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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湖中羊     灰塔的黎明txt下载     灰塔的黎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零一章 袭击者(上)

    当马在草原上的时候,它给人的感觉并不危险,哪怕它朝你疾驰而来,有本领的草原人也能扶着马脖子翻身而上。

    但当你位于狭小的走廊之中,而身后的马蹄声显得异常沉重时,长矛,弯刀,铁锤,种种适合在马背上使用的武器才是它给人的联想。那哒哒之音,宛如死神的脚步,那死神是如此饥渴难耐,甚至变换出了四足来狂奔向自己的目标。

    死亡的镰刀在闪烁着寒芒,随时都有可能袭来,随时都有可能被冰冷的锋刃撕开脆弱的躯体。

    “别愣着!跑!”

    凯拉斯突然的怒吼将阿塔从恍惚中拉回。人是没法和马比拼速度的,但他们也不需要比马匹更快,只要冲入前方的试验场中,就能躲开身后的来犯者。

    可从走廊里到试验场中的这短短几步路,在马蹄声的催促下居然变的如此漫长,仿佛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变的缓慢了三倍,迟迟踏不出去。

    阿塔在冲出走廊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跑了几步,也许只有三步,也许是五步,也许十步,或者更长更短,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被人攥住心脏的感觉了,如果非要和以前的经历对比的话,也就只有在天木上直面邪神的那次。

    不过好在,直到她向前扑倒的时候,冰冷的锋刃都没能追上,马蹄声从她身边呼啸而过,仿佛夹杂着一丝死神遗憾的叹息。她抬起头,几缕小栗色的发丝在空中缓缓落下,那是被什么东西斩断的头发。

    “哒!”

    马蹄声,在试验场的尽头停止,没有嘶鸣,没有粗气,完全不像是一匹活着的马应该有的动静。

    这是当然的,如果这里之前有一匹活着的马的话,早在下楼梯时凯拉斯就会有所察觉,猫妖精除了听觉之外,嗅觉也十分发达,牲畜的味道是无法被彻底根除的,他不会错过。

    在看向袭击者之前,阿塔首先看向朝着另一边扑倒的凯拉斯,得益于体型,猫妖精的状态要比她好上一些。

    此时的凯拉斯已经恢复到了双腿直立的站姿,手中握着一柄沙子聚合而成的短矛,这柄短矛正逐步变长,调整到能对马匹造成实际威胁的样子。在确认了同伴无恙后,阿塔才终于见到了袭击者的真容。

    在训练场的尽头,黑暗笼罩之中,一匹披着铠甲的战马豁然而立。不,不对,那不是披着铠甲的战马,那就是一具铠甲!

    一具完整的马铠,里面没有血肉,如幽灵般站在那里,空荡荡的眼眶令人感到不安和恐惧。值得庆幸的是,骑在铠甲马上面的骑士还是血肉之躯,他身穿一件粗布上衣,像是稻草人的衣服般粗糙而简陋,头发也像稻草一样杂乱,遮住了年轻的脸庞。

    从身形来看,这位骑手应该不大,最多十五六岁的样子,这也使得他和他手中的那支长柄阔刃战斧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那瘦弱的胳膊是如何拿得动光是斧刃就有人脸般大小的可怖武器的?这是个问题,就像他为何会骑着一具会动的铠甲一样。

    “呵,那个小丫头比看上去会演戏。”

    凯拉斯盯着突然出现的骑士,口中却还是在讲着将他们带到陷阱里的女法师。按理来说,猫妖精是很难被欺骗的,他的经验和资历比阿塔对人情感的模糊感觉更加能够揭露谎言。

    但凯特做的恰当好处,她没有表现出丝毫对二人的善意,一切都是不情不愿的,这份不情不愿真的不能再真。

    换句话来说,女法师用真实来掩盖了谎言,她用被胁迫者的不悦,隐藏了要将两人带入陷阱的意图。这不算多高明,却确实起到了效果。

    “先别管这些了,那是怎么回事?”

    阿塔起身,抽出弗拉克拉格,将剑刃指向一个青涩的孩子多少让人感到不舒服。可考虑到钢铁战马和骇人的战斧,这是必要的防备手段。

    再说,对方冲他们下手时可没有丝毫的犹豫,若是阿塔扑倒的动作再慢一些,此时飞落的就不一定只是她的头发了。

    “魔法吧,应该是那些法师的手段。不过不是很确定,感觉还有些其它东西。”凯拉斯眯着眼睛,猫瞳在微光中调整着聚焦的状态。

    战斧,垂在地上,斧头顶端的矛尖在地上溅起点点火花。马背上的少年异常瘦弱,绝不是真正的骑士,他握战斧的手法完全不对,随意且散漫。

    这不是个战士,更谈不上是个骑士,他的每一处都如此脆弱,虽然被可怖的坐骑和武器包裹,也没法掩盖那具躯体的弱小。

    然而对方并没有等待两人进一步计划的打算,战马的脚步再次迈开,战斧的枪尖对准阿塔,要命的马蹄声伴随着恶风,席卷而来!

    女剑士吐出一口气,对朝自己冲来的敌人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对方手里的武器,以及握着武器的手腕,等待着两人交错的瞬间。

    那个瞬间很快到来,斧枪对着阿塔的胸口,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纯粹依靠速度和重量发动的冲击。因此,它也最难躲。

    正面迎接这样的攻击是有挑战的,然而如果希望快速结束这场战斗,这也是必须的。因为对方的坐骑没有血肉,不像真正的战马那样会存在体力消耗的问题,消耗战的前提并不成立,靠翻滚或移动来躲避冲击,只会让自己变成被对方追着满场乱跑的境地。

    与其那样,不如在一开始就拼尽全力。

    话虽如此,正面避开骑士的冲击对于常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马力加上震撼带来的慌乱和迟疑,留给人反应和身体反馈的时间少之又少。

    当然,这里不是混乱的战场,对手又是迎面而来,阿塔相对有更多的机会来规划自己的动作。可这仍然是一场生死一线的交锋,机会只有一次,而且只有一瞬。

    马蹄,由远及近,步步踩在女剑士的心跳上。没人可以帮她,凯拉斯不行,其他人更不行,她必须自己面对锋利的矛尖。生,死,将在下一次呼吸之前揭晓。

    枪尖,人影,交错而过,在另一侧的猫妖精看不到那一瞬间的具体情形。马,依然在向前奔跑。阿塔,半跪在地上,手里的魔剑搭在膝盖上。

    “塔兰!”这样的情形让凯拉斯以为某种不好的可能成真了,他急切的朝阿塔冲过去,但想象中鲜血喷溅的场面并没有发生,相对而来的,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砰!”凯拉斯转头,看到战马的后蹄缺少了一个,光滑的断面将马铠的腿部一分为二,留下一小块遗落在原地的马蹄。

    失去了一足的战马,无法再维持平衡,连带着它的骑士一同重重的落到尘埃里。

第八百零二章 袭击者(中)

    四足动物的体重大多要比同体型的人类要重,这主要是因为它们有四个支点来支撑身体,因此骨架结构和肌肉分布都可以更有余地。更别说马这种本身就要比人体型大上不少的生物,真正的马匹在倒下时砸断骑士的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这种情况在战马身上还穿着着铠甲时就会变成灾难,倒下前它是敌人的灾难,倒下时,它就变成了骑手的灾难。那么如果去掉其中的血肉,仅仅是将一具马匹状铠甲的重量作为对象呢?情况会好一些吗?

    理论上那样的情况自然会比连马带甲一同砸在腿上好不少,可好不少的区别,可能也只是粉碎性骨折和普通骨折的区别。

    甚至在倒地过程中粉碎的铠甲片还可能成为刀刃,切开骑手没有被保护的身体,造成更严重的损伤。不过这件事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没有马在内的铠甲,可以像活着的马那样奔跑。

    训练场上烟尘四起,但想象中沉闷的撞击声迟迟没有传来。阿塔和凯拉斯盯着那团烟雾,他们的眼睛毕竟不是法师的魔法视野,无法看穿这些空气中的微粒,只能静静等待烟尘散去。

    烟尘总会散去,走廊里的风带走了它们,露出其下的事物。那是一具重型全身铠,不像是给人穿的,因为没人能在穿上它后正常行动。他就想是那些完全不具有常识的诗人在酒后随口胡诌出来的英雄才会身着的重铠,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能感到它的重量和厚度。

    “那是刚才的那匹马,吧?”阿塔皱着眉头,用非常不确定的语气说道。她得承认,哪怕在跟着起司经历过诸多不可思议之后,眼前发生的事情仍然令人费解。

    凯拉斯用舌头舔了舔牙齿,露出复杂的表情,“哦,这真是最糟糕的状况,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不过也对,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什么说得通了?”女剑士仍然是一头雾水的状态,她完全不理解为何同伴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着那具铠甲开始朝他们靠近,这种不理解变的更加严重。

    “之后再解释,先把他搞定再说。小心他身上的金属,那些金属是他身体的一部分,铠甲,战马,武器,它们能变成任何东西。”

    凯拉斯倒提着沙粒组成的刺剑说道。对付这种厚重的铠甲,要么就用巨力挥舞战锤将里面的人击晕,要么就用长矛或刺剑伸入铠甲的薄弱环节,作为一个剑客,后者更得他青睐。

    “我在他身上看不到魔力,他不是法师。”女剑士调整了一下持剑的姿势,语气中透出几分不满,那可能是因为她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当然不是,他只是个错误,一个玩笑。一个糟糕的玩笑。”凯拉斯说完,似乎是不想再多谈论这件事,径直朝着那具铠甲冲了过去。

    这显然顺了对方的意,厚实的铠甲并不适合追逐,但很适合迎击。铠甲手中的武器从斧枪变成了短剑,样子和身上的衣着不符,看起来有些寒酸。

    但这并不妨碍短剑的剑刃上凌冽的寒光一样能晃动人的心神。当猫妖精的脚步接近时,那柄短剑很自然的,甚至有些无章法的朝着他劈砍下来。

    这一击,凯拉斯可以躲,不仅能躲,还能顺势发起四种不同的反击。以往他在面对体型远大于自己而表现笨重的敌人时都会这么做,拉近距离,贴身作战,用对方的躯体作为自己战斗的场地,臂膀,大腿,都可以作为黑猫灵活运动的支点。

    面对这次的敌人,凯拉斯没有选择那么激进的战术,他抬起身子,侧身挥剑,用沙之剑的剑身去接对方的劈砍。这么做的目的在于试力,搏杀之中力量可以改变很多事情,能对对手的力气有初步的判断无疑将有利于后续的战斗。

    “噗!”

    诡异的声音响起,那不是两把武器相交时应该有的声音。猫妖精的身形一停,紧接着朝侧面连续翻滚出好远才停止,他低头扫了一眼手中的武器,只见沙之剑从与对方剑刃相交的地方散开,剑身少掉了将近三分之二!

