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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明王首辅txt下载     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0章 考前争论

    明远楼是贡院的中心建筑,也是最高的建筑,高三层,作四方形,下檐出甍,四面皆窗,视野极为开阔,考官在楼中能够俯瞰下方成行成排的考棚,监视考生的一举一动,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

    今科礼部会试的两名总裁梁储和石,带着十八名同考官巡视完考场后便回到了明远楼中,一边喝着杯水一边闲聊。

    梁储乃内阁次辅大臣,又是这次会试的主考官,地位尊崇,自然坐在主位,其次便轮到副主考,翰林学士兼礼部右侍郎石。十八名同考官近半都是翰林院的官员,其中便包括主持江西省乡试的翰林供奉刘天民。另外还有部分同考官是六部和都察院的官员。

    梁储喝了口茶捋须微笑道:“闻说今科参加考试的举子中俊才颇多,今科估计能有几份可堪入目的考卷吧!”

    一名同考官笑着附和道:“梁阁老所言甚是,据下官所知,固安举子杨维聪、浙江举子陆、江西举子费懋中和卫阳等都是一时才俊。当然,名气最大自然是江西上饶的徐晋徐子谦,此子在童子试连中三元,被皇上钦点为江西乡试解元,前不久更是夺了魏国公举办的上元节赏春文会魁首。乃今科元会的最大热门。”

    话音刚下便有人冷哼一声反驳道:“上饶徐晋名气最大不假,在诗词方面的才学确也无出其右者,然科举取士看重的还是经义文章,所以今科的会元未必就是他。”

    工部左侍郎石点头附和道:“苏大人说得对,诗词毕竟是小道,经义文章才是大道。各省举子今科的乡试文章本官看过不少,水平最高的首推固安举子杨维聪,其次浙江举子陆,湖广举子廖道南也是极佳,至于上饶举子徐晋并未参加过乡试,制艺水平如何就不得而知。”

    石刚说完,马上有几名同考官捋须点头表示同意。说到底,这些人其实都对皇上绕过科举钦点解元的做法不满。

    刘天民皱了皱眉,他是去年江西乡式的主考官,当初也对天子直接钦点解元的做法颇有微词,但在鹿鸣宴上亲眼见识过徐晋的才学和机智后,已经悄然改变了看法,尤其是徐晋当场作答的策论题,条条切中要害,就连王伯安(王守仁)都断然此子日后将是大明的栋梁之材。

    “徐子谦童子试能连中三元,可见此子在经义方面的水平应当不俗。而且以他在平定宁王之乱中的表现,皇上授他一个乡试解元并不为过。另外,当日在乡试后的鹿鸣宴上,此子的表现可圈可点,三名乡试前十的举子轮番挑战均败下阵来,徐子谦这解元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此时大家虽然是在闲聊,但关于徐晋的评价一旦定性,肯定会影响到接下来的评卷和排名,所以刘天民觉得有必要替徐晋讲句公道话。此子是个人才,可不能因为大家的偏见而被埋没了。

    副主考石沉声道:“即使徐晋确实才学上佳,也不可作乡试会元,此子少了我辈读书人应有的气节!”

    刘天民皱眉道:“石大人何出此言?徐晋结交张忠之说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费阁老也出面澄清过了。”

    石冷哼道:“或许徐晋宴请张忠确是为了救人,但我辈读书人饿死是小,失节是大,又岂能向权阉低头,委曲求全。更何况,此子投其所好,向皇上进献佛朗机图纸,可见是个惯会投机钻营。”

    石此言一出,在场大部份官员均捋须点头,皇上滞留金陵不归,一众官员怨气都很大,近来又听闻皇上命金陵兵仗局造炮,所以都对徐晋“媚上”的行为颇为恼火。至于佛朗机炮若能造出来,对提升大明军队战力的巨大意义,这帮迂腐的文官却选择性地无视了。

    梁储轻咳一声道:“石侍郎,我等奉皇上之命主持会试,肩负为国先材纳贤的重任,务求做到公平公正,又岂能因个人喜怒而坏了规矩。一切应以考卷为准,徐晋若有真材实学,凭本事摘下今科会元便是。”

    石老脸微窘,点头道:“梁阁老所言甚是,倒是下官着相了。”

    梁阁老一锤定音,这场“会元”的争论自然便结束了。不过,在场的同考官们心思却是活泛起来,尽管梁阁老明言要公平公正地明经取士,但作为有评卷权利的同考官们就不会因为个人的喜好而搞点小动作吗?

    ……

    作为当事人的徐晋,并未知道明远楼上那些评卷的大佬已经因他展开了一场唇枪舌剑。此时,徐晋正在认真地写作第一篇的八股文,写完后认真仔细地修改了数遍,直到个人满意了,这才小心翼翼地誊写到答卷上。

    尽管对会元没什么野心,但徐晋还是力求做到精益求精,所以他写得很慢,当他完成第二篇的四书文时已经是傍晚时份了。

    这个时候精神已经有些疲惫了,徐晋十分干脆地停笔,将笔墨卷子收拾好,然后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不久便有斋夫送来了晚饭,食物很简陋,开水配馒头,咸菜加面饼,能把嘴巴吃得淡出鸟来!

    倒不是官府太吝啬,舍不得给考生供应大鱼大肉,实在是那些东西容易滞胃,油腻的食物说不定把肚搞坏了,若是拉起肚子来谁负责?所以考场供应的食物都尽可地清淡,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只是这样一来可苦了一众考生,连续九天考试,体力和脑力本来就消耗巨大,顿顿吃清水馒头的滋味可不好受,所以每逢考完试,考生基本都要瘦一圈,离开考场后都像饿死鬼般涌向各大酒楼饭馆。

    徐晋就着清水啃完两个大馒头,又吃了两个面饼,达到八分饱便不吃了,在狭窄的号位内练起吐纳来,顺便消化一下食物。

    考生的号位也就两平方不到,三面都是墙,长约2米,宽半米左右,架了上下两块木板,下面那块木板用来坐,上面那块则当成书案。睡觉的时侯把上面那块木块拆下,与下面那块木板拼在一起就成了床,晚上就在上面睡觉。

    此时徐晋把木板给拆了,腾出空间练吐纳,那些巡逻的差役见了也不管,反正考生只要不作弊,就算在号位中拉屎撒尿也不会理。

    练了几趟吐纳,天色已经黑下了,徐晋把床拼起来蒙头便睡,至于那三根蜡烛已经被他丢到一角去了。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功,只有休息好,精神饱满才能把事情做好。

    当然,并不是所有考生都是这么想的,不少号位中的考生就点上了蜡烛,继续争分夺秒地挑灯夜战,啪啪啪的声音此起彼伏,不要想歪,是打蚊子呢!天气渐暖,蚊子已经成群结队地出没了,那些发情的母蚊子就像轰炸机一样嗡嗡地飞来飞去。

    幸好,徐晋早有准备,小婉给他缝了个头套,睡觉的时候套上,只露出两个鼻孔呼吸,高枕无忧,这让那些巡视经过的差役羡慕不已。

    第二天一觉醒来,徐晋吃院早餐稍休息片刻,便精神饱满地开始做五经题,所谓五经就是《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四书是必须滚瓜烂熟的,但五经只须熟读其中之一就行了,称为本经,而徐晋的本经是《春秋》

    所以徐晋作答五经题本应该用《春秋》的,但他昨天睡觉时思考过了,觉得这第一场的两道五经题,如果用选用《礼记》作答,他能写出更精彩的文章,所以便决定用《礼记》。

    当你专注于一件事时,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一转眼便到了二月十七,会试的最后一天了。

    下午三点左右,便开始有考生陆续交卷离开了。徐晋也拉了绳铃,很快便有弥封处的官吏过来,当着徐晋的面把试卷弥封好,然后装进专门的匣子带走,送到抄录司抄录。

    徐晋来到龙门处,这时已经有二三十名交了卷的举子在等候了,凑够五十人就能放牌开门离开。

    “子谦兄!”一名四五十岁的老举子趋步上前和徐晋打招呼,赫然正是浙江温州举子张璁。

    徐晋微笑道:“秉用兄春风满面,应是考得不错了!”

    “呵呵,尚可!”张璁谦虚地笑道,不过眼底明显闪过一抹喜色,上次他在徐晋那抄了些训练题目回去,获益匪浅,其中还押中了一题,所以张璁估计自己这次应该能中式,所以,这时见到徐晋既高兴又感激。

    这时又有两名熟人行了过来,正是江西同乡李浙和袁城,前者问道:“子谦兄,考得如何?”

    袁城笑抢先道:“还用问,会元恐怕已经是徐四元的囊中之物了,咱们很快就要改口叫徐五元了!”

    “哼,大言不惭!”

    袁城话音刚下,附近便有人不爽地冷哼一声,正是狂生陆。

    陆见到徐晋等人望来,傲然地昂首道:“徐晋,这次会元铁定是我的,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第301章 评卷,废黜

    在上元节赏春文会上,陆虽然因为对对子输给徐晋而提前出局,但这对陆狂生造成的打击显然不大,毕竟只是对对子输了,或者说根本不算输,只是他出的对子碰巧被徐晋“侥幸”对上罢了。

    另外,科举只考经义文章、诗词和策论,根本没有对子这项,所以即使对对子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陆自问这次会试发挥得极好,所以此时在徐晋面前依旧狂得起来。

    徐晋淡淡地道:“那要恭喜陆兄了!”

    陆顿时愕住,什么情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本以为徐晋又会像上次赏春文会那样,言辞犀利地反击自己呢!

    殊不知徐晋现在饥肠辘辘的,根本懒得与他浪费口水争论。正好这时凑够五十人了,差役打开了龙门放行,徐晋很干脆地交了号牌走出考场,没再理会发愣的陆。

    陆狂生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别扭得难受,在其生人异样的目光注视下一拂衣袖,悻悻地走出龙门,袖子里的拳头捏得发青,暗道:“姓徐的,且让你狂些时日,待放榜后看我如何羞辱你。”

    “老爷!”

    “是老爷!”

    “老爷出来啦!”

    徐晋走出贡院大门不久,便听到数声欢呼,紧接着两棵水灵灵的“小白菜”带着香风,摇曳生姿地迎了上来,大宝左右手各提一只菜篮子,苦瓜着脸跟在二女后面。

    迎面走来的正是孪生姐妹初春和初夏,两女美丽的外表,还有一模一样的脸蛋瞬时吸引了四周举子的注意。

    “啧啧,这对孪生美人应该就是魏国公赠给徐子谦的吧,真真羡煞旁人。”

    “嘿嘿,瞧瞧徐子谦现在脚步虚浮的样子,估计是考前左拥右抱,身体亏空得厉害啊,体力严重跟不上啊!”

    “哎哟,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眼前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血枯。真替徐子谦捏把汗啊!”

    听着四周那些酸不拉叽的低声议论,徐晋不禁极度无语,皱眉道:“初春初夏,你们怎么跑来了?”

    初春心虚地低下头,初夏却是煞有介事地道:“老爷,婢子和姐姐到市场买菜准备晚饭,刚好路过贡院碰到大宝哥,大宝哥见我们提着那么多东西,就让我们等等,待老爷考完出来,然后用马车顺道捎上我们咯。”

    大宝不禁无语,姑奶奶哟,老子几时答应顺道捎你们了,而且菜市场离咱们家也不远,买菜用得着跑到贡院来吗?

    徐晋又不笨,那会瞧不出初夏耍的小聪明,不过也懒得点破,此时又累又饿,快点回家才是正经。另外,九天不洗澡,徐晋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馊掉了,幸好现在天气还不热,要不实在不能忍。

    当下,徐晋便在两棵水灵灵的小白菜搀扶下上了马车。

    “老爷,是不是很累啊,婢子给你捏捏吧!”初夏甜笑着给徐晋揉捏手臂和大腿,不愧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手法熟练,力度适中,让徐老爷舒服得要呻吟。

    初春则从菜篮子中掏出一个大橘子,剥开后又将里面白色的脉络细心地清理掉,这才一瓣一瓣地喂徐晋吃。

    徐晋一边吃着甜美多汁的橘子,一边享受着初夏那双柔软小手的服侍,感觉自己快要腐化掉了。

    明时坊的宅子距离贡院并不太远,十来分钟便到家了,谢小婉见到顶着两个黑眼圈,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的相公,心疼得眼圈都红了,立即亲自准备热水给相公洗澡。

    美婢月儿则气乎乎地把孪生姐妹花打发去厨房准备晚饭,岂有此理,这两个狡猾的小蹄子,竟然趁着买菜的机会跑去接老老爷,真是防不胜防啊。

    徐晋在小婉的服侍下美美地泡了一个热水澡,顿时整个人都舒爽了,又大块朵颐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稍微活动消化了片刻,便跑回房间呼呼大睡。

    ……

    江西铅山县,费家中院的客厅,今天来客人了。此刻费宏、费采、还有费懋贤都在客厅中陪着客人聊天。

    费懋贤的学问功底其实不弱于弟弟费懋中,只是每到考试就容易出意外,上次乡试就因为“意外”落榜了,明显是心理素质不过关。所以费宏听从了徐晋的建议,现在只要是会客都尽量把费懋贤带上,给他铺垫人脉之余,又顺便锻炼他的反应能力。

    今天到访费家的是上饶县卫家的人,乃卫家上一代的老家主卫老爷子,名叫卫允明,曾经官至南京刑部尚书,不过现在退休了。

    自从费卫两家有联姻的意思后,两家人的往来明显频繁了,不过还没有正式走程序。像费家和卫家这种官宦大族,彼此结亲都会十分谨慎,要知道一旦结亲,双方就等于上了同一条船,日后有个风吹草动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彼如上饶娄家这种大族,就是因为有一女嫁给了造反的宁王,最终导致抄家灭族。

    因此,越是显赫的家族之间联姻,彼此越是考量得谨慎,譬如对方家族主要人物的政治主张如何,与朝中的大人物关系如何等都要仔细考量。而此时费家和卫家便正处于互相考量的过程。

    卫老爷子年约七十岁许,但精神很好,也十分健谈,大家聊着聊着就扯到今科会试上了。

    卫老爷子微笑道:“今天是二月十七,这个时辰,京中会试应该也结束了吧。以令郎和令高徒的才学,高中估计也是十拿九稳了,若是徐子谦再拿下会试头名,那可真真不得了,小三元加大二元!”

    费宏笑道:“如无意外,以徐晋的水平中式不难,但要摘会试头名还欠点火侯,倒是令孙卫阳大有希望。”

    卫老爷子闻言开怀笑道:“若是那小子得中会元,老夫回头便请媒人上门,子和贤侄以为如何?”

    “自无不可!”费采微微一笑,跟卫家联姻他没意见,而且对品貌才学俱佳的卫阳也十分满意,女儿嫁过去也不会辱没了。

    费懋贤不由想起了徐晋给三妹的承诺,八月份他会上门提亲,到时若三妹和四妹同时出稼,那倒是热闹了,不过如今皇上还滞留金陵,殿试是肯定不能如期举行了,也不知子谦能不能赶得及八月份回到江西。

    当今皇上的性子比顽童还要野,在江南游玩得乐不思蜀,天知道他几时才会动身回京,弄不好一待又是一年,那子谦和三妹的婚事就要耽搁了。

    ……

    京城,已经晚上九点了,贡院内依旧灯火通明,一众内外帘官正在密锣紧鼓地整理考卷。

    一般情况下,会在考完后的第十天公布会试录取榜单,也就是说,三千多份考卷必须在九天内评完,工作量不是一般的大。

    此时,同考官刘天民正和另一名同考官石争执起来,顿时引起其他考官的注意。

    副主考官石行过来问道:“两位何事争执?”

    石将手中一份卷子递给石,道:“邦彦,这份卷只是空喊口号,哗众取宠,内容空洞,实在贬善可陈,理应废黜,但刘翰林不同意。”

    刘天民皱眉道:“石侍郎言过其实了,这份卷子还是有不少可取之处的,还不至于废黜!”

