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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明王首辅txt下载     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47章 连坑带吓

    徐晋踹毕春这两脚看似十分凶狠,实则却是控制了分寸,所以毕公公所受的伤害并不重,但是,侮辱性却很强。毕公公气得是连肠子都充血了,偏偏又不是徐晋的对手,挨了两脚后便不敢再近身了,只是离远骂骂咧咧的。

    “徐晋,你好……好好大胆,竟……竟敢烧毁反诗,意图包庇反贼,该当何罪!”毕公公一边尖声叫嚷,一边直哆嗦(气的)。

    徐晋好整以暇地抛了抛手中的打火机,没错,就是打火机,黄铜做的轮式燧石打火机,样式跟七八十年代的煤油棉芯打火机差不多,用黄铜做出来就更加精致漂亮了,也更有年代质感。

    这自然又是徐晋自己“设计”,再由贺芝儿造出来的小玩意,一共只做了十只,徐晋拿了两只,剩下的都被嘉靖这小子私吞了。

    “什么反诗?本王没见过,毕公公可不能血口喷人,须知本王也是有脾气的。”徐晋煞有介事地道。

    毕春气极反笑道:“北靖王爷休想抵赖,这里的人都可以作证,就是你把反诗给烧了的。”

    徐晋目光扫过两名领路的小太监,还有四周的宫卫,扬声问道:“你们看到本王烧了什么反诗吗?”

    两名小太监面面相觑,不敢作声,宫卫们离得远,立即装作老僧入定状,显然也不想掺和其中,毕竟这两位他们都得罪不起,更何况他们只是见到徐晋烧了一张纸,至于纸上与了什么,他们的确不晓得。

    毕春察觉不对劲,立即指着两名小太监道:“你们刚才都看到了吧?不用怕,这可是谋反重罪,就算北靖王也是兜不住的,你们大胆出来作证,咱家绝对保证你们的安全。”

    两名小太监闻言反而更加不敢出声了,毕春刚刚才被北靖王爷大脚修理,他们才不信毕春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毕春见状抓狂了,上前便抽了两名小太监各一记耳光,厉声骂道:“混账,你们是哑巴,还是也想造反?”

    徐晋剑眉一挑,冷笑道:“毕公公好大的威风,竟然当着本王的面,公然胁迫他人污蔑本王,真当本王是泥捏的不成,信不信本王这就带人把你们西厂给拆了。”

    毕春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若是别人说这种话他肯定嗤之以鼻,但说话出自徐晋之口,他却不得不仔细掂量了,这位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徐砍头,光是当年火烧通州城就烧死数以万计的鞑子,就别提这些年他东征西讨的手下亡魂了,西厂那点人估计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呢。

    毕春这大半年来呼风唤雨,风头十足,直以为天下人都怕他,结果今日遇上强势而不讲理的徐晋,这才明白自己也只是盆菜。

    如今证据被烧了,又没人肯出面作证,毕春感觉自己眼下就是一个任人欺负的孤儿,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差点就哭出来了,猛一跺脚狠道:“徐晋,你以为烧了反诗就万事大吉了,天下人可不是傻子,皇上更加不是,咱家这就找皇上评理去,你给咱家等着。”

    毕春是真的怕了徐晋,急急脚跑了开去,一刻也不敢多待。

    “哎,毕公公留步,有话好好说嘛,才多大的事呀,何必惊动皇上呢。”徐晋举步便追,一边还说风凉话。

    毕春见到徐晋竟然大步追来,差点便吓尿了,于是跑得更快,只是这老胳膊腿哪跑得过年轻力壮的徐晋,很快就被追上了,只觉脖子一紧,已经被徐晋从后面箍住。

    “你想作甚?王爷可是读书人,有话好说,可不能再动粗了。”毕春战战兢兢地道。

    那些宫卫都抻长脖子,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拉架,两名小太监刚才被毕春抽了一记耳光,此时都躲得远远的,恨不得徐晋狠揍毕春一顿才好呢。

    然而他们失望了,徐晋并没有动手,反而十分友好地搂着毕春的肩膀,谆谆地说道起来,只是离得远,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老毕呀,别紧张,本王可是文明人,轻易不动手打人的,能不能心平气和地听本王说几句。”徐晋搂着毕春的肩头,后者畏畏缩缩的,倒像是被老鹰抓住了小鸡似的。

    毕春又恨又怕,但见徐晋似乎真没有动手揍自己的意思,定了定神道:“王爷能不能先松开手,咱家洗耳恭听便是。”

    徐晋果然弄开了手,拍了拍掌道:“这就对了,大家都是体面人,何必弄得彼此都不体面呢。”

    毕春黑着脸没作声,心里却是狠狠地问候徐晋的祖宗十八代。

    徐晋一本正经地道:“毕公公,说句老实话,本王烧了那首诗是为你好啊。”

    毕春心里呸了一声,依旧黑着老脸。

    徐晋轻咳一声道:“本王说的可是真心话,毕公公既然不信,那便尽管找皇上告状去,本王绝不拦着。”

    毕春冷笑道:“当真不拦?”

    徐晋点头道:“毕公公尽管去,不过去了别后悔!”说完双手抱胸,一副你随便的表情。

    毕春抬脚便走,走了几步后发现徐晋果真没有追来,不由心中生疑,他虽然打死都不信徐晋会为自己好,但又好奇徐晋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又往前走了一段,见徐晋依旧无动于衷,毕公公疑心更重了,最后忍不住转身折了回去,行到徐晋面前拱手道:“咱家不明白,还请王爷赐教。”

    徐晋嘴角略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反问道:“毕公公还记得那首诗是怎么写的吗?”

    “咱家自然记得,化成灰也记得!”毕春一挺老腰傲然道,不过眼珠却是狡猾地乱转,心里琢磨着徐晋的真正用意。

    徐晋却徐徐地吟道:“暗云飞雪连月昏,豺狼吼笑鬼哭魂。有朝一日圣心动,山河涣然气象新。本王念得对不对?”

    毕春点了点头,忽然又觉得不妥,摇头道:“不对不对,是有:朝一日乾坤动,不是:有朝一日圣心动。”

    徐晋摇头正容道:“看来毕公公真的是年纪大了,才一会儿就记错了全诗。”

    毕春一下子便蹦了起来,尖声嚷道:“咱家没有记错,是北靖王你记错了。”

    徐晋不屑地道:“本王连中五元探花及第,诗词独步大明,有过目不忘之本领,会记不住区区一首诗?说出去也没人信,皇上也肯定不信,倒是毕公公你,年老样衰,又没什么文化,记错了也很正常。”

    “你……你放……,故意的,你这是故意篡改反诗。”毕春气得张口结舌,这次他是真的领教到徐晋的“险阴”了,先是烧了反诗原稿,然后再口头篡改,这样就“死”无对证了,可恶,太阴险狡诈了!

    果然,徐晋面色一沉道:“毕公公,东西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本王篡改原诗,证据呢?拿不出证据来,小心本王反告你污蔑。”

    毕春冷笑道:“徐晋,你确实很狡猾,但别忘了欧阳德还在西厂大牢中,皇上也不是任你蒙蔽的,行,咱家也不跟你耍嘴皮子,咱家找皇上评理去。”

    徐晋道:“毕公公且慢,本王的话还没说完呢,你昨天是不是被皇上训斥了一顿?再闹出点不好来,只怕你这西厂提督也不用干了。”

    毕春面色大变,脱口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晋淡然一笑道:“皇上昨天下午驾临蔽府了,毕公公身为西厂提督,不会如此耳目闭塞吧?”

    毕春面色再变,他当然知道昨天嘉靖微服私访了徐府,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忌惮徐晋。

    徐晋见到总算震住了毕春,便趁热打铁道:“欧阳德这首诗确实有表达对朝堂不满的意思,但更多的是对西厂和毕公公你的不满。诗中的“豺狼吼笑”无疑指的就是你们西厂,即毕公公你。”

    毕春冷哼一声道:“咱家尽心尽力为皇上办差,酸子们不反思己过,反而抹黑污蔑咱家,不过只要皇上明白,咱家就算担此骂名也问心无愧。”

    徐晋冷笑道:“皇上明白又如何,但当真正民怨沸腾的时候,试问皇上会拿谁出来平息众怨,安抚民心?”

    毕春默然无语,眼底分明闪过一丝惧意。

    徐晋又道:“这两年来,本王虽然不在京,但观昨天百姓对待毕公公手下那些人的态度便知,如今京中百姓到底有多么恨你们西厂,须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当民怨变成了民怒的那一天,就是你毕公公的末日。”

    毕春冷笑道:“一帮泥腿子罢了,咱家会怕他们,北靖王休想恐吓咱家。”

    徐晋淡道:“本王不是恐吓,是好言相劝,欧阳德这首诗其实算不上是反诗,只是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愤罢了,毕公公硬要往造反上扯,必然会牵连甚广,到时不知又有多少人头落地,以后这笔账也会算到你毕公公头上。天道好还呀,刘瑾就是毕公公的前车之鉴,想必毕公公也不想落得个千刀万剐的下场吧?”

    毕春面色阴沉地盯着徐晋,内心显然是怕了!

第1448章 热闹慈宁宫

    徐晋见火候差不多了,又自来熟般拍了拍毕春的肩头道:“本王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吧。”说完便继续往乾清宫的方向行去。

    毕春像石化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色变幻不定,显然还在回味徐晋刚才所说的话,当他回过神来时,发现徐晋已经走没了踪影。

    “好厉害的一张嘴,咱家竟然被他的一番说辞给绕进去了。”毕春懊恼地猛跺一下脚,犹豫了半响,最后还是往乾清宫赶去。

    然而当毕春赶到乾清宫养心殿时,发现皇上并不在,一问之下才知去了慈宁宫,而徐晋也往慈宁宫去了,于是毕春马上也赶往慈宁宫。

    此刻的慈宁宫十分热闹,除了嘉靖外,吴皇后和一众妃嫔都到齐了,永福和永淳公主竟也在场,想必是年前一家人聚一聚。

    话说当徐晋到了乾清宫,得知皇上竟在慈宁宫后,本想打道回府了,但是嘉靖却留了话,让到慈宁宫中去见他,所以徐晋只能硬着头皮前往慈宁宫。

    “皇上,北靖王爷来了,在宫门外候见。”一名宫人进来禀报道。

    嘉靖闻言笑道:“这家伙现在才来,快快叫他进来吧。”

    吴皇后听闻是徐晋来了,不由双眉挑了挑,不悦之色溢于表面,倒是永淳公主笑嘻嘻地偷捏了一下姐姐永福公主的手腕,后者顿时颊生微霞,嗔怪地白了妹妹一眼,不过一双美眸已不由自主地往殿门外望去。

    贺芝儿更是喜上眉梢,脱口道:“皇上,我哥几时回来的?也不见你提起。”

    嘉奖得意地道:“徐卿昨日中午就进城了,朕不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开心吧?”

    贺芝儿甜甜地点了点头,吴皇后见状不由微拉下了脸,心中闷闷不乐,暗忖:“看来毕春说得对,徐晋一日不倒,终究是个极大的威胁。”

    这时,徐晋被太监领了进来,眼见如此阵容,不由暗汗,嘉靖这小子真不靠谱,明明是你自己一家子团圆,巴巴把我叫来慈宁宫作甚?

    “臣徐晋拜见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徐晋上前跪倒行礼。

    “免礼,徐卿快快请起!”嘉靖乐呵呵地道。

    徐晋站了起来,又躬身施礼道:“见过两位公主和诸位娘娘。”

    永福永淳和一众妃子也站起来福身还礼。

    蒋太后笑眯眯地打量着徐晋,点头道:“不知不错竟两年了,晋哥儿回来就好,嗯,虽然晒黑了一些,不过似乎更加强壮了,永福永淳,你们说是不是?”

    永淳公主笑嘻嘻地道:“没觉得,还不是当初那个小白脸。”

    蒋太后扬手欲打,喝道:“没规没矩的,成何体统,人家晋哥儿现在可是郡王了。”

    永淳公主吐了吐舌头道:“那母后你还叫人家晋哥儿?”

    蒋太后顿时有些气结,结实地给了女儿一记脑瓜崩,斥道:“牙尖嘴利,难怪到现在也嫁不出去。”

    “永福姐姐不也未嫁,人家可不急的。”永淳公主不以为然地道。

    徐晋不禁暗汗,永淳这只小辣椒还真是什么都敢讲,跟她姐姐相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一个是朝天椒,一个是温吞水。

    徐晋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永福公主,后者此时已经脸红耳赤,眼波与徐晋一触,更是像受惊的兔子一般。

    蒋太后显然有点恼火了,瞪了永淳一眼道:“再胡说八道就把你撵出去了。”

    永淳公主见娘亲动怒,倒是不敢造次了,乖乖地闭了嘴。

    蒋太后略显尴尬地笑了笑,道:“永淳这丫头自小被哀家宠坏,倒是让北靖王爷见笑了。”

    徐晋连忙道:“永淳殿下只是性格率真罢了,其实这样也不错,容易少一些烦恼,多一些快乐。”

    永淳公主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她确实很少有烦恼的时候。

    嘉靖却想起了徐晋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二愣子欢乐多,傻人有傻福”,不由噗嗤的失笑出声。

    “皇上你笑什么?”贺芝儿奇道。

    “没……没什么,朕只是觉得徐卿所言极是。”嘉靖轻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道:“徐卿到兵部交接完了?”

    “臣刚从兵部那边过来,都交接完了,正准备向皇上述职。”徐晋答道。

    嘉靖把徐晋叫来,无非是想制造机会让永福姐姐见一见面罢了,那有心思听徐晋长篇大论,立即摆手道:“这个不用急,回头徐卿补上一份奏本就行了,来人,给北靖王赐座。”

    徐晋刚刚落座,便见毕春那货从外面走了进来,不由心里咯噔一下,这死太监想干嘛?莫非还不死心?

    “奴才给皇上太后请安,给公主和诸位娘娘请安。”毕春屁颠屁颠地跪倒行礼。

    嘉靖皱了皱眉,这奴才越来越没规矩了,这是什么场合,竟然不召而来,挥手道:“起来吧,有事吗?”

    毕春本来就有些忐忑,此时听出嘉靖语气中的不悦,而且徐晋又大马金刀地坐在那,自然便更加犹豫了,先是偷偷瞟了一眼徐晋,支吾道:“奴才……奴才!”

    吴皇后见状不禁露出狐疑之色,正准备开腔发问,却见内官监掌印太监黄锦笑兮兮地走了进来。

    “奴才拜见皇上太后和诸位公主娘娘,咦,北靖王爷也在啊,拜见北靖王爷。”黄锦笑容可掬地道。

    蒋太后笑道:“小锦子,你又来凑什么热闹?”

    黄锦自小就是嘉靖的伴读太监,蒋太后向来叫他小锦子。

    黄锦谄笑着道:“奴才是给太后和诸位公主娘娘送礼物来了。”

    蒋太后不由奇道:“好端端的送什么礼?你这孩子发财了,还是娶亲了?”

    众人不由失笑起来。

    黄锦汗道:“太后真会说笑,礼物是北靖王爷送的,奴才只是个跑腿的罢了。”

    徐晋连忙解释道:“臣在回京的路上顺道买了些土特产孝敬太后和诸位公主娘娘,麻烦黄公公帮忙送往各宫。”

    蒋太后恍然笑道:“原来如此,王爷有心了。”

    永淳公主凑到永福公主耳边低笑道:“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位送礼娶亲。”

    永福公主正喝水,差点就喷了出来,羞恼地挠了妹妹的腿侧一下。

    这时黄锦已经逞上了一张礼物的清单给蒋太后过目,后者看后乐得合不扰嘴,又递给了吴皇后,吴皇后随便扫了一眼便给递给了贺芝儿。

    贺芝儿认真地看了一遍,发现其中多是自己喜爱的物品,不由喜滋滋的,哥哥还是从前那般疼自己啊。

    “晋哥儿真的有心了,回京还给大家带那么多礼物,花了不少银子吧?”蒋太后乐呵呵的,淑妃和德妃也纷纷向徐晋表示谢意,皆大欢喜。

    这时礼单传到了永淳手里,这妮子倒是眼尖,奇道:“大家都有礼物,为何没有永福姐姐的,徐晋你太过份了吧。”

    永福公主表情有些难堪,低声嗔道:“永淳别胡说,出家人四大皆空,要什么礼物呢。”

    嘉靖哈哈笑道:“怎么可能少了永福那份,避尘居就在徐府对面,徐卿自然直接把礼物送到避尘居去了,何必费事送入宫中呢,徐卿,朕猜得对不对?”