    而刚才的声音,就是利刃扫过沙子的响声。这,太诡异了。

    类似情形的发生,其实凯拉斯有过很多次设想,毕竟由沙子组成武器这件事怎么想都并不会牢靠,在和金属武器碰撞时发生崩解好像才是理所当然的。

    沙之剑是一柄神奇的武器,用起司的话来说,组成这个武器个体的并非真正的沙子,那些沙子在固定成某种形态后实际上是聚合在一起的,非要比喻的话,就像是在一瞬间完成了武器锻造中从熔铸到淬火的一系列工序,直接一体成型。

    因此在实战中,沙之剑化为的武器硬度和柔韧性都不会次与金属。

    但它碎了,向是小孩子用泥水做成的玩具,在那柄短剑的劈砍中被打回一盘散沙。那过程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凯莱斯都没感受到手臂上的压力。

    这很可能是沙之剑的某种保护机制,这柄具有自我意识的武器选择以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来将碰撞产生的力道去除,防止自己的主人承担它的后果。

    可惜,自从获得了沙之剑之后,凯拉斯就再没有于沙洞之底那样清晰的与这柄武器的内在交流过了,他也作过类似的尝试,甚至进行过妖精传统的沟通仪式。

    那种仪式可以让妖精和本地的土地与岩石交谈,从中获得模糊却珍贵的信息。可那些尝试终究没有回应,因此面对眼前的情况,凯拉斯只能做出一个判断。

    “不可力敌,不要和他拼力气。”

    其实凯拉斯会尝试评估对方的力量,完全是为了阿塔,出于体型问题,猫妖精在和人类以及类人生物交手时早就放弃了以力取胜的方法,但阿塔并非如此。

    事实上,女剑士由于具有一半的妖精血统,身体素质较之常人会好上不少,她在过往的战斗中也会善加利用这一点,以出其不意的力量取得战斗的胜利。

    “明白。”阿塔轻声回答,然后微微吞下一口空气,她的身体压低,双手持剑,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那个铠甲人直冲过去。

    短剑,横在女剑士前进的轨道上。阿塔的脚踝骤然发力,如山间的羚羊般跃动,将惯性的方向调转,轻松绕过了剑刃,直接来到对方的侧面。

    弗拉克拉格以完美的弧度对着对手的肋下横向挥出,和那身诡异的铠甲碰触到一起。

第八百零三章 袭击者(下)

    “咚!”

    莫名的震荡之力从利刃和铠甲碰触的地方发出,回荡在两人的脑中。一瞬间,好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阿塔和铠甲人朝着相反的两个方向推开,但后者的铠甲实在太重,因此被推开的只有女剑士一人。

    而更奇怪的是,这股力量极其轻柔,不带丝毫恶意,仿佛是为了保护正在交锋的两人一样。

    “这…怎么回事?”落到地上仍然完全不理解发生了什么的阿塔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武器,又看了看对手,虽然铠甲遮住了面容,但他应该同样困惑。

    “啧,果然如此。真是麻烦透了。”

    猫妖精咂咂嘴,目光盯着那个铠甲人,余光则瞥了眼试验场的出口。现在撤离这里的话,应该是有机会的,但之后他们就要在狭窄的走廊里面临对方的追击,在失去了女法师带路的情况下,这并不是明智之举。但想要击溃面前的敌人,同样困难。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阿塔听到了凯拉斯的低语,向同伴询问道。似乎从刚才这个铠甲人开始展现出自己的本领后,猫妖精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是的,塔兰,我知道。不仅我知道,我想所有在两个世界穿梭过的妖精都会知道他的名字,现在连精灵犬的出处都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些和陛下交战过的德鲁伊,也就只有妖精猎手才会懂得驯养那些生物。他会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是我被这些人类的技术搞的晕了头,以为法师连精灵犬都能搞出来。”

    凯拉斯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懊恼,那是对自己的错误判断而产生的自责。对起司的了解和对魔法的进一步认识让他错误的判断了情报,忽视了本该知晓的危险。

    说到这里,凯拉斯慢慢收起了进攻的架势,手中的沙之剑收入毛发之中,“介意我们先暂停一下让我向这位女士讲解你的故事吗?”

    铠甲人听了这话,居然也站直了身体,将手里的短剑拄着插入面前的地面上,一副愿意等待的样子。这场面颇为诡异,让女剑士感到了几分无所适从。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认识吗?妖精猎手是什么意思?是指这个人吗?”阿塔见状也不再想着交战,随着战意的下降,疑惑开始浮升。

    “是的。妖精猎手,唐恩,一个由妖精自己制造的错误。”凯拉斯叹了口气,开始了他的讲述,“其实这个故事本身并不复杂,无外乎是一个小男孩在妖精的玩笑下步入了不属于他的世界。他本该被妖精吃掉,或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逃离魔爪。但现实里发生的事情总是比故事中离奇,小男孩得到了一个礼物。”

    “你把这个叫做礼物?”头盔中传来闷声闷气的怒吼,尽管经过铠甲让其内的声音变的有些滑稽,可其中蕴含的愤怒依然不减。

    “对你来说,它是诅咒,但对我们来说,它确实是礼物。对此,我很抱歉。”猫妖精出奇的没有反驳,而是语气平静的说道。

    “那礼物就是他身上的铠甲?”话到了这一步,阿塔也不难猜测这个故事的核心,其实它挺俗套的,孩子获得了馈赠,而馈赠同时也是诅咒。

    “是的,是的。准确的说,那并不是铠甲,而是一面盾牌,妖精王的盾牌。王者当有头冠,王者当有利剑,王者当有坚盾,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它们历来由妖精王和他或她的配偶持有,王拥其二,后取其一。传统一直如此,直到我们现在这两位陛下继任时,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依照传统,王的冠冕需要交由圣橡树进行更迭,而王的盾和剑则需要在他们登基时重铸,以更加符合他们的风格。在重铸的过程中宾客会像熔炉里投放自己的礼物,象征加入王的统治。”

    “我就是其中的一个礼物。”铠甲里的人说道,听不出悲喜,只有某种深沉却强烈的情感,“他们把我扔进熔炉,满是熔浆的熔炉。”

    阿塔看向凯拉斯,后者耸了耸肩,“当今的陛下确实是位仁慈的君主,但他的配偶却相反。因此陛下决定自己持剑来减少使用它的可能,但王后的亲信却在盾的铸造中加入了血祭。这不能算是亵渎,因为王和后有义务领导战争,他们需要用血来证明自己有能力保护妖精。只不过,那次的血祭做的太过了。”

    “二十七个孩子被投入了熔炉,人类的,精灵的,矮人的,你无法想象那个情景,我也不希望你去想象。我只能庆幸自己当时并不在场,也因此错过了妖精猎手的诞生。二十七个祭品投入熔炉,一个祭品活了下来。他不仅活了下来,还拥有了盾,那盾化为一团流动的熔浆缠绕在他身上,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不可分割。接下来的事,其实就很清楚了,王的盾在整个妖精界都不存在可以破开的武器,将它穿在身上的人自然也可以说是无敌。”

    说到这里,阿塔再次看向那个铠甲人,这一次,她能发现那身金属铠甲的上面其实遍布着暗红色的细密纹路,有点像是血管和筋膜,这让她本能的感到反胃。

    “妖精猎手大闹了仪式,杀死重创了许多王后一派的贵族,陛下的支持者则多数选择了沉默。某种意义上来说,如今王和后的关系如此不合,也是从此开始。总之,持有剑的王并没有拦下那个侥幸存活的祭品,某种意义上,他放走了他。而仇恨自然不会就此熄灭,妖精也不会容忍有人带走盾。于是一场漫长的追猎开始了,相信我,那故事要细讲起来会非常长。你只需要知道,追猎者大都失败了,因为唐恩先生现在就站在我们面前。”

    “可,他看上去很年轻。”阿塔还记得刚才看到对方面目时的情形,唐恩看上去也就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而一任妖精王往往要统治上百年。

    “去过一次妖精界的孩子很可能一辈子长不大,更别说,他带走了妖精王庭三样至宝中的一样。不如说他的身体还能缓慢成长才是应该要让人感慨的事。”

    听到这里,女剑士的眼里出现了迷茫,“所以,你刚才说一切都有了答案。那么将妖精们带来这里作为试验品的人…”

    “当然是他。有能力如此轻松捕猎这么多数量的妖精的人,凡人里只此一个。”

第八百零四章 妖精猎人

    能捕猎妖精的凡人,确实只此一个,持有妖精王的盾牌的凡人,也是如此。不如说,自两界相交,妖精和这个世界的生灵产生交集以来,妖精王的三样至宝就只有被施加在此界生物身上的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被人类或精灵持有的先例。

    但现在,先例不仅活生生的站在他们眼前,而且严格来说,先例还不止一个,而是一个半。别忘了,阿塔手中的弗拉克拉格,其身上的第二段铭文所延伸出的剑名,正是妖精王的佩剑,击敌剑。三大至宝中的两样以戏剧化的形式,在这里相会。

    知晓了这一层关系,刚才将阿塔震开的那股莫名之力也就有了解释,妖精王的剑砍向妖精王的盾,是不会有结果的。

    就像寓言故事里最锋利的矛刺击最坚固的盾一样,锋利与坚固,本身就是相对概念,即便加上最,其性质仍是隐含了比较对象的,例如这座城里最锋利的矛,或这个国家中最坚固的盾。

    某种意义上来说,妖精王的剑盾也是类似的东西,它们具有的相对性质是妖精界最锋利的剑和妖精界最坚固的盾,又因为剑盾冠三者本为一位所有,因此更广义地说它们是一个整体。

    既然是一个整体,那比较概念就无法从中发挥作用,或者说,无法发挥决定性的作用。

    如果硬要在一个整体里推出一个好坏的话,就好像非要比较一个人的左手和右手哪个更好一样,但事实是,哪怕一个人的右手比左手灵活一百倍,他依然只有一个左手和一个右手,右手的优秀并不能让它代替左手的位置。

    再换句话说,就好像一个人的肺活量很大,呼吸系统很好,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从此以后就可以用肺来消化食物,哪怕他的肠胃再糟糕都不行。

    那么,当这种情况被人为的引导发生了会怎么样呢?妖精的历史上并非没有过这样的时期,王和配偶发生分歧,乃至引发了战争,双方以自己手中的剑和盾作为武器交战,其结果往往是悲剧的。

    在这些故事里,从来没有一次是剑盾中的某一边战胜另一边。现在看来,当它们碰撞时,恐怕就会发生刚才的情况。

    “你手里的剑,很奇怪。”名为唐恩的妖精猎手,用短剑指着弗拉克拉格,刚刚的接触并非只有阿塔受到了那股力量的影响。

    女剑士单手持剑,看向对方,“为什么不杀了他们?如果你真的经历了那些事的话,将那些妖精杀死才是你应该做的不是吗?”

    低沉的笑声,不带有任何欢乐的情绪,更像是某种条件反射下的举动,“杀死他们?那他们不是会在你们的世界里重生吗?有什么意义。”

    这话,说的让人感到费解,阿塔看向凯拉斯,后者还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是的,唐恩并不知道铁能彻底的杀死一个妖精,或者说,妖精们的谎言让他相信,即便用铁杀死妖精,他们依然会在妖精界复活。

    因此妖精猎手不再那么做,比起了当的死亡,他更希望让这些妖精品尝长久的痛苦。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误导还是有效的,至少现在那些妖精都还活着,甚至还有许多从法师们的试验场中逃了出去,如果唐恩以杀戮为目标的话,他们恐怕一个都活不了。

    “既然无法杀死,你把他们交给那些法师又有什么意义,你要去复仇的对象不应该是那些导致了你身上事情发生的妖精吗?”

