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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明王首辅txt下载     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45章 再遇白莲

    前年在河北保定府破庙遇到那个混血少女叫薛冰馨,虽然长得很美,但性子太冷,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徐晋甚至怀疑她根本不会笑。

    但是现在,徐晋发现自己错了,这名混血少女会笑,而且笑起来极好看,她的笑容纯净得如草原上空的白云,以至于他刹那间被惊艳到。

    此女是个面冷而心热的女孩,这是徐晋当初给出的评价,而现在,徐晋给出的评价仍是如此,此女冰冷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善良的心。

    赖县丞瞄了徐晋一眼,嘴角掠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道:“徐大人,这名女子下官倒是认得,乃闻远镖行赵师傅的内子,胡汉混血儿,人长得俊俏,还懂一身武艺,呵呵,就是性子冷,不太爱搭理人。这些天小两口早晚都会来这里施粥。”

    “哎,赵师傅!”赖县丞说完便大步行上前打招呼,这货刚才见到徐晋目不转睛地盯着薛冰馨,还以为钦差大人垂涎人妻,于是自作聪明地上前打招呼,给徐晋创造“机会”。

    徐晋很是无语,虽然当初有过一面之缘,但是彼此并不算熟,而且时隔一年多了,他本不想打扰人家的,但这时也只能跟着行了过去。

    “哎哟,这不是孟县丞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一名布衣青年从粥棚中行了出来,尖刀眉,鼻子矮小带勾,赫然正是那个赵全。

    孟县丞笑道:“刚好路过打声招呼,来,本官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乃钦差徐大人。”

    赵全目光望向徐晋,拱手道:“草民见过徐大人。”

    “放肆,见到钦差为何不跪!”锦衣卫百户金彪双目一瞪,大声喝斥道。

    徐晋摆手制止住金百户,微笑道:“赵全兄别来无恙?”

    赵全愕了一下,眼前一亮道:“你是……徐兄啊,早就听说新科探花郎叫徐晋,敢情还真是徐兄啊。呵呵,在下是行走江湖的粗人,礼数有不周之处,还望徐兄海涵。”

    孟县丞干笑两声道:“原来钦差大人和赵师傅是旧识啊!”

    徐晋微笑道:“前年进京赶考见过一面,还承蒙赵兄护送了一路,看来赵兄的镖行生意做得很大啊,都到山东地界了!”

    “徐大人这官也越当越大了嘛,现在还成钦差了,出入前呼后拥,好不威风,让人羡慕!”粥棚中走出一名瘦子,说话的语气依旧欠扁。

    徐晋皱了皱剑眉,这名叫丘富的瘦子他一直很讨厌。孟县丞面色一沉,喝道:“大胆,丘老二,怎么跟钦差大人说话呢?”

    赵全瞪了丘富一眼,赔笑道:“对不住,这小子向来嘴臭,不会说话,徐大人请见谅”说完回头喝道:“瘦猴,滚回去帮忙,跑出来放啥猴屁!”

    丘富转身返回粥棚帮忙,神色有些悻悻的,正在掌勺派粥的薛冰馨抬头冷冷地往这边瞥了一眼,然后继续派粥。

    徐晋本来就跟赵全没什么交情,此时更不想多留,随便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赵全看着徐晋在一众锦衣卫的簇拥之下走远,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转身返回粥棚中,拍着手大声吆喝道:“各位父老乡亲,今天的粥施完了,明天请早啦。”

    还在后面排队的灾民闻言失望地捧着碗钵离开了。

    一众灾民散去后,粥棚后面便闪出一名衣衫褴褛的家伙,赫然正是之前唆使矿工抢粮的白莲教徒孙才。

    孙才盯着远处刚进入了城门的一众锦衣卫,恨声道:“姓徐那狗官奸诈狡猾,廖师弟,还有刚发展进教的几名弟兄都死在他手上了,老子恨不得生撕了他!”

    瘦子丘富目露凶光道:“刚才要不是赵师兄拦着,老子一刀就把那酸子给宰了!”

    赵全冷斥道:“放屁,你杀了姓徐的,以为咱们就能逃得掉?”

    丘富顿时无言以对,最后悻悻地道:“早知当年在破庙就把那酸子给做掉,他奶奶的!”

    丘富跟死在锦衣卫手中的白莲教徒廖仲方是表兄弟,所以此时恨极了徐晋。

    赵全淡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好不容易才打下的根基,可不能因为意气用事而毁了。”

    “那廖师弟他们的仇咱不报了?”孙才气闷地道。

    赵全眼中寒芒暴闪,冷道:“仇自然是要报了,杀我白莲一人,任他上天入地也休想活命,放心吧,我迟早会取了姓徐的人头祭奠廖师弟他们。”

    话说赵全等人借着行镖作掩护传教,这两年活跃在河南、山东一带,因为这些地方的流民众多,譬如黄河漕工,以及矿工,这些受压迫的底层百姓相对容易受盅惑,特别是矿工,这些人大多是流民,性情彪悍,且没有户籍,自然是最佳的发展入教对象。

    正好这次黄河缺堤,造成范县等地大面积受灾,赵全又岂会放过这种天赐良机,所以便以镖行的名义施粥拉笼民心,一方面却又指使潜伏在各大矿场的白莲暗桩带头搞事。

    孙才和廖仲方两人便是潜伏在鸡笼山银矿的白莲教暗桩,那天晚上,孙廖二人本来是想挑唆一众矿工抢粮,然后顺势把这些人收拢入教的,谁知却被徐晋先下手为强,将带头闹事的矿工给全宰了,只有孙才侥幸逃脱。

    花费了大半年时间,好不容易在鸡笼山银矿中发展了一批教徒,结果一次过全被徐晋团灭了,甚至还折了一名骨干成员,赵全自然十分恼火。要不是因为徐晋身边有大量锦衣卫保护,刚才赵全还真有出手把徐晋干掉的冲动,这样一个文弱书生,赵全有十足把握一招拍碎他的头盖骨。

    ……

    赖县丞给徐晋安排的住处在城北,一座靠近县衙的雅致小院落。徐晋吃完晚饭后舒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正在厅中和李时珍闲聊些草药的问题,太监黄锦便屁颠屁颠地跑来了,这货就住在邻近的院子。

    李时珍那小子倒是机灵,给黄锦斟了一杯茶后退出了大厅。徐晋问道:“黄公公,赵指挥押运来的粮食过完秤了?”

    黄锦喝了口茶笑道:“过完了,一千二百石半点不少,而且还有多!”

    徐晋心中一动,问道:“此话怎讲?”

    “嘿,赵指挥真是老实人呐,让手下的士兵自带了口粮,而且还不少,足足五百石呢!”黄锦说完撇了撇嘴。

    徐晋目光一闪,似乎捕捉了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道:“卫所官兵自带口粮不是应该的吗?”

    黄锦嘿笑道:“话虽这样说,但押运粮食又不是上阵杀敌,守着粮车还愁没粮吃,官兵们把粮吃了完全可以算在消耗上,根本没人会追究。这个赵逢春忒的老实,不仅自带口粮,还带了五百石,足够他手下弟兄吃一个多月了。”

    徐晋剑眉皱了皱,问道:“黄公公,范县的常平仓检查过了没?”

    “放心吧,检查过了,咱家亲自过秤检查的,并无亏空!”黄锦笃定地道。

    “哦!”徐晋若有所思地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隐隐觉得某些地方好像不对劲。

    这时黄锦又笑吟吟地道:“嘿,亏得咱们今天没把粮食运入城,这边刚过完秤,萧大人就派人回来催粮了,于是直接装上车运走,倒是省事!”

    黄锦这些天跟在萧淮身边老是被骂,总算扬眉吐气了一次,如此快速地将粮食运到大堤,萧老头这回没啥好说了吧!

    徐晋看着得意溢于言表的黄公公,不由有些好笑,就这货的水平和格局,以后就算有朱厚宠信,怕也是难成“大器”了,就这屁大的事也专门跑来向自己得瑟!

    徐晋耐着性子陪黄锦闲扯了半个小时,后者这才告辞离开,徐晋随即吩咐二牛把锦衣卫百户金彪叫了进来。

    “徐大人有什么吩咐?”金百户进了大厅便恭敬地问。

    徐晋从容地道:“派几个弟兄暗中留意常平仓的动静,另外……查查那闻远镖行的底细!”

    金百户随即领命退了出去!

第346章 冰山一角

    这几天,负责清理掩埋沿途遇难百姓的尸骨,还要提防难民闹事,一连几晚都睡不安稳,所以徐晋无论体力和精神都十分疲惫了,给金百户安排了任务后便早早回房睡觉,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

    “大人,你这牙刷子看着不错,回头我也找工匠做一个来使使。”李时珍见到徐晋用猪毛做的木刷子刷牙,一脸羡慕地道。

    话说小李子不肯跟着徐晋白吃白住,所以端茶递水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总是抢着干,这不,徐晋刚起床他就端来了洗脸水,担当起跟班仆童的角色。

    让未来的药圣服侍,徐老爷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但又拗不过这小子,也就只好由他了。

    “那用这么麻烦,我行李中还有几支未曾使用过的牙刷子,你喜欢便拿一个去用吧。”徐晋一边用毛巾抹脸,一边微笑着道。

    其实自宋朝起,国人便开始用牙刷来刷牙了,当然,用得起牙刷的都是殷实人家,一般平民百姓最多就是用柳枝,又或者直接用手指撸几下。而大明朝的牙刷绝大部分都是用马毛做的,徐晋不喜欢那种质感,于是便专门找工匠用猪毛做了一大箩筐,这次出使赈灾少说也得几个月时间,自然随身带了好五六支备用。由于工艺原因,这种猪毛牙刷极容易脱落,所以一支牙刷最多只能用一个月就“脱光”了。

    李时珍毕竟还是孩童,闻言也不客气,从徐晋行李中找出一把猪毛牙刷,愉快地跑去给牙齿“洗白白”了。

    徐晋刷完牙正吃着早餐,锦衣卫百户金彪便兴冲冲地行了进来,看那表情应该是有所收获了。

    金百户眉飞色舞地道:“大人果真料事如神,昨晚派出去盯着粮仓的弟兄果然发现了动静,大半夜的来了几十辆粮车,不是往外偷运粮食,反而是往粮仓里送粮食,您说奇不奇怪?”

    徐晋心中一动,看来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偷偷摸摸地往常平仓中运粮食,那么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补仓,换而言之就是常平仓中的储粮有亏空,对方正在想方设法掩盖,看来这些官仓硕鼠真是胆大包天啊,竟敢在钦差眼皮底下瞒天过海。

    “粮食大概有多少,从哪里运来的,这些都查清楚了没?”