    徐晋点了点头道:“是的。”

    永淳这才转嗔为喜道:“那还差不多!”

    永福公主本来还有些失落的,此时只觉脸颊生热,站起来福了一礼:“如此便谢过王爷了。”

    徐晋连忙起来还礼,毕春那货眼珠骨碌碌的转,眼下气氛如此融洽,看样子徐晋又甚得太后的欢心,这个时候告状实属不智,于是便打消了念头,悄然退了出去。

    徐晋见到毕春偷偷退走,也跟着暗松了口气,这死太监留着也是个祸害,得想办法除掉才行,要不然如芒刺在背。

第1449章 赠君以茶

    嘉靖这小舅子当得真可谓是操碎了心,徐晋离开皇宫时,他竟然让徐晋顺道送永福公主回避尘居。

    徐晋纳闷了,眼下还中午未到呢,永福公主不用如此急着离开吧?一家人年前聚会不该一起吃顿饭吗,结果竟然连蒋太后也不挽留永福公主,真是怪哉!

    皇上的话就是圣旨,没商量的余地,徐晋也只好充当护花使者,顺道把永福公主送回了避尘居。

    马车停在避尘居门前,徐晋本不想进去了,结果马车帘子掀起,永福公主的贴身宫女抱月探出头来道:“居士有些话想跟北靖王爷谈,如果王爷得空的话,不如进去坐一坐。”

    徐晋只好吩咐亲卫们在门外等候,然后便跟着进了避尘居,总管太监夏仁贵见到徐晋,连忙恭敬地行礼,一直陪同到宁秀阁前。

    夏仁贵本来还想跟着进宁秀阁的,却被女官向主事挡了出去,只能悻悻地离开了。

    吴皇后认定了徐晋和永福公主之间有私情,所以派毕春收买了夏仁贵,试图收集两人私通的证据,然后借此来板倒徐晋,结果这两年徐晋都在外领兵打仗,夏仁贵自然一无所获,此时见到徐晋刚回京第二天就登堂入室,心思自然便活泛起来了。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徐晋和永福公主两人若真有私情,如今久别重逢,定然**一点就着,说不得在房间里苟且起来。

    夏仁贵虽然进不了秀宁阁,不过没关系,他已经收买了侍候永福公主起居的一个宫女,倘若真有情况,此宫女会第一时间通知他,然后他就会给吴皇后通风报信,好捉奸在床。

    且说徐晋进了宁秀阁的客厅中坐下,等了约莫半炷香时间,永福公主才从后面出来,业已换了一身朴素的居家常服,不过衣服再朴素也难掩其明妍美丽的容颜,以及娴静端庄的气质。

    两年的时光似乎没在永福公主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倒是身材更加窈窕动人了,娴静时如皎花照水,行动处若柳扶风。

    永福公主目光与徐晋一触,便禁不住霞飞双颊,连刚准备好的说辞都忘了,不好意思地低下臻首,那娇羞的美态倒是让徐晋呼吸为之一紧。

    “永福……居士这两年来可还好?”徐晋轻咳了一声问道。

    “噢……还行,对了,永福要恭喜北靖王爷平定西域,再立不世战功。”永福公主抿嘴一笑,脸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徐晋谦虚道:“上托皇上鸿福,下托三军将士浴血奋战而已,非晋之功也。”

    “北靖王爷过谦了,若无你运筹帷幄功,平西大军断不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战绩。”

    “呃!”徐晋本来口才了得,这时候却不知说什么的好,气氛一度微妙。

    永福公主瞥了一眼略显窘迫的徐晋,芳心不由生出一丝异样来,低下臻首轻抿了一口茶,温声道:“听说北靖王爷刚进城就跟西厂的人起了冲突?”

    徐晋若无其事地道:“小事而已,没想到连永福居士也知道了。”

    永福公主忽然叹了口气道:“这段时间西厂闹得京城鸡飞狗跳的,永福虽然深居简出,但也有所耳闻,北靖王爷深得皇上宠信,若有机会定要劝他一劝,莫要重蹈前人之覆辙才好,永福也曾婉言劝过皇上,只是皇上颇有些不以为然,他至今已御极九载,大明国力蒸蒸日上,难免便有些刚愎自用起来,如今朝中敢谏之诤臣几去,长此以往恐非国家之福也。”

    徐晋闻言不由肃然起敬,永福公主虽然性格上较为温和,但无疑是个兰心慧质,胸有丘壑的女子,嘉靖有样一个姐姐无疑是种福气,只是这小子近些年走得实在太顺了,难免开始骄傲自满起来。

    “正如永福居士所言,皇上自登基以来,大明国力蒸蒸日上,兵强马壮,疆域之辽阔不让盛唐,这是值得骄傲和自豪的,不过永福居士还情放心,皇上或许有些自满,但说他刚愎自用却还不至于,日前臣也向皇上提及了西厂,皇上其实也已意识到问题所在,绝不会犯前人所犯的错。”

    永福闻言点头道:“那就好,王爷的话在皇上心中最有分量,说一句比永福说十句都好使,日后还要多提醒他才好。”

    徐晋点头道:“劝君向善,这是臣子的本分。”

    永福公主嗯了一声,忽然红着俏脸道:“北靖王爷可还记得前约?”

    徐晋自愕了一下,不过马上便明白永福公主所指的前约,歉然道:“等年后天气热起来,本王便马上给居士画第二幅夏时画像,当初由于边关战事突变,这事竟一拖就是两年,实在抱歉。”

    永福公主抿嘴一笑,自嘲道:“但愿接下的一年里大明四境平定,国泰民安,要不然王爷今后只能画永福鸡皮鹤发的模样了。”

    永福公主虽然是笑着说的,但语气中分明夹杂着一丝淡淡忧伤和无奈,徐晋听了亦是莫名惆怅。

    永福公主比嘉靖大了两三岁,所以仔细算来,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在古代绝对算得上是老姑娘了,女子的青春本来就短暂,她已经出家带发修行三年,如此美好的一个女子,难道真要一辈子长伴青灯古佛,孤独终老吗?

    永福公主见徐晋望着自己发怔,先是霞生双颊,接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明妍的脸蛋,吃吃地道:“永福现在是不是就已经又老又丑了?”

    徐晋回过神来,连忙道:“没有,永福居士眉若春山含黛,目似秋水为神,肤赛新剥鲜荔,唇胜三月杏花,怎么可能又老又丑……呃!”

    话说完了,徐晋才意识不到不妥,急忙望向永福公主,后者果然脸红耳赤地低下头,似羞又似恼,旁边的女官向采莲也皱起了眉头。

    徐晋不禁暗汗,刚才那番话如果是对一个现代女子说一点问题都没,可是在古代你这样当面形容一名未出阁的黄花闺女,无疑过于轻浮,甚至是轻薄,更何况对方还是尊贵的大明公主。

    “咳,本王……在下一时失言,抱歉,居士若无其他事,晋便先行告辞了!”徐晋说完站起来拱了拱手,逃也似的溜出了宁秀阁。

    “北靖王爷留步。”宫女抱月追了出来,将一包包装得十分精臻的茶叶递给了徐晋道:“公主说谢谢王爷送来的地方特产,无以回赠,这是公主今年在皇庄亲自采摘的明前茶,送些给王爷尝一尝。”

    徐晋接忙接过道谢,抱月睨了前者一眼,忽然掩嘴轻笑道:“王爷还是第一个如此赞美公主容貌的人。”

    徐晋暗汗,尴尬地道:“本王一时失言,孟浪了,抱月姑娘万勿外传,待本王向公主致歉。”

    抱月笑嘻嘻地道:“致歉倒是不至于,公主也没生王爷的气,去吧,记得抽时间来给公主画像,要不然公主真的就生气了,毕竟已经拖了两年。”

    徐晋拱了拱手,顺着湖边的白沙路前行一段,禁不住打开那包茶叶闻了闻,很香,成色也很好,真是永福公主亲手采摘的吗?

    徐晋不禁想起当年奉旨出兵平西时,永福公主送自己的香囊,里面还有一张平安符,而香囊的手工跟现在装茶叶的香袋有些相似,莫非也是永福公主自己做的?

    徐晋轻不由暗叹一口气,他并不是什么鲁男子,永福公主对他的情意,他又岂会察觉不出来,只是两人之间的身份,实乃不可逾越的鸿沟啊。

    “王爷这就走了?”总管夏仁贵见到徐晋这么快就离开,心里不由有些失望,不过当他看到徐晋手中的茶叶,顿时又眼前一亮。

    徐晋自然不了解夏仁贵包藏的祸心,点了点头道:“本王回京时带回了一些地方特产,宫里的贵人都有,永福居士那份待会对面府会送来,麻烦夏总管安排人接收一下。”

    夏仁贵笑道:“北靖王爷真是有心了,奴才替公主谢过王爷。”

    徐晋与夏仁贵随便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避尘居,但并未回对面徐府,只是派了二牛回去通知小婉一声便径直前往费府,昨天便说好了今日登门看望恩师费宏,另外,翰林检讨欧阳德的事也得跟尽快与费家兄弟通一下气。

    如果只是“大字报”的事,徐晋自问使点手腕还能把欧阳德给救出来,但是如今涉及到“反诗”,要救他就难了,毕春这死太监绝对不会轻易放人,所以须得从详计议。

    且说夏仁贵送走了徐晋,立即便派了小太监潘胜进宫向吴皇后禀报,这次虽然遗憾的没有“捉奸在床”,但徐晋和永福公主有私情的事几乎可以确定了。

    因为夏仁贵认得徐晋离开时手里拿的,正是永福公主今年亲自采摘的明前茶,连皇上也讨要不来,结果永福公主竟然舍得送给徐晋,若说两人之间没有私情,嘿嘿,只怕连鬼都不信!

    所以只要耐心等下去,迟早能抓住两人私通的铁证,到时北靖王徐晋必然就身败名裂了!

第1450章 三姑娘的婚事

    费府的书房内,众人互相见礼后分宾主坐落,费宏居中,费采次座,徐晋右下手,费懋贤和费懋中兄弟左下手。费宏今年六十岁了,不过看起来似乎比前两年还要精神一些,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无官一身轻吧。

    “子谦,你这次回老家,你们徐家村的老族长可还康健?”费宏亲切地问。

    徐晋点头:“他老人家健康得很,虽然八十有六的年纪了,但是眼不朦耳不聋,据说一顿还能吃一大碗干饭,满村子撵鸡赶狗的都没问题。”

    费宏闻言笑道:“那你们老族长倒是好本事,为师也不知能不能活到他这种年纪。”

    此言一出,费懋贤和费懋中兄弟都露出了不安之色,徐晋连忙道:“费师定然是长命百岁的。”

    费宏笑了笑,岔开话题道:“子谦今日到兵部交割了?可曾见到皇上?”

    徐晋答道:“交割完了,兵部伍尚书亲自办的手续,至于皇上,昨日下午便已见过。”

    费宏闻言轻哦了一声,费采的养气功夫终究是不及兄长费宏,忍不住率先问道:“翰林检讨欧阳德之事,子谦可有了计较?”

    费懋贤和费懋中两人不由忐忑地望向徐晋,满大街撒“大字报”的事,他们两兄弟并未与家中长辈商量过就干了,如今东窗事发,他们才跟费宏和费采坦白,结果自然是被狠狠地责骂了一顿。

    徐晋皱了皱剑眉道:“事情有点麻烦,今日我进宫时刚好遇了毕春……”

    当徐晋叙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费宏和费采的面色都变得凝重起来,费懋贤和费懋中兄弟更是吓得脸无血色,微微颤抖起来。

    这也难怪他们会如此害怕的,如果只是撒“大字报”的事,即便最后被欧阳德供出来,顶多就是得罪毕春,有徐晋和父亲费宏罩着,毕春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可是一旦跟造反沾上边,那性质就彻底变了,到时只怕不仅他们小命不保,还会累及家人亲友。

    “唉,欧阳崇一真是糊涂啊!”费懋中焦灼地道,费懋贤亦是六神无主。

    徐晋安慰道:“民受民献不用紧张,原诗已经被我烧了,毕春现在手上没有物证,再加上被我的一顿说辞暂时吓住,未必就会把事情闹到皇上那儿,如今最重要的是欧阳德能守住,只要他坚决不承认写了反诗,那么事情就办。”

    费家兄弟闻言心中稍安,相信欧阳德也会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断然不可能承认自己写了反诗的。

    费宏叹了口气道:“子谦,你向来老成持重,办事滴水不漏,但这件事却处理得太过孟浪了,在皇宫中当众殴打毕春,烧毁诗稿,这固然让毕春吃了个哑巴亏,但也有损你的形象,只怕会落得一个恃宠而骄,专横跋扈的名声。

    而且,毕春只是暂时被你的话术乱了心志,一旦醒悟过来,肯定还是会把事情告到皇上那里的,正所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毕春不仅是皇上的近侍,还是吴皇后的心腹,吴皇后这枕边风一吹,怕是不好办。”

    徐晋苦笑道:“学生也明白这个理,可是当时的情况,学生若不毁去原稿,只怕事情会更麻烦,一旦皇上动怒,毕春必然会借题发挥,大搞诛连,到时不知会有多少人人头落地,就怕民受和民献也难逃一劫。”

    费懋贤和费懋中面色苍白地低下头。

    费采点头道:“大哥,我倒是觉得在这件事上,子谦处理得很好,像毕春这种阴险小人就得跟他比狠耍横,否则真拿他没办法。”

    费宏摇头道:“毕春算什么,只是个暂时得势的阉贼罢了,关键是皇上,皇上精明着呢,别看子谦这事做得干净利索,实则却是破绽百出,只要召来太监侍卫一问就清楚,当然,以皇上如今对子谦的宠信,即便知道了,也会假装不知道,但内心难免不会产生些想法,这对子谦很不利。”

    费采闻言沉默了!

    徐晋淡定地道:“费师还请放心,这点小事皇上还是能容忍学生的,即便皇上对学生真的产生了不满,也总比民献和民受被扣上反贼的帽子要强。”

    费懋贤和费懋中闻言不由露出感激之色,惭愧地道:“子谦,我们连累你了。”

    徐晋微笑道:“咱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帮你们就是帮我自己,民献民受不必见外。”

    费氏兄弟闻言更加惭愧了,费采则满意地捋了捋胡子,事实上,当初把女儿费吉祥一并嫁给徐晋,他是不太乐意的,如今徐晋的官越做越大,甚至位列异姓王,现在也没人再敢嘲笑费家把两个女儿下嫁徐晋了。

    当然,官职大小倒是其次,关键是徐晋人品好,不忘本,如意和吉祥嫁到徐家也很幸福,所以费采对徐晋这个女婿是越来越满意了。

    “子谦,这件事上委屈你了。”费宏叹了口气道。

    徐晋笑道:“学生把诗稿也烧了,人也给踹了,其实一点也不亏,委屈的该是毕春。”

    众人不由都笑起来,毕春确实挺倒霉的,这阉货近段时间威风八面,人人退避三舍,如今满朝文武能让他吃瘪的人屈指可数,偏偏徐晋就是其中一个,所以遇到徐晋他也算当黑了。

    “子谦,为师打算年后便携家眷回江西铅山老家了。”费宏忽然道。

    此言一出,徐晋不由微吃了一惊,就连费采和费氏兄弟露出错愕之色,很明显,这件事费宏还没跟他们提起过,说不定还是刚刚临时起意的。

    “费师缘何突然要回铅山呢?”徐晋不解地问。

    费宏微笑道:“并不突然,其实为师去年就有这个打算了,只是那时子谦还在西域领兵打仗,为师放心不下,如今子谦你已经凯旋回京,又出了这种事,为师更不能留在京城了。”

    费懋贤和费懋中不由低下头面红耳赤,他们当初虽然愤而辞官,但内心还是想再寻机会出仕的,毕竟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年富力强,自然不甘心默默无闻地回老家闲居。

    徐晋皱眉道:“费师如果担心那件事,其实大可不必,学生自问还能摆平,而且民献和民受尚年轻,说不定哪天就被皇上起用了,何必回老家虚度年华呢。”

    费懋贤和费懋中目光希冀地望向父亲费宏,然而后者却丝不为所动,摇头道:“懋贤和懋中并不适合做京官,这个时候就更加不合适,还不如跟着为师回乡静心读几年书,即便稍有长进也是好的。”

    费懋贤和费懋中不由失望地低下头。

    徐晋沉吟了片刻便不再劝了,眼下朝中张璁一党独大,民献和民受确实不宜在朝中为官,回老家蛰伏几年也不失为好办法。

    当然,徐晋也明白费宏离京的主要原因还是担心会给自己添麻烦,想当年费师也是担心徐、费、谢三家势力太大会引起皇上猜忌,这才果断辞去内阁首辅一职的。

    费师为人心胸宽容,对徐晋的好更是没得说的,可以说,如果没有费宏,就没有今天的作晋,没有费宏当年指导学业,徐晋只怕连县试都过不了,所以徐晋对费宏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和感激。

    这时费宏又道:“其实为师这次回铅山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操办小玉那妮子的婚事。”

    徐晋闻言讶道:“三姑娘的婚事定了,是哪一家的后生俊才?”