    唐恩的脸藏在铠甲里,看不到表情,不过从沉默的时长来看,女剑士的话应该让他产生了某种情绪波动,

    “复仇?不,我办不到。妖精在这个世界无法杀死,而我是不可能去到那个世界的。那些掳走我的妖精,掳走其他人的妖精,他们都躲在那个世界里,像乌龟一样怯懦。不过没关系,他们不出来,还有的是妖精会来,他们不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好的影响的,都是些该死的骗子。而且,你猜怎么着?这世上和我想的一样的人比比皆是,他们愿意为此花上大价钱来悬赏。”

    “你为了钱狩猎妖精?”阿塔感到有些意外,她本以为对方是个满心怒火的复仇者,但唐恩的话语说明仇恨已经在他身体里不那么鲜活。

    “为什么不呢?复仇是项漫长的活动,既然你们的魔法让我有了超出常人的寿命,我自然也要用非常的方式来让妖精感到后悔。为此,我需要钱。”

    “我听说狩猎妖精的价格在人类之中异常离奇。单个妖精的价值就能让一户人家吃喝无忧的度过一生,如果是小仙子这样被特殊需求的妖精,价格会更好。从你抓到的妖精数量来看,把他们中的五分之一卖给人类贵族,所得到的财富恐怕已经足够你买下一个小国,如果你将他们全部出售,换来的金币说不定连巨龙都能雇佣。我不明白,这样的你到底还需要钱做什么?或者说,这样的你还需要钱,到底想做什么。”

    “你不需要答案。这里是座富有的城市,他们所拥有的财富比任何王室还多,我相信法师们会愿意再多出两份钱把你们买下。”

    妖精猎人说话之间,他身上的铠甲开始冒出红色的纹路,那些甲片像是活着一样在其它甲片上挪移,如同某种拼图游戏。

    区别在于,这款游戏并没有固定的图案,它最终只会变成唐恩希望的样子。铠甲的变形发生的很快,那身极其保守的重铠慢慢变成轻型铠甲,但仍然全面的包裹着他的身体。

    铠甲占用的甲片减少,武器所能使用的原料就会增多,短剑变成了单手剑,另外一个胳膊上也多出了一面圆形的盾牌,这样的装备显然更适合格斗。

    “怎么办?”凯拉斯语气轻松的问道,听起来他并不是对眼下的局势没有决断,而是在征求阿塔的意见。

    “我们在这里击败他,然后以最快速度撤离。”女剑士沉声说道。

    这是比较现实的计划,眼下不击败唐恩,撤离就不会顺利,而击败唐恩之后,指望着法师们仍然不闻不问就显得天真。原本想要里应外合的打算注定无法实现,不过能将妖精猎手这个隐患找出来剔除,自是不枉此行。

    “您的意愿,我的女士。”

第八百零五章 二打一

    三人再重新恢复战斗状态,心境已经都有所变化。

    其中最复杂的自然是阿塔,女剑士对眼前这个自称妖精猎手的男人从一开始的好奇和恐惧,到听到他过往时的同情,再到知晓他为了报复妖精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以及从只言片语中透露出来的个人想法后,她发现自己没法快速清晰的判断这个人。

    世上事原本如此,越是远观,越是不了解,他人的好坏善恶就能越决绝的给出评断,相反,越是理解对方的苦衷,越是清楚对方变成这样的因由,那区分的标尺其实也就不重要了。作为祭品被妖精带走,这是唐恩的错吗?

    换句话来说,这和阿塔自己又有几何的相似呢?若她当时不是被换子,而是被作为祭品掳走,现在的她是否也变成了甲片的一部分?

    还是说,她会站在今天妖精猎手的位置,向另一个比自己幸运的多的人吐露对妖精的刻骨仇恨呢?

    她不知道,同情与否在此时也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站在她今时今日的立场上,不能放纵对方继续囚禁折磨这些妖精。

    至于妖精那边所进行的野蛮祭祀,不是阿塔在这里可以处理的问题,但她已经将这件事深深的记住,如果有机会,她不会对此不闻不问。而如果有机会的前提,是不被唐恩抓住。

    说也奇怪,按理来讲,虽然猎人身上的重铠变成了轻铠,可他甲片的重量都移到了武器和盾牌上,本不该减少分毫。

    但在形态调整过后,唐恩的速度确实快了起来,不说脚步如飞,但也到了正常的水平。这就意味着,刚才那种一击即退的战斗方式很可能无法再顺利施行,战斗会不可避免的导向短兵相接。

    前提是他们的兵刃真的能够相接。阿塔握紧手里的武器,没有也不必和凯拉斯打招呼,径直对着朝这边跑来的妖精猎手迎了上去。她手里的魔剑从腰部刺出,指着对方的肩头。

    这一下,不能说多刁钻精巧,可却是比挥砍更快发力,从而能在初次交锋中占据些许先机。毕竟劈砍时持武器的手臂不能完全伸直,在双方武器长度接近的情况下,突刺等于要比对手长了一截的距离,这一小截距离,就是攻守决定的所在。同时也是接下来几招之内谁占据优势的关键。

    不过有一件事是阿塔没有注意到的,那就是自出苍狮入草原以来,他们这一路上遇到的对手都普遍不着甲或只着薄甲,包括在奔流城中的那些混混也不过只是在关键部位钉了几块厚一点的皮革当成是甲胄的样子。

    究其原因,真正意义上的甲胃是十分昂贵的,它不仅需要优秀的原材料,还需要精细的冶炼技术和设计以及将其实现的手工。一套做工考究的链甲,其价值很可能会超过五把刀剑,因为其上的每一处铁环嵌套,都需要匠人手工完成,做不得假。

    而上乘的铠甲,确实是可以有效防护刀剑乃至箭头的威胁的,否则苍狮的骑士老爷们也不会平白无故增加自己的坐骑的负重,更别说以少数骑兵迎战几乎全民可以为战的游牧部族的侵扰。

    这就让着甲的战斗和非着甲产生了相当大的区别,其中一个区别的体现是,身穿重甲的人,会倾向不躲避部分的刺击。

    经验上的缺失让阿塔错估了对手的反应,她本以为对方会举起盾牌格挡,或干脆侧身尝试躲避。谁想到唐恩不闪不避,甚至连盾都没有举,反而微微将左肩向前探出,仿佛是故意要让女剑士的刺击更容易击中目标一样。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推出左肩,是为了让右肩有更大的摆动幅度,连带着让右臂和右手能够将单手剑用的更快也更致命。和作为女剑士对手的大多数人不同,妖精猎人对妖精的仇恨让他对他们的外貌毫不在乎,美和丑,毫无意义,只要是妖精,都该死。

    “砰!”

    熟悉的闷响再度传来,从剑尖与铠甲的肩头交接处爆发。准确的说,二者还没有碰到一起,就像是两块同极磁铁一样,哪怕在双方使用者用力的挤压下,依然倔强的不肯接触彼此,进而引发了斥力的爆发。这一次甚至比第一次的响动还要惊人,因为上次被吹飞的只有阿塔一个,现在却是两个。

    “滋啦啦!”

    魔剑的剑尖在地面上带起一串火花,阿塔在空中翻身落地,用脚和剑作为支点,在滑行中化解了冲击力。另一边的唐恩就没这么流畅了,说到底,他并没有接受什么正规的战斗训练,因为那些拳脚之术对于拥有妖精王的盾牌,并连带着**也得到加护的他来说毫无意义。

    这次也一样,在大量翻滚和狼狈的碰撞之后,猎人毫发无伤的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拍打了几下铠甲,抖落身上的灰尘。

    “你的剑,很有意思。”

    唐恩不知道妖精王的三样至宝是什么,也不需要知道,任谁接连两次遇到同样的情况,也会开始思考其中的缘故和触发条件。

    不过现在和他战斗的并不只有阿塔一人,在唐恩开口说话的时候,一个身影已经四足着地快速来到他的身侧,接着整个身体拔地而起,指尖凝聚出细密的沙刺。

    “这把剑,更有意思。”

    沙之剑化为短刺,目标是铠甲面罩上的缝隙,更准确的说,是缝隙后面的眼睛。

    妖精王之盾化为的铠甲或许没有可以利用的间隙,但它里面的人却需要呼吸视物,饮食饮水,这便足够了,沙子组成的尖刺在硬度上或许不及钢铁,但要戳瞎一个人的眼睛,还是绰绰有余的。

    “啊!”

    凯拉斯的剑,一向很快。曾经他就是凭着这手快剑,纵横妖精界的剑斗大赛,没有任何剑术高手能与他相匹敌。

    如今虽然他已不再年少,手里的刺剑也变成了更短更细的沙刺,可第一剑客的本领更胜从前。唐恩不是没有反应,他是根本来不及反应,猫妖精的声音还未传到他脑子里,沙刺却已经伸入了他的眼窝。

    “眼睛!我的眼睛!”

    胡乱挥舞的手臂成为了跳台,凯拉斯左右轻踩在对方的胳膊和肩头移动,伺机给出更致命的一击。

    但妖精王的盾牌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随着挪移的次数增多,他能明显感觉到那身铠甲在有意的吸附自己的脚掌,虽然幅度不大,但切实的影响到了他的行动。

    意识到这一点的猫妖精果断抽身,一个空翻远离了妖精猎人,冷眼看着对方因为剧痛和恐惧在原地发狂。

    “现在,用你的剑,杀了他。”

第八百零六章 未尽之事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不管是对阿塔还是唐恩,凯拉斯的剑和他的果决与狠辣都超出了他们的预期,远远的超出了。

    没人能想到这只老猫仅仅靠着一个微不足道的破绽就用只剩下一半的残剑刺瞎了被妖精王之盾保护之人的一只眼睛,因为那意味着,他或许也能这么在妖精王身上来上一下。

    可仔细想想,这奇怪吗?作为妖精王庭的首席剑客,若说凯拉斯只是个精于剑术的花架子,恐怕没有任何人相信,因为那些相信这些而狂妄的找年轻的猫妖精对决的家伙多半已不在人世。

    妖精王庭是个肮脏的地方,任何在其中供职的人都会这么说,在光鲜的外表下,是无止境的阴谋,算计,谋杀和暗算,贤明的君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扼制这些情况的发生,但大部分时候,君主们本身也会被旋涡吞没。

    虽然妖精们相信他们的王和配偶是相爱的,相亲的,如一人般互补的,但王庭的近侍们却会对此保持沉默,他们确实不会相互谋杀,但这不妨碍他们通过杀死对方身边的亲信来增强自己的影响力。而凯拉斯,就是当代妖精王的亲信,不管他愿不愿意。

    阿塔突然意识到,虽然她找回了和凯拉斯长大的记忆,但这其实并不意味着她了解猫妖精,毕竟和抚养她的这些年月相比,凯拉斯有更长的时间是她所不知道的。

    在那些时间里,凯拉斯做过什么,她鲜少有所耳闻。但一个能保持宫廷首席剑客头衔如此之久的人,绝不会是个出手犹豫之辈,他比她想象的还要致命。

    “杀了他,快。”

    见阿塔没有反应,猫妖精重新将话又说了一遍。他很清楚,现在是唐恩最脆弱的时候,失去眼睛的疼痛和恐慌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平息的,而在平息之前,二者都可能会化为仇恨和愤怒。

    因此可供利用的时机,其实不多。如果可以的话,凯拉斯会亲自完成最后的工作,但奈何他的沙之剑并不足以刺穿那身铠甲,用剩余的沙子刺瞎对方的眼睛,已经是极限,再想进一步扩大战果,必须要用能够和王之盾正面对抗的武器。

    弗拉克拉格,理论上来说,这柄剑是可能斩杀唐恩的,因为盾牌再坚固,被绕过了也会无用,而现在的唐恩浑身都是破绽,足以让阿塔找到绕过坚甲的机会。

    “是。”

    被第二次提醒的女剑士终于从那一刺中回过神来,她匆忙的迈开脚步,手里的魔剑再次朝着那不可接触的对手而去。

    几乎是出于直觉,有过两次经验的阿塔没有再徒劳的用武器攻击对方的铠甲试图将其击破,她冲到唐恩身侧,手臂和小腿同时找上对方的相同部位,利用惯性和体重在错身的刹那化为沉重的铅锤破坏了对手的平衡。

    着甲的猎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体就朝后倾倒,在他的后脑落地之前,吞吐着死亡的剑刃就以高悬在其面门之上。

    “嘣!”

    狂风将阿塔身上的衣服朝着上方吹动,那种斥力在她将剑刃送进对手头盔,斩断那些保护着面部的栅格时再度爆发。

    可或许是因为栅格的构造和整体甲片相比脆弱了不少,也或许是因为铠甲里的人仍然处于慌乱之中,这次的斥力虽然强,但不足以再将女剑士整个人推开。

    “滋滋!”