    石接过卷子看了一遍,不由心中一动,这份卷子第一篇文章其实写得还不错的,但后面策论的主张过于激进,隐隐有徐晋的影子,而且五经题选答的都是《春秋》,徐晋的本经正好也是《春秋》,所以这份试卷极有可能就是徐晋的。

    “嗯,这份卷子确实过于浮燥了,有哗众取宠之嫌,不取!”石在卷首留白的地方打了个“x”。

    这时梁储也走了过来,从石手中接过那份卷看了一遍,最后将卷子还给了石,一言不发就走开了,显然是认同了废黜此卷。

    刘天民不禁暗叹了口气,这份卷子的整体水平确实只算中等,处于可取和不可取之间,石把它废黜了也无可厚非,唉,也罢!如果徐子谦的水平只有如此,被废黜了也怨不得别人,且回去再练三年吧,反正年纪还轻。

第302章 谁是会元?(求票)

    二月底,仲春之末,淫雨菲菲。徐晋一袭举人直裰,撑着油纸伞从江西会馆中行出来,将近十七岁的少年身形笔挺,唇红齿白,丰神俊朗,气质一如既往的从容自若,不过眼底却是隐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凝重。

    徐晋刚从大师兄卫阳那里得知了一条对自己极不利的消息,据说主持这次会试的副总裁石废黜了一份考卷,疑似是自己的那份。卫阳的叔父卫汉文是工部右侍郎,这消息正是卫阳从他叔父那听来的,而工部左侍郎石恰好是这次会试的同考官,所以消息应该相当可靠。

    徐晋刚行出江西会馆的大门,数名举子也正好撑着伞随后行出,赫然正是周煦、萧晚、龚享这个“铁三角”组合,看样子还是故意加快脚步追上来的。

    “徐解元请留步!”周煦唤道。

    徐晋正下石级,闻言站定转身:“周兄有何赐教?”

    周煦笑道:“我们邀了浙江的几名举子以文会友,徐解元有没有兴趣同去饮几杯,也好给咱们镇镇场子。”

    “不好意思,在下还有事。”徐晋婉拒道。

    周煦本来就没有诚意邀请徐晋,闻言顺势遗憾地道:“那可惜了,既然徐解元有事,那便不妨碍你了。”

    徐晋拱子拱手便下了石阶径直离去,龚享看着徐晋的背影,幸灾乐祸地道:“此时就算有玉液琼浆摆在面前,徐四元恐怕也没心情喝了吧。”

    周煦和萧晚相视一笑,如今徐晋的考卷疑似被废黜的消息早就在考生圈子中传开了,他们自然也有所耳闻。虽然他们和徐晋并无深仇大恨,不过自古文人相轻,徐晋一路走来均笼罩在耀眼的光环之中,童子试小三元,乡试被钦点解元,就连参加文会也是魁首,现在终于栽了一次,所以三人均觉得心情莫名的舒爽了。

    徐晋撑着伞在雨中走了一会,有点纷乱的心情已然平复下来,他是经过大风浪的人,即使会试真的名落孙山,也不至于让他一蹶不振。唯一让徐晋感到棘手的是跟如意的婚事,没有了进士这个身份加持,不知费师还肯不肯把如意嫁给自己?尽管费师很器重自己,但作为一家之主,费师也得顾及费家的脸面不是?

    徐晋一边漫步,一边琢磨着解决问题的办法……

    ……

    二月二十六日晚,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因为明天就是会试放榜的日子了,十年寒窗苦读无人识,一朝登榜天下闻,京中三千多名考生都在焦急地等待着,等待着鲤鱼跃龙门的时刻到来!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虽然会试之后还有殿试,不过殿试只是影响排名,不用担心被黜落,也就是说,只要通过了会试,至少也会得一个同进士出身,从此一跃成为官绅阶层,彻底甩掉平民的身份,成为人上人。正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夜已深,小时坊的魏国公府某大厅依旧灯火通明,魏国公徐鹏举、英国公张伦、武定侯郭勋,另外还有几名勋贵子弟,正围坐在桌旁饮宴,每人的身边都有美婢陪侍着。

    英国公张伦正搂着胡姬上下其手,弄得后者钗横簪乱,酥凶坦露,娇喘连连。其他勋贵子弟也差不多,其中一个还就着美婢的小嘴喝皮杯儿,放浪形骸,画面不堪入目。

    “老徐真的料事如神,听说徐晋那小子的卷子被石给废黜了,哈哈,别说会元了,就连贡士也没捞着。”郭勋幸灾乐祸地道。

    魏国公徐鹏举显然心情不错,徐晋没考中会元,赌坊那五六万两赌注便入袋平安了,这银子赚得就跟流水似的。

    “鹏举哥,近来手头有点紧,赌坊的分红几时到账?”英国公张伦笑嘻嘻地道,一只手还在胡姬胸前抓捏着。

    正所谓独食难肥,京中的赌坊生意徐鹏举不可能一个人垄断了,不少勋贵都参了股。

    徐鹏举笑道:“急个屁,会试结果不是还没有出来吗!”

    同桌的一名勋贵道:“现在已经快子时了,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话音刚下,一名国公府的家丁便一溜小跑进来,大声禀报道:“会试第三百十六名,扬州范明进!”

    “哈哈,瞧瞧,消息来了,本侯猜这次会元应该是固安举子杨维聪。”

    ……

    此时,贡院的至公堂正灯火通明,梁储和石,还有十八名同考官均到齐了,正在按照名次逐一拆开誊卷和原卷的弥封,对照无误后便把名字写到榜单上。

    在此有必要说明一下会试放榜的程序,由于第二天早上就要放榜,所以今天晚上就得把榜单写好。为了以示公证,写榜时所有考官都得到场互相监督,拆开一份卷,大家核实无误后便把考生的名字写到榜单上,所以极为耗时,一般都要通宵达旦才能把整份榜单录完。

    榜单录完后还得立即送到礼部加盖大印,第二天蒙蒙亮就在礼部外的公示栏上张榜,喜差便开始鸣锣报喜。

    由于是拆一份卷就录一个名字,所以像魏国公这类勋贵子弟,只要花钱买通贡院中的小吏传递消息,就能第一时间知道谁谁中榜了。

    “会试第一百名,浙江温州举子张璁!”

    “会试第八十五名,广东顺德举子梁宽!”

    “会试第五十名,江西举子周煦!”

    “会试第三十名,江西举子江汝璧!”

    “会试第二十五名,江西举子卫阳!”

    一条条消息及时地送到了魏国公府,此时,一众勋贵子弟都变得正经起来,屏息静气地等待后续的名单,因为会试的前十名,赌坊均开出了盘口接受押注,总资金加起来超过十万两之巨。

    “会试第十五名,苏州举子朱纨!”

    “会试第十名,湖北举子廖道南!”

    “会试第九名,山西举子澹半!”

    “会试第五名,江西举子费懋中!”

    “会试第三名,浙江举子陆!”

    “会试第二名,固安举子杨维聪!”

    “不是吧,杨维聪才得了第二,那会元是谁?”大厅内众勋贵不禁面面相觑。

    魏国公徐鹏举眼皮不由一阵乱跳,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喝了口酒故作镇定地道:“别急,再过一会估计就有消息了。”

    ……

    此时,贡院的至公堂内,一众考官正在拆封排名第一的试卷,人人眼中都带着期待,此前的会元大热门杨维聪和陆都只得了第二和第三,那第一会是谁呢?真是令人期待啊!

    这时,弥封着的原卷终于被拆开了,当看到卷首的姓名时,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石和石脱口而出:“徐晋!”

    只见原卷上写的名字赫然正是徐晋,石急急对照了誊卷和原卷的编号与内容,确实一模一样,并没有弄错,顿时整个人都傻了眼。

    翰林供奉刘天民欣喜地捋须大笑:“哈哈,勇夺会试榜首,此子才学可还有人异议?”

    石面色一沉,大声道:“徐晋的品行不配作会元,顶多给个亚元,本官建议他跟杨维聪对调一下,由杨维聪为今科会元。”

    “本官同意!”

    “本官附议!”

    石话音刚下,立即便有数名考官表示同意。刘天民不禁面色胀红,怒声反驳道:“石侍郎,考卷排名是大家共同评出来的,岂能随意更改,你这是因私费公,倘若石侍郎一意孤行,下官必上折子参你一本。”

    石不仅是礼部右侍郎,还兼着翰林院学士一职,掌院事,乃翰林供奉刘天民的直系上官,被下属这样喝斥,面子顿时挂不住了,沉声道:“本官此心可昭日月,不惧任何人弹劾。”

    梁储轻咳一声道:“稍安勿噪,此前老夫便说过,我等奉皇命主持会试,为国选材纳贤,必须做到公平公正,不可因个人喜好而坏了规矩。既然徐晋是靠真才实学考取的第一,那今科的会元就是他了。”

    梁储为人宽容,有君子之风,在士林中声誉极高,再加上内阁次辅的权威,又是这次会试的主考官,他老人家这金口一开,便等于一锤定音了。

    石却是不甘心,坚持要投票决议,梁君子微笑同意了,结果二十名考官有十三人附议梁储,于是徐晋这会元算是在争议声中定下来了,论到威望,石还是差了梁储一些。

    ……

    “会试头名,江西上饶举子徐晋!”

    当……

    徐鹏举手中的酒杯脱手掉落,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奶奶的,今科会元竟然是徐晋那小子,这次亏大发啦!

    “我草,怎么会是徐晋?之前谁特么的说过,徐晋的试卷被废黜了?”张伦禁不住破口大骂,他在赌坊的股份仅次于徐鹏举,本以为这次能分一两万两银子,现在怕是要倒赔银子了。

    武定侯张勋也是面色阴沉,会试会元啊,按照规矩,殿试是必进前十名的。

    一众勋贵子弟纷纷拍桌子大骂贡院那些考官瞎了狗眼,害自己白白输掉很多银子,一众陪侍的婢女吓得噤若寒蝉。

第303章 我是会元

    大明正德十五年,二月二十七日,黎明前的黑暗还没隐去,礼部外的告示墙前已经人头涌涌,挤满了看榜的人群。像徐鹏举这些勋贵,昨晚就提前得知会试结果了,但普通书生和百姓可没有这种本事,只能老实地等在礼部外面看榜。当然,淡定的举子都会留在住处等候,届时自然会有喜差上门报喜,不必亲自跑来看榜遭罪。

    明时坊,各大会馆早早就把大门打开了,众举子齐聚在大堂中,心情忐忑地等候着消息。此时江西会馆的大堂内就聚集了一百多人,全是今科参加考试的举子。

    砰砰砰……

    喜差的鸣锣声从贡院的方向远远传来,让人紧张又期待。

    “喜报,恭喜江西举子黄大灿,中式庚辰科会试第二百三十六名!”一名喜差敲着铜锣一溜烟跑进了江西会馆。

    瞬时间整个会馆大堂都热闹了,黄大灿猛地站起来,激动地挥了挥拳头:“中了,我中了!”

    费懋中笑道:“恭喜少云兄!”

    卫阳亦微笑道贺:“恭喜少云!”

    附近的举子纷纷上前道贺,虽然两百三十六名排得有点后,但能在三千多名举子中脱颖而出已经相当不容易了,若是殿试发挥出色,说不定能进入前百,弄个进士出身呢。

    黄大灿是老实人,在众同年中的人缘很好,大家衷心为他感到高兴。

    “喜报,恭喜江西举子萧晚,中式庚辰科会试第九十九名!”

    “喜报,恭喜江西举子周煦,中式庚辰科会试第五十名!”

    喜报断断续续地传来,高中者的名次也越来越高,会馆的大堂中气氛越来越热烈,恭贺笑淡声一浪接一浪,当然也有自认落榜的举子黯然神伤。

    譬如江西清江县的举子龚享,他是江西乡试的前十,排名跟周煦和萧晚差不多,然而周煦中了会试五十名,萧晚也进了会试的前百,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他的喜差出现,所以落榜的可能已经极高了。

    萧晚拍了拍神色沮丧的龚享,安慰道:“龚兄不要气馁,还有机会!”

    龚享闻言强打精神继续等候,或许会有奇迹出现呢?自己的策论题模仿了徐晋的见解,就连王巡抚和座师刘天民都对徐晋的策论赞不绝口,说不定自己会试的排名进了前五十呢?

    砰砰砰……

    一连串锣响,一名喜差旋风般跑了进来:“喜报,恭喜江西举子江汝璧,中式庚辰科会试第三十名!”

    整个大堂顿时哄的炸开了,这是江西举子目前最高的排名,大家纷纷向江同学道贺。

    费懋中和卫阳这时也有点紧张起来,都排到第三十名了还没有他们名字,有点危险啊!

    正在此时,接连有三名喜差奔入大堂,把手中的铜锣敲得震天响。

    “喜报,恭喜江西举子李浙,中式庚辰科会试第二十八名!”

    “喜报,恭喜江西举子卫阳,中式庚辰科会试第二十五名!”

    卫阳大喜,绷紧的心猛然释放,站起来对着四周恭贺的同年团团作揖。费懋中倒是更加坐立不安了,连大师兄卫阳都只排到二十五名,自己却还没轮到,莫不成真的落榜了?不至于吧!

    约莫过了数盏茶的工夫,再也没有喜差进入江西会馆,倒是隔壁浙江会馆的锣声不断传来。

    江西和浙江均是历年科举的大省,每一届会试,两省高中的人数都各占到10%左右,而且,江西一般情况下都会稍稍压浙江一头,另外,当过内阁首辅的江西人也跟浙江人平分秋色。

    这时,江西众举子听着隔壁浙江会馆的铜锣声响个不停,不由有点沮丧了,莫不成今科要被浙江人盖过了?

    就在此时,会馆外传来一阵锣响,一名喜差猛敲着锣跑进来,高喊:“喜报,恭喜江西举子费懋中,中式庚辰科会试第五名!”

    轰……

    整个大堂再次沸腾起来,会试第五名,牛逼啊!

    费懋中激动得脸色通红,第五名,自己竟然是会试第五名,意想不到,意想不到啊!

    “恭喜民受!”江运大力拍了拍费懋中的肩头,后者这才反应过来,立即让茗烟给喜差赏钱。

    这时街上又有一名喜差敲着锣跑过,一边跑一边大喊:“恭喜浙江举子陆中式庚辰科会试第三名!”

    靠!这下一众江西举子郁闷了,自己这边刚中了一个第五名,浙江那边马上就来了个第三名,这是被压得死死的节奏!

    李浙皱了皱眉道:“陆才得了第三,哪谁是第二,谁是第一?”

    这时一名举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边兴奋地大叫:“号外号外,固安举子杨维聪位列会试榜眼,大家猜猜会元是谁?”

    “张兄,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众人纷纷大声催促。

    那张姓举子表情夸张地大笑道:“哈哈,打破头也想不到,此人就是咱们江西大才子,诗词无双,连中四元的徐晋徐子谦!”

    此言一出,整座大堂死一般寂静,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声浪,感觉屋顶都要被掀翻了。

    费懋中愕然过后哈哈大笑:“会试头名,徐五元,子谦,你小子牛逼大了!”

    “真的假的啊,不是说徐晋的卷子被石侍郎废黜了吗?”

    “嘿,比珍珠还真,不信的可以自己去礼部看榜,白字黑字写着,头名会元就是徐晋!”

    “哇,我服了,五体投地,徐子谦真神人也!”

    “哈哈,同为江西人,与有荣焉啊!”

    龚享面无土色,连第一名都出来了,那他自然是落榜了,但让龚享难以接受的是,徐晋得了会试头名,为何自己模仿他反而落榜了?不公平,这不公平啊!

    由于徐晋在考前就是会元的大热门,龚享这货有意模仿徐晋的治政理念,本来想讨个巧,偏偏这货的本经也是《春秋》,结果考卷被石误认为是徐晋的,直接就废黜了,不是一般的倒霉!

    ……

    明时坊的宅子里,美婢月儿、初春和初夏坐在大厅中,眼巴巴地往院门方向望去,脖子都伸长了,依旧没有等来报喜的差役。

    “没理由啊,怎么还没有喜差上门!”月儿心里嘀咕着,小嘴都撅得能挂上一个油瓶了。

    初夏纳闷地低声道:“姐姐,老爷不会没考中吧?”