    费宏道:“赣南郑家,也是个书香世家,对方相貌的品行都不错,十八岁取中秀才,二十二岁中举。”

    徐晋笑道:“那敢情好,费师总算了却一庄平生心事了。”

    费宏开怀笑道:“子谦说的是,为师头上一半的白发都是因为小玉这妮子愁的,若再嫁不出去便送她上山当姑子了。”

    “小玉姑娘美丽聪明,谁娶到她都是福气,怎么可能嫁不出去吧。”徐晋好笑道。

    费宏自嘲道:“福气啥,只要人家不退货,为师就烧高香了。”

    徐晋不禁莞尔,剑眉一挑道:“我看谁敢!”

    费宏哈哈一笑:“她有个异姓王的姐夫,还人称徐砍头,确实没人敢。”

    费采等人也跟着笑起来,徐晋笑了笑问:“好日子定在何时?”

    “八月中秋之后。”

    徐晋点头道:“到时学生一定到。”

    费宏闻言自然十分高兴,以徐晋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若是能出席小玉的婚宴,费家自然倍有面子,小玉嫁到夫家后腰杆也能挺得更直。

第1451章 真义士也

    滋……

    通红的烙铁印在胸膛上,登时青烟直冒,皮下脂肪都化成了油渗出来,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焦糊味儿,欧阳德惨叫一声又晕死过去,这已经不知是他第几次晕倒了,总之,此刻的欧阳德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肉,十根手指头都被竹签子扎烂了,指甲都变成了黑色,简直惨不忍睹。

    “欧阳德这个酸子的骨头倒是挺硬的,用冷水泼醒他,继续用刑,咱家就不信他是铁打的。”毕春有点气急败坏地吩咐道。

    立即便有番子提来了冷水兜头淋下,昏迷的欧阳德倒是被淋醒了,但是已气若游丝,脑袋和双手软绵绵地垂下,奄奄一息。

    “督公,若再用刑的话,这酸子恐怕得嗝屁了。”负责用刑的番子翻了翻欧阳德的眼皮,发现后者瞳孔涣散,便如实禀报道。

    毕春又气又恨,他今日在皇宫中吃了徐晋的亏,偏偏又不敢向皇上告状,差点没憋屈死,回来后便狠狠地拷问欧阳德,只是后者实在骨头硬,愣是不肯供出同党或幕后主使人。

    “把他放下来,灌点糖水,就这样死掉太便宜他了。”毕春悻悻地吩咐道。

    番子们便把欧阳德从刑具架上放了下来,又灌他喝了半碗糖水,片刻之后,欧阳德果然慢慢缓了过来,呼吸也平稳了些。

    毕春行过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欧阳德,狞声道:“西厂有一百零八种酷刑,才使了一小部份你就受不了了,识相的话便把所有共谋者供出来,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呸,阉贼,你不得老死!”欧阳德虚弱地呸了一口,眼情中满是不屑。

    毕春腾的一下便怒火中烧,踩住欧阳德的左手便使劲碾了几下,后者痛得再次晕死过去,不过马上又被冷水泼醒。

    毕春弯下腰去,面容扭曲地狠声道:“欧阳德,你意图谋反,有反诗一首为证,抵赖不了,咱家劝你还是爽快点供出同谋和幕后主使者,争取戴罪立功,若仍旧冥顽不化,咱家便禀明皇上,诛你三族,到时你一家老少都得——死!”

    欧阳德忽然笑了,吐出一口血沫道:“好,我招供,快拿文房四宝来。”

    毕春愕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之色,一秒钟前还打死都不肯招,现在竟然突然愿意招供,还要自己动手写,这转变也太快了吧,让他有点接受不了。

    “当真?咱家虽然识字不多,但休想在咱家面前耍花样。”毕春警告道。

    欧阳德不屑骂道:“该死的阉贼,入你八辈子祖宗,还要不要老子的口供了?不要拉倒,老子还不想写呢。”

    毕春差点连鼻子都气歪了,不过仍然沉着脸吩咐手下取来了笔墨纸砚。

    “扶我起来!”欧阳德淡道,两明番子正欲上前扶,欧阳德却一指毕春道:“让你扶。”

    毕春登时跳脚,尖声道:“好大狗胆,竟敢让咱家扶你?”

    “那你还要不要口供了?”欧阳德冷笑道。

    毕春暗恨,犹豫了一下还是亲自上前把欧阳德扶起来,嘴上却阴恻恻地道:“若是敢消遣咱家,咱家定将你剥皮、拆骨、抽肠、点天灯。”

    欧阳德轻蔑地冷哼一声不接话,毕春把他扶到案后坐下,一名番子麻利地铺上一张白纸。

    毕春寒声道:“笔墨纸张都准备好了,写吧,把所有同谋都统统供出来,不许有半点遗留,还有,把你那首反诗也写上。”

    欧阳德实在太虚弱了,坐在椅子上摇摇欲坠,深呼吸了几口才勉强坐稳,伸出血淋淋的右手拿起毛笔醮上墨水,缓缓地书写起来。

    毕春立即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文胆蒋秀才也凑近来观看。

    只见欧阳德颤颤巍巍地写下一个“天”字,或许是写顺了,接着又刷刷地又写了三个大字“诛地灭”,合起来就是“天诛地灭”

    毕春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喝道:“咱家要的是口供,瞧你写的什么玩意!”

    欧阳德没有理会,继续又加了四个字“权阉毕春”,合起就是“天诛地灭,权阉毕春”。

    毕春气得几乎头顶冒烟,戳着欧阳德的鼻子骂道:“好你个野牛入的酸子,不知死活……哎哟!”

    毕春还没骂完,欧阳德已经一甩毛笔,笔尖上的墨汁登时甩了毕春一嘴脸,估计还进了眼睛,后者惨叫一声,捂住脸使劲使揉,当场变成了黑脸太监。

    “督公!”一众番子纷纷围上去,手忙脚乱地取来清水给毕春洗脸洗眼。

    欧阳德看着哈哈大笑:“阉贼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王八蛋,反了反了,给咱家把他绑起来剥皮抽肠。”毕春跳脚尖叫。

    那些番子立即凶神恶煞地扑上来,试图把欧阳德重新绑上刑架,结果后者已经抓起了那块墨砚狠狠地拍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嘭的一下,当场鲜血直流,与墨汁混在一块淌下,殷红的血变成了黑红的血。

    扑通……

    欧阳德的身体顺着椅背缓缓地滑下,最后头下脚上地歪倒在地,毕春不由傻了眼,番子们冲上前探了探欧阳德的鼻息,发现已经没气了,吃吃地禀报道:“督……督公,死……死了!”

    “呸!”毕春恨得直跺脚,狞声骂道:“该死的贱种,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来人,去把欧阳德的两个儿子抓来,咱家倒要看看这两个小兔崽子是否有他们父亲的一半骨气。”

    …………

    腊月二十八日下午,徐晋从兵部尚伍文定府中出来时已经傍晚了,天色阴沉沉的,起风了,看样子又要下雪了,扑面而来的冷风中还夹杂着鞭炮燃烧后的硫磺味儿。

    徐晋紧了紧大麾,弯腰登上了马车,二牛轻车熟路地挥动马鞭,赶着马辆驶离。就在不久前,徐晋和伍文定谈了近个时辰,气氛虽然不是很和谐,但最后还是成功说报伍文定继续留下来执掌兵部。

    伍文定虽然跟王守仁相熟,但性格跟老王迥然不同,此人过于刚直,对徐晋明哲保身的做法自然十分不满,当场训斥了徐晋一顿,不过徐晋也没跟他争辩,只是分析陈述个中的厉害关系,劝说伍文定不要因一时意气而摞挑子不干,这样只会把朝堂拱手让给张党。

    最后伍文定显然也听进去了,同意继续留任执掌兵部,但也要求徐晋不能再当“缩头乌头”,必须站出来压制张党和太监势力,徐晋经徐阶那晚提醒后,本已经打算争了,自然爽快地答应了伍文定。

    两人达成了口头协议后,气氛倒是缓和下来,伍文定问及王守仁去世的情况时,还掬了一把眼泪,想当年在江西镇压宁王之乱时,伍文定可是王守仁麾下的得力干将,两人之间的关系亦师亦友。

    且说徐晋在马车中闭目养神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马车便回到小时坊徐府了,刚进门,门房徐寿便禀报道:“王爷,锦衣卫的韩同知来了,此刻正在客厅中等候。”

    徐晋点了点头问:“他来了多久了?”

    “有半个时辰了!”徐寿答道。

    徐晋脱下大麾交给赵大头,举步便进了前院客厅,果然见到锦衣卫指挥同知韩大捷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那抠手指甲。

    “老韩来了!”徐晋朗声笑道。

    韩大捷吓了一跳,急忙跳起来行礼道:“韩大捷拜见北靖王爷。”

    徐晋笑道:“不必多礼,坐吧,有点事耽搁了,倒是让你久等了。”

    韩大捷连忙道:“属下也没等多久,才来了一会。”

    徐晋笑了笑,命人重新上了茶水,这才正色道:“老韩,本王让你打探的事情可清楚了。”

    韩大捷跟徐晋可谓是老熟人了,谢小婉甚至对韩大捷有过救命之恩,想当年陆炳为了杀人灭口,把韩大捷一家都杀了,韩大捷身受重负逃进了徐府,被谢小婉救下才捡回了一命。

    韩大捷立即道:“都打探清楚了,只是王爷想救从西厂救出欧阳德,只怕是不可能了。”

    徐晋皱了皱剑眉道:“为何?”

    韩大捷压低声音道:“因为欧阳德已经死了!”

    徐晋面色微变,沉声问:“几时死的?怎么死的?”

    韩大捷面露敬佩之色道:“据属下安插在西厂的眼线所讲,毕春昨日从宫里回来就死命地拷问欧阳德,只是这个欧阳德骨头硬得很,即便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也不肯招供,最后还借机嘲弄了毕春一顿才自杀。”

    韩大捷把眼线打听来的情况向徐晋说明了一遍,徐晋听完后亦不禁心生敬佩,这个欧阳德是条汉子,真义士也。

    韩大捷却叹了口气道:“欧阳德虽然不怕死,但是他的妻儿怕是没有这种硬骨头啊。”

    “毕春还抓了欧阳德的妻儿?”

    “何止妻儿,连父母叔伯都全抓了,西厂做事比咱们锦衣卫还要狠绝得多!”韩大捷道。

    徐晋剑眉挑了挑,欧阳德宁愿自杀也不把同伴供出来,这种人有情有义,的确值得敬佩,看来这事自己得管,无论如何也得保住他的家人,亦算替两位大舅子还人家一个人情了。

第1452章 嘉靖九年

    万物迎春送残腊,一年结局在今宵。

    在热闹喜庆的爆竹声中,大明送走了嘉靖八年的最后一天,迎来了嘉靖九年,也是嘉靖登基执政的第十个年头,如今的嘉靖或许变得有些刚愎,但就目前而言,嘉靖绝对当得上一代明君的称号,他执政这九年,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不仅扭转了大明王朝加速衰落的颓势,还让这个庞大而陈腐的帝国重新焕发活力,无论是军事实力,还是经济影响力都直追盛唐。

    或许有人会认为这九年,大明所取得的成就全靠徐晋,其实不然,因为若没有嘉靖的鼎力支持,徐晋就算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无用武之地,试想一下,无论是清田庄、丈土地,还是爵位的降级世袭制度,抑或是开海通贸,哪一件事不是阻力巨大?

    如果没有嘉靖的鼎力支持,徐晋别说把这些事情都办成,最后没被利益受损的反扑势力生吞活剥就烧高香了,所以大明能有今日之盛,离不开徐晋,更离不开嘉靖。

    而且,作为一名皇帝,嘉靖虽然不学不及“劳模”朱元璋,但也相当勤政,除了去年回乡祭扫显陵的半年,几乎从不缺席早朝,奏章也都及时批复。

    这不,今天是大年初一,嘉靖给蒋太后拜完年后,竟然又抽了午休的空隙批阅奏本了。

    乾清宫养心殿的御书房内,只见御案上摞起了两大沓近半人高的奏本,不过绝大部份都是各地官员的贺年拜贴,所以嘉靖批阅得很快,基本是拿起来随手翻一翻便扔到一边。

    这时,一颗脑袋在门外小心翼翼地探了探,正是西厂提督毕春,这货轻手轻脚地迈了进来,跪倒在御案前叩拜道:“奴才叩见皇上,祝皇上龙体康健,万事如意,新年大吉,国泰民安。”

    嘉靖从奏本堆里抬头瞄了毕春一眼,随口道:“行了,平身吧,吉利话说得再好听,朕也不会给你这老货压岁钱的,找朕有事?”

    毕春站起来谄笑道:“不是皇上派人召见奴才的吗?”

    嘉靖噢了一声道:“是了,朕一时竟忘了这事,你回去把那个翰林检讨欧阳德的家眷都放了吧。”

    毕春愕了一下,急忙道:“皇上,那个欧阳德写了一首反诗,妥妥的是个反贼啊,理应满门抄斩,如何能放了。”

    嘉靖摆了摆手道:“那首所谓的反诗,北靖王已经跟朕提过了,发泄怨气是有的,但也算不得什么反诗,既然他本人都死了,此事便一笔勾销,这大过年的,把人放了吧。”

    果然又是徐晋从中作梗!

    毕春暗恨,不甘心地道:“皇上,欧阳德那首即便不是反诗,但也对皇上大不敬,更何况欧阳德还满街撒纸条污蔑奴才,至死也不肯供出同谋,而且北靖王故意烧毁反诗,为欧阳德开脱,也不知是何居……心!”

    嘉靖蓦地搁下笔,抬头冷冷地注视着毕春,喝道:“你想抗旨不遵?”

    毕春吓得脖子一缩,扑通一声跪下,嘭嘭嘭地叩头道:“奴才不敢,皇上息怒,奴才这就回去把人放了。”

    嘉靖神色稍缓,冷冷地道:“朕连胡世宁那老匹夫哭闹午门都能容忍,难道还容忍不了一首发泄怨气的打油诗?更何况欧阳德已经死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以后别再搞文字狱,动辄上纲上线,此风断不可长。”

    毕春虽然心有不甘,但嘉靖发话了,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违抗,连忙道:“奴才明白。”

    “去吧!”嘉靖挥了挥手,毕春如逢大赦般站了起来,正准备退出去,却闻嘉靖又警告道:“别再到皇后那嚼舌根,仔细你的舌头,后宫和内官干政都是朕不能容忍的!”