    剑刃在碰触头盔的罩面时迸发出火花,在切入栅格中时绽放出火光,弗拉克拉格冰冷的锋刃因为金属之间的摩擦而变热,以至于当它将唐恩的鼻梁骨横向切断时他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两秒之后,鼻血顺着呼吸道流进口腔,引发了距离的咳嗽,妖精猎人为了咳出血液翻到侧面,插在栅格中的剑刃被顺势弹出。

    阿塔不可思议的愣在原地,直到对方胡乱挥舞的剑锋快要扫中她的脚踝时才及时醒悟,朝后方跳出一大步躲开了剑刃的范围。

    刚才她并不是有意留情,不管怎么说,在这里杀死妖精猎人都是最合适的,这件事无关唐恩的过去,仅仅对于眼下阿塔自己的行动来说最合理,跟了灰袍这么久,分辨的能力她还是有的。可剑刃只切开了对方的鼻梁骨,因为那就是极限了。

    平生第一次,阿塔真切的感受到了手中武器的意志,那个意志抗拒她的力量,拒绝履行凶器的职责。

    为什么?因为那是受王之盾庇护的人吗?不,在那之前,为什么你从未向我展示过自己的意志,作为武器,伪装的如同冰冷的金属,可你明明不是。

    虽然只有一瞬,但感觉不会错,战士总是相信他们的感觉,我确实的感觉到了你,在我手中的东西绝不仅仅是武器,你到底是什么?

    “走。”

    熟悉的声音又一次打断了思考,猫妖精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声说道。既然人没杀了,继续呆在这里只会徒增变数,及时撤退还能减少一些危险。

    至于被困在这里的其它妖精?他们已经被关了很久了,可以再等等。如果因为冒进导致两人被抓,他们会等更久。

    接连遇到预料外状况的阿塔机械般的跟着凯拉斯朝试验场外跑动,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捂着自己鼻子的妖精猎人,不知道是在后悔没能将其杀死,还是庆幸没能将其杀死。妖精和人类之间的冲突以如此鲜活的方式呈现在她面前,远比猫妖精口中的故事和起司书本里的记载要直观的多。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无人注意到的黑暗中,消失的女法师正暗暗准备着法术。她也意识到了唐恩没法留下这两人,所以准备亲自动手,在他们没有防备的时候将他们抓住,这毫无疑问将是一个大功,足够让她摆脱现在那群糟糕的研究伙伴,进入更好的研究小组。法术在她手中凝聚,目标也已经锁定。

    “轰隆隆!”

    毫无征兆,剧烈的震荡席卷了整个万法,哪怕是建造在山体中的房间也能感到明显的震感,仿佛整座山脉都在随之抖动一般。

    手中的法术顷刻间消散,逸散的魔力还在凯特的手掌上留下了几道漆黑的伤痕,那是施法中断后遭到的反噬。

    可女法师此时根本无心观察手掌,她头顶的砖石在震动中发出令人担心的响声,似乎下一秒就可能倒塌下来。而她也在震动中彻底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无助的晃动着。

    如果阿塔和凯拉斯晚一秒离开训练场的话,他们会看到她。但两位战士卓越的运动能力让他们在扶着墙壁的情况下勉强还可以狼狈的移动。

    鉴于和凯特一样对倒塌的担忧,他们没有丝毫的迟疑,向着印象中出口的方向奋力前进着。

第八百零七章 逃出

    逃离地下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甚至可以说有些顺利过头了。除了那让人越来越不安的震荡,阿塔和凯拉斯甚至没在离开的过程中遇到其他人,既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就像是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一样。

    但那是不可能的,不说别的,既然妖精猎人在此,那他所看守的妖精肯定也在这里,而且看守绝对不会只有他一个。

    比较有可能的解释是,这个地下空间之中存在着可以区域性封锁声音的设备,不论是基于魔法还是建筑结构。

    可惜,动荡的环境让他们没法更进一步思考这其中的含义,眼下只有离开这里才是首要的。

    通往地上的楼梯出现在他们面前,二人三步两步跳上台阶,在晃动之中做出如此激烈的动作需要很强的平衡能力,这对于凯拉斯来说还不算困难,毕竟尾巴最重要的作用就是维持身体的平衡。阿塔的攀爬就要艰难和狼狈一些,但还是成功的离开了阴暗的地下。

    该庆幸的是,离开地下室并不需要开门的钥匙。两人回到走廊,震动仍未停息,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知道在这里等待震动过去并非明智之举。

    现在这栋楼里至少有五个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他们都有可能暴露,既然此行的目的已经不可能达成,那尽早撤离才是上上之策。

    “能行吗?”

    凯拉斯四足着地,有些担忧的向蹲在地上,一手扶着墙壁才勉强保持平衡的阿塔问道。

    “没问题。而且,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我都要怀疑这是不是有人在帮我们了。”

    女剑士露出苦笑,但她的话并不是假的。震动带来的影响远比它表现出来的要大,这一点连起司都没有发觉,因为那时的灰袍位于大卫的旅店,周围并没有法师的居所。

    相反,生命学派的教学楼可谓密布魔法,对于妖精而言,他们只要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大量的魔力丝线。但这些丝线此时却全都消失不见了,仿佛是这震动将所有散布于空间中的魔法全都解除了一般。

    也就是说,此时这里就是一栋没有任何魔力影响的房子,没有突然桥接的走廊,没有会变成门扉的窗户。这无疑是让人感到放松的,尤其是对非施法者而言,不过这里面也有一个小问题,如果这个房间里原本靠魔法折叠了许多空间进去,那当魔法突然失效时,那些空间会变成什么样呢?

    这是灰袍会去思考的问题,不是猫妖精和女剑士会去思考的问题。所以他们顶着震动,朝着房屋的边缘靠近,希望找到一个可以离开这栋房子而不被人发现的出口。

    这件事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其一是此时两人的移动速度变得很慢,其二是这栋建筑本身的窗户可能并没有他们想象的多。

    他们找了很久才堪堪在一层的边角找到了一扇窗户,凯拉斯爬上窗台将其踹开,迎着黎明的曙光带着阿塔躲进了旁边的灌木之中。渐渐的,震动平息了下来。

    “如果你现在想要回到灰袍那边,我也不会反对。本来从这群法师手里将那些蠢货救出来就已经够危险的了,现在法师里还多了个妖精猎手,我敢保证那些躲在地洞的家伙里没有一个是唐恩的一合之敌。哪怕他瞎了一只眼。”凯拉斯轻声对她说,目光和耳朵警惕着周围可能出现的追逐者。

    “他们没告诉我。他们没告诉我那个人的存在,没告诉我他们为什么会被抓到这里。”女剑士的回答有些答非所问,她紧皱着眉头,低声说着。

    “你问了吗?还是说,你只是在享受被他们当做救星的感觉呢?我们是妖精,自然会把过错推到另外一边,自然不会考虑如果是自己这边有问题会怎么样。所以我们也自然不会过度的询问他们因何而被抓,因为已经默认了那是一个或巧合或悲剧的故事。倒不是说,他们故意隐瞒就是坏人,但有些事你不提,他们会默认你能够承担。这就是与地位相应的代价,之一。”

    凯拉斯头也不回的说道,语气还是那么轻松,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

    “那如果我承担不了这个责任呢?如果我今天死在了地下,或像现在这样,虽然活着回来,可已经不认为能救出所有人呢?”

    “哦,这就是有趣的地方了。如果你死了,他们恐怕会将这一切当成是没发生,到时候该投降的投降,该拼命的拼命,该逃跑的逃跑。有些人可能会尝试着为你报仇,不过你们只相处了不到三天,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而要是你看到了被他们隐去的部分后活着返回并承认自己的能力不足,呵呵,我猜他们会劝你放弃。”

    凯拉斯露出一抹笑意,复杂的笑意,不全是嘲笑,可也看不到什么真正愉悦的成分。

    “你的意思是,他们会让我带着现在这些人,离开这里?”阿塔用手指玩弄着自己的发丝,她在思考这种可能如果发生,自己该怎么做。

    “对啊,如果是我,我就这么做。其实这也是最合适的,你知道,我们的那位**师,嗯,别告诉他我这么称呼他,总之,他不会放弃你。在你团结那些家伙的时候,他也在为你们争取筹码,以你对他的了解,一晚上足够做很多事。所以我推测,刚刚我们在建筑里被引导到那群小毛孩身边,从而得知前往地下室的方法,知晓妖精猎人的存在,也是他为我们争取到的一部分筹码。那么,你现在带着他们离开,很可能会被允许。”

    阿塔放开自己的头发,但眉头依然紧皱。她现在宁可再回到唐恩面前,也不想继续思考这个问题,“我应该怎么做?”

    迷茫,这是阿塔现在全部的想法。她一度认为自己的决定和行动都很清晰,哪怕落实起来困难,终归有希望实现。

    现在,更多的信息,更多的障碍,更多的选择。这会比之前不知道的时候更好吗?恐怕不会。哪怕这些信息都可以看作是对她有利的,也不会。所以她没法决断,所以她想要询问最信任之人的意见。

    “哈,我的塔兰,我是宫廷剑客,不是宫廷顾问。不是我不愿意给你谏言,我恨不得指出一条最完美的道路让你走,但我也找不到它。这必须要你来做决定,而且如果你不幸的,或是有幸的在将来成为了他们希望你成为的那个人,那眼下这个决定只会是你诸多决定中最轻松的一个。”

    “你看,有的时候你问自己的心,却发现自己的心也给不出答案。这才是现实,欢迎来到这该死的现实。”

第八百零八章 满目疮痍

    塑能学派的建筑风格跟他们的行事方式并不搭调。

    黎明过后又经过大概一到两个小时,起司和剑七离开旅店前往塑能学派,寻找那个无言者的线索。这也是起司在万法造访过的第四个学派了,同时也是眼下风头最盛的学派。

    毕竟塑能学派代表着的和自然元素有关的魔法,在大部分时候都是最符合对魔法的想象的。

    这其实无可厚非,不论是什么流派的法术,大体上对一个施法者能力巨大的展现都是对自然伟力的掌控。

    说到底,个体生命在自然面前永远是渺小的,所以哪怕只能短暂的,非常有限的掌控它们,都可以成为令人敬仰甚至崇拜的对象。

    而塑能学派,就是省略了中间本应繁复的过程,直接追求对自然元素掌控这一结果的魔法派系,塑能学派的施法者哪怕只是学徒,对元素的影响力都可以达到肉眼可见的程度,这足以让他们变成最像法师的法师。

    但和通常意义上驱使元素的法师不同,塑能学派的建筑风格呈现出统一的色系,白色。那些石柱,浮雕包括喷泉和周围的座椅,全部都是用白色的岩石制成,纯粹而不单调,简约而高雅。

    虽然塑能学派的许多建筑和图腾学派一样颇为简单,甚至一些作为教师的场地只是用间隔相当的石柱和围栏圈起来,连屋顶都没有的圆形空场,但它丝毫不会让人感到野蛮或原始,反而比金碧辉煌之所更加透露出文明的气息。能看到的智慧,这或许是用来形容此处比较合适的修辞。

    “看起来他们也遇到了麻烦。”剑七拄着铁棍说道。

    在他的视线延伸之处,原本立在路边的白色石柱因为黎明时的震荡而倒下,柱子断裂成很多截,顶端更是因为受力最大而变的粉碎,原本精致的雕刻都变成了一地的狼藉,迸发出的碎片甚至飞溅到了二人所站的路口。

    类似的倒塌顺着主干道看进去比比皆是,整齐竖立在道路两旁的装饰现在反倒成为了摧毁道路功能的罪魁祸首,就算没有齐根倒下,也有不少从中部断裂的石柱。只是不知道这是因为塑能学派建筑特点的原因,还是整个万法都正在经历类似的状况。

    不过想来像生命学派那样整体建筑风格趋于宏大和规整的区域应该会遭受更小的冲击,建筑的庞大程度虽然与其抗震能力不成绝对正比,但普遍来说更大的建筑就意味着更稳固的地基和更牢靠的承重结构。

    “震动发生在山体的下部,越靠近山顶,受到的影响会越强烈。道理就像是你甩动一根软绳,手里握着的部分其实摆动幅度不大,但扩散到顶部却会变作距离饿的震荡。有趣的是,所有法师都住在山腰以上的区域,如果那震动真是他们自己搞出来的,我都不知道该这算是无私还是愚蠢。”

    起司看着眼前就算狼藉却还是带着一丝美感的景象,轻声说道。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是大概知道的,无外乎是代价,震动所造成的损失和它带来的收益哪个更多,哪个更重要。