    初春摇了摇头低声答道:“不清楚,凭老爷的才学理应能中吧!”

    此时,谢小婉正站在徐晋的书房外,伸了几次手又缩回来,徐晋已经提前给她透过底,这次会试估计不中,所以小妮子对喜差上门已不抱什么希望了。

    其实,相公能不能中进士,谢小婉并不太在乎,她对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意了,但是看到相公把自己关在书房中,小妮子就感到十分难受,想进去安慰几句,又不知该说点啥。

    最终,谢小婉咬了咬牙,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看到坐在书案后发呆的相公,小婉的心顿时像被针扎了一下,红着眼圈柔声地唤道:“相公!”

    徐晋回过神来,笑道:“娘子来了,过来,让相公抱抱!”说完拍了拍大腿。

    谢小婉俏脸微红,听话地走过去,混圆而弹力十足的小翘臀坐到徐晋的大腿上,小猫咪般蜷缩进徐晋的怀中。

    徐晋搂住小婉的纤腰,贪婪地呼吸着女人发梢间的清香,笑道:“怎么了,担心相公?放心吧,不就是落榜罢了,多大的事儿!”

    小婉这妮子藏不住心事,担心几乎都写在小脸上了,徐晋哪会瞧不出来。

    小婉吐了吐舌头,撅嘴道:“看到相公不开心,人家心里难受咯!”

    徐晋宠溺地轻刮了一下小婉的瑶鼻,笑道:“傻丫头,相公哪有不开心了,只是在想些问题吧。今天天气好,相公带你外出踏青好不好?”

    谢小婉喜道:“好啊,那人家马上去准备!”

    就在此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锣响,二牛那货打开院门一看,顿时牛眼都瞪圆了,撒腿就往屋里跑,一边跑一边喊:“老爷夫人,喜差,喜差来了!”

    徐晋愕了一下,谢小婉眼中放射出惊喜的异彩,立即冲出书房,灵活得像头小母豹。徐晋也连忙跟了出去。此时月儿和初春初夏,还有萧玉蝶都跑到了院子中。

    砰……

    那名喜差看到一群个千娇百媚的女子跑出来,不禁眼都直了,愕了数秒才回过神来,猛地一敲铜锣,大声唱道:“喜报,恭喜江西举子徐晋,中式庚辰科会试头名会元!”

    “啊,会元,老爷得了第一!”美婢月儿高兴得失声尖呼。

    徐晋的脑袋嗡的一声:“会元?我是会元!”

第304章 嚣张衙内

    徐晋本以为这次会试要名落孙山,谁知竟然峰回路转,自己不仅中了,而且还是高中榜首,连日来的郁闷和失落瞬间一扫而空,胸倾刻被莫大的惊喜填满。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特么的,又一村啊!

    “会元,娘子,我是会元!”徐晋激动得一把抱起旁边的小婉,往那鲜红的小嘴儿上啵了一口,然后在原地快活地旋转起来。

    谢小婉惊呼一声,脸蛋像熟透了的西红,羞喜地把小脑瓜子埋进相公的怀中,眼睛弯成了可爱的月牙儿,心里满是自豪:“相公中了,而且又是头名!”

    昔日龌龊不足夸,

    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

    徐晋此刻的心情轻快得如同骑在俊马上疾驰,满满的自豪,满满的成就感。回首往昔初到大明时,穷困潦倒,家徒四壁,然而短短三年不到,自已一路披荆斩棘,从童子试小三关一直杀到会试,连夺五元,尤其是这次会试,完全是凭借着自身的实力从三千名精英举子中脱颖而出,夺得会试榜首,如此成就足以傲视群伦。

    此外,虽然后面还有殿试,但通过了会试,已经基本等于科举通关了,而且徐晋是会元,按照历年的惯例,殿试时即使名次有变动,会元的排名都不会掉出前十,所以一个“进士出身”已经是徐晋的囊中之物了。有人寒窗苦读十数载,穷经皓首,考了一辈子都没考上,而徐晋短短三年便科举通关,而且均以头名的彪悍姿态通过,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月儿一脸羡慕地看着被老爷抱腰儿旋转的谢小婉,而初春初夏惊得把小嘴张成了“o”形,脸蛋臊得通红。在她们看来,徐晋这大胆的举动无疑相当惊世骇俗,不过心里却是十分羡慕谢小婉。

    那名报喜的差役也看傻了眼,不过只以为是这位小老爷由于高中会元,高兴得一时失态了,倒也不怎么奇怪,他以前甚至碰到过一名举子当场在地上打滚又哭又笑的。

    徐晋抱着谢小婉转了数圈才放下,后者脸蛋红扑扑的,羞赧地吩咐月儿给赏钱。那名差役接过一两银子的赏钱,喜得嘴角都差点裂到耳根去,说了一大堆吉利话后笑兮兮地离开了。

    徐晋本来还打算外出踏青散心的,但这时显然不需要了,而且待会家里估计会很热闹。

    事实上,在喜差离开半个时辰后,大队人马便杀到了,正是以费懋中和卫阳为首的江西举子,近五六十人把前院挤得满满当当的。

    一众举子将徐晋团团围在中间,纷纷上前表示祝贺,比过年还要热闹。

    袁城有点得意道:“那天考完会试离场,在下便说会元定是徐子谦的囊中之物,回头大家得改口叫徐五元了,如今果然应验不爽。可笑那浙江鄞县狂生陆还当众挑衅,夸口说今科会元必是他,现在估计脸都肿了吧!”

    众人不禁哈哈大笑,江西和浙江均是科举大省,每届会试中式人数均是半斤八两,久而久之,两省的举子都在暗中较劲。今科会试江西省中榜人数是二十九人,而浙江中了三十二人,比江西多了三个,但徐晋夺得会试头名,无疑给江西板回一城。

    费懋中满面春风地道:“子谦,这里地方狭小,咱们不如找个地方坐下痛饮庆祝一番?”

    徐晋此前以为会试落榜,着实郁闷了几日,此刻心情痛快,闻言大笑道:“四季楼,走起!”

    众人轰然叫好,意气风发地走出了院门,簇拥着徐晋,浩浩荡荡地往四季楼而去。

    无论是文人圈子,还是武人圈子,尊重的都是实力,如今顶着“五气朝元”光环的徐晋,无疑已经成为江西众举子的领袖人物,自然一呼百应。

    “嘿,巧了,那边不是浙江人吗?”

    众人刚来到四季楼外,结果街的另一边迎面来了一群人,为首者赫然正是狂生陆,身后跟着四五十名浙江省的举子,估计也是到四季楼喝酒庆祝的。

    陆见到徐晋,神色明显有些不自然,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这货那天在考场龙门处,众目睽睽之下扬言必夺会试头名,让徐晋不要痴心妄想,结果徐晋摘了会元,他只拿了第三,此时见面难免尴尬。

    既然陆都放慢脚步退让了,徐晋自然不会无聊到迎上前去嘲弄,向着对面浙江省众举子拱了拱手,便径直往酒楼大门行进去。

    然而,徐五元宽宏大量,不代表其他的江西籍举子就会放过打击陆狂生的机会,盖因这货太狂了,平时得罪人多,称呼人少,江西这边的举子很多瞧他不顺眼。

    一名江西举子嘿笑着大声道:“那不是鄞县狂生陆吗?今天为何退避三舍,太阳真真从西边出来了!”

    立即便有另一名江西举子接口道:“会试头名徐谦在此,他能狂得起来?”

    话音刚下,众江西举子便哄笑起来。

    陆沉着脸神色难看,浙江众举子均面露怒色,有人立即反唇相讥道:“那边的江西人得瑟个什么劲,这次会试的高中人数,我们浙江人比你们多!”

    “也就多三人而已,可会元是咱们江西的,那便足以压你们浙江一头。”

    “大言不惭,且看殿试后金榜折桂者是你们江西人,还是咱们浙江人吧!”

    两省举子正激烈地互喷着,忽然有人大喝:“好狗不挡路,一群吃饱了撑着的酸子,给爷们儿滚一边去!”

    话音刚下,便见三名少年在一众恶奴的簇拥下向四季楼大门行来,一名躲避不及的书生当场被推得摔了个屁颠儿。

    那名书生爬起来怒道:“岂有此理,哪来的黄口小儿如此无礼,真真有辱斯文!”

    推人的那名少年约莫十二三岁,那一身穿着明显价值不菲,戳指笑骂道:“这些酸子真是没劲,骂人来来去去就是几句,不痛不痒的,一点也不痛快。入你们娘的!”

    此言一出,顿时把在场的书生都激怒了,纷纷出言怒喝,有脾气爆的撸起衣袖便欲上前教训这小王八蛋。

    那名少年不但不惊,反而双手往腰间一叉,极为嚣张地道:“我爹是武定侯郭勋,有种你们这帮酸子上来动小爷一根指头试试!”

    这时,旁边一名同样衣着华贵的少年也得意洋洋地道:“我爷爷是寿宁侯张鹤龄,有胆量的过来打小爷!”

    第三名少年长得短项体肥,左眼呈诡异的翻白状态,估计是瞎的,站在那倒没说什么,不过剩下那只独目骨碌碌地转来转去,一看就是个狡猾的不良少年。

    前面两名少年自报完身份,众书生都闭了嘴,撸起衣袖的也缓缓放下,没办法,惹不起啊。武定侯郭勋还好些,寿宁侯张鹤龄可不得了,这位正是当今太后的亲弟弟,也就是天子的舅舅!

    “呸,一群怂人!”两名衙内显摆完,在众恶奴的簇拥之下大摇大摆地进了四季楼,然后直接上了二楼雅间。

第305章 三个混球

    武定侯和寿宁侯家的两名混世魔王耍完威风便径直上了二楼雅间,不过,经他们这样一打岔,两省的举子倒是不好再继续互喷下去了。徐晋最烦的就是这种毫无意义的口水仗,乘机带头进了四季楼。

    四季楼是明时坊排得上号的高档酒楼之一,菜肴价钱可不便宜,不过今天依旧生意火爆,几乎座无虚席,都被设宴庆祝的各省举子占领了。

    这些举子其实大部分都手头不算宽裕,有些出身贫寒的甚至连进京赶考的盘缠都是父老乡亲凑的,但正所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会试高中这种人生大喜事,就算勒紧裤腰带也要犒劳自己一番。至于那些落榜的举子则纯粹是来蹭饭的,结账时不用掏一文钱。

    当然,各省的举子中自然也不泛家资丰厚者,譬如卫阳、费懋中都是官二代,徐晋亦是身家不菲,到最后结账时基本都是各省举子中的“狗大户”合伙买单。

    徐晋这个会元一出现在四季楼大厅,立即成为全场焦点,认识的立即端着酒杯上前打招呼,不认识的也凑上前来混脸熟。

    顶着“五元”的光环,徐晋可以说是本届考生中最红最耀眼的一颗,如无意外,接下来的殿试二甲前十已是妥妥的,甚至三鼎甲(前三名)的机会也很大。而且,以徐晋十七岁不到的年纪,一旦进入翰林院,只要自己不作死,慢慢熬资历也能熬到内阁大学士。像这种前途无量的的潜力股,大家自然都乐意打好关系。

    四季楼的掌柜得知徐晋就是今科会元,立即亲自把众人引到二楼的大堂,并表示给九折优惠,还附赠一坛十年酿的状元红。至于年份是否足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是送的,大家也不会去计较。

    由于设了雅间,二楼的大堂面积不是很大,摆了八桌酒,六十多名江西举子倒是堪堪能坐下,至于后面来的浙江省举子就没位置了,只能悻悻地转场找其他酒家。

    众举子坐落后高淡阔论了半个小时左右,酒菜便陆续上桌了,一众书生几杯下肚便跟打了鸡血似的,有人开始用筷子敲击碗沿盘底,一边吟唱神童诗: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

    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一众书生狂歌纵酒,气氛空前高涨,但某雅间内的几名衙内却不爽了,而且极度不爽。

    “入他们娘的,这帮酸子鬼哭狼嚎,有完没完!”武定侯家的衙内郭守乾恼火地把筷子猛拍在桌面上。

    对面寿宁侯家的衙内张瑞也是一拳猛砸在桌面上,骂道:“小爷这就出去掀翻他们的桌子!”

    那名短项体肥的眇目(失明)少年本来正拿着一根鸡腿啃得津津有味的,结果连续被杯中弹起的酒水溅得满脸都是,手中的鸡腿也掉到胯间,狼狈地站起来擦拭。

    郭守乾和张瑞见状不禁大笑起来,前者指着眇目少年讽刺道:“严世蕃,你特么的饿死鬼投胎吗?胖得连脖子都瞧不见,还那样贪吃,你老子好歹也是清贵的翰林修撰,莫不成俸禄还不够你吃的?”

    眇目少年一边用衣袖擦干净脸上的酒水,一边赔着笑脸,要不是左眼眇了,那胖胖的脸还是挺可爱的。

    这名眇目少年名叫严世蕃,表字德球,其父严嵩目前只是翰林院修撰(正六品),本来以他的身份是没资格和郭守乾、张瑞这种级别的勋贵外戚混在一起玩耍的。

    但是,三人目前都在国子监中上学,而严世蕃这小子头脑灵活,又惯会拍马屁,在人际交往上很有两把刷子,一来二去便与郭张等勋贵子弟混熟了。当然,郭张两人只是把严世蕃当成使唤的小跟班而已,压根瞧没把他视作朋友。

    像郭守乾和张瑞这些勋贵子弟,自小就生活在蜜罐中,靠着祖辈的余荫,不愁吃不愁穿,将来又能继承老子的爵位,所以没有几个对读书上心的,跑到国子监上学只是为了渡一层金罢了。至于严世蕃,这小子倒是很有点鬼聪明,博闻强记,但偏偏对科举不热衷,靠着其父的关系进了国子监后得过且过,每天净跟在一众勋贵子弟屁股后溜鸡斗狗,寻花问柳,小小年纪便是八大胡同的常客。(据称严世蕃便是金瓶梅中西门庆的原形)

    严嵩虽然是史上著名的大奸臣,嘉靖中后期独揽朝政十数载,不过这家伙却是个模范丈夫,一生只有一个结发妻子欧阳氏,两人育有两女一子。由于严嵩只有严世蕃一个儿子,而且是老来得子,所以相当宠溺,明知儿子在国子监中不务正务,依旧放任自流。

    话说今天正好是国子监的休沐日,郭、张、严三人便相约到百顺胡同(著名的烟花柳巷)风流快活的,结果到了地,发现自己相好的竟被某某省举子请出馆表演了,于是便到下家,然而,这里的姑娘同样被请出馆了。

    今天是会试放榜的日子,青楼中稍有点名气的姐儿几乎都被预订了,所以三个小子只能悻悻地离开,顺道跑来四季楼中吃中饭。

    此时严世蕃已经擦干净脸上的酒水,胖脸露出人畜无害的笑道:“张少,要整治外面那帮酸子犯得着掀桌子,嘿嘿,给他们饮用的酒水里加点这个不就行了!”说完便拿出一只古色古香的小瓷瓶。

    张瑞和郭守乾对视一眼,然后猥琐地大笑起来,拍着严世蕃的肩头道:“严德球,还是你小子阴损,有前途哈,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

    严世蕃拍着胸口道:“没问题,保准教那些酸子人仰马翻,丑态百出,逮着个洞儿就想钻!”

    张郭二人嘿嘿一笑,满眼的兴奋和期待,因为严世蕃手中那瓶正是他们逛青楼时使用的助兴药物,有个名字叫烈女吟,顾名思义,任你再贞节的女子喝了它都得骚浪起来。若是外面那帮书生喝了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嘎嘎嘎……

    雅间内响起三不良家伙极贱的浪笑声!

    严世蕃收起药瓶起身离开雅间下楼,到了后面的厨房找到管事的,一顿声色俱厉的恐吓,再加银子诱惑,那名管事才勉强同意往徐晋等人的酒水中加药。

    “严德球,事情办得如何?”