    毕春吓得面色苍白,连道不敢,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养心殿,这货本来还真不打算跑去找吴皇后诉苦的,但被嘉靖的警告吓着了,离开乾清宫后便径直回他的西厂放人去。

    嘉靖打发走毕春后,有点心烦意燥地把御笔一扔,靠在椅背上仰天发呆,他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他表面装作不知,但其实心里了然,所以很有些苦恼。

    正如徐晋十分了解嘉靖,嘉靖也十分了解徐晋,所以嘉靖他明白,徐晋当众烧掉“反诗”,肯定有其他特殊的原因,而不是所谓的不希望看到事情扩大化,连累众多无辜。

    换而言之,徐晋肯定隐瞒了什么,所以嘉靖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当然,嘉靖绝对相信徐晋不会背叛自己,同时绝对不相信欧阳德敢造反,否则他也不会轻易下令放人。

    所以别看嘉靖这些年来对徐晋几乎言听计从,其实却是个有主见的,什么事允许,什么事不允许,他心里都有一杆秤。

    嘉靖望着屋顶沉思了片刻,这才慢腾腾地取出一卷已经拟好了的圣旨,召来司礼监掌印太监常怀恩,命他到徐府宣读。

    此时的小时坊徐府,大门外已经贴上了崭新的春联,院墙上挂了一圈红灯笼,就连门前那两尊威严的石狮子也贴上了“福”字,热闹而喜庆。

    且说司礼监掌印太监常怀恩带着圣旨来到徐府门前,对着门房徐寿客气地道:“圣旨到,麻烦通知北靖王爷接旨。”

    徐寿急忙报了进去!

    徐晋得闻后不敢怠慢,立即命人在前院摆开香案,带领全家上下前往迎接圣旨,王翠翘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禁暗道奇怪,皇上偏偏在大年初一下旨折腾人,别不是故意的吧,不过王翠翘想起嘉靖那天不请自来的样子便也释然了,这个嘉靖显然是个不讲“规矩”的皇帝。

    且说徐晋率领众人到了前院,常公公立即笑容满脸地施礼道:“今天是大年初一,咱家在此向王爷和诸位夫人拜年了,祝王爷和夫人们新春大吉,阖家幸福安康。”

    徐晋哈哈笑道:“本王也祝公公如意吉祥。”

    常公公呵呵一笑:“这大过年的,咱家本来也不想打扰王爷您一家团聚,但是皇命难违啊,请王爷接旨吧。”

    徐晋连忙一撩衣服下摆,跪倒在香案前,谢小婉等女主人,以及一众家丁婢仆也都恭敬地跪倒。

    常怀恩清了清嗓子大声喧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一听“敕曰”这两个字,大家便都知这是一份封赏的圣旨,果然,常怀恩继续往下念道:“嘉靖七年初,北靖王徐晋奉旨平西,以迅雷之势降亦卜剌,解哈密之围,收复关西七卫,北灭哈密,南平叶尔姜……”

    圣旨先是花团锦簇地称赞了一遍徐晋前两年率军平西所立下的功绩,最后便是论功行赏,加封徐晋为少师,以及左柱国,岁禄增加至一万二千石。

    圣旨刚刚念完,徐府的家丁婢仆们都沸腾了,谢小婉诸女也是喜笑颜开,虽然少师和左柱国都只是虚头衔,但却也是极为尊崇的荣誉,更何况还有岁禄一万两千石这种实惠。

    徐晋的内心却是波澜不惊,他对此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他如今已经是一名异姓郡王,爵位是绝对不可能再升了,也不可能在朝中担任实职,这是规矩,所以嘉靖为了表彰自己在西域所立的战功,只能给自己多加虚衔,多给银子,除此别无他途了。

    “臣领旨谢恩。”徐晋朗声谢恩,高举双手,恭敬地接过圣旨供奉在香案上。

    常公公把徐晋扶了起来,笑呵呵地道:“恭喜北靖王爷加官进爵。”

    徐晋朝着皇城的方向遥抱拳道:“皇恩浩荡,臣铭感躯内啊,天寒地冻的,常公公也辛苦了,不如到里面小酌一杯?”

    常怀恩笑道:“若是平时,咱家定要叨扰一番,但今日是大年初一,宫中诸事繁忙,咱家还得赶回去向皇上复命呢。”

    徐晋闻言也不勉强,命人给常怀恩封了一百两银子的红包,其余同来的小太监各封了十两,侍卫则封五两银子,一时皆大欢喜。

    打发走常公公一行人后,阖府上下一片欢腾,更添了几分热闹喜庆,老爷新年第一天就升职加薪,好兆头啊,更应该贺上一贺。

    谢小婉本来就不是小气之人,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于是玉手一挥,临时决定给所有下人加发新年红包,全部给十两银子,于是乎气氛再推一波,那些家丁婢仆都乐翻了天,欢声笑语沸反盈宵。

    …………

    今天是大年初一,西厂的大门虽然也贴上了春联,挂上了大红灯笼了,但却没有丝毫喜庆的气氛,也许是这里的冤魂太多吧,总显得阴气深深的,行人经过附近都会选择绕道而行,实在赶时间来不及绕道,都低头一溜烟快跑,生怕沾了晦气似的。

    不过,此时却有一名身材短小,但白皙俊秀的青年书生站在西厂的大门外,赫然正是翰林侍讲学士徐阶。

    徐阶正往西厂内张望,神情颇有些焦灼,等了约莫半小时,便见一群衣衫褴褛的老少男女互相搀扶着从里面走了出来,正是欧阳德的家眷。

    徐阶不由一喜,北靖王爷果真是信人,也只有他能让毕春这条恶鬼放人,看来自己依附他是对的!

    “欧阳伯父,你们总算平安出来了。”徐阶上前扶住一名老者道。

    那老者正是欧阳德的父亲,跪倒便要拜,徐阶急忙拦着,连道不可!

    欧阳德之父流着老泪对徐阶千恩万谢,后者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徐阶哪有这种本事让毕春放人,真正救你们的其实是北靖王爷。”

    这个欧阳德之父也是性情中人,闻言竟然坚持带着全家到小时坊徐府门外叩头,叩完头后什么也不说,又带着全家默默地离开了。

第1453章 上元灯会(上)

    上元节是大明最隆重、最热闹的节日,没有之一,就连除夕春节也得靠边站,而今年的上元节有一个特殊之处,那就是皇长子朱载基刚好满十个月,所以今年的上元节灯会将会比往年更加热闹。

    其实早在去年腊月初,嘉靖便亲自下旨命礼部操办上元节灯会,届时他会亲临灯会现场与民同乐,而皇长子朱载基也会第一次在公众面前亮相,颇有点立储的苗头。

    礼部对此自然不敢怠慢,就连老胳膊老腿的礼部尚书席书也亲自出马,忙前忙后地张罗,据说户部为了这一届的上元节灯会,已经特批了五十万两银子的预算,可想而知,届时将会有多热闹多隆重,简直跟烧银子没什么区别。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原户部一把手秦金因为嘉靖执意将兴献帝神主移入太庙之事,已经愤而告老还乡了,要不然以他铁公鸡的个性,是断然不可能批准这一笔支出的。

    现在的户部尚书叫许赞,表字廷美,号松皋,河南宝灵人氏,弘治八年进士,也是张璁一系的新贵派,惯会奉迎上意,所以别说五十万两银子,只怕嘉靖要花五百万两办灯会,他也会照批不误。

    一眨眼,这年就过完了,嘉靖九年的上元节也如期而至,上元佳节普天同庆,整座京城都沉浸在无比热闹的喜庆气氛当中,大街小巷人山人海,到处都挂满了花灯,一到晚上,花灯全部亮起,从天空中鸟瞰下去,但见全城灯火璀璨,简直成了花灯的海洋,美不胜收。

    特别是皇城和长安街一带,各式各样的巨型花灯争奇斗艳,几乎全城的老百姓都往这里涌来,正是:火树银花不夜天,今宵尽兴不归眠。

    约莫戌时二刻,一轮明月高挂,午门前的民众等到脖子都长了,嘉靖和蒋太后终于率着后宫众妃嫔出现在城楼上,顿时全场沸腾了,城下的官员们、百姓们,以及负责维持秩序的衙役兵丁们都纷纷跪倒,朝着城楼的方向跪拜三呼万岁,如同山呼海啸,声震九霄。

    只见嘉靖一身黄袍,头戴翼善冠,意气风发地站在午门的城楼上,俯视着下面跪满整条长安街的芸芸众生,以及那数不清的璀璨花灯,一股君临天下的王者气概油然而生。

    此时此刻,最出风头的就是站在嘉靖右手侧的吴皇后了,她怀抱着十个月的皇长子,虽然努力绷着脸。极力展现作为国母的庄重威仪,但那张酡红的粉脸还是暴露了她此刻内心的激动。

    这个时候有资格登上城楼就座的,除了嘉靖的后宫家眷外,就只有内阁大学士,以及国公级别以上的勋贵了,即便是六部尚书也得在城楼下面站着,噢,还是有例外的,譬如吴家的人就沾了吴皇后的光,得以登上城楼就座。

    徐晋作为大明唯一的异姓王,自然有资格在城楼上占据一席之地,不仅是他,就连谢小婉、费如意和费吉祥也来了,此刻就陪在蒋太后的身后,她们都有诰命在身,谢小婉还是一品诰命夫人,费氏姐妹则是三品诰命夫人。

    其实薛冰馨也有五品诰命在身,虽然品秩低了些,但如果她想来,礼部看在徐晋的面子上也会安排座位的,但是冰妞子性子冷,不喜热闹,再加上出身使然,对老朱家实在不太感冒,就没有来参加这场官方举办的盛大灯会,至于王翠翘则是没有资格参加。

    很快,众人便按既定的座次在城楼上坐好,嘉靖和蒋太后居中而坐,吴皇后坐嘉靖的另一边,接着是贵妃贺芝儿,淑妃和德妃紧跟其后,一众名妇则按品秩高低坐在蒋太后一侧的后排,徐晋等大臣的座位则安排在嘉靖座位的右手侧稍后的位置,男女之间泾渭分明。

    徐晋身为异姓郡王,座位还是比较靠前的,但还轮不到他排第一,因为老朱家各地的藩王都派代表来了,他们坐完才轮到徐晋,然后是徐鹏举等国公级别的勋贵,内阁辅臣王瓒、夏言、翟銮、席书则排在一众国公之后,六部尚书(包括张璁),都只能在城楼下站着,没办法,城楼上的空间有限,安排不了那么多的座位。

    魏国公徐鹏举就坐在徐晋的旁边,此刻正与徐晋笑谈套近乎,只听他略带惋惜地道:“今年的蹴踘大赛首场精彩极了,北靖王爷不去观看实在可惜。”

    话说在魏国公徐鹏举的经营下,现在大明的足球联赛办得如火如荼,徐鹏举这货不仅赚得盆满钵流,自己还成了一名知深球迷。

    徐晋淡然一笑道:“本王这两年都在外面带兵打仗,大过年的正想趁机会好好陪伴家人,还看什么蹴踘比赛,反正每年的分红不少本王那份就行。”

    徐鹏举哈哈一笑,略带猥琐地道:“也是,北靖王家中的田地久旱,是得用心浇灌耘一番了,不过也要注意节制,不可操劳过度,正好本国公家里配制了十全大补丸,回头着人送两瓶给王爷吧,此丸固本培元十分有效,每日睡前以温酒送服效果更佳,嘿嘿,保证你日夜雄风不倒。”

    四周的勋贵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徐晋倒是淡定,微笑道:“如此便多谢魏国公了,只是两瓶太过寒酸了些,如何拿得出手,至少也得十瓶八瓶吧。”

    噗嗤!

    话音刚下,便有人失笑出声,徐晋皱了皱剑眉扭头望去,见是一名约莫二十七八岁的青年,模样倒是挺英俊的,只是面色泛白,泪堂泛青,目带淫邪,一看就是个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权贵子弟。

    徐晋不认得此人,不过却认得他旁边那位,赫然正是新平侯吴德友,亦即是嘉靖的老丈人,而那名青年的模样与吴德友有些相似,应该就吴皇后的两个大哥之一了。

    前面便提到过,吴皇后有两个大哥,一个叫吴昊,一个叫吴昆,自打吴皇后产下皇长子后,不仅吴德友获封新平侯,就连吴昊和吴昆也被封了伯爵,正好应了那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此刻坐在吴德友旁边的正是长子吴昊,次子吴昆不知什么原因,竟然缺席如此隆重的场合。

    且说吴昊见到徐晋扭头望他,竟然傲然地与徐晋对视,一副老子不怕你的表情,而对于这种酒囊饭袋,徐晋多看一眼都嫌膈应,所以只是瞟了一眼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继续与徐鹏举谈笑自若。

    吴大公子分明感受到来自徐晋的蔑视,不由暗怒,要不是旁边的老子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他,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吴大公子只怕会当场发飙!

    没办法,自从吴家骤然显贵,每日围在吴大公子身边拍马屁的人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吴大公子越发的目中无人起来,直以为他们吴家天下第一。

    “呸,神气个屁,日后等老子外甥坐了皇位,看老子怎么玩死玩残你。”吴昊呸了一口,心里不愤地嘀咕道。

    此时月上中宵,涌到长安街瞻仰天颜的百姓越来越多,今晚灯会的重头戏——焰火表演,开始了,各色绚丽的焰火冲天而起,其间还夹杂着各种各样的天灯冉冉升起,引得全场欢呼沸腾。

    嘉靖激动起来,竟从奶娘怀中抱过只有十个月大的儿子朱载基跑到女墙边,对着天空的焰火和花灯指指点点,可把一众太监和侍卫紧张坏了,一方面担心嘉靖失手把皇子掉下去,一方面又担心有刺客混在下面的百姓中放冷箭。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城下的官员们见到嘉靖抱着皇长子出现在女墙后,立即又拜倒高呼,街上的百姓也跟着效仿,一时间齐刷刷地跪满了整条街。

    吴皇后激动得双手紧紧地捏紧了拳头,她多么希望皇上突然当众宣布册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啊,吴德友和吴昊也紧张得心脏提到了喉咙一般,死死地盯着嘉靖的背影。

    吴皇后激动之余用眼角瞟了瞟旁边的贺芝儿,可惜没能在后者的脸上看到一丝妒忌之色,相反,贺芝儿正神情雀跃地欣赏着天空中的焰火和花灯,注力甚至都不在嘉靖身上。

    “装,肯定是装的,其实心里不知有多妒忌呢!”吴皇后不满地暗想。

    吴家人都失望了,嘉靖最终并没有宣布册立太子,而是对着街上的百姓挥了挥手,然后便抱着儿子朱载基返回御座坐下。

    此时贺芝儿却使劲拍手娇呼,指着天空道:“皇上快看,龙升起来了!”

    嘉靖抬头望去,顿时也激动得大叫起来:“母后快看,那是儿臣设计的花灯。”

    众人举目望去,只见一条金碧辉煌的龙形花灯正冉冉升上半空,亮得如同烈日一般,庞大的体型栩栩如生,直欲腾云而去。

    永淳公主目瞪口呆地道:“皇兄,这条腾龙花灯真是你弄出来的?”

    嘉靖得意洋洋地道:“是朕设计,芝儿妹妹……咳,好看吧!”

    吴皇后的内心不由生出一股深深的妒忌来,很明显,这盏震撼全场的腾龙花灯肯定又是贺芝儿的杰作。

第1454章 上元灯会(中)

    上元节的街道热闹非凡,但此刻的徐府却显得格外冷清,因为老爷和三位夫人进宫参加灯会,相当一部份婢仆需随行侍候,还有部份年轻的家丁婢女则结伴上街通霄玩耍去了,所以只剩下小部份上了年纪的婢仆留守府中。

    府中没了人气,王翠翘顿时觉得天上那轮皎月也变得清冷起来,她在院子中徘徊了良久,取出一支玉箫幽幽地吹奏起来,或许是触景生情,所吹奏出来的曲子也跟月色一样清冷,心情倒越发郁闷了,于是放下玉箫轻叹了一声,吟道:“尘拥妆台倚翠翘,琼花开落玉魂销。昆仑山上天风落,二十四桥吹洞箫。”

    王翠翘吟毕,看着自己的月下孤影,不由黯然神伤,明澈的双眸都微微泛红了。

    王翠翘拥有绝世姿容,天籁之音,纵然出身风尘,也极少会因为自己的出身而自卑自怜,但此刻的她自卑自怜了。谢小婉、费如意、费吉祥和薛冰馨都是诰命夫人,徐晋的女人当中只有她还是“白”身,而且还是个从良的青楼女子,身份低贱,谢小婉她们可以跟着夫君出入皇宫参加灯会,而她却没有那个资格,只能留在府中形单影只。

    尽管明知夫君不是故意不带自己,尽管知道夫君对自己是真的好,从来没有瞧不起自己,但王翠翘还是禁不住黯然神伤!

    “你怎么了?”