    “可能都有吧。好歹这里是教学区,清晨不会有许多人,地震造成的当多是财物损失。”剑七轻微皱着眉头,跟着灰袍沿着布满碎石的大道前进着。

    他们渐渐能听到人声,应该在学派属地的更深处,想来是地震发生时本就在这里的人。毕竟饶是再勤奋的学徒,现在应当也知道不是按时上课的时候。

    “庆典之前,你觉得他们能把这里收拾好吗?”起司三两步跳上一根倒塌的石柱,从上方掠过石料的断面,踩着一块零落的雕花落回到地上。

    “你与他们都是术士,现在却来问我能不能收拾好?那在下只能说,若是普普通通的凡人,靠着肩拉手抗,就算加之骡马帮助,恐怕也要个把月才能将这里清空。至于恢复原貌,在下毕竟不是做石料生意的,算不出个大概。但若是他们能用铁轨之类的机械辅助工作,肯定会比这个时间要短上不少。”

    “是这个道理。但我估计这座城市里能用作工程的机械应当也不会太多,工具的制造仍是以适度为宜,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山城,就算有,万法也不会出售自己的建筑工具,他们必然不会造太多。”

    起司和剑七就这么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塑能学派的占地并不大,至少没有生命和图腾两个学派大。这也不奇怪,生命毕竟是正三角三个学派中的顶点学派,图腾又是六大学派里历史最久的,它们二者拥有更好也更大的行政区域无可厚非。

    而随着二人的深入,一些被成年法师带着的学徒们开始出现在废墟的缝隙中。他们是清扫工作的第一批进行者,目的在于初步疏通主要道路上的堵塞,不过对于那些过于沉重的部分便无能为力,只能等着后续处理。

    起司注意到,这些法师和学徒的装束也和这里的整体风格类似,以白色为主,夹杂着蓝色和其它颜色的点缀,和他们在代表本学派与其它学派并列时穿着的法袍并不相同。这可能是类似学院制服之类的东西,是基于某些理念的内部着装。

    这也能让他们快速的分辨出学派内外的来者,不必走近了细看对方身上的徽记。当然,这种分辨在起司他们面前是没意义的,因为他们的装束本就不同。

    “两位请慢来,敢问你们是?”带着五六个学徒的男性法师注意到了装束异常,神态也异常的两人,隔着一段碎石便开口大声问道。

    “我们两人是来观礼的,也想参观万法的六大学派,今日预定要来贵派。但没想到清晨一阵摇晃,居然影响了这么许多。”

    起司说起这段话来流畅,而且将语气神态表现的真真切切,一点都没有从前对谎言的不适应。倒不是说他学会了撒谎,而是他懂得了,有时候适当的掩饰更容易拉近距离。

    男法师点点头,“唉,说得对啊。谁能想到呢?典礼之前居然还出了这种事,真是奇怪。恐怕两位的预定要更改一下了,学派现在这样,既没法接待客人,也不好给人参观。”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情况,起司也早就准备好了应对的话术,可还不等他开口,剑七却一步冲出,两步越过碎石,直接来到那位法师身边,接着亮出了铁棒。

    “咔嚓,轰!”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铁棒竖起来的一瞬间,法师斜后方一座本还算完整的石柱突然朝下方倒塌,阴影刚好将那名法师覆盖在内。

    寻剑者的铁棒一段抵着地面,越过法师肩头,抵住了那根石柱,而后石柱的中段自顾自的粉碎,失去了整体的石块也从铁棒的顶端滑落,无力的落到了路上。

    “还请,容我等二人帮忙一二。”

    “啊啊…好。”

第八百零九章 方庚与铜牛

    其实起司并不能真正提供什么帮助。

    倒不是说灰袍在这堆瓦砾和摇摇欲坠的建筑物群里毫无用处,他的冷静和经验能够安抚周围因为震荡而惊慌的法师与学徒,但这并非只有他能做到的事,而且要是他们看到跟着起司而来的恶魔化身和不详的黑蛇,那些许的感激恐怕也将被更大的不安吞没。

    相较之下,剑七的存在更加受人欢迎,他能够在碎石堆中如履平地,帮人们摆脱困境或拿到埋在石头下面的物资,抢救那些珍贵的书卷,这比什么言语都要真诚。

    “看起来这里在建设时并未预想过这种情况。”起司跟着刚刚那名男法师走在大道上,前方有几个学徒用绳子尝试将路上的石块移开。

    “万法之城并不建在地震的多发地区,就我个人的经验而言,这样大的震动从未有过。”法师皱着眉头,看着那块顽固的石头,做出施法的手势。

    起司微微咳嗽了一下以示阻拦,然后快步走到那些学徒们之中,调整了他们拖拽石块的受力点,并朝两边的树木指了指又说了些什么。

    学徒们很快理解了他的话,重新开始施工作业。经过简单的改善,他们的工作效率并未立竿见影的提高,但沉重的石块终究是发生了轻微的移动,这就足够令人感到兴奋的了。

    “抱歉,可能是我多管闲事了。但我接受的教导告诉我,魔法的使用最好还是在它必须发挥的时候。所以我在想,既然人们可以不依靠魔法就建成城堡和其它令人赞叹的伟大建筑,或许我们也不该浪费宝贵的魔力和精力在搬动石头上。”起司离开了那些学徒,返回法师身边并说道。

    “看来您来自于一个保守主义教派。嗯,这是好事,比起对魔力毫无顾忌者,像您这样的施法者更容易得到这座城市的尊重。我们承认知识的力量,但也敬畏它所能带来的破坏。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会因此而踌躇于掌握和使用它们。”

    法师的眼底散发出魔光,他走到那块石头前,将手掌抵住岩石表面。

    “拉,孩子们。”

    在法师的要求下,学徒们再次发力,而这一次,沉重的石头像是变成了什么其它物质一样,被几人轻松的拉到了道路一侧。

    法师在这个过程中原地不动,手掌从移动的石块表面滑过,当他的手和石块脱离接触时,沉闷的摩擦声和学徒们轻微的惊呼说明刚刚的一切都不是偶然。

    “精妙的施法。只部分改变了石块的性质,而不破坏它的形态和结构,就像在鱼不知道的时候剃掉了它的骨头。这需要对这种石料有着深度的了解才能做到,我还以为塑能学派的法师比起物质实体,更关心能量的流动。”

    起司用由衷的称赞评价了对方的施为。不得不说,这座城市总能给他惊喜。

    “没有物质,能量也就无从流动。了解物质,也就是了解能量本身。这是土元素研究的宗旨,我们致力于搞清楚能量和物质之间的关联,就像永不停息移动的大地一样,深沉却并非静止。我叫方庚,现作为塑能学派的教员为万法之城的发展服务。我很想在这里最美丽的时候向您致以塑能学派的问候,但时间也是实验中不可忽视的因素,在这个时刻,我们的学派就是如此。而从长远的角度来讲,此时的塑能学派和之前的塑能学派并没有差别,都只是时间刻度上平等的缺口。”

    这番话让起司露出了赞同的表情,“在下起司,来自龙脊山的灰袍法师,受邀代表同门前来观礼。现蒙赏识,姑且算是通灵学派的特聘教员。”

    方庚在听到通灵学派时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

    “我是听说,最近有学派在观礼者中聘用了些许以相互借鉴研究。但没想到连通灵学派都会有所雇佣,就我所知,嗯,通灵学派应该是六学派中除密仪之外最保守和封闭的学派。哪怕是在我们看来,通灵学派的同僚也有些,阴沉。”

    想想怀内特女士的样子和做派,以及妖精研究所中的氛围,灰袍点点头,“如果两相比较,此话确实不假。不过和我出身的地方相比,哪怕是通灵学派也算是开朗的所在。至于聘用,不过是短期的合作罢了,我刚好懂一门生僻语言,能够对学派有所帮助,彼此各取所需罢了。”

    “原来是这样。那这也是件好事,一项语言的扩展能得到收益的不会只有一个学派,您的到来对我们很有意义。更别说,您和您的朋友还愿意在现在提供更直观的帮助。”

    方庚点点头,转头看向已经离两人有些距离的剑七。寻剑者的身影在人群和建筑中穿梭,帮助他所能看到的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见到这样的景象很难袖手旁观。清晨的震动令我至今心有余悸。方庚先生,你觉得山顶的情况比这里会不会更糟?”

    法师听了看向山顶的方向,从这里自然是无法见到大图书馆的状况的,但作为久居万法的人,他有自己的判断,

    “也许。但也不好说,大图书馆是早于六大学派建造的最古老的建筑,它的建立集合了最初法师们的全部心血,如果要我说这座城市哪里最坚固,那一定是图书馆。而且我也由衷的希望那里不受到波及。”

    “可以理解,书本是很脆弱的。不过我相信即便事情的发展较为糟糕,现在也一定有人去处理了。就像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一样。”起司轻声说。

    就在这时,学派内部突然爆发出激烈的碰撞声和倒塌声,有人在喊叫,但内容听不分明。烟雾从建筑的内部爆发,几个人狂奔而出,其中一个正朝着这边跑来。

    “它跑出来了!它跑出来了!”

    起司和方庚对视了一眼,没有浪费时间去询问它是什么。两人朝着烟雾弥漫的方向冲去,灰袍还不忘招呼一声剑七,同时招来一阵北风将烟雾吹散。

    烟雾散去,逃脱之物的形体展露在阳光之中。那是一头公牛,但通体由黄铜制成,或者说,覆盖着黄铜,不,它就是一团活着的黄铜!那些构成它的金属以粘稠熔浆的形式聚合在一起,散发着令空气产生扭曲的高温。

    “看来,它不是很开心。”

第八百一十章 黄铜公牛

    其实元素生物的说法是有问题的,它们既不是元素,也不是生物。这里面牵扯到很微妙的概念,就比如关于元素的认知。

    许多施法者会简单的将元素视为构成世界的基本成分,譬如水是一种元素,土是一种元素,火和风也被视为元素,基于这种想象,他们认为元素是具有可塑性的,它们会在不同状况下展露出不同样态,例如水会变成冰,变成云,土中会有铁,会有铜,会有易碎的碎石和无比坚硬的金刚石。

    因此,从元素中诞生出有意识的个体也是有可能的。

    但真的如此吗?如果元素自身具有可塑性,那么它们之间的差异在何处?难道说火和水的区别仅在于温度,水与土的区别仅在于流动性吗?

    或许在一个更加细微的视角下,元素确实无所区分,那便是所谓的原子视角,万物的最小划分,概念上的绝对单位,正是由这些相同的原子通过不同结构的组合,构成了元素,进而构成了世界。

    可惜的是,魔法师们并不相信原子的存在,因为那就几乎取消了事物之间的神秘性,把它们都变成了同样的,无聊的,毫无生气之物。

    当然,这只是法师的观点,在他们的视角下,世界是非原子的,尤其是对塑能学派的法师们来说,元素之间绝无半分可以相提并论的可能,将某几种元素并列并将它们统一称谓,只是一种基于人类有限智慧的妥协,本质上,它们毫不相关。

    而正是因为水和火是毫不相关的,风和土全无关系,它们恰恰才是最纯粹的元素,恰恰才能作为整个世界建构的基石和原料,而不会沦为原子组合下的假象和表象。

    法师们错了吗?也许。但谁又能说自己绝对正确呢?

    总之以元素的角度去理解世界的话就会发现,其实元素是不具有之前想象中的那种延展性的,因为多变意味着不纯粹,而不纯粹者就是多种元素的杂糅。

    由此,所谓元素生物的概念本身就是相互矛盾的,纯粹的元素不可能诞生非元素的东西,而生物之所以为生物就是基于其复杂的特性。那么,如眼前咆哮的铜牛,该怎么去称呼呢?