    严世蕃回到雅间,郭守乾和张瑞便神色兴奋地追问,前者笑嘿嘿地道:“妥了,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于是,三个不良混账便屏息静气地听着外面大厅的动静,等着好戏开锣!

    此时,大厅中的江西众举子正喝得觥筹交错,李淅带着几份酒意笑道:“大家可还记得当年院试之后,大家在南昌太白楼中饮宴庆祝,宴上的诗词均被整理成册刊印。不如咱们现在也效法当日,每人作诗词一首,然后由在下出资刊印,人手一份留作纪念如何?”

    “好啊!”在场众举子齐声叫好,既能出名又不用花银子,不叫好就是傻子。

    有人大声喝道:“吟诗作赋怎能没有好酒,店家,拿酒来!”

    很快,后厨的管事便亲自带着伙计送来八坛好酒,正好每桌一坛,打开后给在座的举子都满上。

    江汝璧笑道:“徐子谦乃今科会元,理应当仁不让,先干了这一碗,大家说对不对?”

    徐晋今天心情放飞,所以多喝了几杯,此时已经有三分醉意了,在酒精作用之下情绪亢奋,闻言立即端起面前的大碗一饮而尽。

    有俏皮的大声笑道:“好,徐五元豪气干云,有酒必有好诗,来吧,尽情打击我们吧,反正已经习惯了!”

    顿时引得哄堂大笑!

    徐晋一抹下巴的酒迹,笑道:“此情此景,倒是适合借用前人的诗句:三千人中第一仙,等闲平步上青天。时人莫讶登科早,自是嫦娥爱少年。”

    徐晋刚吟完,四下一片叫好声。有人大笑道:“看来徐子谦真的喝醉了,这哪是什么前人的诗,在下孤陋寡闻,为何未曾听过?”

    “在下也未曾听过,看来徐子谦真的醉糊涂了!”

    费懋中摇头晃脑地吟道:“三千人中第一仙,等闲平步上青天。时人莫讶登科早,自是嫦娥爱少年。哈哈,对子谦来说倒是挺贴切的,就是狂了点儿,不过,咱们的徐五元狂得起啊!”

    众人再次哄堂大笑!

    徐晋不禁有点意外,这首诗在后世的记载是宋朝某位无名氏写的,难道记载有误,根本不是宋朝人写的?

    “来,大家为三千人中第一仙,干了这一碗!”江汝璧端起碗一饮而尽,其他举子纷纷举碗饮尽。

    雅间内,郭守乾呸了一口道:“狗屁,这个徐晋实在狂妄,居然敢称三千人中第一仙。”

    张瑞嘿笑道:“人家在三千多名举子中脱颖而出,夺得会试头名,确实有资格自称:三千人中第一仙。”

    郭守乾冷哼一声道:“本少听到他的名字就不爽,入他姥姥的!”

第306章 失败的恶作剧

    由于徐晋最后反转夺得会试头名,所以这一届的会试,赌坊基本没赚到什么银子,武定侯郭勋心情十分不爽,昨晚回到家中后因为一点琐事,把儿子郭守乾叫到跟前k了一顿。

    作为武勋家族,在家庭教育方面都“尚武”,譬如郭勋教训儿子便喜欢动手不动口,倘若动了口,估计是往儿子脸上吐口水,而且还不让擦掉,这就叫唾面自干,十分变态!

    昨晚郭勋不仅动手,而且动口了,所以郭守乾无论肉身上,还是精神上都受了打击,故而十分恼火,但有火也不敢朝老子发啊,所以这时听到徐晋的名字就开骂,因为正是这家伙惹自己老子不痛快,最后连累自己遭殃。

    严世蕃嘿笑道:“郭少何必动怒,一会药力发作,管他是三千人中第一仙,还是百万人中第一仙,都得变成第一淫!”

    郭守乾和张瑞闻言都嘿嘿的y笑起来,脑海浮现出众书生搂抱互啃的靡靡情景。

    此时,外面大堂的气氛越发高涨了,一众举子喝得面红耳赤,你方吟罢我来吟,你吟我吟大家吟,真的好吟。结果大半个时辰过去了,众书生虽然有勾肩搭膀的行为,却没出现一些“超友谊”的场景。

    郭守乾三人在雅间内苦等了近两个时辰,直到大堂中众书生结账散去,依旧没有发生y乱事件,不禁大失所望。郭守乾愤怒地一把揪着严世蕃的衣襟,怒喝道:“特妈的,怎么回事,严德球,你到底有没有下药的?”

    严世蕃那只眇目翻白得更厉了,额头都渗出了细汗,吃吃地道:“下了,我亲下的!”

    张瑞冷笑道:“那为什么没有药效?别跟小爷说药过期了,这瓶药小爷前段时间才用过,那贱婢吃了后骚得滴水!”

    严世蕃抹了抹额上的冷汗,眼珠一转道:“肯定是那个该死的后厨管事,没有把下药的酒送去给那些酸子喝!”

    “王八蛋,敢耍本少!”郭守乾当场把后厨那名管事叫来一顿暴揍,结果那名管事被打得奄奄一息也不承认没有照办,实际上他确实照办了,不过给徐晋等人喝的酒稀释过而已。

    这名管事并不笨,那些喝酒的大多都是今科高中的举子,而且其中不泛有来头的,若是在酒楼中出事,四季楼估计都得倒闭,自己怕也要被追责。但是郭守乾和张瑞都不是他能得罪的,所以便想了个折衷的办法,偷偷把酒水稀释了几倍。

    郭守乾和张瑞最后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只以为是药量不够,所以五六十人饮了后效果不明显,最后悻悻地离开了四季楼,连酒菜钱也没给。反正这吃霸王餐这种事他们没少干,更何况这次“有理”。

    ……

    明时坊宅子,后宅的大厅内,谢小婉和萧玉蝶正在闲聊,初春初夏两女到街上买日用品了,至于月儿,这妮子估计是担心孪生姐妹又故技重施,借着上街的名义跑去四季楼找老爷,所以这次特意跟着她们一起上街。

    相公得中会元,谢小婉今天心情美美的,和萧玉蝶坐在大厅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说些自己小时候打渔的趣事。

    正聊着天儿,谢小婉忽然脸色有些发白,捂住小腹神色忸怩。同为女人的萧玉蝶见状顿时猜了个**分,低声道:“来事了?”

    谢小婉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萧玉蝶连忙扶着前者回到房间,捣搞了一阵子再重新出来,谢小婉已经换上了一套新裙子。

    “谢谢小蝶姐姐!”谢小婉赧然道。

    萧玉蝶微笑道:“女人这几天要保重好,不要碰凉水,生冷水果也不要吃,否则容易坏事!”

    谢小婉点了点头,萧玉蝶张了张嘴欲言犹止道:“夫人,婢子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虽然徐晋和谢小婉从来没把她当作下人,但萧玉蝶却一直以下人自居,称呼谢小婉为夫人,并且以婢子自称。

    谢小婉甜笑道:“小蝶姐姐请讲!”

    “那个……听说夫人和老爷已经成亲多年,为何肚子还没动静?”萧玉蝶早就想问了,但这话题实在有点难以启齿,趁着现在四下无人,所以问了出来。

    谢小婉俏脸腾的红了,总不能说自己去年除夕才跟相公圆房吧,支吾道:“我也不清楚!”

    萧玉蝶心中一动,低声道:“是不是老爷那方面有问题……!”

    谢小婉脸蛋更红了,连摆手道:“才不是呢,小蝶姐姐不要乱猜了!”

    “噢,婢子以前侍候娄妃娘娘时知道一些方子,女人吃了之后容易有孕,夫人要不要试试?”

    萧玉蝶虽然才搬进来住了一个多月,但对善良温婉的谢小婉却很有好感,正所谓母凭子贵,谢小婉成亲这么久也没怀上,所以萧玉蝶便打算帮帮忙,倒是一片好意。

    谢小婉闻言眼前一亮,仔细算来,她跟相公圆房都快三个月了,到现在还没动静,所以小丫头心里也有点急,赧然道:“药方真的有用吗?”

    萧玉蝶微笑道:“自是有用的,宁王的妃嫔都在用这个方子,后来都怀上了。”

    谢小婉眼睛更亮了,萧玉蝶见状笑道:“回头我把方子写出来,不过要等例事走干净了才能用,都是些滋补的药物。”

    谢小婉自然懂,老爸谢擎就是半个赤脚医生,连忙点头道谢。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外面传来院子开门声,很快便见二牛和大宝扶着喝醉了的徐晋进了后院。

    谢小婉吃了一惊,自从成亲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见相公喝醉,急忙上前扶住徐晋,一边心疼地道:“大宝,你们老爷咋喝得这么醉?你们也不拦着点!”

    大宝讪笑道:“老爷今儿特高兴,所以多喝了几杯!”

    “赶紧到厨房烧点热火,月儿她们都不在!”谢小婉扶着徐晋便往屋里走去。

    “小嘛小儿郎,背上那书包上学堂,叮咚叮咚,哎呀,白龙马,蹄朝西……”徐晋这次真的喝高了,感觉血液都集中到腹下了,小腹暖烘烘的,嘴里也哼着让人莫名其妙的小曲。

    谢小婉既好气又好笑,萧玉蝶也不禁掩嘴偷笑,前者把醉醺醺的徐晋扶回内间,在床上安置好,嘱咐萧玉蝶帮忙看顾一下,自己便去厨房打水。

    扑通……

    内间传出一声闷响,萧玉蝶急跑进去一看,见到徐晋竟然从床上翻落地上,口里又自唱道:“哎哟,摔了个大马趴!”

    萧玉蝶想笑又笑不出,急忙上前把徐晋扶回床上,谁知后者一伸手便搂住她的腰,脑袋在其怀中的丰满上乱拱,双手更是滑到熟桃般的圆上揉捏。

    萧玉蝶惊呼一声,一把将徐晋推翻在床上,急急后退数步,脸蛋红得能滴出血。

    “娘子……过来!”床上的徐晋迷糊糊地说着话。

    萧玉蝶羞恼无比,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必跟这醉醺醺的家伙计较,于是不再理徐晋,转身跑出了外间,免得那可恶的醉猫又把自己当成小婉动手动脚。

    过了片刻,谢小婉端着一盆热水回来了,萧玉蝶连忙告辞匆匆离开。谢小婉有点莫其妙,端着水进内间,替徐晋洗脸醒酒,谁知后者抱着她便又摸又亲,喷出来的气都热哄哄的。

    谢小婉又羞又气,似乎有点明白萧玉蝶急急离开的原因了,一边哄一边替徐晋抹洗,又脱掉满是酒臭的衣服。结果某人的衣服一脱掉,树起的某物便无处可藏了,而且像发情的野兽般扑上来。

    谢小婉慌了,她正在生理期,可不能那个,幸好,正当她疲于应付的时候,月儿总算回来了。

    谢小婉顿时如获救星,于是,美婢月儿临危受命,羞答答地脱掉衣服,露出傲人的白皙**,爬上床去履行通房丫环的职责。

    “小骚蹄子!”谢小婉听着内间撩人的声响,不由暗啐了一口,干脆跑出去把外间的门也关上。

    严世蕃那包药物被稀释过,又被几十人一起喝,药力很是有限,所以徐晋回到家里才发作。

    徐同学家里有娇妻美婢,其他举子就惨了,还清醒的急急跑去八大胡同,舍不得花这个钱的便只能自己动手了,喝得不醒人事的只能硬挺挺憋着,再作一个香艳的梦,然后华丽丽地释放在裤子里,估计明天得结伴洗内裤了。

第307章 老爷凶猛

    下午五时许,各阁。刚处理完一拨公务的内阁首辅杨廷和正坐在茶几旁的太师椅上吃茶点,享受着一天中难得的闲暇时光。

    此时在场的还有次辅梁储、翰林学士兼礼部右侍郎石、工部左侍郎石、工部右侍郎卫汉文。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石和石是同胞兄弟,亲兄弟同朝为官,而且均官至六部侍郎(正三品),这种情况倒是鲜见,不过工部位居六部之末,手头的权力最小。

    卫汉文表字叔孝,年约四十出头,乃卫阳的叔父,现任工部右侍郎,出自杨廷和的门下。由于眼下已经暮春时节,很快就要进入夏天汛期,所以杨廷和今天把工部两名侍郎都找来回报工作。

    至于目前的工部一把手,工部尚书李已经七十又五,垂垂老矣,平时不太管事,自去年腊月感了风寒就一直在家休养,到现在都没回来上班,所以杨廷和一般不找他淡公事。

    次辅梁储今年也七十了,由于昨晚几乎通霄写榜,虽然白天补了眠,下午两多点才到内阁上班,但此时仍然精神不佳,呵欠连连,还不时打喷嚏!

    杨廷和见状歉然道:“这些天主持会试,倒是辛苦了叔厚,要不叔厚先行回家休息,明天是休沐日,正好调理一下。”

    梁储笑着摆了摆手道:“无妨,我这把老骨头估计还有几年好活的,不过处理公务倒是力不从心了,待皇上从金陵回来,老夫打算乞骸骨回乡养老了。”

    石、石和卫汉文都不由心中一动,梁阁老若是告老还乡,那便意味着朝廷中枢将有较大的变动,内阁估计将有新成员进入。不过,一般情况下会在六部尚书中产生,还轮不到侍朗级别的,当然,现在任礼部右侍郎的石很有可能更进一步,顶替某部尚书。

    梁储为人宽厚而正直,有君子之风,杨廷和这些年和梁储搭档管理内阁,很是得心应手,合作相当悦快,此时听闻梁储打算告老还乡,不由有些怅然,但是也没有出言挽留,因为他也明白自己这位老搭档确实干不动了,审核奏本经常会出些小差错,也是时候回家享几年含怡弄孙的清福了。

    “今天会试放榜,京中可有什事发生?”杨廷和微笑着岔开了话题,一边用杯盖拨去茶水上的白沫。

    每年的会试放榜,总有那么几名举子,要么高兴过头,要么失落过头,做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举动,故而杨廷和有此一问。

    工部左侍郎石道:“下官倒是听说新科会元徐晋,在明时坊四季楼作了一首登第诗:三千人中第一仙,等闲平步上清天。时人莫讶登科早,自是嫦娥爱少年。”

    石和石兄弟昨晚均是反对徐晋为会试头名的,奈何威望不及梁阁老,二十名考官仅得七票支持,石心中不满,此时把徐晋这首“狂妄”的登第诗吟出来,显然有在杨廷和面前告状的味道。

    杨廷和笑了笑道:“三千人中第一仙,等闲平步上清天。时人莫讶登科早,自是嫦娥爱少年。诗挺好,就是狂了点儿,不过老夫听闻此子才十七岁不到,年少轻狂倒也可以理解。”

    杨廷和自己就是神童,十二岁便中举,十八岁中进士,如今徐晋以十七不到的年龄摘得会试头名,还顶着连中五元的光环,在科举上的成就已经超越了他。所以杨廷和对徐晋还是蛮欣赏的,再加上会试头名是老搭档梁储定的,他自己不会置喙。

    石讨了没趣,于是很识趣地闭了嘴!

    “噢,对了,老夫刚才阅了一份折子,是湖广安陆州兴王世子上的奏本,请求工部安排精熟的工匠协助修建其父兴王的陵寝,司礼监那边已经批红了,石侍郎和卫侍郎回头落实一下。”杨廷和站起来行到书案前取了一份奏本递给石。

    石接过奏本看了一遍,转手交给了工部右侍郎卫汉文,道:“叔孝,这件事你来安排!”

    卫汉文接过奏本仔细看了一遍,捋须微笑道:“这奏本字迹工整有几分功底,但还稍显稚嫩,估计是兴王世子亲手所书,早听闻兴王爷生前饱读群书,工书擅画,甚至亲自给世子开蒙。而兴王世子也聪明伶俐,五岁便能作诗,如今看来还真是个知书识礼的孝子,有贤王之风!”