    王翠翘正顾怜自伤,身后却突兀响起一把声音来,她吓了一大跳,急忙转身望去,只见薛冰馨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一袭白色长裙亭亭玉立,月色下宛如一株绽放的天山雪莲花一般,虽然气质还是冷冷的,但眼神却分明流露出一丝关怀。

    王翠翘莫名心中一暖,勉强笑了笑道:“原来是薛姐姐,没什么,只是见月色正好,便出来院子中透透气,对了,薛姐姐没跟夫君一起进宫去?”

    薛冰馨摇了摇头道:“我不太喜欢热闹,花灯焰火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在家中打坐练功,刚才听到你吹箫,似乎不太开心,是不是夫君把你留在家里,所以不高兴了?”

    王翠翘连忙摇头道:“没有的,薛姐姐多心了。”

    “还说没有,连眼睛都红了。”薛冰馨淡道。

    王翠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薛冰馨叹了口气,放缓语气安慰道:“我是反王之女,其实论起出身来,比你也高不了多少。”

    “至少薛姐姐姐有诰命在身。”王翠翘低声道。

    薛冰馨柳眉一扬,轻蔑地道:“什么诰命不诰命的,我根本为稀罕,我在乎的不过是夫君这个人罢了,若哪天夫君对我不好,或者我对他没了感觉,我就带着一双儿女一走了之,去过那啸傲山林的自在日子。”

    王翠翘不禁暗汗,她早就听说过薛冰馨曾是一寨之主,杀伐果断,庇佑一方百姓,人送外号“三娘子”,她个性特立独行,巾帼不让须眉,如今总算是当面领教了,不由羡慕地道:“薛姐姐是女中豪杰,坚强而独立,离开了男人也能活得很好,但是翠翘不行,要是没有夫君呵护,只怕人家早已像那春花一样凋零了。”

    薛冰馨闻言却摇了摇头道:“以前的我的确很坚强,自以为能撑起自己的一片天,可是当天快塌下来时才发觉自己是那么的弱小无助,是夫君为我把天撑了起来,自始他便成了我的天。”

    薛冰馨说着,俏脸微微泛红,清冷的美眸也变得脉脉如春水一般。

    王翠翘见状不解地道:“那薛姐姐刚才还说……要离开夫君这种话?”

    薛冰馨轻哼一声道:“那是两码事,当我年老色衰的时候,夫君若对我不好,对我没了爱,我不走,难道还留下来乞求他怜悯吗?”

    王翠翘无言以对,片刻才摇头道:“夫君不会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薛冰馨抿嘴一笑道:“那你还担心什么?翘儿妹妹不是庸俗之人,相信你也跟我一样,之所以嫁给他,并不是看中他的身份地位,而是他本人,不是吗?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呢?”

    王翠翘这才明白薛冰馨说了这么多,竟是在开解之自己,不由心里暖洋洋的,点头恬然一笑道:“回京之前夫君便跟翘儿说过,薛姐姐是个面冷心热的善良女子,如今翘儿信了。”

    薛冰馨轻哼一声道:“要不然人家如何能着了这个坏蛋的道!”说完不由俏脸一红。

    王翠翘好奇地问:“听说薛姐姐与夫君曾经是敌非友,那后来你们是怎么好上的?”

    薛冰馨俏脸更红了,往事难以启齿啊,当初要不是阴差阳错发生了亲密的关系,自己和夫君至今恐怕还是生死之敌呢,最大的可能就是跟赵全一样被夫君剿灭了。

    王翠翘见状更加好奇了,正想继续追问,薛冰馨已经赧然地岔开话题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小竹小菊呢?”

    话说王翠翘入住徐府后,谢小婉便另外安排了两名年轻婢女服侍前者,这两个婢女就叫小竹和小菊,至于王翠翘原来的贴身婢女秋雁,年后已经嫁给二牛了,自然不能再继续留在她的身边服侍。

    小竹和小菊两人才十三四岁,正是贪玩的年纪,今天是上元佳节,府里的年轻婢女都跑到街上玩耍去了,两人自然也心痒痒的,整晚魂不守舍,王翠翘见状便干脆放了她们的假,这俩婢子当时就兴高采烈地上街玩耍去了,也不懂留下一个人来服侍主子。

    当得薛冰馨得知此时院中只有王翠翘一人时,不由皱起了柳眉,小竹小菊年纪小不更事就算了,那些负责值夜的婆子怎么也跑出去野了,分明是欺负王翠翘初来乍到,甚至因为她的出身轻慢于她,岂有此理,此事得向小婉姐姐提一提才行,治家也不能一昧的宽仁,得整顿一番才行。

    薛冰馨打定了主意,牵着王翠翘便往外走,一边道:“反正你这里也没人,便到我那边的院子坐坐吧,大家说说话也能解一解乏闷。”

    王翠翘自然欣然同往!

    刚行出院门,薛冰馨和王翠翘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抬头望向天空,只见皇城方向升起了无数绚丽的花灯,两人不由都看呆了,驻足良久!

    薛冰馨心中一动,问道:“妹妹以前来过京城吗?”

    王翠翘摇了摇头,薛冰馨笑道:“京城的上元节灯会可热闹了,一年只有一次,要不咱们也到街上走走吧,错过了这次就得等明年了。”

    王翠翘闻言自然大为心动,犹豫道:“就我们两个?行吗?”

    “怎么不行?难道没男人陪着,咱们就不能上街了,放心吧,你薛姐姐虽然算不得绝顶高手,但保护你还是绰绰有余的,你等等,我回去换一身衣服,你也回去加一件厚衣,外面冷!”薛冰馨说完便兴致勃勃地回去换衫。

    正所谓盛情难却,再加上确实很想到街上见识一下京城的上元灯会,王翠翘便也转身回屋里拿衣服。

第1455章 上元灯会(下)

    王翠翘回到房中换了一身衣裙,又稍微妆扮一下,半小时就过去了,当她从里间行出来时,发现竟有一陌生男子坐在外间的椅子上等她,登时吓得花容失色,正要大声呼救,那名陌生“男子”却站起来抱怨道:“翠翘妹妹,你太慢了。”

    王翠翘一听声音,这才认出眼前这名陌生男子竟然正是薛冰馨,不由哭笑不得,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地道:“薛姐姐,你咋穿成这样子?人家差点被你吓死了。”

    只见此时的冰妞儿已经换了一身黑色的短打劲装,脚踏箭靴,高绑腿紧束腰,就连秀发也束成了男式的发髻,干净利索,英姿飒爽,咋眼望去,还以为是个英俊帅小伙呢,就是皮肤太过细嫩了些。

    薛冰馨噗嗤的失笑出声,明眸皓齿,登时女儿形态毕露,歉然道:“姐姐考虑不周,没有提前打招呼,倒是把翘儿妹妹吓着了,不过现在街上人山人海,这样穿不仅行走起来方便,还能省去不少麻烦。”

    王翠翘奇道:“京城乃天子脚下,治安应该没问题啊,上个街能遇到什么麻烦?”

    “翠翘妹妹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街上那些书生特别烦人,明明是耍流氓,还美其名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去年上元节人家就是因为穿女装出门,都快被那些搭讪的家伙烦死了,后来狠揍了一个才总算消停了。”

    王翠翘这才恍然大悟,红着俏脸道:“薛姐姐何不早说,那我也去换成男装吧,省得麻烦。”

    薛冰馨连忙拉住她道:“不必了,等你换好装不知又得耽搁多长时间,戴个面纱就行,街上那些登徒子虽然烦人,但一般不会骚扰有男伴同行的女子。”

    王翠翘闻言倒是不好再坚持了,她换装确实得花不少时间,尤其是没有婢女服侍的情况下,担心薛冰馨会等得不耐烦,于是果真蒙了一块白色的面纱便跟着薛冰馨出门。

    门房徐寿一开始也没能认出薛冰馨来,仔细一看才猛然一个激凌,啪的站直道:“四夫人五夫人,你们这是要出门吗?”

    薛冰馨点了点头道:“今晚是上元佳节,我带翠翘妹妹上街看灯,凌晨前回来,若老爷夫人回来了你告诉他们一声。”

    徐寿连忙道:“那小的马上让人备车去。”

    薛冰馨摆手道:“不必了,街上人潮挤拥,赶车还不如走路的方便呢。”

    “噢噢噢,那小的安排几个人跟着伺候两位夫人?”

    “现在府里还抽得出人手来?”薛冰馨反问道。

    徐寿讪讪地挠了挠头道:“应该还是挤得出来的。”

    “不用了,我们就在长安街附近走走。”薛冰馨十分干脆摆了摆手,拉着王翠翘便径直出了门。

    徐寿自然知道自家四夫人的厉害,不仅身手了得,还是上个过阵前杀敌的女中豪杰,等闲十个八个男子也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也不担心,只是目送着两人离开便锁上大门。

    …………

    聚宝赌坊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大赌坊,真正的销金窟,座落在澄清坊南段,门面临着长安东街,地段上佳,平时的生意就很好,而今晚适逢上元佳节,没有宵禁,所以生意就更加火爆了,天还没黑呢,四方赌徒便蜂拥而至,差点没把赌坊的门槛给踏平,他们通宵达旦地赌钱耍乐子,不赔光身上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绝不离开。

    输了想翻本,赢了想赢更多,这是大多数赌徒的通病,所以但凡痴迷赌博的人进了赌场,通常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输得连内裤都赔光,然后垂头丧气地滚蛋,除非真的运气好到爆棚吧。

    吴家二公子吴昆本是个循规蹈矩的青年,曾在国子监中就读,但正所谓学好三年,学坏不用三天,自从吴家地位显赫之后,主动跟他套近乎的纨绔子弟自然就多了,其中不乏嫖赌饮荡之辈,久而久之,吴昆自然也染上了一身恶习,尤喜赌博,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赌棍,嗜赌如命,乃聚宝赌坊的常客,今晚之所以不跟随其父入宫参加上元节灯会,竟是为了抽身到聚宝赌坊赌钱,不得不说,这货真是个极品!

    而且,吴二公子今晚的手气出奇的差,赌什么输什么,只耍了一个时辰不到,就把身上的五百两银子输光了,这可是他老娘偷偷塞给他过年的零花钱,于是输红了眼的吴二公子又向赌场借了一千两银子的高利贷,仍然输了个精光,再想借资,赌场已经不肯了。

    这家赌场的后台显然也很硬,吴二公子尽管借不到钱,也不敢借国舅爷的身份耍横,只是带着四名奴仆骂骂咧咧地走出了聚宝赌坊的大门。

    “真他娘的晦气,今晚竟然一把也没赢,本少从来没输得这么狼狈过,吴富,早知就不带你这瘟神出来,害本少输惨了。”吴二公子一边骂,一边扇旁边一名奴仆的后脑勺。

    那名奴仆的长相本来挺讨喜的,此时却把脸皱得像根苦瓜似的,嘟哝道:“小的本就不来,是二少非要拉小的来的,还说小的名字吉利。”

    吴昆怒道:“呸,那是本少一时犯了蠢,竟忘记你这瘟神竟然也姓吴,无富无富,难怪老子输得底儿掉。”

    吴富低声叫屈道:“小的本来姓郭,进了你们吴家才改的吴姓。”

    “哎哟,还敢顶嘴,去死吧你!”吴昆抬起脚便向吴富踹去,谁知后者下意识地侧身闪躲,吴二公子这一脚顿时便踹空,整个人失去平衡往前栽,一头撞向一名正好路过的女子。

    那女子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下意识地抬手护住胸前,这时旁边闪电般伸过一脚,准确地蹬在吴昆的右肩窝上,登时把他蹬得倒飞出去,一屁股跌坐在地。

    “哎哟,痛死我也!”吴二公子惨叫一声,两名奴仆急忙把他扶了起来。

    “瞎了狗眼的东西……”吴二公子摸着几乎摔成了八瓣的屁股,正要破口大骂,但当他看清蹬他的那个人时,登时眼睛都放光了,骂人的话也咕噜地吞了回去。

    只见正有一男一女站在面前,女的虽然戴着面纱,但身段婀娜绰约,一双明眸仿佛会说话一般,美得让人窒息,然而吴二公子仿佛没看到似的,一双绿油油的贼眼只盯着旁边的男子,该男子一身黑色劲装,不过唇红齿白,面若敷粉,目似秋水,长腿细腰,肩如刀削,好一个俊俏的玉面郎君啊!!!

    吴二公子像失了魂似的,贪婪地吞了吞口水,敢情这货不仅嗜赌,还是一个喜欢不走“寻上路”的家伙!

    薛冰馨厌恶地皱了皱眉,牵着王翠翘的手便要离开,吴昆回过神来,追上前张开双手一拦道:“这位兄台且慢。”

    “你想作甚?”薛冰馨冷道。

    吴二公子笑吟吟地道:“兄台放心,在下没有恶意,刚才纯属意外,所以兄台虽然蹬了在下一脚,但在下并不怪你,对了,在下吴昆,表字少华,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薛冰馨之所以女扮男装,本是为了避免被街上的陌生男子搭讪,没想到竟遇上一个喜好男风的恶心家伙,依然避免不了被搭讪的命运,她强忍住动手的冲动,喝道:“滚!”

    吴昆的四名奴仆立即齐声斥道:“大胆,知道我们家少爷是谁吗?当朝国舅爷是也,跟你小子交朋友是瞧得起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

    薛冰馨愕了一下,敢情眼前这个恶心的家伙竟是吴皇后的大哥。

    吴昆见到薛冰馨发愣,只以为自己的身份把对方震撼到了,故作姿态地斥道:“你们统统给闭嘴,本少从来不以家势压人,呵呵,这位兄台,在下实在是仰慕你的风姿才诚心结交的,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哎兄台!”

    吴昆只以为自己亮了身份,对方就算不扑上来巴结自己,至少也会客客气气的,谁知薛冰馨只是丢下一个厌恶的眼色,便牵着身边的女伴径直离开。

    吴昆顿觉被扇了一记耳光,本来输了钱心情就很不好,此时自然怒气勃发,喝道:“给老子站住!”

    薛冰馨凤目一寒,停下了脚步,吴昆这货还察觉不出前者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竟然不知死活地追上前道:“玛的,给脸不要脸,踹了本少一脚还想一走了之,现在本少给你两条路,要么跪下来从本少胯下钻过去,要么跟本少回去把酒言欢。”

    王翠翘本来好脾气,此时也禁不住怒了,斥道:“你这人怎么蛮不讲理!”

    “咦,声音真好听,模样身材也不错,不如这样,你们一起跟本少回去把酒言欢吧,嘿嘿!”吴昆目光邪恶地在王翠翘上扫视。

    薛冰馨得知对方是吴家的人,本不想给夫君添麻烦的,但这个吴昆实在是不知死活,寒声道:“你最好马上滚,否则……”

    “否则如何?你能把本少怎么样?”吴家二少显然嫌死得不够快,竟然伸手去挑薛冰馨的下巴。

第1456章 上元灯会(完)

    吴昆简直不知死活,竟然伸手去挑薛冰馨的下巴,结果还没碰到对方,便觉眼前一花,卡嚓,手腕上传来一阵钻心般的剧痛,差点晕死过去。

    “哎呀,我的手!”吴二公子发出一声比杀猪还要难听的惨叫,在原地又蹦又跳,右手却软绵绵地垂下来,手腕以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成了猪蹄。

    原来薛冰馨刚才闪电出手,卸下了吴昆的手腕骨臼,这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要不是顾忌对方的身份,冰妞儿说不定直接就把他的手腕给拧断。

    即使如此,也够吴二公子受的了,痛得他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四名仆从见到自家主子的手肿成那样,都吓傻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

    “愣着干嘛,还不给本少往死里打!”吴昆咬牙切齿地大骂,四名奴仆立即露出了凶相,向着薛冰馨和王翠翘两人扑去。

    薛冰馨轻蔑地冷哼一声,先是轻轻一带,把王翠翘带到身后,然后长腿快如电闪般踢出,嘭嘭嘭嘭,四名奴仆登时像败草般飞了出去,摔入围观的人群当中,久久爬不起来。

    王翠翘惊得掩住了小嘴,她虽然知道薛冰馨有武艺在身,但没想到竟如此厉害,不费吹灰之力就打翻了四名壮汉。

    此时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薛冰馨拉着王翠翘便欲闪人,这时围观人群却自动分开了,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正是负责京城治安的五城兵马司,为首那人厉声大喝:“哪个在这里闹事?大过节的也不消停,吃饱了撑着吗?”