    金彪略带傲然道:“大人,咱锦衣卫就是干这行的,那能不查清来龙去脉就上报,这些粮食估计有四百石,都是趁着夜深从城外的军营运来的。对了,今天一大早,兖州卫的两千人马就开拨离开了,说是回去押运第三批粮食。”

    徐晋昨晚听黄锦提起赵逢春自带了五百石粮食便隐隐觉得不对劲了,大明地方卫所将领大多是些兵油子,怎么可能有便宜不占,看来这五百石粮食根本不是卫所官兵自带的口粮,而是用来补仓的,只是自己昨天命令把所有押运来的粮食留在城外,因而打乱了对方的计划,所以他们才半夜三更的往粮仓偷运粮食。

    “大人,要不要马上检查常平仓!”金彪狞笑着舔了舔嘴唇,眼底闪过一丝炙热,倘若查出常平仓有亏空,这可是大功一件啊,说不定自己也能捞个千户来当当。而且,这种事往往会牵连一大批地方官,嘿,到时抄家杀头,这可是件美差,锦衣卫就靠搞这个发家致富的。

    然而,徐晋却摆手道:“此事牵涉到地方卫所,暂时不要声张,待本官与萧大人商量后再作计议。嗯,继续让人盯着粮仓的动静,有异常马上禀报。”

    金彪这才猛然惊醒,既然兖州卫帮忙运粮补仓掩盖,那赵逢春等地方卫所的将领也显然参与盗窃官粮,恐怕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呢,牵连估计极广,一旦把这些家伙逼急了,弄不好会下黑手,几百锦衣卫还不够人家一个卫的人马塞牙缝。

    金彪想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不禁冒出一额细汗,拱手凛然道:“属下遵命!”

    “另外一件事调查得如何?”徐晋喝着小米粥从容地问。

    金百户答道:“查清楚了,那闻远镖行的总行在山西,总镖师叫吕明镇,背后的靠山是山西太原卫指挥使张寅,而那张寅……好像跟武定侯有些瓜葛!”

    “武定侯郭勋!”徐晋皱了皱剑眉,怎么又是这个家伙,难怪这家闻远镖行生意做得这么大,从山西行镖到山东,连跨数省也畅通无阻,原来是京中有贵人扶持。

    “嘿嘿,其实武定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人若是看中了那个冰美人儿,标下可以想办法……嘿嘿!”金彪一脸猥琐地笑着。

    “滚你大爷的!”徐晋飞起一脚踢在金百户的屁股上。

    徐晋之所以吩咐调查闻远镖行,主要原因是突然想起当初与赵全一起的四人中,其中有一人的名字好像也叫孙才,再加上好奇一家镖行的生意为何能做到那么大,横跨几个省而已。

    金彪这家伙自作聪明,还以为徐晋看上了那个冷冰冰的美妞,结果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捂住屁股灰溜溜地离开了大厅,徐晋恼火之下,这一脚用力着实不轻。

    “哎哟,金百户这是咋啦,摔着啦?”太监黄锦刚好走地院子大门,见到捂着菊花行出来的金彪,不由好奇地问。

    金百户尴尬地干笑两声:“老毛病,痔疮犯了,黄公公找徐大人啊,呵呵,您请!”

    黄锦眼神古怪地看着金百户捂着屁股一拐一拐地行出去,忽然如醍醐灌顶般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夹着腚往屋里行去。

    “黄公公所来何事?”徐晋见到黄锦自进屋后,一直用古怪的眼神看自己,不禁皱了皱剑眉。这家伙昨晚告诉自己,范县的粮仓已经检查过没问题,不知是粗心大意,还是已经和地方官员同流合污了。

    黄锦干笑两声道:“呵呵,是这样的,萧御史派人传话了,让徐大人今天选三千名难民前往大堤协助抢修。”

    徐晋点了点头,试探道:“黄公公,范县的粮仓你真的检查过了?”

    黄锦微愕道:“检查过了啊,这种事咱家怎敢马虎大意,咋了,徐大人发现了问题?”

    徐晋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不放心问问!”

    黄锦拍着胸口道:“吓了咱家一跳,还以为出问题了!”

    徐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观黄锦刚才的表现,似乎真不知粮仓有问题,估计是对方不知用什么方法蒙混过关了。

第347章 寒酸主薄

    徐晋从来不相信有两袖清风的官员,但眼前这位范县主薄邹谦却有可能刷新他的认知。

    邹主薄约莫五十岁许,穿着的九品官袍已经洗得发白了,两腋下的位置甚至打了补丁,满脸斑驳的皱纹,如同乡村的贫苦老农。

    如果这位邹主薄的穿着打扮不是故意装出来的,徐晋绝对相信这是一位两袖清风的清廉官员,但是,一个国家如果让清官过成这副模样,不得不说是国家的悲哀。

    “徐大人,萧大人担心天气有变,特命下官赶回来通知徐大人,加紧增派三千名劳工参与抢修大堤。”邹主薄说着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他刚从十几里外的大堤上赶回来,官袍上沾满了烂泥,后背也被汗水打湿了。

    咕噜咕噜……

    邹主薄刚说完肚子便咕噜叫起来。

    徐晋笑道:“本官还以为真的天气有变打雷了,俗话说得好,皇帝还不差饿兵。邹主薄先下去休息填饱肚子,待挑选够人,本官便马上带人出发支援大堤。”

    邹主薄老脸微窘,拱了拱手便退出营帐,自有人领他下去吃饭。

    “这个邹谦好歹是一县主薄,咋穿着这么寒酸,也不嫌丢人,身上的味道都能把人给薰晕过去了。”黄锦松开捂住鼻子的手,夸张地猛吸几口气道。

    “黄公公,走吧,我们去挑选劳工!”徐晋淡道,不管这位邹主薄的寒酸穿着是不是故意装的,但他饿着肚子却是事实,若装清官能装到这份上,也算是奇葩一朵了。

    此刻的难民营收容了两万多人,所以根本不缺劳动力,如果不是为了节省粮食,大可以把他们都拉到大堤上帮忙。

    不过,这些人中有相当一部份是妇孺老叟,让这些人上大堤干活显然不划算,浪费粮食不说,还帮不上什么忙,所以选劳工一般只选能干活的青壮男子。

    留在难民营中,每天只能吃两碗稀粥吊命,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而上大堤干活不仅有饱饭吃,每天还能分到半升粮食,所以难民都乐意到大堤干活,自己能吃饱的同时,还能给家人挣点粮食填肚子。

    所以一听说要选三千名劳工上大堤,整个难民营都沸腾了,纷纷拥上前报名,一些半大的小子,还有身体强壮的妇女都争先恐后地往前挤,希望自己能被挑上。

    “臭娘们,上大堤是俺们男人的事,你们瞎凑什么热闹,一边凉快去。”一名被妇女们挡了道的难民青年忍不住破口骂道。

    “呸,谁说娘们就不能上大堤了,要不咱们比比力气,钦差大人,俺们也想上大堤,干活绝对不比爷们差!”一名嗓门大的壮实妇女大声道。

    “对对,俺们干活比男人勤快,钦差大人,给俺们一个机会吧,俺家还有三个娃要开饭呢!”

    “钦差大人,求求你行个好吧……”

    徐晋看着那一张张面带菜色的脸,不由暗叹了口气,洪灾无情,不知多少家庭妻离子散,这难民营中就有不少是母亲带着孩子逃难的,这些人都是难民中的弱势群体,在城中又难找到工作。

    “行,本钦差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不管男女老幼,只要能扛起一石的重量,都可以上大堤!”

    徐晋此言一出,瞬时全场欢呼沸腾!

    当下,徐晋便命人搬来一石重的沙包作为测试用,不管男女老少,只要能把沙包背起来走一圈的便录用。

    一石的重量大概就是120斤左右,一个即使不是干惯粗活的成年男子,应该都能背起来,但是别忘记了,这些难民都没吃饱,每天只喝两顿稀粥吊命,要扛起120斤的沙包可不容易,所以排队侯选的难民淘汰率高达五成。

    幸好,排队报名的难民基数大,还是很快就选够了三千名劳工,而且其中还真有百来名妇人入选了。看着这些入选妇人脸上的雀跃笑容,徐晋的心情也是莫名的好,而且深有感触,对上位者来说举手之劳的事,对下层的贫苦百姓来说,或许就是生存的希望。

    “徐大人,已经够三千人了!”邹主薄低声地提醒道。

    徐晋摆了摆手,淡道:“继续,选够五千人,人多力量大,尽快把大堤修起来也是好了!”

    邹县丞虽然觉得不妥,但钦差大人金口开了,他这个九品小吏也只能照办。

    很快,五千名劳工终于选定了,徐晋也不急着出发,而是命人开锅做饭,每名难民都分到两个大馒头,外加一大碗热腾腾的面条。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那些入选的难民大口地吃着馒头,大口地喝着面汤,有人幸福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当生活艰难如斯,能填饱肚子无疑是一种幸福。

    五千名难民吃饱之后,一个个斗志昂扬,在徐晋率领之下浩浩荡荡地向着范县西南方向的黄河大堤开拔。

    本来,主薄邹谦对徐晋“拖延”时间的做法有些许不满,但此时却不得不承认,徐晋让众难民吃饱了再出发的决定确实相当明智。

    这些难民吃饱后,脚下像生风了似的,十几里路程大半个小时就快走完了,而且,这些难民还一个个精神饱满,扛着锄头铲子等工具,一副“士为知己”死的模样,干劲甩了大堤上那批劳工九条街。

    “徐大人,前面不到两里就是大堤缺口所在了!”邹主薄一指前方雾气蒸腾的地方,隐隐能听到隆隆的流水声,一条浑浊的黄色大河已经出现在视线之内。

    徐晋左右看了一眼,一指左手侧长满树木的山坡大声道:“陈大壮,让各队队首带人去那边伐木,每队至少伐十根,全部运到大堤上。”

    徐晋将这五千劳工分为五十小队,每队一百人,设队首一人,副队首九人,负责指挥协调本队劳工干活,避免一窝蜂乱哄哄,从而拉低工作效率。

    所以此时徐晋一声令下,这些难民便在各自队首的带领冲向山坡伐木。队伍中的妇人估计为了表明女人干活不比男人差,所以都玩命地干,一条上千斤的木头,十个女人嘿哟嘿哟就扛上肩。男人们见状自然不肯落后,十个娘们抬一根木头是吧,咱男人就五个上,要不也不足以显示爷们的强大……

    邹主薄看着玩命般干活的五千劳工,不由捋着须感叹道:“没想到这种男女混合的方式,竟有这种奇效!”

    徐晋笑了笑,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可是后世的资本家们总结出来的定律!

第348章 解决难题

    “抬~起来……呦。迈~开步……喽。走~起来……呦!”

    “嘿嗬嘿嗬……并肩上,使劲干,嘿哟嘿哟……使劲干呦!”

    眼前的黄河大堤只是数公里长的土坡,但见漫山遍野的劳工正在坡上移动着,如同搬家的蚂蚁,有人往坝顶扛沙包泥袋,有人在奋力打桩,有人用抛锤夯实地面,各种方言的号子始起彼伏。

    此刻的大堤上少说也有数万之人,这种原始的劳作方式,在机械化普级的现代已经很少能见到了。尽管效率低下,但那数万人一起劳作的情景无疑十分壮观。

    “嘿,大家快看,竟然有娘们儿上大堤了!”