    在场诸位都捋须点头,兴王世子在奏本中请求工部派精熟工匠为父修陵,而且言明费用由王府自身承担,语气诚恳,有理有节,确实是个知书识礼的孝子。

    当今皇上三十无子,储君之位一直空悬着,众藩王无有不觊觎者,前不久造反被擒的宁王朱宸濠便处心积虑,想把自己的长子过继给皇上,只是以杨廷和为首的正统派不同意罢了,否则宁王极可能已经成功了。

    杨廷和一直认为,今上正值壮年,只要勤奋点在后宫播种,还是有可能诞下龙子的,退一步来讲,即使最后皇上真的无后,继续皇统的也得是近支,譬如兴王一脉!

    此时兴王世子朱厚的一封奏本,无疑再次将他拉入杨廷和等官员的视线。当然,储君之位历代都是禁忌话题,谁也不敢公开讨论,这时石便岔开话题道:“杨公,梁公,如今会试已经结束,但皇上还在金陵,接下来的殿试该如何安排?”

    杨廷和也很无奈,他是帝师,自小便在春坊教导太子,对当今皇上的性子知之甚详,活泼跳脱,有点小聪明,但也极为执拗顽劣,天知道他几时才会心血来潮想到回京?

    杨廷和斟酌了一会道:“叔厚,你看让一众中式的举子暂时入读国子监,等候殿试通知如何?”

    梁储点头称善,这种安排无疑很妥贴,既解决了贫寒士子的食宿问题,又可避免无所时事的举子们聚在一起闹事。

    ……

    徐晋在药力的作用下酣畅淋漓地御了美婢月儿一回,结果事后,从下午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只觉腰间酸痛,脚步虚浮。不过昨天酩酊大醉的徐同学根本不记起发生什么事了,只以为是喝醉的后遗症,在谢小婉的服侍下梳洗穿衣。

    “月儿去哪?”徐晋有点奇怪地问身后帮他梳头束发的小婉。

    “噢,月儿今天有点不舒服,在房间里休息!”谢小婉说完脸上有些发烧,月儿昨天是第一次,估计是相公酒后过于孟浪,所以事后有点惨,那里都肿了,连走路都变成八字腿。

    徐晋闻言道:“昨天还好好的,别不是感了风寒吧,找大夫了吗?”

    “还不是怪你这坏人!”谢小婉心道,嘴上却是支吾道:“没感风寒,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休息半天就好了!”

    徐晋轻噢了一声,只以为女儿家的例假来了,所以也不再追问,吃完早饭后在院子中活动了半小时,便打算出门到江西会馆,打听一下接下来殿试的安排。

    徐晋正的准备出门便遇到外出买菜归来的初夏初夏,天气渐暖,两女都换上了轻薄的春衫,两颗小白菜更显得窈窕水灵了。

    “老爷!”两女挎着菜篮子向徐晋盈盈一福,脸蛋却都布满红霞,眼神也是怪怪的。

    徐晋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初春连忙摇头,初夏也跟着摇头,不过眼神却是往徐晋的下三路瞟去。徐晋有些莫名其妙,点了点头后背着手行出院门,一副大老爷的威严派头,憨厚的二牛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看到徐晋走完,初夏连忙把院门关上,吐了吐舌头道:“老爷瞧着也不强壮,没想到那方面竟那么厉害,不过,那人家便也放心了!”

    初春红着脸啐了一口:“不要脸的小蹄子,老爷那个……厉害,关你什么事了!”

    初夏笑嘻嘻地道:“自然关我事了,人家以后可是要当姨娘的,我当了姨娘,姐姐自然也要当,所以也关你事!”

    “神经,要当你自己当!”初春挎着菜篮子快步走开,不过一想起“内宅大总管”月儿从老爷房间后出来蹙着眉,以八字腿缓慢挪动的狼狈样子,初夏便又怕又羞,老爷……也太凶猛了些!

    徐晋来到江西会馆外,竟然正好遇到从外面归来的费懋中、黄大灿、江运三人。

    “民受,你们这是从哪里来?”徐晋闻到三人身上还有宿醉的酒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脂粉香水味儿。

    费懋中三人都有点神色不自然,支吾道:“那个……我们去喝酒了!”

    昨天才喝得大醉,今天一早又去喝酒,徐晋自是不信的,笑道:“咋还闻到脂粉气味,你们喝的是花酒吗?”

    老实人黄大灿脸上一红,讪讪地道:“子谦明察秋毫,民受请客,昨晚咱们在百顺胡同嬉春楼睡了一宿!”

    徐晋不禁无语,敢情这三位昨天喝完酒后逛窑子了,还是费民受请客!

    费懋中苦笑道:“黄少云,你……大爷的,下次不带你!”

第308章 山陵崩

    由于天子南巡未归,殿试没办法如期举行,因而礼部行文,将今科会试三百多名中式举子安排进国子监就读,等候天子归来再举行殿试,其间食宿全部由官府免费提供。

    一众新科贡士虽然怨声载道,但有人管饭管住总是好的,最后都接受了礼部的安排,进入国子监就读。徐晋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他选择走读,每天还是回家住宿。

    然而,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便到了桂花飘香的金秋八月,天子依旧滞留在金陵不归,殿试似乎变得遥遥无期了,一肚子怨气的新科贡士们几乎天天跑到午门外抗议。

    大明正德十五年中秋节,是夜,一轮皎洁的月光挂在中天,溢满了一院的清辉。谢小婉和月儿张罗着,在后宅的庭院中摆了一桌瓜果,祭拜过月光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吃着月饼和瓜果,一边纳凉劳嗑家常。

    凉风习习,徐晋舒服地躺在摇椅上,仰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心中却满是愧然,他失信了,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江西铅山县迎娶如意的,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快。

    本来六月份的时候徐晋就有动身回江西的打算,但费懋中和大师兄卫阳都劝他再等一等,说不定天子马上就回驾京城了,而往返江西娶亲少说也得三四个月,若是错过了殿试损失就大了。后来费宏和如意也先后来信,让他安心在京等候殿试,徐晋这才打消了回江西提亲的念头。

    徐晋虽然知道历史的大致走势,也知道正德的年号只有十六年,但却不清楚正德具体是什么时候驾崩的,倘若这个随心所欲的皇帝在自己回江西的这段时突然跑回京城举行殿试,那自己的没可地方哭去。所以,徐晋现在只能像其他贡士一样,静候天子归来,至于朝堂上的风云,根本不是现在的他能窥见的。

    谢小婉见相公情绪有点低落,自然明白是什么原因,剥了一粒葡萄放入徐晋嘴里,柔声道:“相公,今晚中秋之夜,人月团圆,可有好诗?”

    此言一出,美婢月儿、初春和初夏、萧玉蝶几对美眸都齐齐望过来。自从那天被某人酒后流氓了一次,萧玉蝶都尽量避着徐晋,今天中秋佳节,在谢小婉的极力邀请之下,这才勉为其难地出席今晚的赏月小聚。

    徐晋自然明白小婉这是在变着法子哄自己开心,宠溺地轻刮了一下后者的鼻尖,笑道:“自是有的,相公肚子里的好诗多着呢,不过光是相公作诗无趣的紧,要作大家轮着来,如何?”

    美婢月儿吐了吐舌头道:“老爷这分明是欺负人家读书少,婢子可不来!”

    初夏却是跃跃欲试道:“来就来,婢子可不怕!”

    谢小婉本意就是哄相公开心,甜笑道:“好啊,不过我们若是作得不好,相公可不准取笑。”

    “那……婢子也参加好了!”月儿见初夏这小蹄子这么积极,立即表示也要参与一份。

    徐晋笑道:“那好,若是作不出来的要罚……”

    徐晋本来想说罚酒一杯的,但自从上次喝醉,糊里糊涂就把月儿那妮子办了之后,徐同学便再也不敢喝醉了,此时院中都是秀色可餐的女子,徐晋怕到时又重蹈覆辙,于是改口道:“罚吃香蕉一根吧!”

    这惩罚倒是新颖,诸女咯咯地笑着答应了,不过,徐同学很快就后悔了,自己咋想到这么一个……邪恶的处罚呢。

    数轮过后,诸女都拿着一根香蕉在那吃,就连萧玉蝶也不例外,月儿甚至领到了三根。看着诸女小嘴细吞慢嚼地吃香蕉,美眸还不时往这边瞟来,徐晋便想到某些方面去了,不由一阵恶汗,太邪恶了!

    中秋之后的第三天,终于有好消息传来了,天子已经在八月上旬班师回京,预计十月份就能回到京城,盼到脖子都长了的一众贡士均是欢欠欣鼓舞,摩拳擦掌地准备参加接下来的殿试。浙江狂生陆估计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竟然再次放言,誓夺下头名状元。

    然而,大致知道历史走势的徐晋却隐约觉得,殿试应该不会那么顺利,因为还有几个月就是正德十六年了,而正德的年号只有十六年!

    一众贡士满怀热忱地等待着殿试,结果一晃眼便到十月份了,天子的銮驾却只到山东地界,走走停停,慢得跟蜗牛似的。

    入秋之后天气越来越冷了,腊月初十,京城的上空下起了鹅毛大雪,这场雪很大,一夜之间积了近尺厚。然而,就是这种恶劣的天气下,第二天一早,内阁首辅杨廷和便带着一群朝堂的大佬,冒着严寒出城,火速赶往通州,只留次辅梁储看守内阁。

    与此同时,一条消息在官场圈子迅速传开,天子已经回到通州,不过身患重病,召首辅杨廷和火速赶往通州侍驾。

    瞬时间,年前的京城风起云涌,就连普通老百姓也明显感到城防戒备变得森严了。皇城,还有外城九门的主要将官都换了人,譬如武定侯郭勋就被安排执掌三千营,拱卫皇城的安全。这些勋贵子弟都是忠诚的保皇派!

    徐晋在国子监中读书,其中不缺乏勋贵子弟,所以各种内幕小道消息层出不穷,京中的气氛越来越凝重了。徐晋知道,一场风暴估计很快就要到来了,正德皇帝的生命怕是要在近期走到尽头。

    大明正德十五年,十二月十五日,天子在通州行宫下令处死宁王朱宸濠,并且焚尸扬灰,其子女亲属,还有一众从贼的犯官全部处死,斩杀数千人。

    翌日,天子摆驾回京,并让锦衣卫把一众犯官的人头挑在旗杆上,浩浩当当地由正阳门而入,满朝文武分立在两旁迎接天子“凯旋”归来。正德皇帝一身威武的戎装,手持保剑站在金水桥上供官员和百姓朝拜和瞻仰,宣扬天子的威德。

    徐晋和一众国子监生也在迎驾之列,不过离得有点远,只能看到一个穿着金灿灿铠甲,头戴红缨笠帽的家伙,十分臭屁地站在金水桥上。这是徐晋第一次见到这个历史上饱受争议的奇葩皇帝,估计也是最后一次了。

    接完驾后,徐晋回到明时坊宅院,见到某房间有烟气冒出,还以为着火了,急急跑去查看,发现冒烟的正是萧玉蝶的房间,里面还隐隐传出哭声。

    徐晋顿时恍然,估计萧玉蝶是在偷偷烧纸悼念亡主,就在昨天,宁王、宁王世子等数千人全部已经在通州被处死,其中便包括娄家的一些主要成员,山长娄纬也赫然在列。这就是在封建社会造反失败的代价!

    徐晋暗叹了口气,悄然转身走开,回到住处后也让小婉准备了纸钱等物品,他不是要悼念宁王,而是悼念山长,同时告慰那些在宁王造反中死去的人,譬如巡抚孙遂、大宗师许逵、南昌知府宋以方、还有一众将士。

    大明正德十五年的春节在热闹中渡过了,然而朝堂却是凝重如冰,沉寂如同等待爆发的火山。

    大明正德十六年,正月十四,天子在主持郊祭时吐血晕倒,祭礼不得不中断,天子由腾骧卫护送着急急回宫,太医院的御医们如临大敌,背着药箱火速赶入宫中为皇上诊治。

    京城的气氛越来越诡异凝重了,当然,还不在官场圈子的徐晋自然感受不到压力,每天依旧到国子监中上学,下学了就回家。

    大明正德二月初,内阁首辅杨廷和拟旨,解散由边军精锐组成的团练营,并遣返回原籍,团营统领江彬从此闭门不出。三月初,京城周边的卫所奉命进京驻防。

    三月十八日,一个震动朝野的消息爆出,天子身边的红人,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平虏伯江彬企图谋反被捕,随即被抄家,于家中抄出黄金70柜,白银2200柜,其他珍宝无数。

    三月十九日,大内钟鼓司、各寺庙钟声齐鸣三万响,整座皇城哭声震天,随后礼部发丧,御极十五年的正德皇帝病重不治,已于三月十四驾崩,瞬时整个惊城震动。

    对于正德皇帝的驾崩,早就在徐晋的意料之中,历史的车轮正在顺着他的轨迹滚滚转动。让徐晋感叹的是杨廷和的政治手腕,轻松便解决掉了江彬,避免了一场大动乱,将兵权牢牢握在手中。

    接下来该是迎立新君了吧,小奴儿朱厚要登场了,这个历史的幸运儿,将要开始他御极四十多年的帝皇生涯!

    徐晋选择科举这条路,原本只是想摆脱自身的困境,没什么大志向,充其量就是谋一个小县官,消遥自在地过一辈子。

    然而,去年在安陆州兴王府住了一段时间,徐晋的想法却是悄然发生了改变。徐晋发现自己的行为能够影响到朱厚,甚至是改造这个未来帝王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而这个时候,徐晋就会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为大明做点什么!

第309章 佛朗机贡使(求票)

    山陵崩摧,天下缟素。御极十五年的正德皇帝三月十四日驾崩,庙号武宗。自礼部发丧日起辍朝三天,国丧期间,禁止一切娱乐、嫁娶等喜庆活动。百官停百日,军民停一月。

    国不可一日无君,就在礼部发丧的当天中午,由内阁和太后张氏出面颁布天子遗诏,迎立兴献王之子,亦即天子的堂弟朱厚继承皇位。事实上,就在天子驾崩前的五天,内阁已经拟了圣旨,以八百里加急的形式送到了湖广安陆州兴王府,令兴王世子朱厚即日继承兴王爵位,并缩短为父守孝的期限。

    很明显,让兴王世子朱厚继续皇位,是内阁大臣和太后张氏共同商议出来的结果,至于有没有得到弥留之际的天子首肯就不得而知了。

    辍朝期间,国子监也暂时停课了,在新帝登基之前都是敏感期,没事还是少点出门为妙,所以徐晋整天都老实地待在家里。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息,就在礼部发丧后的第二天早上,徐晋便接到通知,让他这个新科会元马上到礼部报到。

    徐晋不由纳闷了,皇帝的身后事,哪轮得到自己这个小小的新科贡士参与?也不知礼部那帮官员发什么神经。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是坏事,否则就是五城兵马司,又或者顺天府衙直接上门抓人了。

    徐晋梳洗穿戴整齐便出门匆匆赶往礼部,京城的戒备依旧森严,街上不时可看到巡逻的兵丁,不过街道两边的商铺同样打开门做生意。对于京中的老百姓来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一天不干活就没有收入,就没有饭开,皇帝挂了自然会有新皇即位,跟他们没有多大的关系,日子照样过!

    “嘿,小伙子,那个……胸台,请牛步!”

    徐晋刚从马车上下来,正准备走进六部所在的官署大院,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把半生不熟的大明国语,不由停下脚步转身望去。

    只见一名身材高大的家伙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红头发蓝眼睛,深目高鼻,一身异国服装,竟是一红毛西洋人。而此人身后还跟着数名随从,其中有两个长得跟黑炭似的,浑身上下只有两排牙齿是白的,就像还没进化的猿猴。四周路过的百姓都停下脚步,站在远处指指点点,愣是没人敢靠近。

    徐晋不由奇道:“你们是佛朗机人?”

    红发蓝眼的白种洋人闻言一喜,连忙上前道:“没错,在下确是佛狼鸡人,在下的名字叫皮雷斯,请问阁下怎样称虎!”

    徐晋答道:“我叫徐晋!”