    “是物灵,铜铸的公牛,拉姆达。”

    方庚一眼认出了从破损建筑中逃出来的东西,不过他口中的拉姆达并不是名字,熟悉多种语言的起司知道,那只是其中语言中的字母发音,单独使用时常常被用来作为编号的替代。

    换句话来说,法师的意思应该为那头铜牛是某号物灵的意思。

    不过这些在此刻并不重要了,散发着可怖温度的黄铜公牛冲出了曾经的兽栏,来到了阳光下,和恶魔等邪物不同,被称为物灵的这个存在丝毫没有畏光的意思。

    它是可以行走于太阳之下的,这能说明很多问题。比如你不能指望着用镇压恶魔的法阵或简单的遣散法咒将它从这个世界上消除掉。

    “虽然我很想问你们是从哪里得到这头生物的,当务之急还是让它冷静下来对吗?既然如此,请允许我和我的同伴献上一臂之力。”起司对方庚说道。

    “感激不尽,整个学派都会记住你们的付出。但也请务必小心,拉姆达体表的温度和融化的黄铜一样高,它的呼吸能让布幔燃烧且带有毒素。”

    “听起来还不算太糟,也许。”剑七从二人身边经过,恰好听到法师的叮嘱,随口回答道。

    如果是早先,寻剑者或许会对这样超出常理的对手感到犹豫,毕竟哪怕对手是精灵或矮人,终归还是血肉之躯,打起来不算是没有胜算。

    可现在,该说是习惯了吗,他自己都无法理解为何冲锋时心里可以如此平静。明明前方的对手是可以被记入神异故事里的存在,他却觉得自己手里的铁棒还是足够应付的。

    不过剑七还没真的想要用棍子去打赢一头黄铜公牛就是了。

    “救命!救命!”

    在公牛面前四散奔逃的法师和学徒们口中呼喊着,奔跑着,推搡着。不是每个人都有面对这头怪兽的勇气,而且那不值得谴责,因为这才是正常的。

    剑七眼看着一个和自己迎面而来的学徒因为回头去看公牛而绊到了石头上,立刻矮身出手拖住了对方的胸口,没有让其倒下。

    “莫要慌乱,且去,这里自有人处理。”也不知道学徒听没听懂剑七这句话,但好在语气还是能表达意思的,他深深的点了点头,继续朝远处跑去。

    在现在的情况里,救一个人不难,难的是人群四散又凌乱,现在那公牛还未撒开蹄子跑起来,一旦那东西开始移动,沿途一定会有许多死伤。

    想到这里,剑七抬眼观瞧,瞥见一根半塌不塌的立柱还有三人高,于是寻剑者提气轻身,三两步跃上石柱,手里按动奇门棍上的机关,从棍身里抖出一枚铁镖。和之前用来射击的铁镖不同,现在这枚暗器更大一些,镖身后方还连着一根绳索。

    设计这个机关的初衷是对绳镖的模仿,但现在不是那么使用的时候。

    “呔!孽畜,你往这里瞧!”

    铜牛有没有听到剑七的断喝不得而知,不过本来寻剑者就没打算用声音吸引对方。只见剑七双手握着铁棒,将绳镖在头顶前后晃动,铁镖在空中猎猎作响,发出如蝉鸣般的响动。

    这手法来自于渔翁的垂钓,老人甩杆时从来不是依靠钓竿自身的弹力或鱼饵的重量,那样落水必定会吓走附近的小鱼,所以渔翁钓鱼,用很轻很少的饵料,每次出杆时就会这样甩动鱼钩,借助惯性来让其飞远,最神的是,通过对力度的把握,那鱼钩入水时几乎轻的微不可查。

    剑七现在不需要像渔翁那样举重若轻,他的甩动虽然借鉴了那种手法,可目的却刚好相反,一个是不希望惊动鱼群,一个是迫切的希望引起公牛注意。

    因此寻剑者挥杆的动作和力道都要刚猛许多,那铁镖也比鱼钩不知道重了多少倍。三息过后,剑七自觉力道已足,随着铁棍的摆动他再次扣动机关,切断了铁镖连接着的绳索!

    “嗖!”

    破空声,不亚于大弓射出的重箭,似虎啸如龙吟般破空而过,直奔黄铜公牛的牛角之间!

    “叮!”

    金铁交鸣之声乍起,那铁镖在击中目标后飞起到空中,翻了几圈才落到地上。再看公牛的两角之间,竟被砸出了一个凹口,只不过这个凹口在流动的黄铜填补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

    “哞!”

    愤怒的吼叫,紧接着是牛蹄在地面上刨动的声音。不管铁镖的有效程度如何,剑七想要吸引注意的目的确实达到了。

    “这就对了,来吧。”

第八百一十一章 大地啊

    愤怒的公牛朝着寻剑者所在的石柱奔踏而来,它带着极高温度的蹄子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原本平整的石质路面从此有了一条笔直的装饰路线,或许以后的学徒们会用公牛小径来称呼它也不一定。

    但那不是现在,狂奔的怪物用它黄铜制成的牛角对着脆弱的石柱猛撞过来,在这种暴力之下,石头不比豆腐坚硬。

    “来得好!”

    铜牛快,剑七更快,他本就蹲在柱子顶端蓄势待发,眼见牛角即将撞到石柱便毫不犹豫的朝前翻身一跃。

    这一跃虽不在地面上,无处借力发挥轻功,可凭着剑七的身体素质,也足够跳开波及的范围,来到公牛的身侧。可剑七的双脚才堪堪着地,一双闪烁着杀意的眼睛已经从灰尘里锁定了他。

    这多少让人有些措不及防,按说像公牛那样全力朝着什么东西冲撞,就算撞到的只是根破败的柱子,它也应该有短暂的迷惑和无法收力。

    但那黄铜身躯不可以常理来推测,金黄色的牛体冲破烟尘,对着已经与自己位于同一平面上的目标再次发起冲锋!它的两根牛角,像是两根锋利的长矛,而且从材质上来说,它们也确实可以直接被取下作为长矛的矛尖,不需要任何加工。

    这是绝对的生死一瞬之境,不论是对谁来说都是如此,换起司或渔翁了都不会有变化。

    死地,是舞弄刀兵之人熟悉的地方,他们在自己的江湖路上或有察觉或无察觉的多次造访这里,一些人留下了,一些人离开了。

    留下的人不一定不机敏,有时为了道义必须迎接最痛苦的冲击,离开的人不见得潇洒,想要脱离此处,难免会在身上留下一生都无法愈合的印记。

    剑七也已是此地的常客,自习武时起,与生死相伴便如在河边行路,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既然在刀口上舔血,自己又如何能每每全身而退?

    呼,吸。

    时间没有因为谁而放慢,空间没有因为谁而拉长,公牛用它的速度超自己奔来,这一刻剑七想到的却不是恐惧,而是美。

    是的,美,那奔跑的存在有种介于生物与雕塑之间的美感,异样却不可否认,哪怕是那两根牛角,在阳光下也闪烁着让人振奋的光辉,神俊,灵动。

    于是剑七的心跳和牛蹄踩在地面上的频率开始相合,他的身体从紧绷到放松,好像从战场进入了舞池,眼前的公牛不是要将他顶个穿肠烂肚,而是要与他共舞一曲。

    或许就是这样,你不能指望着在你跳舞的时候周围的人也像随之起舞,或许他们就是想要把你踢开,让你滚远,或是干脆伤害你杀死你,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世界不是围绕着谁转动的,不是一个人想要笑,大家就都会开心。但这也不妨碍舞者自己享受那种身躯的律动,他可以,和很多东西共舞。

    不过作为旁观者,可没人能知道剑七心态上在这几个瞬息之间的变化,他们只看到剑七落地后就原地不动,安静的等待着公牛冲到他身前,不挡也不闪。

    而就在牛角即将刺穿他身体的时候,寻剑者只是轻轻的朝侧面走了两步,很平常的两步,像是散步,又像是无意识的徘徊。单就是这两步,让本该将他顶飞的公牛与他擦身而过。

    不过,事情也不是那么完美,公牛身上的滚滚热浪还是非常恐怖的,剑七因高温而发出的喊叫随即爆发。

    起司听到那声音时把牙齿咬得很紧,他感到了强烈的情感冲动,原因是,他竟找不到什么能在这里立刻制服铜牛的法术!这简直荒谬,他可是灰袍,是织法者,魔法在他手中就像是可以被随意塑形的面团,世间的真理任他扭曲,他可以做那么多,那么多中却偏偏不包含停下一头愤怒的黄铜铸成的公牛。

    感到耻辱的同时,起司将自己的灰袍单手扯了下来,将其扔向剑七,灰色的法袍化为一团浓烟,顷刻间将寻剑者包裹,让他免于高温的炙烤。

    “大地啊。”

    方庚在起司身侧,发出不知是叹息还是赞颂的声音,他的脚重重踩在地面上,双手向天空高举。一瞬间,大量的尘土被法师从地上震起,顺着他的双臂汇聚成如蝗虫般的浓密团块,然后在方庚如投掷铁球般的姿势引导下朝着铜牛飞起,在接触到目标时重新化为一团黄褐色的粉末。

    但这不是结束,魔法在那些尘土上的作用还未消失,它们如被磁铁吸引的铁粉般奋不顾身的朝着铜牛灼热的皮肤扑去,在被融化之前用微小的躯体紧贴在它金黄色的金属皮肤上。

    可惜,这个法术的威力实在不够,或许它能让一个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但不足以影响愤怒的物灵。

    “哞!”

    公牛在咆哮,双眼仍然死死盯着那个在自己面前一晃而过的人类。

    如果剑七选择逃跑,它可能还会转移目标,但寻剑者刚刚的行为在这巨灵眼中就是无可辩驳的挑衅,因此它在将他的肚子挑个大敞遥开前绝不会罢休。

    它连减速都不做,在跑过一个半圆后对准剑七再次发起了冲锋。

    对此,身上包裹着灰色烟雾的剑七感到了些许的无奈,但他也知道,放眼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能在公牛的注视下拖延时间。

    好在灰袍给了他足够的保护,让他可以暂时不必担心被炙热的气息烤成人干。可和一头连肌肉都没有的东西做消耗是不理智的,血肉之躯会疲劳,疲劳会导致失误,失误就会丧命。

    “大地啊。”

    方庚再次念出咒文,同样的法术被再次施展。想要用尘土击中公牛并不难,但那些许的灰尘对于物灵来说比隔靴搔痒还要不如。

    起司不明白对方这么做的意义,而几秒之后,同样的咒文又一次响起,却不是方庚所用。灰袍朝着声音看去,是另一个成年法师,他的动作和发音与方庚一般无二,因此施法的效果亦然。

    起司隐隐明白了些什么,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第三个,第四个,更多的法师开始在安全距离外施展同样的法术,一时间对大地的赞颂此起彼伏,让人担心地上的灰尘够不够他们取用。

    灰尘是足够的,大地从不吝啬这些,它将自己的躯体化为勉强可见的尘埃,化为法师们手中的武器。

    “噗,噗噗。”

    一团团灰尘和铜牛的身体接触,一次次的被融化,被消解,被冲破。但它们无穷无尽,如浪潮似海洋,一波接一波,一浪胜一浪。

    “大地啊。”

    这个咒文并不难,起司只是看了几遍便已学会,他也随着塑能法师们的做法,施展着同样的法术。

    他能感觉到,空气中的魔力因为这些法师的施法而引发了某种变化,那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数量庞大的施法者同时高频率的使用同一个咒语。

第八百一十二章 积沙成皮

    灰尘,被一遍遍,一次次的拍打在铜牛身上。它们中的大部分被热量溶解,消失不见,只有极少的成分才能在物灵的体表留下些许细微至极的痕迹。

    但那沙尘之海滔滔不息,一浪更胜一浪。学徒们在几次施法后累的瘫倒在地上,原本在更远位置的学徒接替他们,越来越多的施法者介入这场战斗。

    那投掷尘埃的法术本就异常低级,再加上远超所需的咒语和手势引导,它对魔力的需求以及对施法者的资质要求都低的令起司感到汗颜,可以说,这是个连普通人都能学会的法术。

    这是灰袍们不齿的法术,根本不会有灰袍浪费时间去记忆它,因为它的效率极低,原理粗糙,如果施法是门艺术,那这个法术就是还没入门的门外汉盲目进行的粗陋创作。

    对于追求更高效施法,或通过直接拨动事物源头从而在现实中产生巨大后续效应的法师们来说,这种法术是有悖于魔法的精神的。

    正在使用这无异于亵渎魔法之道的法术的起司并未改变这种观点,正因为他正在使用这个法术,他才能感受到这个法术中那令人作呕的麻木,虽然咒文中有着对大地的赞颂,可这条法术本身中丝毫没有对自然之力的敬畏。