    “真的啊,这些娘们愣是要得,那根木头少说也有上千斤吧……”

    “嘿,你们看,那个娘们挺俊的,屁股又大……”

    徐晋和邹主薄率着五千人出现在大堤下,瞬时引起了关注,尤其是那两支完全由妇女组成百人队,特别惹人注目。那些劳工纷纷停下来观看,有些轻佻的家伙甚至吹起口哨来,结果立即被负责监工的衙役抽了一顿鞭子。

    徐晋把五千劳工交给了邹主薄指挥,自己则翻身下马,在一众锦衣卫簇拥之下,踩着烂泥浆往大堤的坝顶行去。

    徐晋等人刚登上了坝顶,一名穿着七品官服的中年男子便迎了上来行礼道:“范县县令苟放见过徐大人。”

    这位苟县令约莫四十许岁,官袍下凸起的肚腩如同怀胎八月的妇人,红光满脸,身上很干净,跟邹主薄完全是两个极端。

    徐晋点了点头问道:“苟县令,萧大人他们现在何处?”

    苟县令连忙答道:“西北方有起云的迹象,萧大人担心天气有变,正在那边亲自督促加快抢修大堤,希望今天天黑之前能把大堤缺口合拢吧。”

    徐晋抬头往西北边的天空望去,果然见到有乌云积聚。农村的老人们在晾晒谷物时,经常会盯瞩家里后辈“朝看东南,晚看西北”,下午时份如果西北方向起云,极有可能下雨,得赶紧把谷物收起来。这虽然没有科学根据,但至少也是经验之谈。

    “走,过去瞧瞧!”徐晋循着苟县令所指的方向行去,后者提着官袍下摆,小心翼翼地跟徐晋身后,专挑有草皮的地方落脚,难怪连鞋子都能保持得那么干净,挺着个大肚腩的胖子走路这么精细,倒是难为他了。

    徐晋沿着大堤往西行了数百米,但闻隆隆的水声传来,只见一道十几米宽的缺口出现在大堤上,浑浊的黄河水正顺着缺口咆哮倾泻而出,溅起漫天的水雾,隆隆的声响震耳欲聋。

    劳工们正不断地往缺口处投入沙包和石头,但是由于水势太大,沙包投下去立即就被洪水给冲得滚落下游,就连数百斤重的大石头也扛不了多久。

    萧淮眉头紧锁,正在和工匠们商议合拢缺口的对策,兖州知府宋驰、同知张文升正陪同在一侧。

    “萧大人!”徐晋行了上前见礼。

    萧淮见到徐晋不由露出笑意,点了点头道:“子谦倒是来得正好,如今这缺口眼看就要合拢了,可是水势太大,扔下去的沙包、石头、木头均无济于是,为之奈何?”

    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缺堤合拢的难度是最大的,因为当大堤缺口越缩越小时,水位也会随之上升,水的流速也随之大增,在水流的强大冲击力下,扔下去的沙包根本没办法稳住。如果是在现代还有重型机械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但在完全依靠肩扛手抬的古代,这问题却是相当让人头疼。

    旁边一名工部的官员沉声道:“萧大人,下官以为,如今唯一的办法是找几艏大船满载沙石,然后驶到缺口附近凿沉。”

    “不妥!”徐晋皱着剑眉摇了摇头,这方法固然可能管用,但也相当危险,一着不慎连人带船都得从缺口栽下去,而且估计也没人敢操船。

    那名工部官员见到徐晋摇头,有点不服气地道:“老夫参加过多次抢修大堤,最后都是这么干的,莫不成徐大人有更好的办法?”

    徐晋瞟了一眼这位工部的“技术”人员,淡道:“你说的方法固然管用,但是太危险了,谁来操船凿船?”

    这名工部官员不以为然地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自然会有人操船,更何况即使牺牲几个小民的性命,若能把大堤缺口堵上,难道不值得?”

    徐晋反问道:“那阁下来操船如何?本官自行出资三千两银子作为奖励!”

    那名工员官员顿时脸红耳赤作不得声,徐晋也懒得再理他,转身对萧淮道:“萧大人,下官有个法子值得一试。”

    萧淮眼前一亮道:“说来听听!”

    “眼见为实,下官马上命人演示一次吧!”徐晋回身跟后面的锦衣卫百户金彪吩咐了几句,后者立即跑了开去。

    很快,陈大壮便带着队伍扛了十几根巨木过来。

    知府宋驰提醒道:“徐大人,这些木头虽然粗大,但即使全部捆在一起扔下去怕也是不管用啊!”

    那名工部员外郎更是撇了撇嘴道:“这法子我们早就试过了,根本没用。”

    “我的法子跟你们的不同!”徐晋淡道,然后吩咐陈大壮等把三根木头搭成三角形,两端削出楔槽相互固定,又用竹篾扎牢固。

    一众官员都好奇地看着,那名工部员外郎则一脸的轻蔑,他自然知道木头扎成三角形稳定性好,但无论扎成什么形状,木头始终是木头,扔到水里是会浮的,最后还得被强大的水流冲得无影无踪。

    然而,当徐晋让人把几个“三角形”木架组合在一起,弄成一个立体的金字塔状时,那名工部员外郎终于收敛了轻蔑之色,他毕竟是“专业”的,这四个面的金字塔可谓把“三角形”的稳定性发挥到了极致,而且不容易发生滚动。

    约莫半个时辰后,第一个“金字塔”木笼做好了,徐晋立即命人往木笼中装入石头沙包等重物。一众官员见状不禁眼前一亮,即使是脑子最笨的人这时也看出,徐晋这个方法恐怕是管用的。

    很快,金字塔木笼中便塞满了沙包和大石,估计重达上万斤。徐晋倒是不急于让人把“金字塔”推到缺口上,而是让人仔细地层层加固,免得木架子扔下去时受到巨大冲击而散开,毕竟木头不是钢铁。

    一切准备就绪,徐晋这才招来数百人,一起发力把“金字塔”抬起来。在嘹亮的号子声中,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木笼滚入了缺口的洪流之中。

    所有人都目不转目地盯着,只见木笼在洪流中缓慢地翻滚了一周,但随即就稳稳地停住了!

    哄……

    瞬时间欢呼声响彻运霄,这法子管用啊!

    萧淮捋着长须大笑,连说了三个‘好’字。

    既然这法子管用,接下来徐晋让人把伐来的数百根木头全部搬来,然后热火朝天地制作更多的“金字塔”木笼。

    邹主薄指挥着劳工搬运木头,满心都是对钦差徐大人的敬佩,什么叫未雨绸缪,人家徐大人就是雨绸缪啊,难怪半路上让劳工大动干戈地伐木头,敢情早就有腹案了。

    轰隆……

    一声闷雷从天边滚滚传来,西北边的黑云迅速往这边蔓延,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啪啪地打下……

    大雨来了!

第349章 突发民变

    一场滂沱大雨突如其来,豆大的雨滴劈头盖脸地打下,河面上如万箭齐下,入目所见白茫茫一片,百米之外不辨牛马,大堤上所有人瞬间被浇成了落汤鸡。

    随着大雨的持续,黄河水位明显升高了,浑黄的河水从缺口处咆哮倾泻,不断地冲涮走两边的泥土,就连刚才推下去那架金字塔木笼都有被冲散的迹象,形势蓦然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看着被大雨不断冲走的泥土,大堤的缺口缓慢地扩大,在场所有官员的脸色都有点发白,他们是碍于钦差在场才不得不陪同冒险上大堤的,谁也不想因此而搭上性命。

    “萧大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赶紧离开这里吧,否则恐有性命之忧啊!”宋知府凑到萧淮耳边大声喊道。

    萧淮自然知道危险,但若此时撤走,数日来的努力便要付储东流了,大堤一旦进一步崩溃,下游的百姓恐伤亡更加惨重,光就是范县城外就有两万多难民,所以厉声喝道:“堤在人在,堤毁人亡。所有锦衣卫听令,今日在场官员和官兵衙役,谁若敢私自撤离,先斩后奏!”

    陆兴等锦衣卫齐声应诺,寒光闪闪的绣春刀猛然拔出,杀气腾腾地环视四周。在场官员和公差都倒吸一口冷气,心里叫苦不迭。

    “都听好了,钦差大人有令,堤在人在,堤毁人亡,还想活命的便给老子玩命干,吃奶拉屎的力气都给老子使出来……”

    瞬时间,那些官差小吏都像发疯般,拼命地吆喝催促劳工般干活,挺着大肚腩的苟知县此时也顾不得弄脏官服了,披着蓑衣跑前跑后,声嘶力竭地吆喝叫骂。

    嗬嗬……冲啊!

    滂沱大雨中,数以万计的劳工扛着沙包泥袋,木桩石头在大堤上疯狂奔跑,奋力地加高加固堤坝,有人摔倒在泥浆中,有人从坝上失足滚落,有人不慎跌入河中被浑浊的巨浪卷走……

    看着眼前的情景,徐晋只觉胸中热血沸腾,仿佛回到上辈子的少年时代,在电视上看到举着旗帜冲在抗洪抢险第一线的军人们,九八年那场大洪灾记忆犹新啊,用金字塔状的木笼堵大堤缺口的方法,徐晋也是那会从电视上看到的,不过人家用的是钢铁接成的铁笼。

    徐晋招手把金百户叫到身边,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后者立即招来十几位弟兄大声吆喝:“钦差徐大人有令,搭好一架木笼便赏银十两。”

    “钦差徐大人有令,搭好一架木笼赏银十两……”

    虽然正下着滂沱大雨,但锦衣卫的吆喝一传开,一众劳工的欢呼声瞬间盖过了狂风暴雨,陈大壮等人更是玩命地干活。

    半小时后,一架金字塔木笼终于搭好了,各种石头沙包源源不断往里塞。

    轰隆……木笼被推到缺口中!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十两银子的“重赏”下,一架又一架的木笼被搭建好,然后推到大堤的缺口中,紧接着,沙包像雨点般抛掷而下。

    由于有木笼阻挡,此时往缺口扔沙包倒是不用担心被水流冲走,所以大堤缺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宋知府等人见状大喜,一个个像喝醉酒似的吆喝大叫,催促劳工加快速度扛运沙包泥袋。

    事关自身的性命,所有人都拼了!

    “嘿嘿……!”一条高瘦的身影背着沙包从坝下艰难地往上爬,身体几乎弯成了弓形,摔了十几跤才爬到了坝顶。

    待此人走近,徐晋这才发现竟然是主薄邹谦,看着大雨中乌纱歪戴,稀疏的胡子紧贴到脸上的范县主薄,徐晋瞬间被感动填满了,当官的若能做到这份上,即使是做秀,他也是做秀的好官!