    皮雷斯表情夸张地道:“噢,射天射地,徐晋阁下你真屎个有礼貌的绅尸啊,在下总算找到一个不把我们当成怪物的大明人了!”

    徐晋对这位半生不熟的国语实在是蛋疼,于是用英语问道:“皮雷斯阁下,你是葡萄牙人,还是西班牙人,到我大明京城有何贵干?”

    徐晋上辈子是名成功商人,经常乘飞机满世界转,一口流利的英语和外国人交流完全没有问题。

    “噢,卖糕的,我听到了什么,天啊,在遥远的东方国度,我竟然听到了不列颠语,上帝,我不是在做梦吧!”皮雷斯眼都瞪圆了,双手捂住脸,嘴巴张得都能把拳头塞进去了。

    徐晋微笑道:“皮雷斯阁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皮雷斯伸手郑重地和徐晋握了握,欣喜地道:“徐晋阁下,你好,在下名叫皮雷斯.卡尔,葡萄牙人,这次是特意来向大明朝贡的,阁下可否为我引见贵国皇帝?”

    徐晋暗皱了皱剑眉,记忆中葡萄牙人确是明朝中叶来到中国的,目的是为了贸易,但遭到大明的拒绝,后来干脆用强的,占领沿海的一些地方作为据点,后来在广东沿海的澳门站稳了脚跟。

    徐晋淡道:“对不起,皮雷斯阁下,在下没有权力为你引荐皇帝。而且本国皇帝前些时候刚逝世,新帝还没有登基!”

    皮雷斯失望地道:“噢,很遗憾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去年,贵国皇帝在金陵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没了!”

    徐晋心中一动,问道:“皮雷斯阁下,你是如何得知的?”

    皮雷斯耸了耸肩道:“去年在金陵,我就求见过贵国皇帝,然而他没有接见我,还拐走了我的翻译……噢对不起,原谅我用词上的不当,然而,事实确是如此!”

    徐晋不禁有点啼笑皆非,连忙问怎么回事!

    原来这个皮雷斯从满剌加(马六甲)而来,去年初便乘船抵达了广州,由于不通大明礼节,船队在驶入珠江口时鸣了三发礼炮,目的是为了表示友好,但却被地方官视为挑衅,当场派兵把船给围了,好不容易才解释清楚。

    广州府的地方官员听说皮雷斯是来大明朝贡的,于是便把他送进了光孝寺学习大明礼节,同时上书奏请朝廷。然而,朝廷最后却以佛郎机国没有朝贡勘合为由,没有召见皮雷斯,并且命他离开广州回国。

    所谓的朝贡勘合就是大明颁发给朝贡国的一种文书,朝贡国前来大明朝贡贸易时,必须出示朝贡勘合,这才允许朝贡。

    为何大明会有朝贡勘合这个东西呢?

    原来,大明为了彰显天朝上国的风范,对前来进贡的国家,均给予极为丰厚的回赠,价值往往数倍于朝贡的物品。因此,周边的国家都对向大明朝贡趋之若鹜,最盛时多达一百多个,这些国家年年均以朝贡的名义来大明打秋风,给大明造成极为沉重的负担。为避免假冒朝贡的事情发生,明朝向朝贡国颁发了勘合,只有凭勘合才能前来朝贡。

    皮雷斯没有见到大明皇帝,所以并不甘心离开,于是贿赂了广州府的镇守太监,成功拿到了前往北京的批文。在前往北京的路上,皮雷斯打听到大明天子正好在金陵,于是便赶到金陵,先派自己的翻译去求见皇上。

    谁知天子朱厚照对他这个佛郎机朝贡使臣并不感感冒,反而对那个翻译很有兴趣,令他留在自己身边教自己学葡萄牙语。于是,皮雷斯一直被晾着,直到正德皇帝从金陵班师回京,皮雷斯也没有得到召见。

    不过,这个皮雷斯倒是个执着的家伙,继续追到了北京,希望能见到大明的皇帝,打开这个东方大国的贸易之门。

    然而很不幸,皮雷斯赶到京城时正德朱厚照已经驾崩了,城防戒严,这货费了不少功夫才进了城。由于长相问题,城中的百姓都把他们当怪物般看,想找个人问路都难,这个时候正好遇到了徐晋。

    徐晋是穿越而来的现代人,深知中国近代所受那段屈辱的苦难,正是由于夜郎自大,闭关锁国造成的。正是因为闭关锁国,故步自封,错过了工业革命,逐渐被西方国家抛离,最后更是被列强用坚船利炮炸开了国门,狠狠地按在地上摩擦了近百年,国人也屈辱了上百年。

    所以,徐晋听完了皮雷斯的简单述说后,建议道:“皮雷斯阁下,我建议你还是先跟鸿胪寺接触,等候新君即位,到那时鸿胪寺应该会安排你和新君见面!”

    皮雷斯闻言眼前一亮道:“鸿胪寺在哪里,徐晋阁下能不能为我引见?”

    徐晋正好准备去礼部,而专门负责接待外宾的鸿胪寺正好也在附近,于是点头道:“没问题,请跟我来!”

    “噢,太感谢了!”皮雷斯高兴地跟着徐晋进了六部所在的官署。

    徐晋带着皮雷斯来到鸿胪寺外,跟守门的差役打了招呼,便道:“皮雷斯阁下,已经有人进去回报了,待会便有鸿胪寺的官员出来接待,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

    皮雷斯眼珠一转,这货来到大明就学会了行贿这一招,倒是个惯会入乡随俗的家伙,见到徐晋能随意出入官署,只以为是个有身份的官员,于是从随身携带的行李中取了两个小物件,笑眯眯地道:“徐晋阁下,为了表示感谢,这两件小玩意送给您!”

    徐晋顿时乐了,因为皮雷斯拿出来的竟然是一块玻璃镜子,还有一块怀表,这玩意在大明朝可是稀罕的东西。

    “谢啦,皮雷斯阁下,拜拜!”徐晋爽快地接过收入怀中,然后转身行了开去。玻璃镜子拿回去给小婉,那丫头肯定喜欢到不得了,至于怀表正好自己使用,以后看时间是就方便了。

    皮雷斯微愕,在他看来,大明朝的人都是没见识的土包子,在西方一件极普通的东西,他们都能稀奇地把玩半天,还不停地问这问那。眼前这个徐晋阁下倒是特别,不仅会讲不列颠语,见到镜子和怀表竟也不多看一眼,直接就收起来,也不问是什么东西和用途。

    “看来大明朝的人,也不是个个都愚昧无知啊!”皮雷斯耸了耸肩,有点心疼那只怀表,即使在他的国家,那只怀表也价值不菲。

第310章 迎接新君

    “你就是新科会元徐晋?”小吏上下打量着徐晋,眼神中明显带着浓浓的羡慕。

    徐晋点头:“在下正是徐晋。”

    小吏笑道:“果然一表人才,请跟我来,待会见到尚书大人可不要失了方寸和礼数。”

    徐晋心中一动,敢情是礼部尚书毛澄要见自己,这位可是朝堂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连忙道:“谢谢提醒。”

    徐晋跟着小吏来到一处厅堂,只见不少穿着素服的官吏正在忙得不可开交。皇帝驾崩要办后事,紧接着又要迎立新君,礼部的官员有得忙了。

    小吏带着徐晋穿过厅堂,来到一处独立的房间,估计这里就是礼部一把手的办公室了。

    “尚书大人,徐子谦带到!”小吏低着头恭敬地朝案后行礼。

    此时案后端坐着的正是六部之首,礼部尚书毛澄,正二品大员,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内阁。因为礼部尚书正是进入内阁的跳板,一般情况下,礼部尚书最后都会进入内阁辅政,除非出现意外。譬如犯事被拉下台,又或者倒霉得病。

    “徐晋拜见尚书大人!”徐晋拱手一揖行礼,抬头打量了一眼案后的毛尚书。

    毛澄表字宪清,年约六十岁许,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穿着一身素服,发髻用白绢束起,此时,眯缝起眼睛打量了徐晋数秒,这才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道:“徐晋,你且回去准备一下,明日随本官一道出发,前往湖广安陆州迎接新君。”

    徐晋心里咯噔一下,果真如此,其实来礼部之前,徐晋便隐隐有预感,原来真是让自己随行迎接新君啊,连忙道:“徐晋领命!”

    毛澄挥了挥手道:“去吧,明日寅时三刻前赶到礼部集合,切勿误了时辰!”

    徐晋拱手一礼,然后淡定地退出了房间。

    “传言此子年少老成,如今看来果真进退有度,从容自若,确是个人才!”毛澄捋着胡子暗点头,不过神色却是有点复杂。

    迎立新君可是一件唾手可得的功劳,本来还轮不到徐晋这个连官职都没有的新科贡士。事实上原定的迎君使者分别是次辅梁储、礼部尚书毛澄、定国公徐光祚、寿宁侯张鹤龄、驸马都尉崔元、还有太监谷大用。

    然而,兴王世子朱厚却提出增加一个人,那就是新科会元徐晋。对于新君这个小小的要求,内阁那几位自然不会拒绝,但以徐晋的地位,显然不能作为迎君的正副使,所以便安排他为礼部的随行人员。

    尽管如此,混官场的老油条都明白,这位新科会元恐怕很快就要飞黄腾达,成为朝堂上炙手可热的新贵了。论自身条件,徐晋是新科会元,进入翰林院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而且,人家还曾经救过新君,妻子更是新君的义姐。如此种种,想不飞黄腾达都难啊!

    ……

    明时坊的宅子,后宅的外间,初春和初夏这两棵水灵灵的小白菜,正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面玻璃镜子。

    “洋人的镜子竟然这么漂亮,简直纤毫毕现啊,可惜就是太小了些,要是能大一点就好了!”初夏看着镜子中眉目如画的自己,有些自恋地抚摸脸蛋。

    其实在明朝之前就有玻璃制品了,不过由于杂质太多,都是些有色玻璃,只是用来制作一些观赏用的器皿,透明的玻璃还没有,更加不可能有背面镀银的玻璃镜子。事实上,一直到清末,中国人都还在使用铜镜。

    铜镜虽然能照出人的模样,但其清晰度自然不能跟玻璃镜子相提并论,所以骤然见到玻璃做的镜子,诸女都惊喜得尖叫,一个个拿着轮流把玩。

    此刻,内间中,谢小婉和月儿正在收拾行李,前者闷闷不乐,一脸的不舍,因为相公明天就要出发赶往湖广接小奴儿了,这一来一回的,估计也得一两个月吧。而美婢月儿则是喜滋滋的,脚步轻快地走来走去收拾东西,小腰翘tun摇呀拧呀的,她本来就是兴王府出身的宫女,所以这次随行服侍老爷。

    “小蹄子,看把你乐得。眼看天气就要转热了,相公容易出汗,多带些小衣,晚上睡觉时注意别溜进了蚊子!”谢小婉往月儿臀上打了一下,有点酸溜溜地叮嘱道。

    “哎哟,婢子知道了!”月儿红着脸吐了吐舌头,那小腰翘tun再也不敢摇摆得那么轻快了,将老爷的一应衣物仔细折叠,然后放进木箱中。

    第二天寅时初(早上三点),天还麻麻黑的,徐晋便被小婉叫了起,梳洗穿戴整齐后,由二牛驾车赶往礼部集合。

    ……

    湖广安陆州兴王府,守卫明显比原来森严多了,就连安陆州附近几个卫所的驻军也被调到四城门外驻防。要知道兴王府中那位世子今非昔比了,很快就要龙飞九天,地方官可不敢有任何疏忽大意。倘若这个时候,有贼人潜入城中图谋不轨,伤着或者惊着未来的帝皇,那麻烦就大了。所以安陆州的地方官员连日来都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拱卫兴王府的安全,只希望朝廷接驾的使团快点到来。

    此刻的兴王府内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一众王府士卫昂首挺胸,十分神气地站立着。这也难怪,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世子殿下很快就要继承皇位了,他们这些王府士卫的地位自然跟着水涨船高了。

    兴王妃的寝宫大厅,王妃蒋氏正在一众宫人的陪侍下,与前来请安的张道人说话。

    张真人一身道袍,打扮得仙风道骨,正捋着须,一脸高深莫测地道:“王妃娘娘,先王还在生时,贫道便说过安陆州乃钟灵祥瑞之地,王府所在的风水也是奇佳,有帝皇气象,如今果然应验不爽,此地将成为世子殿下龙兴的福地呐!”

    这货明显是事后诸葛亮,在给自己脸上贴金,反正兴王朱元已经驾鹤归西了,正所谓死无对证,鬼知道他曾经有没有说过。

    最重要的是,兴王氏蒋氏显然喜欢听这种吉祥的话,含笑道:“张真人造化功深,可否为儿起一卦,看这次进京是否会顺利!”

    张真人捋须笑道:“贫道昨晚夜观天象,代表世子殿下的命星越来越亮,而且已经移主北方,这是位登九五之吉兆,所以不用起卦便可以知,世子殿下这次进主京城必然顺顺利利,吉星高照!”

    张神棍一通听起来玄之又玄的瞎吹,兴王妃蒋氏乐得合不拢嘴,当场命人给了丰厚的赏赐,又亲自把张神棍送出了宫门。

    “安公公,儿现在干什么?”王妃送走了张道友,便询问在身边侍候的太监安大海。

    安大海是侍候过兴王朱元的老人,之前陪兴王到上饶接小奴儿的便是他,在王府太监中地位最高,兴王死后也极受兴王妃蒋氏倚重。

    “世子殿下正在书斋读书!”安大海尖声细气地道。

    王妃蒋氏闻言点了点头,作为母亲,她自然能察觉出儿子这些天来明显情绪不安,其实别说儿子了,就连她这个母亲也非常不安,继承皇位固然是天大的喜事,但其中也隐藏着极大的风险,自己孤儿寡母的,朝中又没什么依靠,若是有什么反复,后果不堪设想。

    正因为如此,蒋氏今天才把张道人叫来问吉凶,无非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蒋氏算不得聪明的女人,但也不笨,像“王府有帝皇之气”之类的话,张道人以前又怎么可能跟亡夫讲过,这可是犯大忌的。

    当然,明白归明白,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所以蒋氏权当作吉利话听了。

第311章 妖言惑众

    黄河漕运自战国时期兴起,至宋朝时达到了鼎盛,每年有近七百万石粮食通过漕船,由黄河下游运送至关中一带。自元朝打后,由于政治中心迁移到了北京,京杭大运河兴起,黄河漕运日渐式微。

    眼下正值明朝中叶,虽然黄河漕运已经不复宋朝时期的盛况,但依旧有数以万计的漕工靠黄河漕运吃饭。诸如西安、洛阳、开封这些大城,主要粮食供给还得依靠漕船,从黄河下游的米粮富庶之地运来。

    官渡,顾名思义就是连接两岸官道的渡口,位于河南省中牟县东北的黄河边上,南来北往的行商旅人大多会选择在这里乘船渡过黄河。

    官渡乃交通要道,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东汉末年著名的三大战役之一,官渡之战就发生在这里。

    正午时份,烈阳高照,渡口沿岸的黄河边上,光着屁股的漕工们,正成群结队地扛着纤绳,一边吆喝着号子,一边艰难地往上游前进,纤绳的另一头牵引着吃水极深的运粮漕船。监工们正拿着皮鞭,一边喝骂抽打,督促漕工们卖死力气,不时有体力不支的漕工倒地不起。

    码头附近一家茶寮内,正有两男一女围坐在破旧的方桌旁喝茶,为首者是一名二十许岁的青年,鼻子矮小带勾,双眉像两把尖刀,正是徐晋当初进京赶考时,在破庙中遇到的那名白莲教青年赵全。与赵全一道的则是那名叫薛冰馨的混血少女,剩下那个瘦子叫丘富。

    赵全一边喝着茶,一边盯着远处黄河边上拉纤的漕工,那眼神就像一头觅食的狼见到了猎物。

    就在此时,黄河对岸的官道上突然尘土飞扬,一支骑兵风驰电掣般奔到渡口,马上的骑士身穿神气的飞鱼服,腰挂绣春刀,一边纵马吆喝,勒令渡口所有船只靠岸,接受官府的征调。

    码头上一时间鸡飞狗跳,上下游数里的渡船都被征调一空,就连那些拉纤的漕工也被临时抓了壮丁。面对凶神恶煞的锦衣卫,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平头百姓自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自认倒霉。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一支数千人的队浩浩荡荡地出现在远处的官道上,但见旗帜招展,车辚辚马啸啸,一面绣着金灿灿团龙图案的黄色大旗分外醒目。

    正在茶寮中喝茶的赵全三人均是脸色一变,玄黄团龙旗只有皇室成员,又或者奉旨钦差才有权使用,这支人马什么来头?