    它只是用魔力将其导入固定的模式,像是工具一样,像是机械一样,沉默,重复,麻木而死板。

    这不是起司从小学习的东西,魔法之道不是工具之道,魔法是通往世界的途径,而不是所谓合理化的工具。这种机械化的运用法术不仅不能让人理解其中的奥妙,反而会让法术失去它的光辉,让其从遥远的永恒之所里跌落,变成毫无灵光之物。

    证据就是,在使用这个法术时,万法的法师们眼底里的光芒并没有随着法术而明亮起来,相反,就像是对每天重复进行的事物的习惯一般,他们眼底的光辉在随着法术的熟练而变的黯淡,因为他们对这条法术的运用正近趋熟练。

    可灰袍不能反驳的是,面对让他都在此时此刻感到束手无策的铜牛,这些法师们重复而微弱的力量却正在起到效果。

    随着灰尘的冲刷,原本光亮的黄铜表面慢慢变的斑驳,流动的金属因为混入了太多的杂质而开始凝固,迅猛的步伐也在逐渐放慢。

    这对剑七来说是个好消息,虽然他在受到灰袍保护后身体里好像就有用不完的力量,但依照起司对魔法的讲解,此时的精力充沛并不是真实的,魔法最终还是会要求使用者付出代价,既然如此,代价自然越少越好。

    铜牛的脚步,从沉重且充满力量变的只剩下沉重,那些灰尘积赞在它身上,剥夺了它作为物灵的活力,将它从活着的奇迹慢慢变为一尊由高温提炼过的金属残渣包裹着的,做低头冲锋状的公牛雕塑。

    它就这样满怀不甘的停在了剑七面前,两根牛角的尖端离寻剑者的身体不足一拳,但剑七连躲闪都懒得去躲闪。看着眼前这一幕,寻剑者的眼中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或战胜强敌的愉快,反倒透露出几点淡淡的悲哀。他说不清为什么,明明这是件好事。

    “呼,成功了。”

    和起司与剑七不同,法师们先是喃喃自语,接着在确认铜牛失去活动能力后因为魔力消耗产生疲劳,最后这些疲劳被喜悦所冲刷,转化为欢呼和笑声。

    他们和周围的同僚相互拥抱,他们确实有这么做的理由。那不可一世的物灵在人类的智慧下再次被关进了牢笼,等待它的是又一次循环。

    剑七将重新变成衣物的灰色长袍托着交回起司手里,后者对他点头致意,用眼神询问是否受伤。倒不是起司累的说不出话,或者对剑七不够重视,只是周围的喊叫声太过喧嚣,他知道自己开口声音也会被淹没。

    重新披上灰袍,这件外衣在保护了剑七之后依然丝毫未损,甚至感觉不到上面有异常的温度。

    寻剑者回以微笑,然后看着周围的人群,摊了摊手。起司朝旁边指了指,二人先后走向人群外围的一块草地,这里地势开阔,似乎本来就是个小空地,倒是没有受到震荡多少影响。

    草地中央放着几块齐腰高的条石,显然平时也是供人坐卧之用的。待两人先后坐下,起司轻轻打了个响指。

    “现在安静多了。”喧嚣依然存在,只是被拉远了距离,不再会影响到他们的对话。灰袍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些人群。

    “他们和你不一样,在下现在确切的感受到了这一点。”剑七轻声说道。然后又转向那头已经变成了雕塑的公牛,“他们拿它做什么?”

    “研究,不过具体是什么研究我就不清楚了。想来是跟元素有关,物灵从来都是最神秘的存在之一,在一些文化中人们将它们和妖精联系在一起,有一定道理,但不绝对。像这头,我就能保证它没有妖精的血统,更像是自然产生的。严格来说,物灵每个都各不相同,有好的有坏的,也有能通晓人言的。不过我倒是更倾向于将它们再单独区分出来,如果物灵具有智慧和善恶之分,它们就已经不是物了,自然该改个称呼。只是例子太少,没法分类。”

    “也许不分类也未尝不可,你不是刚才也说,每个物灵都是独一无二的吗?在在下的故土,有许多专门记载这些异兽怪谈的志怪典籍,他们中也有人想过要将这些异类分类,但最后也只能做个大概。盖其原因,想来也是凡怪异之物,都少见且不可常驻,即如此,人们必然对它们缺乏了解,既无了解,又谈何分类呢?”

    起司点点头,“说得对,你的想法开始像个法师了。对事物的分类必须要依托于对它们内在的认识,如果只是按照表象来区分或使用,结果都会快速陈旧。”

    就在两人说着这些漫无边际的话时,方庚走了过来,“原来你们在这里。这位先生受伤了吗?请允许让我们帮忙治疗。”

    “那倒不必,多谢阁下的关心,所幸我在那异兽面前没受什么实际的伤势,只是有些疲劳,坐下休息片刻也就好了。”

    至少对方问候时的态度和内容让人没有恶感,看得出来,方庚是真的很感激剑七和起司刚才所做的事情。

    而他自己,作为第一个开始施法的人,也可以被当成是除了剑七之外此事最大的功臣,现在却并没有沉浸在同僚的庆祝中,而是很快赶来询问,这让人生不出对他的厌恶。

    “这样吗?那真是太好了。啊,两位是否介意我也坐下休息一下?不瞒你们说,我现在双腿还在发软,铜牛朝你冲过去的时候,我差点叫出来。”

第八百一十三章 所要求的回报

    方庚和两人又说了几句,在话题逐渐枯竭时,他缓缓开口,

    “二位,你们先前在石柱下救我一次,这是私情,帮助学派将逃脱的物灵制服,这是公恩。于公于私,我和整个塑能学派都需要感谢你们。如果你们今天不来,我被砸了事小,那公牛若冲入人群之中,损伤将不可估量。这点不论我还是其他人,都心里有数。所以如果你们想要继续游览学派,请允许我为你们担任导览。而如果,你们在这里有所诉求,我们也会尽全力满足。”

    其实方庚的本意是,以起司剑七二人今日的所为,在塑能学派挂个一官半职也是正常,对于起司来说,他可以有正当身份了解塑能学派的研究,而剑七也可以得到许多好处。

    不过同一句话说的人和听的人不同,意思可能也就完全不同。起司大概能猜到方庚的本意,不过他并不需要再在这里挂个职位。

    何况,如果以万法之城的六芒星来对他的施法倾向进行分析,塑能学派的法术在起司的六芒星中一定属于优先级最低的那一档,他对元素和以此为基础展开的学说并无喜好。

    “既然这样,我希望能见两个人。一位是贵学派之前派驻奔流城的薇娅女士,一位是贵学派的学派代表。不知我们能否有幸见到这两位。”

    起司说的轻巧,听起来也确实如此。毕竟只是要见两个人,怎样也会比得到确实的职位感觉起来要容易办到些。只不过方庚并没有一口答应。

    “按理来说,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我不该推辞,但还是希望能说明要见这两人的理由。”方庚的语气没变,但表情严肃了一些。

    起司点点头,对方的质疑是合理的,

    “薇娅女士和我在奔流城有过一次合作,我们是一起来的万法。之后我和我的同伴留在了通灵学派,这几天没来得及与她联系。这次来也是希望能跟她再多说些话,而且当时在奔流,她也表示过想要带我们参观贵学派。至于贵学派的代表,则是我的个人愿望,作为一个施法者,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这里的法师,这样的话,自然是能请教到学识最渊博的首席法师为好。不过后者倒也不是主要事宜,能见到薇娅女士就已经足够了。”

    “嗯,原来如此。那请你稍等一下,我去找教务所的人看看你要找的人隶属于哪个研究所,然后再带你过去。虽然早上的事情打乱了原本的工作进度,不过她应该还是会去的。等你们见面,我再去询问学派代表是否可以和你见面。这样安排你觉得可以吗?”

    方庚说着起身,在起司表示没问题后转身走向人群。

    “你知道薇娅在哪个研究所任职对吧?毕竟她的研究很,独特。”剑七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在注意他们之后才开口说道。

    起司倒是表现的没有那么谨慎,他的法术依然在奏效,不仅外界的声音只能以遥远的方式被送入他们耳朵,他们的声音也会迅速消弭在周围的空气中。

    这个法术的原理很简单,所以施展起来也很方便。但如果想要达到现在这种令灰袍都感到满意的效果,则必须要考虑到身处的环境,像是在苍狮或草原上,这道法术绝不会有这般优秀的表现。万法之城,被魔力萦绕的城市,这不是一种描述,在这里所有魔法都会展现出不同的样态。

    “知道,但我不希望他知道我知道。方庚先生跟我们只有一面之缘,虽然一起进行了战斗,但仍然谈不上相熟。我们在这座城市里本没有敌人,一切的起因都是薇娅和她的研究。这件事不论在哪里都很敏感,哪怕在学派内部也是如此。能不拉岸上的人下水最好还是不要。”

    起司这句话其实只说了一半,或许在他们看来,方庚是站在岸上的不知情者。但他已经明白了这座城市绝不像它表面上的那样条例清晰,或许真正站在岸上的人,是他们也说不定。

    剑七听出了灰袍的后半句话吗?多半是听出来了,他的表情带着淡淡的忧虑和不适,寻剑者最近愈发清楚的能感受到自己的情绪,那情绪告诉他他不喜欢这种阴谋交织在一起的感觉。

    可他并不后悔跟来万法之城,如果不是经历过这些,如果不是此时的感受,他又怎能明白自己心中所想呢?

    “对了,你的两只宠物呢?自从进入这里之后就没见它们。蛇还好说,那蜥蜴如此乖巧却是少见。”剑七半开玩笑的问道。

    确实,波菲丝和威道不光没有主动现身,就连刚刚起司将灰袍甩出时都没见到那两个生物的踪影,这难免会让寻剑者感到不解。

    “他们就在这里,只是现在情况未明,让他们现身只会徒增麻烦。这也没办法,用你的说法,他们两个都算是,嗯,邪魔,对吧?”

    剑七笑了笑,然后就用眼神示意灰袍有人接近。几秒之后,方庚再次来到两人面前,“问好了,我们走吧。”

    三人离开草地,周围的人群已经从欢呼中平息,不过脸上还带着成就功绩之后的自豪和喜悦。几个法师正聚在铜牛的身边,看样子应该是在讨论怎么将这个煞星搬运回它原本的居所。

    方庚路过时,几人对他点头致意,也连带着向起司二人表达了感谢。

    “原本的兽栏在震荡中破损了,在物灵下一次苏醒之前,我们得优先将它修好。其他的人也开始排查其它收容所的情况,希望造成的破坏不至于太多。”

    方庚在走出一段距离后和两人说道,“对了,或许是我多嘴,不过人都有好奇之心,还望见谅。我听说,和薇娅女士一同回来的另一位驻外法师状况不是很好。”

    “确实,我们在奔流时一同对抗了某些危险的存在。和那东西相比,刚刚的物灵还算的上是温顺。对此我也很内疚,因为最早发起任务的人是我。”

    起司没有说出他们在奔流到底对抗了什么,邪神和邪神子嗣的概念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不清楚。而在大部分法师中,他们不相信那些邪神具有超凡的神性,大都只认为它们和其它原始崇拜没有区别。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没错,错只错在,和神性相比,邪神所具有的禁忌力量更加危险。

    “原来如此。看来奔流也不是很太平啊。您如果愿意,可以再多给我讲讲吗?等到典礼结束过后,我应当会接替薇娅女士的职位,成为一名外驻法师,但还没有决定去哪里驻扎,这就算是提前习惯工作吧。”

    起司挑了挑眉毛,“好的,我很乐意。”

第八百一十四章 长远规划

    方庚即将成为外驻法师,这是巧合吗?