    徐晋把斗笠和蓑衣脱下,往大坝下冲去,扛了一袋沙包往上爬,与劳工们一起大声吆喝着号子……

    榜样之所以为榜样,因为它有能量带动一群人,很快,又有更多年轻的官吏加入到扛运沙包的行列中去,最后连锦衣卫也脱掉飞鱼服,撸起袖子赤膊上阵……

    劳工们见状更是玩命地干,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众志成城,在数万军民的协作下,大堤终于成功合拢了。

    当大雨停下时,大堤缺口位置已经完全被沙包泥土填满,黄河水顺着它原有的河道滚滚东去。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徐晋一屁股跌坐在泥水之中,虽然累得虚脱,但却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畅快。

    一些难民在泥水中搂抱在一起喜极而泣,他们是曹州一带的百姓,如今黄河缺口终于堵上,意味着他们不久后就可以重返家乡了。

    当雨后的落日完全沉入地平线时,大堤上炊烟四起,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甜香。劳工们热切地等待着晚餐,徐晋却是累得完全没有食欲,喝了一肚子水后,拖着像灌了铅一般的双腿回到营帐,脱掉身上沾满泥水的官服后,只穿着一条裤衩倒头便睡。

    若是小婉,或月儿在此,肯定会替徐晋抹干净身体,然后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甚至整晚坐在旁边打扇驱赶蚊子,可惜现在跟在徐晋身边服侍的是二牛,这货只给徐老爷随手盖了件衣服,便自己跑去吃饭了,回来后甚至连衣服都没换,倒下便鼾声如雷。

    结果第二天徐晋起床后只觉嗓子发痒,连续打了个几个喷嚏,不禁暗叫糟糕,估计是着凉感冒了,看来今天得回城找小李子煎两剂药才行,小心驶得万年船,徐晋可不想憋屈地挂在伤风感冒之下。

    徐晋爬起床穿上衣服,又把躺在草席上的二牛踢醒,这货皮糙肉厚的,穿着满是泥水的衣服在地上躺了一晚,起床后还是龙精虎猛。

    徐晋刚走出营帐,金百户便神色慌张地跑过来,急声道:“徐大人,大事不妙了,有劳工聚众闹事,把萧大人、宋知府、张同知,还有苟知县等人都扣押了,陆千户拿不定主意,让标下请徐大人火速前往处理!”

    徐晋面色急变,本来有点发胀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那些劳工为何闹事?”

    金百户艰涩地吞了吞口水,一边走一边简略地介绍了一遍情况。

    原来,今天早上邹主薄给劳工们派发这几天的酬劳,结果一些劳工对分到手粮食不满意,要求退换,结果几名负责发粮的小吏说了些难听的话,于是便诱发了冲突,愤怒的难民最后把前来调停的萧淮等人也给扣押住了。

    萧淮等人显然没料到这些劳工竟如此胆大包天,结果上自钦差,下至主薄,竟然被难民给“一锅端”了。

第350章 突发民变(二)

    徐晋在金百户等数十名锦衣卫的簇拥之下火速赶往事发地点。

    大堤东边半里许,有一座地势较高的缓坡地,官方在这里搭建了简易的营寨,用于暂时存放粮食,由县衙的三班衙役负责看管,每天给大堤劳工提供三餐。

    当徐晋等人赶到时,整座营寨已经被劳工们围得水泄不通,而且群情激愤,情势岌岌可危。徐晋见状不禁暗捏了把汗,沉声问道:“金百户,萧大人他们人在何处?”

    “全部被扣押在营寨里面呢,刚才标下离开时,陆千户正率着弟兄们和闹事的劳工对峙!”

    金百户此时也冒出了一额冷汗,他刚才离开找徐晋时还没积聚这么人,此刻整片山坡都被劳工们占领了,也不知现在营寨里的情形如何。若是那些无法无天的难民已经杀死了钦差,那麻烦就大了。

    徐晋在原地站定,冷静地往山坡上观察了一会,只是搭在山坡上的简易营寨已经被劳工们围住了,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金百户,派人向卫所驻军求援了没?”徐晋沉声问。

    金彪答道:“标下已经派了一骑弟兄火速赶回城,向纪指挥求援了,援军应该很快就到。”

    徐晋闻言点头道:“走,上前看看!”

    “大人,咱……们要不还是先等援军来吧!”金彪抹了把额上的冷汗低声劝道。此刻营寨中也不知情形如何,若是那些难民已经杀了钦差,自己这些人现在跑上去无疑等于送死,已经没有回头路的难民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等人全部干掉。

    徐晋自然明白金百户在担心什么,摇头道:“放心,瞧现在的动静,劳工们还没有动手,要不然就是一窝蜂地哄抢粮食了。”

    徐晋说完大步往山坡上行去,金百户一看,发现还真如徐晋所讲,那些劳工虽然围住了营寨,但并没有往里面冲,于是硬着头皮跟在徐晋后面。

    “咦,是徐大人,徐大人来啦,徐大人是好官,他会为大家主持公道的,快点让开!”

    徐晋一出现,马上就被一名眼尖的妇人认出,经她这样一喊,顿时有更多的妇人喊叫起来,那些劳工都下意识地让出道路。

    “徐大人!”陈大壮带着十几名相熟的难民迎了上来。

    徐晋面色一沉,喝道:“陈大壮,你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带人扣押钦差,莫不成想造反?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陈大壮面色惨白,扑通地跪倒地上吃吃地道:“徐大人,草民怎敢扣押钦差,不关草民的事,草民只是过来看看热闹。”

    陈大壮身边的难民纷纷道:“对啊,徐大人,俺们只是来看热闹的,不关俺们事啊!”

    徐晋闻言神色稍松,骂道:“你们脑袋被驴踢了吗,这种热闹也敢凑。陈大壮,你负责马上带人离开这片山坡,卫所两万大军马上就开过来了,到时那些大头兵可不管你们是不是看热闹的。”

    陈大壮被吓出一身冷汗,连忙道:“是,草民马上带人离开。”

    “哎,大家不要看热闹了,马上跟我离开,徐大人说卫所两万大军很快就要开过来了……”

    很快,徐晋亲自选出来的五千名劳工,便在陈大壮等队首的带领下撤离了山坡,而其他看热闹的劳工见状也跟着纷纷离开山坡,这就是所谓的“羊群效应”了。

    由于徐晋放出风声说将有两万卫所军要开过来,很快,那些企图混水摸鱼的劳工也跟着离开了,毕竟他们现在并没有饿得失去理智。于是乎,聚集在山坡上的劳工倾刻跑了大半,约莫只剩下三四千人。

    金百户等锦衣卫见状不由暗松了口气,望向徐晋的目光都充满了敬佩,难怪人家十来岁就混到如今的地位,人家水平摆在那啊,三言两语就把大部份劳工打发走了。

    “让开让开,钦差徐大人来了!”金彪率着几十名锦衣卫在前面开道,杀气腾腾地将挡路的劳工推开。

    这片建在山坡上的营寨只是在外围打了些木桩作为围墙,此时已经被闹事的劳工全部捣毁了,木桩丢得到处的是。

    当徐晋走进营寨时,锦衣卫千户陆兴正率着数百名弟兄与带头闹事的劳工对峙,身后就是堆放粮食的草棚,数百名衙役举着兵枪,战战兢兢地守在草棚的四周。

    “徐大人!”陆兴此刻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见到徐晋立即如获救星。

    徐晋点了点头,目光冷峻地朝带头闹事的劳工望去,只见为首者长得极为粗实,褡护敞开着,露出古铜色的壮实胸膛,小腹更是轮廓分明地贲起了六块腹肌,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再加上近两米高的个子和络腮胡子,整个人看上去相当威猛。

    这名壮汉左手提着一把斧头,右手像老鹰抓小鸡般捏着范县主薄邹谦的后颈,可怜的邹主薄双脚几乎被提得离开了地面,那件打了补丁,脏兮兮的官袍此时也被撕得破破烂烂的,就连屁股位置都露肉了,斑驳贫苦的老脸上是一道道难看的抓痕,连嘴唇都肿了起来,微张着的嘴已经看不到门牙,血迹隐现,看样子吃了不少苦头。

    这名壮汉见到徐晋望来,夷然不惧地一挺胸膛,还示威般挥了挥手中的斧头。

    徐晋胸中腾的升起一股怒火,不是因为这些难民闹事,而是因为主薄邹谦被作贱成那样,让人看着既心酸又愤慨。

    徐晋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目光往大汉身后望去,只见萧淮、知府宋驰、同知张文升、范县知县苟放均被捆着双手跌坐在地,旁边十几名手拿工具的劳工看守着。

    萧淮面色阴沉,见到徐晋望来,只是微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知府宋驰和同知张文升也黑着脸不说话。

    “徐大人,这些刁民造反了,马上调兵把他们都抓起来吧!”苟知县大声道,结果刚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脚,痛得他杀猪般惨叫。

    徐晋目光转回那名壮汉身上,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壮汉用斧头拍着胸口大声道:“老子坐不更姓,行不改名,范冲,本县人士!”

    徐晋神色平静地道:“为什么要闹事?袭击钦差等同于谋反的死罪,莫不成你们都活腻了,找死?”

    范冲身后那些劳工闻言顿时都骚动起来!

    范冲怒道:“放屁,俺不想造反,俺只是替自己和大家讨回公道而已,俺如果最后造反,都是你们这些狗官逼的!”

    徐晋皱了皱剑眉:“你们想讨回什么公道?”

    “范大哥,别跟他废话了,这些狗官没一个好东西,就只会欺压剥削俺们平民百姓!”

    “对,甭跟他磨叽,这些狗官官官相护,说了也是白说,想要粮还是得自己动手,俺们只是拿回属于自己那份而已!”

    “就是,老子在大堤上干了十天,那就是五升粮食的报酬……”

    “俺干了八天,四升粮食!”

    在场的数千劳工再次群情激昂起来,纷纷怒骂鼓噪,举着杂出杂八的工具往前逼近,气氛蓦地变得剑拔弩张。

    徐晋向金百户暗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会意,偷偷地吩咐手下的弟兄辨认难民队伍中的“刺头”,这一招他们之前便用过,所以已经驾轻就熟,专人负责盯紧一个。

    徐晋举起双手朗声道:“诸位稍安勿燥,官府承诺的粮食都会发到大家手上,绝不食言!”