    很快,对岸那支队伍便奔至渡口码头,马车上陆续下来了一批人,在众官兵的护卫之下登船渡河,来到这边的码头。

    “咦,那个……好像是咱们前年在保定遇到的酸子……叫啥来着?”瘦子丘富低声道。

    “徐晋!”赵全淡淡地道,神色有些复杂,他的记忆力很好,一眼就认出了正踏着跳板下船的徐晋。

    “这酸子似乎混得不赖,身边都是些大官!”丘富艰涩地吞了吞口水,眼中流露出仇视,但凡当官的他都仇视。

    混血女子薛冰馨冷冷地盯着码头上那杆迎风招展的团龙旗,同样目露仇视之色。赵全摸出三枚铜钱放在桌面,站起来淡道:“走吧!”

    正有锦衣卫策马往这边来,赵全可不想惹麻烦,尽管手头上有合法的路引。三人走出茶寮,顺着黄河边,快步离开码头。

    走了一段,丘富忍不问道:“师兄,这些家伙大张旗鼓的是要干嘛?”

    混血女子薛冰馨冷冷地道:“朱厚照死了,兴王世子朱厚继承皇位,这支队伍应该是前往湖广安陆州接驾的使团。”

    今天是三月二十九,正德皇帝驾崩,遗诏立新君的消息已经通过驿路系统传达到全国大部份城市。

    “朱厚照就这样死掉,倒是便宜了他!”薛冰馨眼中流露出刻骨的仇恨。

    丘富却是眼前一亮,跃跃欲试地道:“师兄,要不咱们尾随,寻机会把那朱厚给做掉,保准天下大乱!”

    赵全果断地摇头道:“不可,老朱家子孙多如牛毛,死了一个,自然会跑出另一个来继承皇位。更何况那样咱们就暴露了,现在时机还没成熟,还不是举事的时候!”

    混血女子蹙眉道:“我反而觉得现在正是最好时机!”

    赵全微笑道:“师妹不用着急,咱们现在的力量还太弱,准备不足,仓促发动断难以成事。听说那朱厚才十三岁,正所谓主少国疑,他没那容易坐稳龙椅。只要再给我们一年的时间,到时咱们在山东、河南、河北、山西同时发动,定能一举攻陷京城,把明廷翻个底朝天。届时,师妹便何以手刃杨一清和张永这两个奸贼,血海深仇得报,何其快哉!”

    薛冰馨闻言握紧了剑柄!

    ……

    山东青州颜神镇,傍晚时份,天空淅沥地下着小雨,三五个浑身黑黝黝的矿工扛着挖矿的工具,从矿坑中爬出来,雨水淋在他们身上,冲涮出一道道斑驳的痕迹。

    这几名矿工一边走一边低声地聊着天:

    “听说皇帝真的驾崩了,没有子嗣,所以在藩王中选了一个子侄继位!”

    “话说真让王堂说中,这天下果然要出现一个新皇帝了。”

    “啧啧,王堂哥真是能掐会算,听说他在河北时遇到得道高人指点,开窍了,有预测吉凶,知天命的能力!”

    “真的假的啊?”

    “那就不清楚了,不过王堂家院子中长了一根奇怪的石笋,每天都能长高一点点。”

    “这么神奇?回头我得去瞧瞧!”

    “择日不如撞日,趁着现在还没天黑,咱们一起去开开眼界吧!”

    于是,这几名矿工便结伴往王堂家走去,远远便见到王堂家的院子围了好些人,连忙加快脚。

    此时,王堂家的院中,正有七八人围着一根石笋啧啧称奇,孺妇老幼皆有。

    但见一根石笋孤零零地“长”在院子的一角,高出地面约有十公分了,而四周的地面都是实的,瞧不出动过土的痕迹,这根石笋似乎真是自己从地底下长出来。

    “天啊,真的又长高了,昨天我看时还没有现在这么高。”

    “确实是长高了,这石笋刚冒尖儿时我就瞧见了,才几天便这模样啦!”

    “阿弥托佛,神迹啊,这肯定是佛母显灵了!”一名村妇双手合拾,也不嫌地上满是泥水,直接便跪倒念念有词,祈求石笋保佑她们家大富大贵之类。

    扑通扑通……

    四周村民见状也纷纷跪倒祈福,就连那几名矿工也不例外,生恐跪慢了神仙会怪罪似的。

    这时,房间推开了,王堂从屋里行了出来,穿着一套褡护,露出两只强壮的手臂,肱二头肌高高贲起,这些做苦力的矿工,只要不是营养不足,都长得十分健壮。

    “堂哥!”院中的人见到王堂都纷纷打招呼,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王堂很享受现在这种“俯视众生”的感觉,就在前年,他还是在河北保定挖矿的苦比矿工,自从遇到贵人,习得“仙术”之后,终于混出个人样衣锦还乡了。而王堂这次回到家乡山东青州,贵人交给他的任务就是发展更多的人入教。

    王堂轻咳一声,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师傅曾经给了我一个宝贝,能看到一个人的天命,你们想不想看?”

    “想啊,什么宝贝儿?堂哥,快给我瞧瞧!”一众村民和矿工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围上来。

    别说在愚昧落后的封建社会了,就算在现代,相信占卦算命的人都还不少,特别是在生活不如意时,人们更愿意去相信这个,实际上,这只是因为对现实无可奈何,寻求一种心理安慰罢了,期待能通过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来“转运”,改变自身的处境。

    这些社会底层的矿工,饱受压迫,生活困苦不堪,骤然听闻有宝贝可以看到自己的“天命”,再加上石笋的神迹在前铺垫,自然都对王堂趋之若鹜!

    “嘘,都别争,排好队一个个进屋,宝贝有灵性,你们这么多人吵吵嚷嚷的,它就不灵光了!”王堂神色严肃地嘘了一声。

    一众村民矿工顿时噤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王堂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待会知道自己的天命后千万不要说出去,须知天机不可泄露,泄露了天机是要遭天遣的,弄不好会五雷轰顶而死!”

    一众村民矿工闻言顿时脸都白了,纷纷表示自己会保守秘密!

    于是,王堂便回到屋中,一名壮实的矿工抢先跟了进来,然后很机警地把门关上,生恐别人窥见了自己的天命,然后自己会被五雷轰顶!

    桌上摆着一只水盆,用一块木板盖住了,王堂站在水盆后念念有词:“真空家乡,无生老母,普济众生,神通无边……显!”

    王堂煞有介事地往水盆中打了一通法诀,然后神情严肃地道:“自己打开盖子看看!”

    那名矿工紧张兮兮掀起木板,当看到只是盛着一盆清水时,表情顿时迷茫了,这啥玩意?

    “你看到了什么?”王堂低声喝问。

    “水!”

    “水里面有什么?”

    “有……我自己的模样!”

    “唉,终究是肉眼凡胎,不过恭喜你,你天生就是一员猛将,可惜还没开窍,只要经我师傅点拨,日后定能马上封侯!”

第312章 使团到达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四月初,正是杨梅成熟的季节,细雨已经连续地下了七八天,空气都潮湿得能拧出水来。

    兴王府,承运殿东侧的书斋,一身家居便服的小奴儿朱厚中正站在小榭栏杆旁,出神地看着栏外的池塘。细雨淅淅沥沥地敲击着屋顶的瓦片,檐流的雨滴像断线珍珠般滴落池塘中,击起一圈圈的涟,成群结队的小蝌蚪正在那游来游去,有的已经长出了四条腿。

    伴读太监黄锦,还有小奴儿自小的玩伴陆炳,均安静地侍立在数步之外,神色恭谨,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明朝的藩王虽然金贵,衣食无忧,但在政治上享有的权利却不咋的,不能参政议政,不能参加科举出士,甚至不能擅离封地。终其一生,只能拿着优厚的俸禄像米虫一样生活,无聊地当造人机器。

    而且,国朝定鼎一百五十多年,老朱家的子孙后代没一万恐怕也有八千了,一个藩王世子实在算不得什么。然而,如今的兴王世子朱厚却是今非昔比了,很快就要从“芸芸众生”的藩王世子,一跃成为翱游九天的真龙。

    黄锦和陆炳这些近侍自然兴奋莫名,龙飞九天之日,也是他们飞黄腾达之时。不过,伴君如伴虎,家中的长辈老人早已告诫过他们,平日相处可不能跟以往那般,逾越了君臣礼节。

    朱厚盯着池塘的蝌蚪出神,事实上这段日子,他每天都会独自在书斋中看一段时间蝌蚪,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心境才会特别安详平静。

    朱厚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会像父王一样,守着安陆州这一亩三分地,成年后娶一个贤惠美丽的王妃,生儿育女,平平淡淡地过上一辈子。然而,正值壮年的堂兄竟然突然驾崩了,还立了遗诏命自己继承皇位。

    套用徐晋的话,朱厚觉得自己走狗屎运了,竟然被天下掉下的馅饼掷中,而且被掷得晕乎乎的,无所适从。一方面心中窃喜,一方面却是惶恐不安,压力如山大。

    朱厚虽然很聪明,但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罢了,别说十三岁的少年了,就是三十岁的普通人,突然让你去当国家一号首长,治理偌大的国家,你惶不惶恐?压力大不大?

    朱厚好歹出身皇家,多少懂得政治斗争的残酷,朝堂水深浪急,凶险异常,一念之差便万劫不复,再加上他只是个藩王世子,在朝中毫无根基,手中无兵无权,没有可以倚重的亲信,满朝文臣都是必须礼敬三分的老资格。

    所以说,对朱厚这个十三岁少年来说,此去京城继承皇位,无疑等于只身入虎穴,如何能不焦灼惶恐?

    如果父王还在生,朱厚还可以向父王讨教该如何应对,可惜父王已经不在了,而母后又只是个妇道人家,帮不上什么忙。所以,这个时候朱厚就想到了徐晋,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条救命稻草,他向礼部的信使言明,接君使团必须带上徐晋,否则他就拒绝动身入京。

    “使团什么时候才到?”朱厚忽然收回目光问道。

    伴读太监黄锦连忙趋前一步,恭敬地道:“回世子殿下,日前消息送来,使团已到达信阳,如今估计已经进入湖广地界,最迟大后天估计就到了。”

    正在此时,书斋外一名太监尖着嗓子唱道:“永福郡主,永淳郡主驾到!”

    话音刚下,一大一小两名少女在宫女陪侍下行了进来,均穿着素色的宫裙,国丧期间不得穿着鲜艳喜庆的衣物。

    相比于前年,永淳郡主个头长高得十分明显,永福郡主倒是没什么变化,不过气息却是大有好转,脸色也红润了,或许自小体弱多病的缘故,整个人的气质还是柔柔弱弱的,就像八七版红楼梦里的林妹妹。

    “王兄,我还以为你整天躲在书斋中研**王之术呢,原来又在看小蝌蚪儿。”小萝莉永淳蹦蹦跳跳地跑到栏杆旁,探头往池塘里一看:“哇,蝌蚪好像又多了!”

    朱厚没有理会调皮的妹妹,笑道:“姐姐来了,坐吧。来人,泡一壶今年的雨前茶。”

    永福今年差不多十六岁了,自然比只有十岁的妹寻永淳懂事多了,所以十分明白弟弟此刻的紧张不安,坐落后柔声地说了些开解安慰的话。

    旁边一直往嘴里塞蜜饯的小萝莉永淳不以为然地道:“王兄,不就是当皇帝罢了,有什么好紧张的,往龙椅上一坐,别人叩头就喊平身,就跟吃蜜饯那样简单。”

    朱厚不禁翻了个白眼,永福噗嗤的失笑出声:“永淳,当皇帝哪有你说的这般简单,要当一个好皇帝更加不容易。徐公子老成持重,到时王弟若有难决断之事,可以问问他的意见!”

    朱厚理所当然地道:“要不然我找他来干嘛,就是因为这家伙主意多,要不然到时我身边找个商量的人都没。对了,姐姐现在的气色比以前好多了,近半年来也少犯病,嘿嘿,看来徐晋给你的瑜珈术确实有用啊,回头我也练一练!”

    永福脸上不由有些发热,嗔道:“你一人男孩子练这个干嘛,每天跑圈儿,掌上压,青蛙跳什么的就行了!”

    话说前年告别进京时,徐晋把瑜珈十六式的套路图给了朱厚,这货看了后不禁瞠目结舌,这图看着咋那么的……不良。朱厚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交给了姐姐永福,后者看后臊得满脸通红,急急收了起来,生怕被别人看了,以后她是在看春宫图呢,郡主的名声都不用要了。

    徐晋画的那些小人图案虽然都是简笔画,但那起伏的体形曲线还能辨认出是女子,而且人物都“不穿衣服”,再加上那撩腿撅臀的动作,在古人看来实在太下流了。

    然而,正所谓好奇害死猫,就好比青春猥琐发育的骚年,在四下无人时总会忍不住在网上搜些小电影,隔了一段时间,永福便忍不住偷偷把藏着的“h图”拿出来看,看完后又暗暗吐槽某人不要脸,画这些龌龊下流的东西。

    正所谓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永福偷看的次数多了,发现这其实也没什么嘛,就是小人的动作有点露骨,于是每晚睡前,放下罗帐后,偷偷在床上练习。

    如此一来,竟然一发不可收拾,现在永福每天睡前不练习一遍都觉得不舒服,再加上身体明显好转,于是练得更勤了。

    ……

    大明正德十六年三月五日,历时半个月的长途奔行,迎君的使团终于来到安陆州,地方官冒着小雨出城十里迎接。

    数千人浩浩当当地进了城,然后直奔兴王府而去,城中的居民都被勒令待在家不得出门,街道两边的商铺都歇业了,所以整条街空空荡荡的。

    迎君使团到了兴王府,锦衣卫和腾骧卫迅速接管了王府的防卫,一众迎君大使下了马车,行过仪式后便进入王府,前往承运殿拜见新君。

    次辅梁储已是七十岁的老人,一路快速奔波,身体显然有点吃不消了,在走上承运殿的石阶时差点就摔倒,幸好徐晋这个年轻人手疾,一把将梁储扶住,要不然梁阁老连新君的面都还没见上,就当场扑了个大街,丢面子不说,还大大的不吉。

    梁储虽然没说什么,不过对着徐晋微笑点了点头,整理一下衣服便领头进了承运殿。

    太监谷大用约莫六十许岁,脸皮已经松弛得就好像火鸡脖子下面挂着的皮,偏偏还扑了一层粉底,伸手拍了拍徐晋的肩头,笑咪咪地低声道:“还是年轻人手脚灵活,徐公子好身手!”

    旁边的礼部尚书毛澄往这边斜了一眼,低声斥道:“噤声!”说完警告地瞪了徐晋一眼。

    谷大用立马收了笑容,嘴角撇了撇,继续拾级而上,徐晋不禁有点无语了。

    众人进了承运殿,小奴儿朱厚已经端坐在主位上,梁储带头上前跪倒:“臣等参见兴王爷!”

    朱厚现在还没登基,不过前不久已经继承了兴王的爵位!

    徐晋虽然有点不情愿,但也只能跟着众人跪倒行礼,毕竟入乡得随俗。

    “诸位爱卿不必多礼,平身!”朱厚站起来趋前两步,亲自把梁储扶起来。

    梁储站起来便取出先皇的遗诏宣读,这回轮倒朱厚跪在地上接旨了,徐晋站在梁储的身后,看着跪倒在跟前的小奴儿,心理总算平衡了一点点。

    “……愿皇弟善待群臣,爱护百姓,即日进京继承皇统,钦此!”梁储把正德的遗诏宣读完,朱厚恭敬地双手接过,大声道:“臣弟领旨,谢恩!”