    吴昆显然认识领头那人,立即如获救星般,扯开口喉大叫:“周捕头,你来得正好,马上给本少抓住那对狗男女。”

    周捕头微愕了一下,仔细一瞧,方才认出了吴昆,立即迎上前点头哈腰地道:“哎哟,这不是国舅爷吗,您的手咋了?小的瞧瞧,还好,只是脱臼了而已,您忍一下,小的这就给你复原。”

    这个周捕头还真有两下子,在吴昆的手腕上拿捏了几下,突然用力一扯,卡嚓一声便让吴昆的腕臼复位了,不过后者也痛得够呛的,再次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我草你大爷!”

    周捕头被问候大爷也不生气,只是谄笑着道:“现在好了,国舅爷试试还能不能动。”

    吴昆试了一下,发现手腕果然勉强能动了,也没刚才那么痛了,这才转怒为喜道:“真的好了,谢啦周捕头,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手艺。”

    周捕头得意地道:“举手之劳罢了,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敢情弄伤国舅爷您?”

    吴昆立即痛恨地指着薛冰馨骂道:“还不是被这个细皮嫩肉的兔儿爷打伤的,此人还打伤了本少的奴仆,周捕头赶快把他抓了,皇后娘娘定然重重有赏。”

    薛冰馨顿凤目生寒,吴昆这句“兔儿爷”可真把她给惹毛了,早知刚才直接就废了这龌龊玩意的一只手。

    周捕头眯缝起眼睛打量了一遍薛冰馨和王翠翘二人,见对方虽然男俊女俏,但连随从都没一个,估计也没什么背景,于是喝道:“竟然敢当街殴伤国舅爷,那还了得,弟兄们,给老子抓人。”

    那些兵丁衙役呼啦一声便把薛冰馨和王翠翘团团围住,有人取出铁链就欲锁人,结果刚近身就被踢飞了。

    周捕头面色急变,拔出腰刀厉声道:“小子身手不错,有两把刷子,难怪敢在老子的地头撒野,可惜天子脚下却容不得你耍横。”

    那些衙役也纷纷抽出了兵器,甚至有人举起了火枪瞄准,王翠翘没想到事情竟发展成这样,正要亮明身份,却被薛冰馨使眼色制止住了。

    “周捕头,抓活的,尽量别伤着他们,特别是那个男的!”吴昆大声道,这货的手还没消肿,竟然还淫、心不改。

    周捕头瞟了一眼细皮嫩、肉的薛冰馨,顿时便心领神会,点头道:“晓得了,国舅爷放心,保证毫发无损。”

    说完老神在在地对着薛冰馨扬扬下巴道:“小子,识相的就乖乖束手就擒,国舅爷怜香惜玉不假,可老子手下的弟兄却都是粗人,弄伤你就不好了。”

    薛冰馨眼底闪过一丝寒意,但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想亮明身份给夫君添麻烦,于是淡道:“我们跟你回兵马司衙门。”

    周捕头闻言笑道:“算你小子识相,走吧,别想着耍花样,你跑不掉的。”

    薛冰馨冷笑道:“道理在我,为什么要跑!”

    那些衙役差点失笑出声,这小子不会是脑子被驴踢了吧,进了兵马司的衙门,管你有道理还是没道理,权势才是真理,除非你后台比国舅爷硬吧,否则也只有认栽。

    周捕头到底有些见识,见薛冰馨如此淡定,便隐隐生疑了,所以并没有给薛冰馨和王翠翘上锁,只是押着两人带回东城兵马司衙门。

    吴昆这货则带着四名奴仆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越看薛冰馨的背影就越是心痒难耐,瞧瞧这腿这腰这屁股,比女人还要妩媚诱人,极品啊,本少以往玩过的兔子也不乏俊俏的,但跟眼前这个比起来,简直连提鞋都不配。

    “嘿嘿!”吴昆幻想着把薛冰馨弄到手后恣意狎、弄的情景,竟然淫、笑出声,差点连口水都流出来。

    薛冰馨听到那猥琐的笑声,只恨不得转身把这肮脏的东西给废了,但衙役手里有火枪,即便是她也不敢造次,只待到了兵马司衙门亮明身份,这才让教他知道厉害。

    …………

    此时皇宫中的上元灯会正到了**部份,奉天门外的广场上摆开了上百桌,君臣们济济一堂,一边饮酒赏月,一边观看焰火和花灯,不亦乐乎。

    嘉靖这小子喝着美酒佳酿,欣赏着漫天绚丽的焰火和花灯还不过瘾,借着几分酒意站起来大声吟道:“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现在月有了,灯也有了,岂能无好诗,在座各位并不乏饱读诗书者,便以上元节为题吟诗作词如何?谁作得好,朕重重有赏。”

    此言一出,文官们一个个摩拳擦掌,武将们则欲哭无泪,但也不敢扫皇上的兴,纷纷违心地鼓掌叫好。

    吏部尚书方献夫第一个站了起来,笑道:“臣斗胆献丑,先来个抛砖引玉吧。”说完便捋了捋稀疏的胡子吟道:“时逢三五月正圆,春临人间罗鼓喧。国泰民安风雨顺,四海升平万世欢。”

    方献夫这首诗平平无奇,但胜在意头好,乃不折不扣的马屁诗,正所谓千穿万穿,万屁不穿,众臣子纷纷鼓掌喝彩叫好。

    接下来,大臣们纷纷献上诗词,大部分都是应景的马屁诗,徐晋不禁暗暗苦笑,正如兵尚上书伍文定所讲,如今朝中多是逢迎上意的谄媚之辈,此话果真不假。

    奉承的话谁都爱听,嘉靖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明明写得很烂的诗,嘉靖也听得津津有味,徐晋却是索然无味,提不起半点兴趣,只是无聊地自斟自饮,要不是今晚的东道主是嘉靖,他已经拍拍屁股走人了。

    正感无聊之际,亲兵赵大头却在一名宫卫的引领下小心翼翼地行了过来,凑到徐晋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不由剑眉一挑,蓦地站了起来。

    恰巧张璁这时也站了起来,嘉靖哈哈笑道:“巧了,徐卿家和张卿家竟然同时有了佳作,你们谁先来?”

    张璁捋须笑道:“北靖王爷诗词冠绝,若他先来,必然珠玉在前,臣哪里还敢献丑,所以还是臣先来吧。”

    嘉靖大笑道:“原来张卿家也有怯场的时候,好吧,那便张卿家先来,徐卿家压轴。”

    谁料徐晋却躬身一礼道:“皇上,臣只是突然腹中不舒服,只怕是吃坏了肚子,得失陪片刻。”

    嘉靖愕了一下,继而笑道:“看来是朕错了,真正怯场的是徐卿家才是,竟欲借如厕遁逃。”

    在场的臣子不由哄笑起来,徐晋却不慌不忙地道:“不过是诗词一首罢了,臣张口就来,皇上且听:

    把酒对青天,今月还同古月圆。合起古人花下问,团团。桂影山河几万年。

    佳节若为欢,箫鼓春城闹上元。只有玉楼清似水,仙仙。欲我乘风跨彩鸾。”

    嘉靖眼前一亮,脱口道:“好一首南乡子。就知道徐卿不会令朕失望的,目前为此,此首最佳。”

    张璁苦笑道:“皇上不该揶揄北靖王爷的,臣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徐晋却是以手捂腹道:“臣要憋不住了。”

    嘉靖不由哑然失笑,捂着鼻子挥手道:“快走快走,省得大煞风景。”

    众臣不由再次哄笑,徐晋笑着躬身一礼,转身匆匆离席而去,张璁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地目送徐晋的背影远去。

    且说徐晋径直从东华门离开了皇城,面色立即沉了下来,问道:“大头,人在哪?”

    “在东城兵马司衙门。”赵大头答道。

    “走!”徐晋二话不说,翻身上马,率着一众亲卫直奔东城兵马司。

第1457章 走,回家!

    五城兵马司不是一个衙门,而是五个衙门,分别是中城、东城、西城、南城、北城,兵马司的最高长官也叫指挥使,不过品秩只有正六品,另外还有四个正七品的副指挥。

    今天是上元节,朝廷绝大多数部门都放假了,但是五城兵马司例外,他们负责京城的秩序和治安,所以别人放假,他们就更加不能放假了,毕竟人流量越大,各种纠纷和治安案件也会越多,秩序就更难维护。

    东城兵马司的指使叫俞岱化,此时恨不得抽他麾下的周捕头几个耳光,本来他忙了一天,晚上好不容易抽身陪家人过节赏灯,结果这个不开眼的周捕头却给他惹了麻烦,而且还是个天大的麻烦。

    周捕头竟然把北靖王徐砍头的两位夫人抓了回来,你说这麻烦大吗?而且另一个“苦主”还是吴家二少爷吴昆,皇上的大舅子,你说人家俞指挥招惹得起吗?

    正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俞指挥现在都快愁死了,一边派人通知两家,一边还得安抚当事人!

    北靖王的两位夫人还好点,招待好就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候,也没让俞指挥为难,唯独吴家二公子不识好歹,仗着有吴皇后撑腰,在得知对方的身份后竟然还不依不饶,甚至向俞指挥施压,稍有不顺就破口大骂。

    其实吴昆得知薛冰馨竟是女扮男装时,已经兴趣大减了,不过这货自认吃了大亏,心里不服气,非要薛冰馨给他道歉,并赔偿汤药费,再加上徐吴两家本来就不对付,前不久徐晋还收拾了他们吴家的“狗”毕春,所以吴昆就更不肯罢休了,只想着趁此机会争口气,为他们吴家长长脸。

    此刻,东城兵马司的衙门大堂内,只见薛冰馨和王翠翘坐在右边,前者寒着俏脸,后者亦是面带怒色,还有几分无奈和不安。

    吴昆翘着二郎腿坐在大堂的左边,四名奴仆站在他身后,不时发出冷笑声,一副狗仗人势的恶奴模样,而指挥使俞岱化则在一旁点头哈腰地装孙子,安抚吴二公子,只可惜好话说尽,人家吴二公子就是不卖账啊。

    “少罗索,你以为你是谁啊,区区六品芝麻官,也配给本少当和事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赶紧让那贱人给本少道歉,再赔偿三万两银子汤药费,否则这事没完。”吴昆一拍桌子骂道。

    俞指挥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吃吃地道:“吴公子,你这是强人所难啊。”

    吴昆又猛拍了一下桌子骂道:“老子就是强人所难咋的,你不敢得罪徐晋,难道就敢得罪皇后娘娘?也不掂量一下自己,你得罪得起吗?”

    俞岱化陪笑着继续装孙子:“不管是北靖王爷,还是皇后娘娘,下官都得罪不起,国舅爷你先消消气,下官已经派人通知两家了,要不等北靖王爷和令尊来了,你们再商量着解决。”

    吴昆不屑地道:“呸,通知谁都没用,徐晋就算亲自来了,本少也不鸟他,等以后我那外甥坐了江山,他徐晋算个屁啊,到那时他就算把他所有的姬妾献给本少,本少都未必会x。”

    嘭……

    吴昆的话音刚下,对面的薛冰馨终于忍无可忍了,蓦地站起来一掌拍在茶几上,那张结实的茶几竟让她拍得四分五裂。

    俞指挥和周捕头,以及一众衙役都倒吸一口冷气,此女的掌劲也太骇了吧,吴昆这货更是脸都白了,腾地站起来躲到俞指挥的身后,战战兢兢地道:“你……你想干嘛?敢动本少一根头发,只怕连徐晋也救不了你。”

    “现在谁来也救不了你!”薛冰馨此刻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冰冷的寒意,四周的气温仿佛也下降了几度,俞指挥机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急忙道:“王爷夫人请息怒,有话好好说!”

    薛冰馨已经腾身一跃而上,矫健若灵豹一般,俞指挥和周捕头根本来不及阻拦,吴昊已经被薛冰馨揪着衣襟提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嘭……

    嘴贱的吴二公子当场摔了个四仰八叉,连腰都直了,还没来及得发出痛叫,胯下又挨了一记重脚,众人仿佛听到了蛋碎鸡裂的声响。

    啊……呀!

    吴二公子足足缓了两三秒才从喉咙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整个人缩成一团,双手捂住裤裆翻滚挣扎。

    俞指挥和周捕头脸都绿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大叫:“快请大夫!”

    不过话音刚下,一名小吏便慌慌张张地奔了进来道:“北……北靖王爷到了。”

    不待小吏把话说完,徐晋已经在一众亲兵的簇拥之下大步迈了进来,面色阴沉如暴风雪来临前夕。

    “夫君!”王翠翘惊喜地迎上前去,薛冰馨有些心虚地看了徐晋一眼,她刚才一时怒火攻心废了吴昆的老二,此时才意识到惹下大祸了,吴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俞指挥自然认得大名鼎鼎的徐砍头,记得当年俺答围城时,徐晋秘密潜入城中,使了一招请君入瓮,不仅将陆炳和郭勋这些内奸一网打尽,还把俺答诱进城来一通围杀。那一晚徐晋指挥若定,大杀四方,而五城兵马司也参与了战斗,俞指挥就是其中一员,还近距离接触过徐晋。

    “下官拜见北靖王爷。”俞指挥急急上前行礼,连在地上嚎叫的吴昆也顾不上了。

    徐晋点了点头,又瞟了一眼满裆鲜血的吴家二少,先是愕了一下,继而皱了皱剑眉道:“俞指挥,给你添麻烦了,本王现在把人带走,你没意见吧?”

    俞岱化顿觉压力如山扑来,讪讪地道:“王爷……这个,现在下官……下官作不了主。”

    徐晋淡道:“那就不必作主,你让吴家直接到徐府找本王,本王都接着。”说完转身对着薛冰馨和王翠翘道:“走,回家!”

    王翠翘和薛冰馨耷拉着脑袋跟在徐晋的身后走出了东城兵马衙门,像极了做错事被老师抓现行的小学生。

    俞指挥眼睁睁地看着徐晋把人带走,偏偏又没那个胆子拦阻,最后只好猛一跺脚喝道:“愣着干什么,快找大夫救人啊!”

第1458章 先下手为强

    从东城兵马司衙门出来后,一直回到徐府,徐晋都沉着脸不发一言,众亲卫小心翼翼的,生恐在这个时候触了大帅的霉头,王翠翘和薛冰馨两人显然也明白闯了大祸,所以一路上都忐忑不安地低着头,乖巧得像两只小猫咪。

    别看冰妞儿平时挺强硬自立的,可当她见到自家夫君真生气的时候,心里还是挺慌的,不安地绞了一路的手指,让偷偷瞥见的徐晋既好气又好笑,还有点心疼。

    众人回到徐府,徐晋径直去了王翠翘的院子,发现竟然空无一人,那些丫环婆子也不知野哪去了,不由皱了皱剑眉,取了打火机点燃了灯烛,然后默默地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平静地问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王翠翘弱弱地道:“夫君,事情是这样的……”

    “馨儿,你来说!”徐晋打断道,声音也提高了两分,王翠翘委屈地咬住樱唇,继而眼圈一红,差点连眼泪都流出来。

    薛冰馨本来还有点畏缩的,但此时倔脾气也上来了,绷着俏脸大声道:“说就说,你凶什么凶,对对,都是我的错,翘儿妹妹是我带上街的,吴家的人也是我打的,皇后娘娘若找上门来讨说法,我认罪就是了,不连累你北靖王爷。”

    徐晋的闻言,怒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猛一地拍桌子,厉声喝道:“放肆,你过来!”

    薛冰馨吓了一跳,记忆中徐晋还从来没对自己如此声色俱厉过,俏脸煞的一下就白了,眼泪止不住地在眶内打转,不过还是倔强地站在原地,把脸偏到一边,站得笔直。

    徐晋真的火了,站起来走过去,扬手在冰妞儿的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三下,后者又羞又气,捂住俏臀羞恼地道:“你……干嘛?”

    “干嘛?家法伺候!”

    “凭什么?凭什么打我!”冰妞儿凤目圆睁,不过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往下淌,反问完还委屈地吸了吸鼻子,香肩一耸一耸的啜泣起来,幸好没有还手,要不然徐大老爷有够受的。

    徐晋沉着脸道:“凭什么,就凭你刚才的那番话,什么叫不连累我北靖王,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夫君,又把我徐晋当什么人了?”