    范冲冷笑道:“你们这些狗官确实没有食言,这些粮食你吃给老子看看!”说完把一只布袋扔到徐晋的跟前。

    徐晋疑惑地把布袋捡起打开一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目光冷峻地望向被范冲提着的范县主薄邹谦。

第351章 要留清白在人间(求票)

    范冲扔过来的那袋粮食,徐晋实在认不出是啥玩意,各种颜色都有,估计是高粱、糜子、麦粒之类的混合物,而且已经发霉了,其中还夹杂了大量的沙粒,有几块沙砾甚至有指头般粗。

    愤怒的劳工们又陆续扔了数袋粮食过来,徐晋逐一查看,结果全部都差不多,这样的玩意拿去喂猪都嫌碜牙啊。

    徐晋心中的怒火渐渐熄灭了,倘若换成自己在大堤上累死累活,最后拿到手的粮食是这种垃圾,恐怕也会急眼闹事。

    “为什么?”徐晋把袋中的粮食全部倒在地上,目光冷峻地盯着邹谦,因为这些粮食是他负责发给劳工的。

    邹谦张了张嘴,垂首默不作声。

    范冲面带讥讽地道:“为什么?还不是因常平仓里的粮食都被你们这些当官的硕鼠搬空了,现在用这些垃圾来打发俺们这些老百姓!”

    徐晋皱了皱眉,立即命几名衙役从草棚中抬了几麻包的粮食出来当众打开,结果里面全是饱满干净的麦粒。金百户提醒道:“徐大人,这些粮食是昨天纪指挥押运来的那批。”

    徐晋顿时醒悟,问明衙役哪些粮食是从常平仓中运来,然后抬了几包出来,结果刚打开便冒出大逢霉烟,里面全是混杂着泥沙的发霉杂粮。

    “操,这些狗官真他娘的黑!”那些劳工见状均破口大骂,甚至有人冲上前踢打抓挠邹谦,后者本来破烂的官袍几乎被撕成了烂布条,露出了瘦骨嶙峋的胸腹,身上被抓出一道道红杠。

    萧淮挣扎着站了起来,看着那一袋袋猪食都不如的粮食,气得瑟瑟发抖,连声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知府宋驰和同知张文升面色变幻不定,至于知县苟放,那张红润的脸此时已经没有了血色。

    邹谦被范冲扔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如同一条在寒冬中瑟缩的年迈狗只,浑浊的老泪从眼中汩汩而出。

    “呸,没良心的狗官……”

    “王八蛋,官仓硕老鼠!”

    “打死他!”

    劳工们往邹谦身上吐口水,用脚踹他踢他。

    徐晋倒是希望这个邹主薄能站起来申辩几句,可是他没有,这等于是默认了难民们的所有指控。

    徐晋举高双手大声道:“诸位乡亲请安静,出了这种事,本官也十分痛心。本官在此郑重承诺,大家手中的粮食都能退换,而且将对所有贪腐渎职的官吏严惩不贷。现在你们先把萧大人等释放了,全部放下武器排队,本官亲自监督发粮!”

    “不能放,大家千万不要相信狗官的话,当官的官官相护,心都黑透了,现在只是拿大话稳住咱们,转过身就该变卦了!”

    “对啊,咱们已经绑了钦差,回头官兵来了准拿咱们开刀,范冲大哥,千万不要上了狗官的当啊!”

    范冲本来已经准备扔掉斧头了,闻言立即握紧了斧柄,警惕地盯着徐晋道:“空口白牙,俺凭什么信你!”

    徐晋坦然道:“本官是奉旨钦差,在此郑重承诺,你们若此时放下武器,释放人质,本官决不追究你们的责任。”

    范冲一指萧淮道:“你是钦差,这老头也是钦差,俺咋知道你们谁说了算?”

    萧淮冷道:“本官可以饶你们不死!”

    “范大哥你听听,这老东西说饶咱们不死,那不是还要问咱们的罪?到时咱们恐怕生不如死!”

    “奶奶的,这老东西不见棺材不掉泪,范大哥,事到如今,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干脆把这些狗官都做掉,然后落草为寇吧!”

    “草,脑袋掉了碗口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反他娘的,老子受够这些狗官的气!”

    “打死这些鱼肉百姓的狗官!”

    那些劳工在少数人的极力扇动下都有点蠢蠢欲动了,握紧手中的家伙目露狠色。

    徐晋此刻也不禁手足冰冷,连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下意识地抓住了腰间的火铳。

    “哈哈哈……”

    正在这千均一发之际,蜷缩在地上的主薄邹谦竟然站了起来,状若疯掉地狂笑,所有人都愕住了。

    邹主薄一边狂笑,一边撕掉胸前的衣服,那张斑驳贫苦的老脸还满是泪迹,身上烂成布条的官袍随风乱飘,肋骨根根显露的胸腹在阳光下是如此的刺眼。

    “贪官污吏……哈哈,官仓硕鼠……哈哈,本官今天便让你们看看,本官这种官仓硕鼠到底贪墨了多少粮食!”邹谦说着伸手从旁边一名劳工手中夺过一把锋利的篾刀,对着自己的肚子就是一刀割下去。

    “啊……!”众人失声惊呼!

    没有鲜血狂飙的情景,邹主薄他太瘦了,气血不足,鲜血只是顺着干瘪的肚皮下渗,染红了破烂的官袍。邹谦用力割破肚皮,然后生生把肠子从里面掏出来,一边边掏一边大笑:“来啊,大家都来看看本官肚子里有多少粮食!”

    附近的劳工都吓傻了,纷纷向后退去,包括为首的大汉范冲。

    “来啊,都来看啊,本官是官仓硕鼠……”邹谦一边往外掏肠子,一边向众劳工逼近。

    徐晋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大喝:“快救人!”

    陆兴等人顿时醒悟,数百锦衣卫迅速冲上前把萧淮等人救下,金百户等人则如狼似虎地冲进劳工群中,将里面带头挑唆的刺头儿全部擒拿。

    领头的壮汉范冲估计是被邹主薄的狠劲吓呆了,根本没有反抗就被金彪一脚踹翻在地,绣春刀往脖子上一架,喝道:“徐大人有令,只抓主犯,余者不究!”

    “徐大人有令,只有抓主犯,余者不究!”一众锦衣卫厉声大喝。

    就在此时,远处的官道来马蹄声隆隆,紧接着一支队伍出现在视线内,清一色的鸳鸯战袄,正是卫所的官兵驰援了。

    如此一来,那些闹事的劳工顿时更加不敢乱动了,当那千余卫所官兵杀到山坡下时,劳工队伍中的刺头其本都被锦衣卫揪了出来,全部刀架脖子跪倒地上。

    此时,一名被押着的“刺头”竟然暴起,反手夺了锦衣卫的刀,顺手一刀砍翻了旁边另一名锦衣卫,然后向着大堤方向逃去。

    一众锦衣卫大怒,提刀便追上去围攻,然而这名“刺头”竟身手极好,接连砍伤了两名锦衣卫。徐晋皱了皱眉,举起火铳点燃引线,行近前抬手就是一枪。

    砰……

    那名“刺头”当场后背飙起大蓬鲜血,直接扑倒在地,几名锦衣卫马上冲上前将他按住。

    “给他止血,本官要活的!”徐晋丢下一句便转身行了开去。

    那名“刺头”并没有被打中要害,在凄厉的惨叫声被锦衣卫捆了起来。

    徐晋快步行了回去,此时正有一名衙役打扮的青年抱住倒地的邹主薄大哭,一名随军的大夫正满头大汗地把邹主薄的肠子往肚里塞。

    然而,此时邹主薄已面如白红,两眼呈现死灰色。徐晋看到他肚皮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心顿时凉了大截,割开这么大的伤口,即使在现代救活的可能也不大,更别说是现在了,光是失血就要了命,邹主薄没救了!

    “邹大人!”那名青年衙役悲呼一声嚎啕大哭。

    那名塞完肠子的大夫用满是鲜血的手探了探邹主薄的脉膊,最后摇了摇头黯然地道:“徐大人,邹主薄没救了!”

    那名青年衙役抬起头来,一脸悲愤,指着那些闹事的难民厉声道:“都是你们害的,你们害死邹大人。你们见过一件官袍缝缝补补,一穿就是十几年的官仓硕鼠吗,你们见几个月也舍不得吃一口肉的官污吏吗?”

    这名青年衙役越说越激动,一指挺着大肚腩的县令苟放,大声道:“瞧瞧这个脑满肠肥的家伙,他才是真正的官仓硕鼠,他才是贪官污吏!”

    苟县令面色急变,怒喝道:“陈四,休得血口喷人!”

    陈四站起来将衙役皂服脱下来扔掉,愤然地道:“今天俺陈四就算不混这口公饭,也要还邹大人一个清白,两位钦差大人,盗卖官粮是苟县令和赖县丞干的,邹主薄根本没有参与,他是清白的。范县常平仓中的粮食被苟县令盗卖过半,现在仓库里大部份粮袋中装的都是沙泥。”

    “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来人,快把这刁贼拿下!”苟放厉声喝道。

    陈四夷然不惧,大声道:“钦差大人,小人句句属实,只要派人一查粮仓便知!”

    徐晋自从得知兖州卫指挥赵逢春偷运粮食补仓,便断定范县的常平仓有问题的,此时自然信了十成,凑到萧淮耳边低语几句,后者立即面色一沉,喝道:“来人,把苟放拿下!”

    一声令下,锦衣卫立即扑上前把苟知县擒下,后者大声叫屈:“钦差大人,下官冤枉啊!”

    “是不是冤枉,本官一查便知,若查明属实,本钦差摘了你的脑袋!”萧淮厉声道。

    苟放目光求助地向宋知府望去,后者凌厉地盯了他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苟知县瞬时面如死灰。

第352章 雷厉风行

    带兵赶来驰援的正是兖州卫的一名千户,至于指挥使赵逢春,昨天早上已经带着两千人离开范县,回寿张县继续押运粮食了。

    那些参与闹事的劳工,在一千卫所军的刀枪威慑之下,乖乖地蹲在原地不敢乱动。

    萧淮身为朝廷钦差,今天竟被难民给捆起来威胁,颜面尽失,再加上邹主薄被迫死,所以胸中怒火中烧,但念在事出有因,还是兑现了徐晋的承诺,并未追究这些难民罪责。但朝廷的脸面终不能不顾,所以,所有参与闹事的劳工,全部扣除报酬作为惩戒,而没参与闹事的劳工,粮食则如实发放。

    萧淮处理完闹事的劳工,便怒气冲冲地带人赶回城,直奔县中的粮仓,十几名带头起哄的劳工被锦衣卫五花大绑押在队伍后面,那名挨了徐晋一火铳的“刺头儿”则气息奄奄地躺在担架上,也不知能不能熬过去。

    徐晋等出现在范县的街道时,整座小县城都沸腾了,钦差大人抓了县令苟放的消息不胫而走,城中的老百姓均拍手称快,纷纷跑来看热闹,街道两边挤满了人。

    “嘿,听说钦差大人现在是去检查粮仓,有好戏看了,城里做粮食生意的,谁不知姓苟的盗卖官粮。”

    “老天有眼啊,终于抓了苟放这只官仓硕老鼠!”