    徐晋发现小奴儿的双手有点微抖,这小子显然十分紧张,不过表现还算合格。

    至此,仪式算是基本走完,接着众人便前往寝宫拜见兴王妃蒋氏,这位怎么说也是新君的生母,自然怠慢不得。

第313章 雨夜畅聊

    夜色如墨,本来淅淅沥沥的小雨竟然越发下得大了,打在屋顶和庭树上发出发出扑索索的声响,这个时候泡在温水中,静静地倾听雨声,无疑是一种很好的享受。

    此刻,徐晋便舒服地泡在浴桶,闭着眼睛,一边听着窗外的雨声,一边享受美婢那双柔软小手的服侍。

    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了尽快把新君接回京城,所以使团一路急赶快走,近三千里的路程,愣是半个月便走完了,平均每天走近两百里。

    两百里在现代根本不算啥,踩着油门棍也就是一个小时左右的事情,但古代那种崎岖的官道,马车日行两百里简直就是飞一般的速度了,还是有充足挽马,以及一路关卡大开绿灯的结果,若是普通的商旅,一天能走一百里就烧高香了。

    所以连续高强度地赶路半个月,徐晋这个小年轻都有点吃不消,感觉骨头都被巅得散架了,如今到了地头,难得这么休闲地泡个热水澡,感觉不是一般的惬意,关键还能一边听雨,一边泡澡。

    徐晋小时候便喜欢听雨,下大雨的时候钻进被窝里,静听外面风雨大作的声音,世界是如此的喧闹,却又那么的宁谧,思绪最着雨声起伏,感觉妙不可言。

    雨声能撩动思绪,不过,当孤男女共处时,雨声撩动的却是春思。美婢搓洗的动作越来越不正常了,呼吸也明显变得有点炙热,指尖不经意间拂过老爷的敏感处。

    徐晋微眼开看,映入眼帘的是美婢水汪汪的眼睛,还有布满红云的甜美脸蛋,被水打的湿亵衣紧贴着身子,胸前的饱满就搁在浴桶边缘上,挤出夸张的沟壑。

    徐晋暗呼一声小妖精,然后从浴桶中站起来,美婢闻弦歌知雅意,立即除去身上最后的桎梏,羞答答地让老爷抱入浴桶中……

    “徐晋,徐晋,本王来也,还不出来接驾!”

    徐老爷正渐入佳境,差点就被屋外突兀传进来的公鸭嗓子吓得缩了,幸好老司机够稳当,立即挂档提速,加紧将快感释放掉,这才在羞不可耐的美婢服侍下穿戴好,施施然地行出房间。

    朱厚那小子已经坐在茶几旁,自来熟般喝茶吃糕点,而门外则站着两人,一个是伴读黄锦,另一个竟然是太监谷大用。另外还有十几名戴着斗笠蓑衣的锦衣卫站在院子中淋雨,笔直得像雕塑一般。

    “那个……外面雨大,谷公公不如进屋来吧?”徐晋道。

    谷大用腆着皱巴巴的老脸笑道:“不妨事的,雨淋不着,咱家就在门外候着行了,徐公子和王爷慢慢聊!”说完还十分贴心地把门关上。

    朱厚低声嘀咕道:“让他不要跟,偏要跟着。”

    谷大用乃内官八虎之一,正德朱厚照还是太子时就在身体服侍了,所以极受正德皇帝宠信,曾经还提督西厂,权力显赫。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正德驾崩,新帝马上就要继位了,谷大用自然想利用这次迎驾的机会,竭力巴结好新君。所以不顾旅途劳顿,整天跟在朱厚身边侍候。

    徐晋提起茶壶给朱厚的茶杯加了茶,然后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朱厚靠在椅背上,很没形象地翘起二郎腿,感叹道:“徐晋,还是在你这里舒服。今天梁储和毛澄跟我讲了一大堆登基的章程和礼仪,谷大用又跟在屁股后面,说这不能做,那也不符合皇帝身份,烦都烦死了。”

    徐晋有点怜悯地看了朱厚中一眼,皇家规矩多是公认的,连上个厕所都有太监跪着用夜壶接龙尿,晚上宠幸妃子也有太监在外面盯着,想多嘿咻一次?立即给你来一句“请皇上保重龙体”。

    对徐晋来说,这种生活简直比坐牢还要糟糕,所以他一点也不羡慕皇帝。当然,皇权至上,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皇帝遵守就是规矩,若皇帝不遵守那就是摆设,譬如正德朱厚照就活得随心所欲,根本不住在宫里,而是住进了自建的娱乐中心(豹房),想搏虎就搏虎,想逛街就让太监侍卫们扮商贩摆摊叫卖,想逛窑子便让宫女美人们扮青楼粉头。

    “徐晋,我有点怕!”朱厚忽然压低声音道。

    徐晋看着嘴唇上刚长出绒毛的十三岁少年,微笑道:“王爷怕什么?你很快就是九五之尊的,该是别人怕你才对。”

    朱厚没好气地翻了一眼正翘着二郎腿抖动的徐晋道:“那你干嘛不怕我?”

    “怕啊,不见我怕得腿都抖了吗?”徐晋一本正经地道。

    “滚犊子!”朱厚鄙夷地低骂了一句,不过嘴角却是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喜欢的便是这种彼此无拘无束的聊天。特别是这些天来,身边的人诚惶诚恐的恭敬态度,让小奴儿极为不适应,所以此时跟徐晋聊天只觉很惬意很放松。

    朱厚叹了口气道:“徐晋,说真的,我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当皇帝,这些天担心得睡不着觉,想找个聊天的人都没有!”

    徐晋十分理解朱厚的心情,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骤然让他进京当皇帝,在朝中又毫无根基,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不紧张才怪呢,微笑着安慰道:“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京中局势稳定,你这次进京登基其实没什么风险,放心吧!”

    如果说朱厚目前最信任的“外人”,那就是徐晋了,所以闻言不禁稍安,又道:“可是我还担心自己做不好。”

    徐晋从容地喝了口茶,问道:“王爷看过卖油翁?”

    朱厚愕然道:“看过啊,宋朝欧阳修的一则寓言故事。”

    徐晋点头微笑道:“卖油翁将一枚铜钱覆在葫芦口上,然后将油通过铜钱的小孔倒进葫芦中,而铜钱却丝毫不沾湿,这是什么道理?”

    朱厚答道:“无他,唯手熟尔!”

    “其实,做任何事都跟卖油翁倒油一样,熟能生巧,当皇帝亦如是,当得久了,自然便驾轻就熟,游刃有余了。首辅杨廷和、梁储、毛纪、蒋冕等均是正直的大臣,你初登大宝,诸事不熟,国家大事方面多听他们的意见准没错。不过也不能没有主见,自己要多听、多看、多想、多学习,很快你就会觉得,其实,当皇帝并不难。当然,要当个有为的明君不容易,这得你自己日后慢慢琢磨体会。”

    朱厚笑道:“徐晋,听你这么一说,感觉倒是轻松了不少,估计我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作为一个决策者,其实不必什么都懂,关键是要会识人用人,让擅长的去干擅长的事……”徐晋乘机给朱厚灌输一些后世总结出来的领导者定律和黄金法则之类。

    当然,徐晋不是纯粹的说教,而是结合一些有趣的故事例子,所以朱厚听得津津有味。门外站岗的谷大用不时从门缝往里窥视,看到屋中两人翘着二郎腿在那“嘻笑怒骂”的情景,不禁暗暗咋舌,心思也活泛开来:“嘿,看来这位徐晋确实极受新君宠信,以后得打好关系才行!”

    这就是太监和文官的区别了,若是换着石毛澄等见到徐晋这样不顾君臣礼仪,恐怕马上就发飙喝斥怒骂:“此贼目无君上,当斩!”

    徐晋和朱厚在屋里畅聊了近个时辰,直到谷大用敲门提醒时候不早,朱厚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开,连日来的担忧和惶恐均一扫而空。

    谷大用看着脚步轻快得像装了弹弓的朱厚,不禁啧啧称奇。

第314章 激烈冲突

    翌日,兴王府举行了一场隆重的祭祀活动,先是祭告天地,然后是祖陵和家庙,竟然搞了两天才搞完。徐晋这才发觉,自己之前考中后回村祭祖的仪式跟这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四月初九是黄道吉日,一切准备妥当的迎君使团,终于接了新君启程回京。为了加快速度赶回京城登基,朱厚只带了一批近侍和原王府的士卫,而兴王妃蒋氏,还有永福永淳等王府内眷则暂不动身,待朱厚在京安顿好,这才再次派人来迎接。

    回京又是一路急赶急行,幸好天公还算作美,数千人的队伍走了十六天,终于抵达了京城西郊二十里处的良乡行宫。按照礼部的安排,今天新君将会在行宫中暂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进城,然后再择日举行登基仪式。

    下午时份,刚安顿下来的徐晋,脱掉了沾满烂泥的靴子,正准备小憩一会,便见小奴儿朱厚怒气匆匆地跑了进来,一屁股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继而狠狠一拳砸在茶几上。这时,伴读太监黄锦,还有小跟班陆炳闪闪缩缩地行进来,小心翼翼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徐晋正不明所以之际,一名六十许岁的老者喘着气跨进了门槛,此人正是兴王府的长史袁宗皋,字仲德,弘治三年的进士,极受生前的兴朱元器重,也教授过世子朱厚的学问,这次随同进京自是担任辅助的角色。

    袁宗皋先向徐晋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黑着脸的朱厚面前,低声劝道:“王爷息怒!”

    朱厚怒道:“岂有此理,他们竟然让我以太子身份登基,简直欺人太甚,本王焉能不怒。”

    袁宗皋苦心婆心地道:“王爷若不同意礼部给出的章程,大家可以坐下商量,没必要大发脾气的。”

    徐晋皱了皱剑眉,问道:“袁大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袁宗皋深知自己的话在朱厚心中的份量远不及徐晋,于是便苦笑着解释了一遍。

    原来,就在刚才礼部尚书毛澄把明日进城的礼仪章程给朱厚看了,竟是让朱厚由东安门入,然后在文华殿小住,再择日举行登基仪式。

    文华殿是什么所在?那可是平日太子听政的地方。而且礼部给出的登基仪式也是按照太子继位的章程举行,换而言之,就是要朱厚以太子的身份来继承皇位。

    徐晋听完袁宗皋的叙述,剑眉不禁皱了起来,这确实过份了,要知道小奴儿朱厚和正德朱厚照是堂兄弟的关系,现在礼部要求朱厚以太子的身份继承皇位,那岂不是让朱厚给堂哥当儿子!!

    朱厚听袁宗皋叙述完,怒气难平地道:“皇兄遗诏只是让我继承皇位,可不是给他当儿子的,徐晋,你说这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徐晋正想开口,便见一群人大步从外面行了进来,次辅梁储、礼部尚书毛澄、定国公徐光祚、寿守侯张鹤龄、驸马都尉崔元、太监谷大用,六名迎君使一个都不落下,而且还多了一张生面孔。

    此人约莫六十岁许,黑发长须,相貌堂堂,而且走在最前面,一看就是“带头大哥”。

    徐晋不禁心中一动,如今朝堂之上有如此威势,而且地位比次辅梁储还高的,恐怕就只有内阁首辅杨廷和了。

    果然,此人行进屋里,一撩长衫的下摆便跪倒在地,大声道:“臣杨廷和拜见兴王爷!”

    杨廷和身后众人也跟着拜倒,徐晋连忙闪到一边去,受不起啊!

    朱厚刚才还气得砸桌子,此时见到杨廷和顿时气势一弱,连那张漂亮的脸蛋都有点发白了,他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罢了,面对一群来势汹汹的朝堂大佬,不怵就奇了,目光求助地望看徐晋。

    徐晋目光鼓励,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朱厚不由想起之前两人在兴王府夜谈时的话,于是自我安慰道:“徐晋讲得不错,我是皇帝,该怕的是别人才对!”

    朱厚强自镇定下来,摆了摆手,淡道:“诸位爱卿平身!”

    杨廷和站起来,目光凌厉地扫了徐晋一眼,礼部尚书更是皱起眉头,阴沉着脸瞪过来。在场的都是老狐狸,自然都看到了朱厚的小动作,而且朱厚发怒后哪也不去,偏偏跑来徐晋这里,显然是把徐晋当成“靠山”了,但这座靠山怎么看也不靠谱。寿宁侯张鹤龄甚至露出不屑之色,一个小小的新科会元,顶个屁用!

    杨廷和朗声道:“臣恳请王爷按照礼部议定的章程,明日由东安门进城,然后在文华殿小住,择日登基!”

    朱厚弱弱地道:“皇兄遗诏只是让本王继承皇位,并未让我当皇子,登基礼义有误,杨卿理应让礼部再议一个章程!”

    杨廷和振振有词地道:“王爷要继承的是先皇之位,自然要以太子的礼节举行登基仪式,更何况一应都安排好了,临时更改章程大大不吉!”

    “请王爷按照礼部具议入城登基!”杨廷和话音刚下,除了太监谷大用,其他人均齐声附和。

    眼前这些都是朝中重臣,朱厚顿觉压力扑面而来,小脸不由再白了几分,额头都渗出了细汗,惶惶不安地坐在那,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徐晋见状不禁暗怒,真是一帮迂腐的文官,为什么不能变通一下,非逼着堂弟认堂哥为父,忍不住插嘴道:“杨阁老此言差矣,兴王爷继承的是大明皇统,并不是继续先帝之位,更何况兴王爷与先帝同辈,若以太子之礼登基,有悖人伦,于礼不合!”

    “放肆!”

    “闭嘴!”

    徐晋刚说完,寿宁侯张鹤龄和礼部尚书毛澄便厉声喝斥,后者甚至霍地飙前几步,喝道:“君为臣纲,君臣是大礼,父子兄弟是小礼,小礼从大礼,兴王爷继承先帝之位,以太子之礼登基有何不可?你一人小小的贡士安敢在此胡言挑唆,莫不成想效法那佞臣江彬!”

    饶是徐晋养气功气了得,此时也不禁沉下脸,总算第一次见识到这些文官的毒舌和腹黑了,只要别人有不同意见,立即就像疯狗一样攀咬,还上纲上线地扣帽子,他玛的!

    寿宁侯张鹤龄、附马都尉崔元脸带戏谑地看着,这位果然还是太年轻了,这种大事几时轮到他这种级别的小虾米出言,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定国公徐光祚是个七十好几的老头子,站在那装聋扮哑,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徐子谦,还不速速退下!”梁储沉声道,表面是喝斥,实际却是一种回护,梁阁老显然担心徐晋年轻不知天高地厚,继续和礼部尚书毛澄顶嘴。

    由于之前听同族子侄梁宽提到过徐晋“古道热肠”的事,所以梁储对徐晋还是蛮有好感,之前会试力挺徐晋为会元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徐晋心中虽然愤怒,但也不会傻到继续以卵击石,以他的目前的身份,在毛澄面前根本占不到便宜,所以拱了拱手退后开去。

    杨廷和不悦地睨了徐晋一眼,转身对朱厚道:“臣恳请王爷按礼部具议行登基之礼!”

    朱厚本来已经六神无主了,见到连唯一帮自己说话的徐晋都被毛澄骂退了,慌乱之下不禁哇的大哭起来,大声嚷道:“你们都欺我年幼,这皇帝我不当了,谁要当谁去吧!”说趴在茶几上嗷嗷大哭!

    朱厚使出这招小孩子撒赖,杨廷和等人顿时都傻了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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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介绍:
大明朝正德十二年冬,徐晋穿越到江西上饶县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童身上。这一年,史上最胡闹的明朝皇帝朱厚照正在边镇宣府游玩。这一年,江西宁王朱宸濠正暗中运作准备谋反。这一年,家徒四壁的徐晋寻求出路,最终选择考科举,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一路过关斩将,却一步步卷入了宁王朱宸濠造反的漩涡……明王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王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王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