    薛冰馨顿时气势为之一弱,擦了把眼泪默不作声。

    对付性格倔强的冰妞儿,咱们的徐大老爷早就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经验,只见他叹了口气,颓然地跌坐回凳子,一脸沉痛地道:“馨儿,夫君我不怪你带翘儿上街,甚至不怪你打伤吴昆,但是你说那样的话,夫君心里难受啊,难受得要死了!”

    此言一出,薛冰馨的啜泣声果然止住了,虽然还是不肯转过身来向着徐晋,不过却低声嘀咕道:“人家就是气不过才随口说说,谁你让先凶人家的。”

    王翠翘见气氛缓和也来,连忙乖巧地上前挽住徐晋的手臂道:“夫君对不起,今晚是翘儿央薛姐姐上街的,以后翘儿再也不敢了,不要生我们的气好吗?”

    徐晋握着王翠翘的柔荑道:“夫君没有生气,上个街而已,有什么好生气的,夫君从来没限制过你们上街,而且这次也不是你们主动惹事,夫君更不可能你们的生气。”

    薛冰馨终于扭麻花般转过身来,撅着嘴哼道:“那你刚才凶什么凶?”

    徐晋苦笑道:“我哪里凶了,说话大声一点也不过是想你们重视罢了,那吴昆好歹也是吴皇后的亲弟弟,皇上的亲舅子,被你废了那里,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不闹出人命还自可,若是闹出了人命,让本夫君如何保你?”

    薛冰馨本来就意识到闯了大祸,听徐晋这样一说,才明白这个大祸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得多,吃吃地道:“那家伙,应该……应该不会死掉吧!”

    王翠翘这时也慌了,正所谓杀人填命,欠债还钱,倘若那吴昆死掉了,薛姐姐岂不是要赔命?如果对方是普通百姓,或许还能用北靖王的权势压下,可对方不是一般人呀,堂堂国舅爷,皇后娘娘的亲弟,此事又岂能善了?不由惶急道:“此事不能怪薛姐姐,委实是那个吴昆欺人太甚了,不仅龌龊不堪,满口粗言秽言,还……侮辱夫君和我们几个,薛姐姐才忍不住下重手的。”

    徐晋剑眉一挑,追问道:“吴昆这小子到底说了什么?”

    “他说等他外甥坐了江山,然后就……那个啥!”王翠翘说了一半便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但徐晋也大概猜得出来,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杀机。

    本来自从那晚被徐阶提醒以后,他已经决定争了,现在吴昆表现出来的嚣张无疑更坚定了他的意志,发生今日这样的事,无论那吴昆死或者残废,吴徐两家的仇也注定解不开了,日后若真让吴皇后当上了太后,那日后自己一家的下场会有多悲惨?光是想想都不寒而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一直是徐晋待人处事的一个准则,但是这次,为了自己一家的未来,他必须先下手为强,主动出击,尽快出击,而且要赶在皇长子朱载基被立为太子之前板倒吴家,让其永远翻身之日。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吴家的根基在于吴皇后,要板倒吴家,那就先得把吴皇后干翻。

    啪……

    念及此,徐晋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薛冰馨和王翠翘又吓了一跳,忐忑地看着自家夫君。

    “废得好,要是本夫君在场,说不定直接就一枪把他崩了。”徐晋怒道。

    王翠翘这才松了口气,冰妞儿噗哧一声转啼为笑,马上又绷起俏脸白了夫君一眼。

    王翠翘却一脸担忧地道:“夫君,那现在怎么办?那吴昆要是真的死了……!”

    徐晋剑眉一挑,霸气地道:“死了便死了,这事你们不用担心,天塌下来有夫君顶着,不过这段时间你们不要再出门,暂时待在府里,等风头过了再说。”

    两女对视一眼,莫名心安了不少!

第1459章 皇后发飙

    大时雍坊吴府,吴家的人都在外间焦急地等候着,房间内传出哼哼唧唧的呻吟声,很明显,吴家二少爷吴昆虽然被一脚爆了祠堂,但小命却是疑似保住了。

    新平侯吴德友阴沉着脸在屋内来回踱步,本来就心烦窝火,偏偏妻子客氏和儿媳孙氏又在那哭哭啼啼,搞得他更加心烦意燥,而长子吴昊也是个不中用的,这个时候还没心没肺地在坐那嗑瓜子。

    好不容易等到太医从里间出来,吴德友急忙迎上前问道:“张太医,小儿的伤势如何?”

    张太医面色凝重地道:“性命无碍,只是……以后恐怕不能再人道了。”

    此言一出,儿媳孙氏只觉天旋地转,直接软倒在地上放声大哭,作孽啊,她去年才嫁入吴家,尽管吴昆对她十分冷淡,稍有不顺心还非打即骂,但这个男人始终是她的丈夫啊,更何况,她还没来得及生下一儿半女,丈夫就不能人道了,这意味着她年纪轻轻就要守活寡不止,日后老了还没有个依靠。

    而客氏听闻小儿子被废了子孙根,也是嚎淘大哭,吴德友终于禁不住爆发了,怒斥道:“昆儿还没死呢,你们嚎什么丧,本侯已经够烦的了,能不能别这个时候添乱!”

    公公发怒了,儿媳孙氏倒是不敢造次,捂住嘴嘤嘤地低声啜泣,然而客氏却是个强势的,被丈夫喝斥反而嚎得更大声了,还揪住吴德友的衣服骂道:“没用的老东西,就知道窝里横,儿子被人家废了命根子,你不敢去讨还公道就算了,还拿自家婆娘出气,你算什么男人!你算什么男人!”

    吴德友面红耳赤,在外人面前被妻子那样揪住衣服一顿猛喷,老脸那还挂得住,扬手就扇了客氏一个耳光,骂道:“泼妇,快撒手,成何体统!”

    客氏挨了一记耳光,气得往丈夫脸上还了一爪,然后就捂住脸大哭着跑出屋去,出了门后又站定回身跳脚哭骂:“没用的废物,你不敢去找姓徐的算账,老娘自己去,大不了一头撞死在徐府面前,反正谁也别想好过。”

    “你……回来,混账东西,就知道嗑瓜子,还不拦住你老娘。”吴德友气得对着长子吴昊吹胡子瞪眼,后者翻了个白眼,万不情愿地站起来追了出去。

    吴德友的老脸火辣辣的,向张太医道:“唉,家门不幸,家门不行啊,让张太医见笑了。”

    张太医尴尬地道:“国丈老爷,你的脸流血了,要不要包扎处理一下?”

    吴德友摇了摇头道:“不必了,皮外伤而已,那个……小儿的伤拜托张太医多尽心,只要能治好,花多少钱银都不是问题。”

    张太医为难地道:“不是钱银的问题,只要是两颗gao丸都碎掉了,非药石可治,即便是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啊!”

    吴德友闻言不由心里都凉了半截,把张太医打发出去后,面色这才变得狰狞起来,一砸拳头道:“贱人下手忒狠,欺人太甚了,我吴家与你徐家势不两立,血债血偿!”

    吴德友虽然嘴上说得凶,但让他到徐府讨还公道,心里到底是有些发怵,毕竟北靖王徐砍头可不同别个,凶名在外,几乎年年都在领兵打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手底下的亡魂数以十万计,说他是天杀星下凡也不为过。

    而说到有种,客氏这妇人明显要比她男人强,竟然果真跑到了小时坊徐府门外,尽管最终没有一头撞死,但也大骂了半宿,连对面的避尘居也被惊动了。

    徐府下人自然十分气愤,但徐晋吩咐过不用理她,所以只能任她在外面骂,直到将近天亮,客氏骂累了这悻悻离开。

    谢小婉辗转反侧了一夜,忧心忡忡的,根本无法入睡,直到闻报客氏已经离开,这才稍松了口气,再一看枕边的男人,竟然鼾声微微,睡得十分香甜,不禁哭笑不得,不过相公如此淡定,她也是心安了不少,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其实,徐晋之前也很担心,但是客氏跑到府门外叫骂,他反倒安心了,因为客氏这番举动给他带来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吴昆那货没死,既然人没死就好办,顶多就是废了祠堂。

    第二天一早,徐晋起床洗涮后,立即就写了一份奏本,弹劾新建侯吴德友管教不严,次子吴昆沉迷赌博,道德败坏,当街调戏自己的妻子,还口出污秽,目无法纪,当众威胁狂言等云云,另外,徐晋还提到客氏在徐府前谩骂一宿之事,总之够吴家人喝一的壶了。

    正所谓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徐晋身经百战,又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奏本写好后,立即又派人送到内阁,恰恰今日在内阁当值的又是文渊阁大学士夏言,夏阁老还是十分卖徐晋面子的,所以这份奏本很快就出现在嘉靖的御案上。

    且说徐晋这边的动作快,吴家那边的手脚也不慢,新平侯吴德友,伙同妻子客氏,还有儿媳孙氏一大早就入宫面见吴皇后了。

    也不用吴德友开口,客氏和孙氏便哭肿了眼,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添油加醋地将吴昆被薛冰馨踢爆祠堂的事说了出来。

    “那徐薛氏忒的狠毒了,先是打断昆儿的手,接着又踢坏了昆儿的子孙、根,昆儿以后都后废了,作孽呀,那北靖王徐晋也张狂得很,到现在连道歉都没一句,为娘气不过上门理论,人家连理都不理,根本没把咱们吴家,没把皇后娘娘您放在眼内……”客氏一边控诉一边抹眼泪道:“难道这个亏咱们吴家就白吃了吗?求皇后娘娘作主,替昆儿,替咱们吴家讨还公道啊!”

    吴皇后气得脸都白了,咬牙切齿地道:“欺人太甚了,娘亲放心,这事件自然不能就这么算,本宫定然会让徐家付出代价,毕春!”

    毕春立即上前:“奴才在!”

    吴皇后寒声道:“本宫记得那徐薛氏就是反贼安化王之女吧?”

    毕春点头道:“是的,此女本名叫朱婷钰,当初因为此女,皇上还差点斩了徐晋,要不是刚好徐晋手里有幅睿宗(朱祐杬)的墨宝,皇上看了触景生情赦免了他,徐晋早已是刀下鬼了。

    这个徐薛氏还是个白莲妖女,皇上看在徐晋的面子上才许她戴罪立功,不过这女子确实有点本事和运气,后来果真立了不少功劳,弥勒教主李福达就是她亲手杀的,皇上也信守承诺赦免了她,还封了五品诰命,真真是皇恩浩荡了。”

    吴皇后猛拍一下桌子怒道:“妖女就是妖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此女残忍嗜杀,皇上当初就不该赦免她,毕春,本宫命你,马上带人去把这妖女抓来见本宫,本宫要亲自处置,惹敢反抗,格杀勿论!”

    毕春一挺胸道:“谨遵皇后娘娘谕旨。”说完便退出大殿,立即返回西厂召了一帮番子便杀气腾腾地直奔小时坊徐府而去。

    吴德友和客氏见到自家女儿如此威风,亦不由心生得意和自豪,坐下来一边唱茶,一边等候毕春把人抓来。

    且说毕春这货带着数十番子杀气腾腾地赶到徐府门前,上前就大力拍门,喝道:“开门,西厂奉旨办事。”

    门房徐寿听闻是奉旨办事,只以为是奉圣旨,自然不敢阻拦,一边让人火速报知徐晋,一边慢腾腾地打开府门,结果门开了一半,那些西厂番子就不耐烦,直接大力一脚把门踹开,门后的徐寿也被撞得翻倒在地,额上肿起了一个大包。

    “放肆!这里是北靖王府,容不得你们撒野。”管家大宝正好带人出来,见状不由气得大骂。

    毕春之前被徐晋修理得灰头土脸的,这次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只见他背着手大剌剌地迈了进来,尖声尖气地道:“北靖王府又如何,咱家奉旨拿人,就算天王老子的府邸也进得,废话少说,让打伤国舅爷的徐薛氏乖乖出来受绑,还有当晚同行的徐王氏也跟咱家走一趟。”

    大宝面色大变,皇上竟然下旨抓四夫人和五夫人,真的假的?

    “好大口气!”随着一声冷哼,北靖王徐晋从屋里行了出来,一如既往地从容自若,宋大眼和赵大头等亲兵随护左右,一个个神色狰狞,杀气毕露。

    毕春见状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其他西厂番子也胆怯地往后退开,刚才进门门时的嚣张劲儿早就抛到呱哇国去了。

    徐晋行至毕春面前,目光冷然地一扫而过,毕春被徐晋的气势所慑,禁不住又后退了一步,估计自己也感觉丢脸,一挺胸道:“咱家奉旨办事,王爷请勿阻拦!”

    本来很硬气的一句话,楞是被毕公公说得缺了钙!

    徐晋皱了皱剑眉,淡道:“圣旨何在?”

    毕春哪来的圣旨,气势顿时又弱了两分道:“咱家奉的是皇后娘娘谕旨。”

    徐晋闻言放下心来,搞了半天,原来这死太监是奉了吴皇后的口谕啊,那就好办,一指徐寿问道:“你的额头怎么回事?”

    徐寿这货倒是机灵,立即扑通地跪倒在地上,哭丧着脸道:“他们闯门而入,见人就打,小的挨了一下,差点没痛死过去,王爷要为小人作主啊,哎哟,头好晕。”

第1460章 强势震慑

    徐寿那货机灵是挺机灵的,只不过演技实在是太过浮夸了,刚说完头好晕,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往后一躺,两眼一翻,“晕”过去了,还带歪着嘴角的那种,跟中风患者差不多,众亲卫和家丁几乎笑场,倒是徐晋面色凝重地喝道:“不好,只怕是颅内出血了,快抬进去请大夫救治。”

    大宝机灵地配合道:“来人,快把徐寿抬进去,徐福,快去请大夫。”

    立即便上来四名家丁把徐寿嘿哟嘿哟地抬了进去,徐福那货则慌慌张张跑出门去请大夫,结果溜了一圈便从后门溜回来了。

    西厂那些番子不由面面相觑,而领教过徐晋手段作风的毕春却是顿感不妙,果然,人一抬进去,徐晋的脸色便阴沉下来,冷冷地问道:“刚才谁打伤的徐寿?”

    大宝立即义愤填膺地指向一名东厂番子,大声道:“就是他,小的亲眼所见,就是他打的。”

    那名东厂番子吓得一阵哆嗦,急忙分辩道:“俺没有,俺就是踹了一脚门,是他自己不小心碰到的,不关俺事。”

    徐晋却二话没说,用腰间拔出一把黄澄澄的玩儿,正是嘉靖御赐的双管燧发手枪,毕春自然认得这要命的家伙,骇然地往后急退,一边尖叫道:“徐晋,你想作甚?有话好说!”

    砰的一声枪响,白烟腾空,那名西厂番子已然倒在了血泊当中,右胸上赫然多了一个血洞,虽然人还没死透,但已然出气的多进气的少了。

    徐晋面无表情地吹了吹枪口未曾散尽的白烟,冷冷地道:“这一枪给你们一个警告,我,北靖王徐晋,不是你们这帮人所能欺侮的,徐府也不是你们能随意撒野的地方,进了这个门,管你是虎是狼,都给本王把尾巴夹起来,毁损草木一株,断一腿,打人伤人者,死!”

    现场死一般寂静,徐晋这番话就像冰锥一般,一根一根地钉进了在场每一个西厂番子的心里,骇得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北靖王徐砍头的强势自此也深入了每一个西厂番子的内心!

    徐晋要的就是这种震慑效果,好让这帮魑魅魍魉以后经过徐府门口都只敢绕道走,要不然今天敢踹门,明天就敢登堂入室,甚至杀人放火。

    毕春面如死灰,盯着徐晋手里的燧发枪,双腿止不住地直打哆嗦,他也怕死啊,天知道徐晋会不会顺势给自己一枪。

    赵大头等一众亲卫不由暗爽,嘿嘿,大帅现在虽然不领兵了,但还是那么强势威风!

    徐晋淡定地从弹匣中取出一粒弹药重新填装好,这才对着毕春道:“内子打伤吴昆事出有因,错不在内子,本王自会向皇上禀明,就不劳皇后费心了,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是内子犯了法,自有法司过问,犯不着皇后娘娘越俎代庖,更何况吴昆是皇后娘娘的胞弟,皇后娘娘若插手,未免有徇私枉法之嫌。你走吧!”