    街道两边的百姓兴奋地大声议论着,看到被锦衣卫押着的知县苟放,甚至有人拿出臭鸡蛋和烂菜叶往他身上扔,可见这家伙平时也不怎么得人心。

    赵全混杂在围观的百姓中,神色阴沉无比,一只手如鹰爪般钳制住身边想扑出去的瘦猴丘富,混血少女薛冰馨则按住丘富的另一边肩头。

    “放手,我要救老二!”丘富神情急愤,喉咙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赵全冷静地低声道:“瘦猴,你现在冲出去不仅救不了人,最后甚至连自己也搭,还会连累我们所有人暴露。”

    丘富闻言情绪稍稍平复下来,神色焦灼地盯着被锦衣卫用担架抬着的那名受伤劳工。

    薛冰馨轻拍了拍丘富的肩头,低声安尉道:“丘师兄别急,我们会想办法把丘二救出来的。”

    丘富无奈地松开捏紧的双拳,话说被徐晋崩了一火铳那个“刺头儿”正是丘富的亲弟弟,名叫丘贵,也是白莲教的正式门徒,只是入教的时间要比丘富晚几年。

    “你们知道那些被锦衣卫抓住的家伙是怎么回事吗?”

    “不太清楚,听说大堤上的劳工今天闹事了,这些估计是被抓的闹事劳工吧!”

    “啧啧,这些家伙还真是胆肥啊,明知钦差在场还敢闹事,到了锦衣卫的手上,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附近的几名百姓低声地议论着,忽然一名知道些内情的百姓插嘴道:“据说,这些家伙带头闹事,把邹主薄给逼得剖腹而死,现在被锦衣卫抓了也是罪有应得,嘿,那个担架上的家伙最倒霉,被锦衣卫抓住了还敢反抗,呶,结果让最年轻那个徐钦差轰了一火铳,当场没了半条命。”

    丘富劈手把那名百姓给揪着衣领提起来,目露凶光地狞声问:“是姓徐那酸子打的?”

    那名百姓吓得目瞪口呆,吃吃地道:“你……你想干嘛?”

    赵全面色微变,急忙在丘富的腰间猛戳一下,后者顿时半边身都麻了,赵全顺势把那名百姓放下,陪着笑连声道:“这位老哥,对不起,我这同伴喝醉了耍酒疯,这是二十文钱,算是在下替同伴向老哥赔礼道歉。”

    那名百姓接过铜钱,头也不回地跑了,至于那凶神恶煞的瘦子是不是喝醉了,他也不敢追究,手劲这么大的家伙都是练家子,这些江湖中人不好惹啊!

    赵全面色冷峻地瞪了丘富一眼,不由分说便扯着他离开大街,免得被这冲动的家伙害死。薛冰馨犹豫了一下,随着人流往粮仓的方向而去,赵全回头看了一眼薛冰馨的背影,尖刀眉皱起,但也没有阻止,薛师妹冷静细心,武艺也不弱于自己,所以他并不太担心。

    范县的常平仓就在县衙之中,此时粮仓外已经聚满了围观的百姓,萧淮显然有意在众目睽睽之验仓,所以并没有让人驱赶围观百姓。

    很快,仓库中的粮食就被搬了数十包出来,锦衣卫挥刀将麻包斩开,里面的泥沙便哗啦啦地留出来,几十包粮食竟然全部都是沙石,简直触目惊心。

    四周围观的百姓惊呼阵阵,纷纷破口大骂,高喊着处死官仓硕鼠。萧淮面色铁青,这些地方官贼胆包天啊,竟然在钦差眼皮底下搞瞒天过海这一套。

    证据确凿,苟知县双脚一软便跪倒在地上。县丞赖阅经战战兢兢地跟着跪倒,一副如丧孝妣的模样,心里暗骂主薄邹谦,这个该死的痨病鬼,明明有新运来的好粮食,为什么把坏掉的粮食发给劳工,这不是靠害吗?本来这件事可以顺利遮掩过去的!

    其实,那些坏掉的粮食并不邹谦故意发给劳工的,他自己虽然清廉(独善其身),但恪守的是儒家中庸之道,对苟知县等人盗卖官粮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不参与,也不举报。也正因为如此,苟知县才容忍他继续坐在主薄的位置上。

    那些坏掉的粮食,其实是邹主薄手下的小吏自作主张发给劳工的,本以为这些泥腿子不敢咋样,谁知偏偏却出事了。这大概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吧!

    太监黄锦看着满地的泥沙,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仓库是他亲自查验过的,如今天出了这种事,无疑是在打他的脸啊!

    “王八蛋,你们竟敢欺骗咱家!”黄锦冲上前,对着赖县丞的嘴脸便猛踹了一脚,后者当场惨叫一声倒地,嘴唇都爆裂了,满嘴鲜血溢出。

    尽管如此,黄锦还没消气,对着赖县丞的头脸继续踩,直到徐晋上前把他拉开才罢休。

    “徐大人,咱家气啊,竟让这王八蛋用这些龌龊招数骗过来了,咱家这脸算是丢到姥姥家了。”黄锦气咻咻地骂着,心里却是有些发虚。

    黄锦那天确实检查过仓库,也让人过秤了,但也只是逗留了半个时辰就和赖县丞离开,找了间酒楼喝酒了,席间还收了十两金子的孝敬。

    太监被阉割后已经没有那方面的兴趣,这辈子的念想就是钱和权,所以大部份宦官都喜欢黄白之物,黄锦自然也不例外,不过这小子刚刚从龙发迹,没有胆子大贪,小额的金银倒是来者不拒。

    萧淮沉声道:“黄公公,本官命你检查粮仓,你就这样草草应付,如今出了这档事,本官回朝后定然如实奏报,一个失职之责是跑不掉的。”

    黄锦顿时像霜打茄子一般,可怜兮兮地向徐晋投来救助的目光。

    老萧现在正在气头上,徐晋自然不会这个时候触霉头,只当作没瞧见,若无其事地把头转向另一边,忽然在围观百姓当中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赫然正是那混血少女薛冰馨。

    薛冰馨见到徐晋望来,立即转身消失在人群当中,徐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剑眉,刚才他敏感地从对方的眼神中捕捉到一股敌视。

    徐晋有些莫名其妙了,自己和此女统共才见过两次面,可没什么地方得罪她啊,当初在破庙中此女还出手帮助我自己呢。

    萧淮办事雷厉风行,立即便在县衙升堂审案,人证物证俱在,也容不得苟知县和赖县丞抵赖。

    很快,案情便明朗了,苟知县和赖县丞主动坦白了盗卖官粮六千石,获利近七千两。紧接着,现场有不少百姓跑出来举报苟知县的其他罪行,譬如侵占民田,借着寿宴素取钱财,有亲戚欺田霸女,逼良为娼等……

    萧淮当场下令剥夺苟知县和赖县丞的功名,并且收押,上书等侯刑部批复后问斩。锦衣卫则立即出动,上门抄家去了,这是他们最拿手的!

    处理完范县一二把手,紧接着就是下面同流合污的小吏了,结果最后整个县衙都几乎清洗了一遍,捕快班头,衙役抓了近七成,可以说,整个衙门都腐烂到骨子去了,简直是塌方式的**。

第353章 命里犯冲

    是夜,窗外虫声唧唧,徐晋和萧淮在屋里隔着茶几低声地密议着。至于太监黄锦,今天下午便带着两百名锦衣卫兴冲冲地赶往郓城县清查粮仓了。

    出了范县这档事,萧淮怀疑其他县的常平仓也有亏空,所以决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查附近诸县的粮仓。黄锦显然是为了将功补过,所以主动请缨负责清查各县粮仓,并且发狠地表示,这次他会连粮仓中的一粒老鼠屎也不会漏掉。

    萧淮本不想用黄锦的,但身边实在没人手,再加上徐晋这个得力助手感了风寒,这个时候再舟车劳顿显然不合适,最后只能同意让黄锦负责清查粮仓。

    哈嚏……

    徐晋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昨天晚上他着凉了,早上起床时只觉得喉咙发痒,此时喉咙更是隐隐生痛,而且还有些头痛鼻塞,相当难受!

    萧淮关心地道:“子谦,你这风寒似乎越发严重了。”

    “没事,回头煎几服药就好了!”徐晋轻松地道。

    萧淮郑重地道:“子谦虽然年轻,但也马虎不得,赶紧回去歇着吧,这几天好好休息,公事上老夫会处理。”

    徐晋正是浑身不舒服,闻言求之不得,正准备起身告辞离开,锦衣卫千户陆兴便行了进来,禀报道:“大人,下面的弟兄已经把邹主薄家里的情况调查清楚了,只有一个老妻,还养了六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痴儿,家里确实十分清苦。而且昨天晚上的公饭他也没吃,拿回家给了妻儿。”

    徐晋愕然问道:“六个痴儿?怎么回事?”

    陆兴解释道:“邹主薄和他妻子范氏一共育了两个儿子,说来奇怪,邹主薄和范氏都是正常的人,但两个儿子都是白痴,后来两夫妇又收养了四个被遗弃的痴儿。”

    徐晋的心突然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明朝的官员俸禄本来就低,譬如正七品的县令,月俸只有7.5石,正九品的主薄更是只有5.5石,如果一点都不贪,生活根本难以维持,尤其是一些县令还供养幕僚师爷。

    邹谦竟然一口气养了六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痴儿,而且他还不贪分毫,难怪过得这么贫苦,一件官袍缝缝补补穿了十几年,自己连饭都舍不得吃,全拿回家给妻儿果腹。

    萧淮叹了口气道:“让人把邹主薄厚葬了,按照因公徇职发给抚恤。”

    陆兴领命退了出去,徐晋也闷闷地告辞离开,他就住在隔壁的院子。

    待徐晋离开后,萧淮随即到了书房,打开一份空白的奏本开始写密折。

    由于得到徐晋的提醒,萧淮今天审案时,有意没把案件扩大延伸,最后苟知县和赖县丞也主动揽了所有罪责,并没有攀咬出其他人。

    然而,从兖州卫指挥使偷偷运粮补仓这一点便可知,范县的粮仓亏空案并非如此简单,至少指挥使纪逢春,还有寿张县令马德炳便不干净,因为补仓的粮食正是从寿张县运来的。

    寿张县令马德炳为何要帮助范县补仓呢?这就更加耐人寻味了,能串联协调两个县,再加上调动兖州卫指挥使,恐怕就只有兖州知府宋驰了,而宋驰上面会不会有更大的保护伞?

