有一丝木门的树木便一刀砍断,坚决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是木门的景物。但这样过去了半炷香的工夫,众人缓缓地回过神来,这个木门的概念何其模糊,慕涯却也没有说明一株树便是担任了阵门,他们这样砍树百棵,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环子鱼道:“那慕涯说的木门可能并不是一棵树,我曾经在教中也翻阅过关于奇门阵法的古籍,其中有所介绍奇门的构成条件,虽然可以以气御动,可以以物御景,以造化御象,但是这几种奇门共通的地方在于符合阵法的形态,所以便能借此驾驭天地。若仅仅只是一棵普通的树,恐怕没有这种功能吧?”

    罗湖思忖许久,道:“环小姐所言极有作用,我们从一开始寻找的方向可能便是错的,首先我们要找的是一个阵法的阵门,这道门可能是树木伪装的,但绝不是一棵普通的树。其次我们要做的是破坏这道木门,而不是单纯的找到它,所以只要将它破坏,我们也就算得上是完成了任务对不对?”

    楚泓道:“你的意思是,只要破坏木门成阵的条件,我们便能找到木门?”

    罗湖立刻道:“既然我们一定确定木门一定临水临土,而这条山溪便是所有条件的汇合点,我们立即前往山溪的上游,将它改流或者截断,慕涯先生说过,我们无法完全破坏这里的阵法,所以阵法本身一定会选择自我恢复,这时候我们便能找到木门了。”

    罗湖与楚泓交换过眼神,便带着手下兵士前往上游处理,几人截流的速度极快,而且这条山溪本就处理陡峭,而且径流颇小,很容易便做到了截流。而那位于下方观察的楚泓便敏锐地观察到了一个石缝之中隐隐有着淡绿色的光芒发出,那本来已经被改道的溪水竟然又沿着那条道流了下去,这种超乎常识的画面令楚泓与环子鱼震惊,但却没有因此而忘记任务,他们记得余肇锡的元华,便是这般颜色。

    “果然是元结,能够构造这道阵法的人一定是地位强者,此处的木门倒是处地隐蔽,若是不仔细寻找,就算是位于眼前,也极有可能丢失目标。”

    却见罗湖远远地冲过来,白虎铖牙刀举起便是向着那遮盖着木门的石头劈去,强劲的八铅之力一次次地冲击在那石壁上,连续十几刀后,石头终于断裂两截掉落溪水之中,露出了其中的颇为细软的小树苗。

    “原来便是这样一株小树苗,这石缝之中有些肥沃的黑土,但是因为这狭窄的环境照不到太阳,所以即便是很多年后这棵树苗也不会长大,保证了阵法可以持续存在,若不是截流的办法,恐怕我们也找不到它。”

    罗湖颇为慨叹,抬手便是一刀,将那树苗拦腰砍断,树苗却是摇晃了几下,躲过了大刀的直接冲击。罗湖微感诧异,有将刀直接插入那片土地之中,将树苗硬生生地挖了出来,只见那树苗上笼罩的绿光隐隐闪烁了一番,便又熄灭了。

    就在这时,众人霍然感觉到一股剧烈的大风迎面吹来,直接将几人的身体都吹得有些歪斜,而且与此同时,那一旁正被大火覆盖的山峰顿时变得狂暴起来,其中的大火受风力向着这边的云隼山蔓延,仅仅几个呼吸间,便有一道火焰连绵了过了。

    “一旦风来,八百里火起,这片山林有麻烦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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