    “快滚!”宋大眼把上百斤的熟铜棍往地上一柱,发出轰的一声大响,声威甚是骇人。

    赵大头等亲兵也杀气腾腾地手按刀柄,露出狰狞之色,齐声喝道:“滚!”

    毕春终究是不敢来硬的,咬牙冷笑道:“好,咱家这就回去禀明皇后娘娘,北靖王爷不是要法司过问吗,待刑部派人,看王爷你怎么说,我们走!”

    毕春一挥手,悻悻地转身离开,一众番子抬起尸首战战兢兢地退出徐府大门,跟进来时的嚣张大相径庭,估计以后都不敢靠近徐府了,除非徐晋倒台了。

    徐晋皱了皱剑眉,现在把持刑部的是张璁,如果张璁派人来过问,自己还真不好糊弄,也罢,大不了紧闭大门撒泼,等嘉靖开口再作定夺。

    且说毕春铩羽而归,垂头丧气地回到坤宁宫复命,吴皇后见到前者两手空空,面色立即拉了下来,质问道:“人呢?没抓回来?”

    吴德友和客氏也不解地盯着毕春,后者老脸无光,只得如实把经过说了一遍,吴皇后听完顿时气得摔碎了几只杯子。

    “太嚣张了,太嚣张了!”吴德友的胡子颤得像装了发动机似的。

    客氏掩着住干哭道:“姓徐的连皇后谕旨都敢违背,还有胆子开枪杀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杀了咱们全家了!”

    吴皇后又惊又怒,脸上火辣辣的,胸口急剧起伏,蓦地站起来道:“徐晋造反了,本宫这就去找皇上!”说完气冲冲地往乾清宫而去。

    毕春本来还想提醒吴皇后找张璁,但转念一想,让皇后找皇上闹一闹也好,最后即便奈何不了徐晋,也能挑拔一下他们的君臣关系,而且徐晋行事如此嚣张,说不定皇上也会因此而有所警惕,要是从此疏远徐晋就更好了。

    上次徐晋烧毁反诗的事,毕春虽然吃了瘪,但事后他找张璁分析过,后者竟说这是好事,因为徐晋行事越嚣张,在皇上的心里就越减分,一旦超过了皇上的容忍程度,徐晋失宠就是迟早的事了。

    且说吴皇后哭哭啼啼地来到乾清宫养心殿,跪倒在御案前便哭诉道:“北靖王徐晋欺人太甚了,求皇上为妾身作主啊!”

    嘉靖自然早就知道薛冰馨打伤自己大舅子吴昆的事,可是这件事他也难办啊,一边是自己的妻兄,一边是自己的“兄”妻,而且徐薛氏虽然下手重了,但又事出有因,他想偏帮谁也不好。

    正因为如此,他今天甚至没有去坤宁宫看宝贝儿子,就是怕吴皇后找他哭诉,但是该来的还是来了,吴皇后直接杀到养心殿来告状,他只好硬着头皮装傻充愣道:“皇后平身,发生什么事了?”

    吴皇后站起来擦着眼泪道:“昨晚妾身二哥在街上与北靖王的姬妾徐薛氏发生语言冲突,岂知徐薛氏仗着身怀武艺,悍然出手把二哥打伤了……呜呜,二哥可怜啊,太医说他从此……不能人道了,年纪轻轻的竟绝了后。

    我娘亲气不过上门讨说法,结果北靖王闭门不见,本宫今日派毕春上门召见徐薛氏,本意是想问清楚对方为何下此毒手,岂料北靖王拦下了,还开枪打死了毕春麾下的一名番子,委实嚣张跋扈,在北靖王的眼中,哪里还有本宫,还有皇上您?”

    嘉靖闻言,面色不由沉了下去,毕春到徐府抓人的事他还不知道,如果真如皇后所讲,那徐卿也太过份了,你袒护自己的老婆可以,总也得给朕的老婆一点面子吧?更何况是开枪杀人!

    “朕会让徐卿给皇后和吴家一个交待的,皇后且先回宫去。”嘉靖现在委实心烦,只想把吴皇后先打发走,然后好思考该如何处理。

    然而吴皇后却不依,继续哭诉道:“北靖王恃宠而骄,蔑视皇家和法纪,皇上赶紧下令把他抓起来治罪吧。”

    嘉靖皱眉道:“皇后,此事也不能听你们吴家一家之言啊,朕调查清楚再从长计议吧,你先回去,朕一定会给吴家一个交待的。”

    吴皇后闻言大哭道:“我们吴家都要被徐晋欺负死了,妾身身为皇后却不能为家兄讨还公道,日后还有何颜面见家人,不如死了算了,可怜基儿还没满周岁就没了娘亲。”

    吴皇后提到儿子朱载基,嘉靖果然心软了,喝道:“来人,召北靖王火速入宫见朕。”

    吴皇后闻言暗喜,哭得却更厉害了,一边道:“那徐薛氏才是打伤家兄的凶手,理应立即抓起来,皇上若不为妾身作主,妾身就找太后作主去。”

    嘿,这就有点不知进退了,竟然威胁要找嘉靖老娘告状,嘉靖自然不爽,于是把徐晋那份奏本塞给了吴皇后,沉声道:“你自己看看!”

    吴皇后愕了一下,擦了擦眼泪细看起来,继而面色大变。嘉靖冷哼道:“徐卿没有污蔑吧,你那二哥是什么货色,你自己不清楚?嗜赌如命,事发前刚从聚宝赌坊出来,这些朕都找人问过了,铁一般的事实。

    岂有此理,当街调戏女子就算了,他还调戏男子,甚至调戏到徐薛氏头上,这不是找死吗,就连弥勒教教首李福达都死在她手里,你二哥那小身板,还禁不住人家一根指头呢。

    还有,你瞧瞧他说的什么话,等他外甥坐了江山就如何如何人家,要是换作朕也得发飙,更何况朕还春秋鼎盛着呢,你二哥就想着当国舅爷了,这不是要咒朕早死吗?”

    吴皇后吓得脸都白了,急忙道:“妾身二哥不可能说这种话,肯定是徐晋污蔑的,他就是妒忌本宫生了儿子,而他义妹没得生,所以刻意陷害,说不定还是贺贵妃暗中授意的。”

    嘉靖闻言大怒道:“闭嘴,芝儿从来没想争什么!”

    吴皇后被嘉靖声色俱厉的样子吓到了,倒是不敢再分辩,心里却是更恨贺芝儿了,很明显,贺芝儿在嘉靖的心中比自己重要。

    嘉靖放缓语气道:“你先回去,朕说过会给你们吴家一个交待,就绝不会食言,别不知好歹!”

    吴皇后哪里还敢争,徐晋太狡猾了,竟然先下手为强,抓住了吴家的痛脚,二哥也太糊涂了,竟然当众说出这种话来,蠢死了!

第1461章 失宠?

    徐晋奉召赶到乾清宫养心殿,发现嘉靖不在殿内,逮住大内侍卫马三问一问,才知道嘉靖在御书房,于是试探道:“小马,皇上此刻的心情如何?”

    马三问挤了挤那双小眼睛,隐晦地道:“皇后娘娘不久前来过。”

    徐晋顿时便心知肚明了,对着小马拱了拱手,然后小心翼翼地行至御书房前,先是往里面窥了窥,然后敲了敲门。

    “门没锁,滚进来!”嘉靖怒气冲冲的声音像手雷一般扔了出来,就连养心殿外的侍卫都能听到。

    徐晋暗汗,举步迈进了御书房,又转身把房门关上,这才快步跪倒在御案前道:“微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冷哼一声道:“少来,你还知道朕是皇上?”

    “臣惶恐啊!”

    嘉靖猛一拍御案,爆粗道:“惶恐个屁,你的小妾昨晚重伤朕的大舅子,你今日又违抗皇后谕旨,甚至开枪杀人,根本没把朕放在眼内,惶恐?惶恐你大爷!”

    徐晋一脸“惶恐”地道:“皇上息怒,臣怎敢不把皇上放在眼内呢,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臣早上已经上了一份奏本,皇上只要看过就清楚来龙去脉了。”

    嘉靖又猛一拍御案道:“你的那份奏本朕已经看过了,即便如此,你那小妾下手也太狠了吧?吴昆就算无礼,出言不逊,但罪也不至于断子绝孙吧!”

    “呃,是臣管教无方,臣之过啊!”

    “呸,朕看你是根本没有管教,还有,皇后只不过是派人召见徐薛氏质询一下,你为何武力阻拦,还要开枪杀人,如此嚣张跋扈,蔑视皇家法纪,一点面子也不给朕的皇后,莫不真的以为自己功劳大,就可以违所欲为?”

    嘉靖这番话的份量不可谓不重了,晓是徐晋早有心里准备也不禁心惊,神色一整,郑重地道:“臣不敢,臣惶恐,但皇上只听一家之言,对臣极为不公,还望皇上听臣解释。”

    嘉靖的怒火蹭蹭往上飙,抬手便又要拍桌子,不过估计刚才那两下太用力了,拍得手有点疼,这次倒是高高举起,不轻不重地拍下,顿时少了些气势,也许是为了掩饰尴尬,弥补气势上的不足,于是提高调大喝道:“放肆,你的意思是朕偏听偏信冤枉你了?那好,你说,朕倒要听听你怎么解释!”

    嘉靖吼到最后都有点破音了,端起茶水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双目却是始终盯着徐晋。

    徐晋终于感到一丝压力,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今天早上,毕春带人上门,声称奉旨办事,也不说是奉圣旨,还是皇后谕旨,直接就破门而入,还打伤臣的一名家仆,那名家仆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皇上要是不信,可派锦衣卫和太医前往一道查证。”

    嘉靖闻言皱了皱眉,果真如此,那毕春确实嚣张了,有狐假虎威之嫌,以徐晋的脾气,开枪也就不出奇了。

    只听徐晋继续振振有词地道:“臣虽卑微,但承蒙吾皇恩典,好歹也是大明的异姓王,若是任谁都能破门入府伤人抓人,那臣的脸面往那搁?家人的安危如何能保证?想当年臣蒙罪含冤入狱,陆炳此獠擅自带人闯入府中抄家,悍然对孤儿寡母下毒手,要不是小舅子三枪及时赶到将其擒下,威胁其爪牙退出府门,小婉他们恐已遭难。

    自打那以后,臣便发誓,只要臣还有一口气在,绝不能让这种事重演,毕春只不过一阉人罢了,谎称奉旨办事,狐假虎威,率众破门伤人,臣岂能容忍之,臣开枪也是无奈自保之举,若皇上觉得臣有罪,那便按律治臣之罪,臣绝不敢有半句怨言,但皇上斥臣恃功而骄,蔑视皇室,臣断不敢领。”

    徐晋说完以额触地不起!

    嘉靖闻言心中的怒火倒是减弱了不少,脸色也放缓了下来,尤其是徐晋提到当年陆炳上门查抄徐府的事,他是心里有愧的,当年正因为他不听徐晋的功告,反而听信了陆炳和郭勋“谗言”,最终导致化名为张寅的李福达被擢升为大同总兵,然后李福达打开杀虎口放俺答入关,俺答兵围京城,险些断了大明国祚,最后还是靠着徐晋力挽狂澜匡扶社稷。

    念起这些旧事,嘉靖最后那点火气也消失了,冷哼道:“起来说话,少在朕面前装可怜,现在吃亏的吴家和毕春,你们一家屁事都没。”

    徐晋却依旧跪地不起,闭口一言不发,嘉靖不由恼道:“朕刚才说话是重了些,但你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登鼻子上脸。”

    徐晋这才“不情愿”地站了起来,不过仍旧不发一言。嘉靖黑着脸道:“朕已经答应了皇后给吴家一个交待,你回去带上你那冰美人亲自走一趟吴府道歉,赔偿两万两银子,此事就算揭过了,这没为难你吧?”

    徐晋剑眉挑了挑,重新跪倒在地上:“臣办不到,皇上您还是治臣的罪吧。”

    嘉靖大怒,刚平息的怒火腾的一下又上来了,猛一拍桌面道:“岂有此理,人家被你小老婆打得断子绝孙,上门道个歉很难吗?赔两万两银子多吗?你一年十几万两银子进项,两万两算啥!”

    “赔银子可以,但道歉绝无可能,此事错不在馨儿,臣不能让她受这个委屈。”徐晋斩钉截铁地道。

    嘉靖气得站起来一脚把龙椅给踹翻了,估计是动静有点大,外面的侍卫急忙推门而入,结果被愤怒的嘉靖喝了出去,灰溜溜地重新关上门。

    “混账,气死朕了,你的小老婆是宝贝,人家的儿子就不是宝贝,那是朕的大舅子,朕这样处置已经是胳膊往外拐了,你别不识好歹。”嘉靖几乎把手指戳到徐晋的鼻子上了。

    徐晋却把头往地上一碰,像头驼鸟一般,道:“臣不可能带馨儿到吴府道歉的,银子可以多赔。”

    嘉靖气得直翻白眼,一屁股坐在徐晋旁边,无奈地道:“你别跪了,换朕跪你,就当给朕一个面子行吗?你大爷的,朕可是答应过皇后的,你宁愿朕丢面子,也不愿你的小老婆受委屈是吗?”

    徐晋抬起头“惶恐”地道:“现在事非曲直已经很清楚了,被调戏被侮辱的是馨儿,现在还要她上门向对方道歉,以馨儿的性子宁愿死也不会干的,若臣强逼她,无疑是在逼她上绝路,皇上也要体谅一下臣啊,要不臣赔五万两银子得了。”

    软硬兼施都没用,嘉靖也没辙了,气得往徐晋的屁股踹了一脚,怒道:“滚,这是你自找的,到时可别怪朕了。”

    徐晋无语地拍拍屁股离开了御书房,又在一众侍卫古怪的目光走出了养心殿,心情还是有些忐忑的,主要是不知道嘉靖这小子最后会怎么处置此事。

    不过答案很快就出来,嘉靖九年正月十八,一封圣旨直达徐府,北靖王爷刚得的少师和左柱国头衔又被剥夺了,还被罚俸禄三年赔偿吴家,另外,薛冰馨的五品诰命也被朝廷收回了。

    也就是说,徐晋在西域这两年白干了,还搭上了一个五品诰命和三年的俸禄,不过,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少师和左柱国的虚衔徐晋也不太在意,没了就没了,至于薛冰馨,对所谓的五品诰命也不感冒。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当冰妞儿得知夫君宁愿得罪皇上,宁愿放弃头衔和三年俸禄也不愿让自己向吴家道歉后,感动得稀哩哇啦的,对夫君更是爱得刻骨铭心,诸女也是既感动又羡慕,自始对夫君更体贴入微,有这样的好丈夫,夫复何求呢?

    不过打那以后,嘉靖似乎真的恼了徐晋,从此不再召见他,也不像往常那般时不时往徐府凑,好像彻底把他雪藏了,吴皇后和吴家人都不禁窃喜,张璁和毕春等人更是幸灾乐祸,如今看来,用吴昆这废物的“祠堂”去换徐晋的失宠,实在是太划算了。

    徐晋呢,却也淡定得很,嘉靖不召他,他也懒得往前凑,每日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心安理得地当他的富贵闲人,偶尔也会跑到朝天观找蓝道行那神棍下棋什么的。

    兵部尚书伍文定本来还想让徐晋出来压制张璁一党的,结果出了这趟事,徐大王爷直接被雪藏了,伍文定也不好意再找他“出山”干活,于是乎,整个朝堂便真成了张党的天下,而被徐晋殴了两闷棍的毕春也重新“振作”起来,而且还越来越嚣张。

    本来嘛,之前有胡世宁、秦金、廖纪这些诤臣在,朝堂的势力还算平衡的,如今张党独大,太监势力死灰复燃,没错,以嘉靖的驾驭能力,短时间内还是没问题的,可时间一长,各种问题就会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正所谓天欲让其亡,必先让其狂,所以徐晋便安心地等待板倒吴皇后的机会出现,必要时甚至可以加点催化剂,是的,他会这样干,兵行险着一直是他的强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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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介绍:
大明朝正德十二年冬,徐晋穿越到江西上饶县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童身上。这一年,史上最胡闹的明朝皇帝朱厚照正在边镇宣府游玩。这一年,江西宁王朱宸濠正暗中运作准备谋反。这一年,家徒四壁的徐晋寻求出路,最终选择考科举,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一路过关斩将,却一步步卷入了宁王朱宸濠造反的漩涡……明王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王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王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