    很明显,范县的粮仓亏空只是冰山一角而已,估计其他县的粮仓也有亏空,这说不定是一件牵连整个兖州府,甚至是整个山东省的大案。

    所以,萧淮不敢轻举妄动,他要先写密折加急上报,请求皇上给予更大的权力,至少要有调动邻省军队的权力。

    事实上,萧淮在密折上就提出了调动河南归德卫的请求。当然,萧淮并不认为这些地方官敢对钦差下毒手,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毕竟牵涉到地方卫所,这些兵痞发起狠来实在难料。

    萧淮写完奏本吹干墨迹,然后封上火漆,再盖上钦差关防,命锦衣卫送去驿站八百里加急发往京师。

    ……

    “寒邪入体,情况比较严重,这几天好生将养着,不要再四处走动了!”李时珍给徐晋把完脉便郑重地警告道。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消炎药的年代,小小的伤风感冒就可能要了人命,徐晋自然不敢大意,连忙点头答应,这几天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不会再管。

    李时珍又小大人般叮嘱了徐晋一些忌口的食物,这才亲自去厨房煎药,他现在是徐晋的仆童兼私人医生。

    徐晋咕噜咕噜地喝了两碗白开水,然后让二牛把锦衣卫百户金彪叫了进来。

    很快,金百户便进来了,双腿像装了弹弓似的,满脸笑兮兮的得意模样,估计是在今天的抄家中捞了不少好处。

    话说在知县苟放家中一共抄出了三万多两银子,金子两千多两,还有珠宝、古玩、字画一大批。而赖县丞家中也抄出了过万两银子。

    可见“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句话半点也不夸张,一个七品县令便能累积到如此大量的财富,更别说正五品的知府了。

    金百户行到徐晋跟前,行礼道:“标下参见大人!”

    “今天捞了不少好处吧?”徐晋瞥了这货一眼,淡淡地道。

    金百户挠了挠头,讪笑道:“大人明鉴,弟兄们就拿了几个辛苦钱!”

    “紧张什么,本官又不是让你吐出来,水至清则无鱼,弟兄们做事拿点好处无可厚非,但不能太过了,否则别怪本官不念情份。”

    徐晋目光锐利地盯着金百户,当初太监张忠和许泰在南昌借着抓宁王余党的名义,大肆勒索钱财,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当时徐晋的身份管不了,但现在有能力约束得住手下的锦衣卫,自然要出言敲打一下,免得这些家伙干出些伤天害理的事来。

    金百户手心都冒出了细汗,他今天确实把苟知县家里一名漂亮的小丫环据为己有了,本想着今晚爽一把,现在被徐晋这样一盯,顿时心虚到不行,暗自决定待会便把人放掉,嘴上连道:“是是是,标下以后定会注意!”

    徐晋并不知自己随口一句敲打,竟救下一名少女的清白,吩咐二牛取了五十两银交给金彪,叮嘱道:“这些银两你亲自送到邹主薄的家里,要是他屋里还有什么困难,你帮忙解决掉。”

    金彪不禁暗暗砸舌,同时又有点惭愧,接过银两郑重地道:“大人放心,这些银子标下若敢贪没半两,天打雷劈!”

    徐晋淡定地道:“别说半两,敢动半文钱,本官亲手崩了你!”

    “标下那敢!”金彪缩了缩脖子讪笑道,他今天才亲眼看着徐晋轻描淡写地崩了一个人。

    把金百户打发走后,徐晋喝下小李子煎的药后便沉沉睡去了,其中显然有安神的药物。

    徐晋睡得安稳,但是今晚却注定有人无眠了,此刻知府宋驰,同知张文升便焦虑得睡不着觉,正在秘密地商量对策。

    尽管今天苟知县并没把他们供出来,但萧淮已经派人稽查其他县的粮仓了,所以迟早还是会东窗事发,若再不采取措施补救,那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今晚同样无眠的还有白莲教的赵全,此时他正在大厅内焦灼地走来走去,瘦子丘富则在院子中发狠磨刀,旁边还搁着一把两石弓。

    “全子呀,师叔刚才测算了一下,那个徐晋命里与你犯冲啊!”坐在茶几旁的一名道士打扮的家伙,一边掐着手指,一边装模作样地叹道。

    这名道士赫然正是当初在宁王府混的神棍李自然,当年宁王造反失败后,李自然逃返山西投靠了白莲教首吕明镇,重新改名叫李自馨,并且通过关系搞了户籍,现在风声过后又出来活动了。

    赵全淡道:“师叔那点本事还是去忽悠别人吧,就别在这丢人现眼了,大家知根知底的,徒惹笑话而已。”

    李自馨顿时被噎得面红耳赤,冷哼道:“赵全,怎么说话呢,我好歹是你的师叔。”

    李自馨和白莲教首吕明镇是师兄弟,两人曾经不和,李自馨独自南下江西投靠宁王,鼓动宁王造反,结果宁王造反失败,他不得不逃回山西投靠师兄吕明镇。所以,像丘富这些教首的嫡传弟子打心眼里瞧不起李自馨,平时也鲜会给他作为师叔的尊重。

    赵全还好些,他城府极深,表面对李自馨还保持尊重,只是现在心情不好,所以说话冲了些。

    “李师叔,对不住,师侄一时口不择言,您别放心里去!”赵全歉然地道,不过眼底却暗藏着不屑。

    李自馨冷哼一声道:“全子,你别不信,这个徐晋面相古怪,当初宁王便想收他为己用,但最后错过了机会,结果此子后来率兵打到了南昌。所以说,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个徐晋,能干掉还是及早干掉他,否则他日后会成为你的劲敌。”

    赵全闻言眼中杀机一闪而过,话说这个徐晋一来便接连坏了自己的大事,今天更是活捉了丘二,还有几名新入教的教徒。对于丘二,赵全还是放心的,但那几名新入教的就难说了,若是他们全盘招供,那自己怕是要立即亡命天涯了。

    所以说,赵全必须得在暴露之前救人,又或者灭口!

    “该死,这个姓徐的难道真的跟老子命里犯冲!”赵全暗暗捏紧了拳头,真有点后悔当年在破庙中没把徐晋给做掉。

第354章 不请自来(求票)

    李时珍开的药方果然管用,徐晋喝了几剂,又休息一天后,症状便减轻了许多,只是还有点咳嗽流涕。尽管如此,徐晋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每天就在宅子里待着,多喝开水,饭后便在院子中悠闲地散步,偶尔和未来的药圣探讨一下中草药。譬如千年人参和千年何首乌吃了能不能增加十年功力之类,结果呢,被小李子鄙视得体无完肤!

    徐晋宅在家里养病的这几天,萧淮和黄锦并没闲着,尤其是太监黄锦,昨天便派锦衣卫缇骑飞马回报,郓城县粮仓亏空严重,他已经下令把郓城县衙大小官吏一锅端了,抄家抄得不亦乐乎,让萧淮赶紧前往善后。

    萧淮担心黄锦闹出乱子,昨天接报后马上带了两百锦衣卫赶往郓城县,而抄家抄上瘾的黄公公则已经离开郓城,直扑邻近的曹州,继续他的查粮仓反腐大业。

    所以,现在的范县便只剩徐晋一个人坐镇了。由于范县的县令、县丞均被抓了,而主薄邹谦也徇职了,偌大的县衙没人打理可不行,而且还有数万难民需要管理,于是萧淮离开之前便命同知张文升暂代县务,兖州知府宋驰则被他“带”在身边。

    这天一早,徐晋感觉好多了,鼻涕也不流了,就是还有点咳嗽,吃完清淡的小米粥后便在院子中站桩练习吐纳。

    “大人,你这吐纳术谁教的?”李时珍等徐晋练完一轮便好奇地问。

    徐晋笑道:“内子兄长传授的,怎么了?”

    李时珍问道:“那他有没有教你如何行气?”

    徐晋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如何调匀呼吸,叩齿,吞津!”

    李时珍恍然道:“这就难怪了,没有行气的方法,你这样练只能养生健体,成不了内家高手。”

    徐晋顿时来了兴趣,问道:“我二舅子确实能一跃近丈高,在屋顶行走如履平地,这算不算内家高手?”

    李时珍点头道:“自然算了,普通人哪跳得了这么高,除非真的天赋异禀。看来大人的妻兄还是留了一手,没把行气的方法传授给你。不过,这种内家功夫一般不外传的,他能教你站桩吐纳就不错了。”

    徐晋不禁恍然,难怪自己练了几年没啥特别的感觉,只以为是年龄太大的缘故,当然,徐晋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大舅子没把行气方法传授给自己,估计确是家规不能外传的缘故吧。

    另外,徐晋对武术并不热衷,稍微练习权当养生可以,真要他像几个舅子那般“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他实在是做不到,况且也没有这个必要,试问一枪在手,任你武功再高又如何?

    作为一名上位者,关键是脑瓜子管用,打打杀杀的事还是交给下边的人吧,mao太祖一辈子没碰过枪,还不是建立了新中国。

    这时,李时珍做了几个模仿动物的动作,道:“这是我爹传授的五禽戏,同样能延年益寿,效果比你的站桩吐纳估计还要好些,大人要不要学?”

    徐晋看着小李子模仿猴子上树,狗熊散步的动作,不由暗汗,觉得还是算了吧,若自己以后在家里做这动作,估计会被家里的下人当成怪物。

    徐晋和李时珍正在院子中闲聊着,二牛从外面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正是邹主薄的老妻范氏和六个痴儿。另外,还有两人让徐晋颇为意外,竟然正是赵全和混血少女薛冰馨。

    前几天,徐晋让金百户取了五十两银子送去给范氏,并帮忙料理邹主薄的后事,范氏表示想当面向徐晋道谢。今天徐晋的感冒也好得差不多了,干脆便让二牛把范氏和六个痴儿都接过府闲坐玩耍。

    对于邹谦这种宁愿挨苦受穷也不贪分毫的清官,徐晋是发自内心的敬佩,愿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尽量提供帮助。

    范氏约莫四十岁许,荆钗布裙,穿着十分朴素,但衣服洗得很干净,发髻用一条白布扎起,皮肤黄中泛青,跟邹主薄一样瘦削。她挽着一只菜篮子,神态安静而慈祥,六名一看就智商不健全的青年,像一群小刍鸡似的簇拥在她身后,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徐晋。

    范氏向着徐晋福了一礼:“民妇邹范氏,给钦差大人请安。”

    范氏态度不卑不亢,从言行举止来看,显然受过良好的家教。

    “邹夫人不必多礼!”徐晋微笑道。

    “这些天承蒙徐大人的帮助,只是身无长物,无以为报,这些新鲜的蕈菜是家里几个不成器的痴儿所采,送给徐大人尝个鲜,但愿徐大人不要嫌弃!”范氏说完把挎着的菜篮子递给徐晋。

    徐晋本还奇怪蕈菜是什么玩意,接过一看,原来是一篮子的蘑菇,笑道:“邹夫人有心了,谢谢,小伙子们,这些蕈菜是你们采的啊?你们真有本事啊!”