    刚好一个被起司他们第一眼见到的人就将接替薇娅的职位。但很快这种荒诞感就消失了,因为按照方庚的说法,典礼之后万法之城中会经历一次小外派潮,会有将近两成的成年法师陆续离开万法前往世俗的城邦进行外驻。

    五人中就有一人,这样的几率不算高,但当它意味着有五分之一的研究和教学力量将暂时从这座城市里消失的时候,这种调整和付出就让人疑惑于它的必要性和所能达成的目的。

    “听说这是几位学派代表和最资深的法师们一同制定的计划,目的是为了更好的发展城市。在典礼之前,万法的目标是成功完成典礼,而在典礼完成之后,万法的目标则会变成对人才的历练。多年以来,我们都对世俗保持着克制的介入,外驻法师的数量很少,而且多是奔流这样的自由城邦或政局稳定的王国。这次算是改变策略,会审查外派法师的能力,将我们派往之前涉足较少的地区,甚至可能会是战乱地区。”方庚边走边解释道。

    起司听了稍一思索,也就明白了这里面的意思。万法之城不是靠六个学派代表来维持的,六大学派自身都只能算是在城市内的部门,真正规划着这个城市从前到后的,是站在阴影中的古老者。

    拥有这些掌控者对于整个万法之城来说并不完全是件坏事,表面上看,城市里的法师们似乎是被暗中利用,将自己所有的研究和成果都奉献给了一群根本未曾听说过的阴谋家。但他们能够拥有这些知识,并进行研究的土壤,也是由古老者亲手洒下,更多时候,他们就是土壤本身。

    其中最显著的表现在于,古老者们是具有丰富阅历的,他们会在暗中引导城市的发展,在一段时期内规划它未来的目标。

    光是这一点,很多世俗国家就无法做到,因为大部分时间国王所考虑的都是如何维持子民与贵族之间的权利平衡,以及自己或奢侈或朴素的爱好。

    况且就算他们对王国进行了规划,多半也是无法达成的,这种国家级的计划可不是某项工程,可以通过外观来推测它的进度,在对各项境内数据没有概念又无法收集的时代,推广政策的结果很难量化。

    古老者们作为施政者的手腕无需质疑,虽然这座城市暗流涌动,但哪个城市又不是如此?相较之下,如果不是典礼将近,万法的治安根本不足以被称之为问题。

    正是他们的暗中引导让这座城市汇聚起了难以想象的力量,以至于这股力量强大到足以将它升上天际。让自己的城市翱翔于天空,这应当是某种常人只能当成是戏言的事情,可古老者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们不仅能做到这件事,甚至还能先一步对升空后的万法进行准备和调整,他们的目标并不因此而终结。

    那么不妨来猜测一下古老者们下一步的打算。在将万法升上天空之后,首先要解决的一定是城市的复原和维持,与大地斩断连接意味着水源和食物来源同样没有了保障,这些依靠庆典前囤积的物资可以应付过一段时间,但绝不是长久之计。

    同样的,如果今早的震荡真的是为了升空所做的准备的话,那可以预见的是,在典礼真正完成之时,整个万法之城的建筑也将在震荡中遭受巨大的损失,对城市的重建同样会急速消耗物资。

    不过,既然这个庆典筹备已久,想来古老者对这些物资损耗肯定也是有准备的,派出法师们去往世俗国度,并不是为了筹集物资或减少压力。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更大规模的搜集魔法典籍?这现在也能做,完全不必等到典礼完成后再开始。那么,获取世俗的权利?同样看不到合理性,如果他们想要成为世俗国家的统治者,耗费心力与时间来成立万法无疑是一件绕了远路的事情,有许多更好的计划能在这段时间中提供更多收益。

    起司想不明白。回忆起与古老者们的两次见面,他除了意识到对方是资历与能力都在自己之上的法师之外并没能对他们的诉求有所了解。

    这些人到底是谁?他们在追求什么?他们为什么对那追求如此执着?这肯定是有一个答案的,因为按照古来的例子,如果一个水平相近的团体没有一个共同目标,且对实现这个目标的方式有着较高的共识,那他们就会很快分裂或相互算计,尤其是在已经有所成绩的前提下。至少现在法师们的斗争不会影响古老者之间的关系。

    想不明白,也就无需立刻得出答案,在未知的部分过多的情况下,即便强行得出结论往往也只会是漏洞百出的猜测。不过起司可以肯定的是,一群资历可以和自己老师相提并论的法师,即便他们的水平尚不及第一灰袍,所要追求的事情也定然会影响深远,只是尚不知晓这个影响的结果是好是坏。

    好坏?真是简单的二分法啊,那么自己的老师,那位第一灰袍呢?他将那些知识教给了包括起司在内的诸多学徒们,这些人又将对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影响呢?也许什么都影响不了吧,毕竟在更长远的视角下,起司所做过的事其实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在时间之流中它们终将过去。

    “对了,薇娅女士所任职的研究所主要研究什么方向?说来惭愧,虽然我和她认识了些日子,但对她在这里的情况还不是很熟悉,也就只知道她是塑能学派的法师。”

    起司将脑中关于古老者们计划的念头压下,决定先回到眼下的情景。这一回来他才发现,自己对薇娅确实了解的不多,还不够多。

    “这不怪您,老实说我也是刚才才从教务所那里知道塑能还有这样一个研究所存在,薇娅女士所属的是物能研究所。这个研究所的研究目标是物质之间的能量转换,我属于古典元素派,对这些了解不多,也许这是和转化学派有所交涉的中间研究吧。万法这些年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些高端法师因为某项发现建立了独立的研究所,不过它们经常是临时的,会随着研究的中止而解散,没办法长久。”

    方庚的话说的多少有些傲慢,不过结合他所提到的自己所属的专业,倒也不难理解。在他这种较为传统的法术研究者看来,像物能研究所这样的机构大概率只会昙花一下,贡献少量成果后就消失不见。

    不过显然,现实与方庚的猜想不大一样,关于物能研究所的成果,可不是昙花一现那么简单。

第八百一十五章 物能研究所

    如果说塑能学派的中央广场给人的感觉是以理论辩证来作为学派发展的主要手段的话,那随着方庚和起司他们的深入,这个学派的风貌渐渐展示的更加全面。塑能学派,即型塑能量的学派,型塑是手段,能量是条件,二者缺一不可。

    手段来自于魔法,来自于对魔力的使用技巧,而条件却不能从内部获得,必须要依靠外部环境。因此要说起来的话,或许塑能学派才是对外部环境要求最苛刻的学派,因为他们的许多法术必须要在特定的地点才能使用。

    这就使得塑能学派的内部存在着许多为了满足施法条件而设立的设施,或者说景观。比如用于研究水的石质池塘,用于研究沙的砖井,和生命学派不同的是,塑能内部的设施从未想过要还原某种自然环境。

    对于塑能法师来说,从自然环境中找到他们要调用的元素和能量原本就是种阻碍,在训练技巧时能够将其暂时去除才是更有利于掌握魔法的教学环境。因此这些储存自然元素的设施都有意将自身储存的元素提纯,让它们含有的杂质少一点,再少一点。

    不过这些原本以大理石为主体建筑的优雅设施现在都显得有些狼狈,原本清澈的水池在震荡中被污染,池底的岩石因为挤压而出现了裂纹,泥沙和杂质顺着这些裂隙如血液般从其中流出,在水中晕染成大片浑浊的谜团。

    砖石间用来填补缝隙的材料也出现了破损,储存在竖直井状容器中的沙子从裂口中缓缓流出,让人想起被戳破的米袋。不过现在整个学派的精力都在抢救主要建筑和实验室中的重要物品,以及对那些建筑结构进行初步的加固,还没有来得及处理这些。

    “正如我之前说过的,今天不是个参观的好日子。”方庚走到破损的沙井旁边,将手伸入其中,他轻声念出几个音节,魔力在沙子里流动,如同有蛇在其中蜿蜒而行。

    沙子停止了泄露,那些位于破口处的沙子好像以一种极为巧合的样态彼此相互卡住,组成了一道临时的墙壁。

    “尽力而为吧,对那边的水池我就没有办法了,水不是我擅长的部分。而对水有研究的人脾气都有些,善变。如果他们知道我擅自出手,可能反倒不高兴。”

    “所以塑能的内部是以基础元素来划分方向的吗?我之前听你说你所从事的是古典元素的研究,如果我没理解错,那应该指的是地水火风。”起司随口说道。

    “不尽是如此。最早的时候我们确实想过要用元素来作为学派内部的学院划分标准,但很快意识到这过于保守了,并且还显得死板而抑制创新。这话让我来说还真有点怪,因为我所就职的就是当时这种理念的提出者所在的学系,也就是您口中以地水火风作为基础的。不过对于风这一元素,我们内部也持保留态度,我的一些同僚坚持认为应该用以太的概念来代替风,但要我来说两种只是在叙述方式上略有不同罢了,现如今已没有本质的区别。”

    灰袍略微点头,然后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塑能学派内部是以什么标准进行细化研究的呢?”

    “其实真要说的话还是比较模糊的,就如我之前说的,现如今的研究方向大多比较自由,而且以实用为主。比如原本的风元素研究者中,就有不少去和图腾学派的人一起尝试着研究飞行器的开发,奔流城的空舟就是他们的研究产物。所以大体上会分为理论和实用两方面,而在理论一侧中又大致分为元素和能量两个大类。”

    可能是之前的表现确实赢得了方庚的好感,也可能是这些本就不是秘密,起司只是稍微一问,他就已经将灰袍想知道的和盘托出。

    “能量和元素吗?”起司没有进一步询问它们的区分依据和不同,因为他大致已经有了猜想。到目前为止,他的好奇心还算是适当。

    “啊,我们到了,前面就是物能研究所,看起来他们受到影响的程度并不大。”方庚对着远处一栋从岩壁中伸出的建筑说道。

    那建筑的正面也使用了白色的石料,而从侧面则能看到从人工石料到自然石材之间的过渡渐层,到最后整个建筑完全融入山体,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古代的神殿。

    “大卫的旅店跟这里相比就是狗熊住的山洞。”剑七低声对研究所的外观评论道。不过用一座正规研究设施的规格和一座小旅店相提并论,确实也有失公允。

    “但它们都是依靠着山体建立的建筑,至少这能说明为什么在震荡中两者都没什么损失。”起司耸耸肩回答道。

    不过他也得承认,这里以及整个塑能学派的建筑风格都令人感到赏心悦目,在目前他造访过的几个学派中是最让人喜欢的。这不禁让他怀疑设计这些建筑的人究竟是谁。

    “来吧,看来我们要进去才能找到薇娅女士。你们来的仓促,学派没有来得及通知她,不过这也算是个惊喜了对吧?”

    三人走向研究所的入口,方庚对门口的学徒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身份标志,后者简单做了记录后就予以放行。整个过程持续时间不长,但还是让方庚感到了些许不满,“奇怪的规矩,其它研究所可不会记录访客的身份。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对此起司他们倒是更能理解,毕竟作为和生命学派冲突的前沿阵地,研究所自然不可能无所防备。

    方庚肯定是知道万法的法师之间存在的竞争关系的,但他估计想不到这个在他看来并不如何显赫的地方现在正处于什么样的风口浪尖。如果他知道的话,也许根本不会同意帮起司他们带路。

    “不好意思,我们想要见薇娅女士,请问她的研究室在哪里?”

    “左三过道第三间,不过她在不在就不知道了。已经有几天没见过她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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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177/ 第一时间欣赏灰塔的黎明最新章节! 作者:湖中羊所写的《灰塔的黎明》为转载作品,灰塔的黎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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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算是一个冒险故事吧,一个在血与酒,剑与魔法,龙与恶魔存在的世界里一个法师的故事。书友群:193123031欢迎前来催稿灰塔的黎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灰塔的黎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灰塔的黎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