    那六名痴儿闻言顿时眉开眼笑,纷纷拥上前围着徐晋,指着篮子中的蘑菇七嘴八舌地道:“钦差哥哥,这只最大的蕈菜是老三采的,这只第二大的是我采……”

    徐晋面带微笑,耐心地听着六名痴儿述说,不时还竖起大拇指表扬几句,乐得六名痴儿手舞足蹈。因为除了父母和薛姐姐,平时几乎没人会这样耐心地和他们聊天。

    范氏本来还担心徐晋会厌烦,见状不禁松了口气,站在旁边微笑地看着,不知不觉眼圈都点微泛红了。

    范氏和邹主薄是亲表兄妹,两人自小青梅竹马,长大后更是结成了夫妻,婚后的生活虽然清贫,但也甜蜜幸福,可惜夫妻育下的两子竟然都是白痴,多方求医也没用。

    尽管如此,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骨肉,邹主薄两夫妻依然对两个白痴儿子疼爱有加,后来还陆续收养了四个同样智商不全的弃儿,家中的生活就更加困苦了。

    本来,以邹主薄的身份,只要肯在公家捞点油水,家里生活也不至于如此艰难,但他骨子里是个骄傲的人,坚持不贪墨分毫,他虽然贫穷,但却是精神上的贵族。

    范氏一直没有埋怨过丈夫,反而为丈夫的清廉和坚持而骄傲,然而在得知丈夫在难民面前剖腹自证清白时,她宁愿丈夫骨子里没有那种骄傲,至少那样他便不会做出剖腹的疯狂举动来。

    赵全看着徐晋蹲在地上,跟六个白痴认真地讨论一些弱智可笑的问题,心情复杂而古怪,就这样的家伙也配成为自己的劲敌?

    然而,旁边的薛冰馨却是一脸温柔之色地看着六名眉飞色舞的痴儿,目光偶尔扫过徐晋时,眼神复杂而茫然,忽然,噗嗤地失笑出声。

    原来徐晋刚给六名痴儿讲了个“打豆豆”的故事,说有一个人到树林中采蘑菇,碰到一只兔子,于是问兔子平时都干些啥。

    那只兔子回答说:吃草、睡觉、打豆豆。

    那人遇到第二只兔子问了同样的问题。

    第二只兔子回答说:吃草、睡觉、打豆豆。

    当遇到第三只兔子时,那兔子却回答说:吃草、睡觉。

    于是那人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打豆豆。

    结果第三只兔子回答说:滚,我就是豆豆。

    如此简单童趣的笑话,六个痴儿反而听懂了,一个个捧腹大笑,混血少女也忍不住噗嗤地失笑出声,瞬时如春风解冻一般。

    徐晋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这冰霜一样的少女笑起来实在让人赏心悦目。薛冰馨见到徐晋望来,马上收敛了笑容,恢复了冰冷的表情,不过明显有些不好意思。

    赵全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尖刀一样的双眉,趁机抱拳笑道:“没想到徐兄竟这样诙谐!”

    徐晋站了起来微笑拱手还礼道:“倒是怠慢了赵兄和赵夫人了,不知两位登门有何指教?”

    赵全笑道:“薛师妹跟邹大他们认识,刚才在街上恰好遇到二牛兄弟带着他们往这边来,一问之下,原来是到徐兄府上拜访,所以在下便临时起意,跟着来拜访一下徐兄。”

    赵全倒没有说谎,薛冰馨确实跟六个痴儿认识,自从邹主薄剖腹后,这几天薛冰馨都会提些吃食上门看望范氏。

    不过,今天就算没有遇上范氏等人,赵全也准备上门“拜访”徐晋,一来是试探虚实,二来是看看有没有机会把徐晋这个未来的“劲敌”干掉,师叔李自馨的警告,他还是听进去了。

第355章 杀机暗藏

    虽然在后世看过不少白莲教题材的电影和电视剧,但徐晋作梦也没想到,此刻自己眼前就站着两个传说中的白莲教徒。

    正所谓过门是客,尽管大家不是很稔熟,但徐晋还是对赵全微笑道:“赵兄太客气了,大家里到屋里坐吧。”

    徐晋说着示意二牛接过赵全提着的果篮,又将自己手中的那一篮子蘑菇交给二牛,吩咐道:“中午让厨房弄一昧小鸡炖蕈菜,再搞一个蕈菜鲜鱼汤招待客人。”

    二牛答应了一声便欲往厨房去,李时珍却突然叫道:“二牛哥,且慢!”

    二牛站定嗡声问:“小李子,咋了?”

    李时珍伸手从那一篮蘑菇中拣起了一株,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皱眉道:“这株蕈菜有毒,不能食用。”

    徐晋闻言吓了一跳,范氏更是脸都白了,连忙上前凑近仔细端详了一遍李时珍手中那朵蘑菇,松了口气道:“差点被这位小哥儿吓死,这种蕈菜叫白芝,无毒的,民妇吃过很多了。”

    李时珍认真地道:“阿姨,你弄错了,这棵虽然看着跟白芝差不多,但却是有些许差别的,你看这里……”

    李时珍说着从篮子中捡起另一朵白蘑菇凑到一起,续道:“看到了没,真正的白芝,它伞盖下的菌褶不带黄的,而这株蕈菜的菌褶呈暗黄色。”

    李时珍这样一说,就连徐晋这外行都瞧出来了,点头道:“确实有些不一样。”

    李时珍神色郑重地道:“白芝无毒可以食用,但是这种菌褶略带黄的却是剧毒,不可以食用,它有个名字叫黄泉伞,只需一株就能毒死一头牛,人吃了就得黄泉路上走了,而且中了这种毒的人都面带假笑而死,所以它还有个名字叫含笑九泉。”

    范氏听李时珍说得头头是道,不由脸都白了,吃吃地道:“钦差大人,民妇真不知这种蕈菜有毒,民妇该死,差点害了大家。”

    徐晋摆手道:“邹夫人不要自责,这两种蕈菜确实难以分辨,不过,以后最好还是不要随便食用野生蕈菜,实在太危险了。”

    徐晋虽然神色平静,但此时亦暗出了一身冷汗,今天要不是小李子,恐怕大家就要黄泉路上结伴同行了。

    范氏显然也吓得不轻,今天若是把钦差毒死了,那她一家子也别想活了,弄不好还得连累娘家人,所以连声道:“民妇以后再也不吃蕈菜了,嗯,这些蕈菜都扔掉吧!”

    范氏说完夺过二牛手中那一篮蕈菜便要倒掉,李时珍连忙拦着道:“阿姨别忙,倒掉那咱们中午就没有可口的小鸡炖蕈菜吃啦,放心吧,这些都是无毒的。”

    范氏为难地看着徐晋,显然是害怕出事了要担责任。徐晋对李时珍的眼力还是十分信任的,微笑道:“小李子说无毒,那肯定没事,邹夫人不用担心。”

    “娘亲,俺要吃小鸡!”

    “俺也要吃,俺很久没吃过肉了!”

    “蕈菜是俺采的,娘亲不要倒掉嘛!”

    “俺不要倒掉,不要倒掉……呜呜!”

    六名痴儿齐齐伸手过来抓住篮子的边缘,眼巴巴地看着范氏,后者见状顿时心软了,虽然嘴上骂了几句,但还是松了手。

    “好了,别哭了,徐大哥马上让厨房做小鸡炖蕈菜好不好?”徐晋微笑着安慰六名痴儿。

    正在抹眼泪大哭的邹老六顿时破啼为笑,拍着手道:“好啊好啊,中午有鸡肉吃了,徐大哥,吃了小鸡炖蕈菜会死掉吗?”

    徐晋笑道:“这些蕈菜无毒,不会死掉的!”

    谁知邹老六闻言顿时失望地道:“不会死啊,那就不能见到俺爹了!”

    徐晋愕了一下,范氏急道:“老六,你瞎说什么,以后不许说这些傻话。”

    “娘亲,俺没瞎说啊,大家都说爹死掉了,俺好想爹啊,俺也想死掉,那样就能见到爹了!”

    “俺也想爹了,娘亲,爹为什么还不回家呢?”

    “对啊,要不俺们一起死掉去找爹吧!”

    范氏眼圈一红,掩着脸转过身去啜泣,徐晋不禁暗叹了口气,这都是近亲结婚酿成的苦果啊,邹主薄和范氏是亲表兄妹,结果生了两个儿子都是白痴,看来自己日后若有能力,必须得推行一条禁止近亲结婚的法令才行。

    徐晋拍了拍邹老六的肩头,微笑道:“老六,你们不要听别人瞎说,你爹不是死掉了,而是登仙了!”

    “徐大哥,登仙是什么意思?”

    “登仙就是飞到天上,变成了星辰,你们的爹正在天上看着你们呢。”

    六个痴儿齐齐抬头张望天空,邹大挠着头道:“可是……天上没有星星啊!”

    旁边的薛冰馨忽然柔道声:“傻瓜,星星晚上才会出来,你们今天晚上就见到了。”

    六个痴儿顿时恍然,邹大喜道:“原来晚上才能看到啊,太好了,那今晚俺们不睡觉,找爹去吧!”

    邹老二却是皱着眉:“可是俺们不会上天啊!”

    邹老三问:“冰姐姐,你知道咋上天吗?”

    薛冰馨甜笑道:“做个好人,以后就能上天了。”

    邹老四问:“怎么样才能做好人呢?”

    “孝顺你们的娘亲就行了!”

    “噢,那俺们以后要好好孝顺娘亲!”

    赵全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笑道:“对了,以后好好孝顺你们娘亲,等积够了功德就能上天了,冰馨,你带邹大他们到院子玩会吧。”

    薛冰馨点了点头,拍着手甜笑着:“来,冰姐姐带你们抓蝴蝶好不好?”

    六个痴儿齐声叫好,然后嘻嘻哈哈地跟在薛冰馨身后跑了开去,范氏估计是怕薛冰馨应付不来,连忙跟了上去。

    徐晋由衷地笑道:“赵兄,令夫人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本官以前还以为她不会笑呢,实际却是面冷心热。”

    赵全眼底闪过一丝异色,笑道:“徐兄误会了,薛师妹并不是在下妻子,咱们行镖的穿州过府,以夫妻相称图个方便罢了!”

    徐晋不禁恍然,伸手道:“赵兄请,咱们进屋里坐着聊吧。”说完当先往大厅中行去。

    赵全跟在徐晋身后,袖下的手暗暗握紧,青筋条条贲起,一个诱人的想法在心间徘徊不定,只要自己一掌下去,这个酸儒的脑袋必像西瓜一样被自己的铁沙掌劈开,脑浆飞溅一地。

    这想法虽然很诱人,但赵全最后还是按奈下去了,把自己搭进去这种蠢事,他赵全现在不会干,以后也不会干,他的抱负是整个大明江山,至于徐晋这种“疥癣之疾”,还不值得他冒这个险,他还有更妥当的方法置徐晋于死地。

第356章 他是个好官

    徐晋和赵全进了大厅坐下,李时珍手脚麻利地给两人给各沏了杯茶,然后退到旁边坐下认真地看《千字文》。这种儿童启蒙书籍,徐晋早就不看了,自然不会带在身边,但是地方官给钦差准备的住宅十分体贴,均有一间明亮的书房,而且书房的书架摆满了书籍,其中科举全套都齐了,自然包括了这本儿童启蒙的《千字文》。

    在明朝,医生的社会地位和待遇其实并不高,所以李时珍的父亲李言闻并不乐意儿子走自己的老路,他希望儿子读书参加科举,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然而,李时珍却偏偏喜欢学医,而且在这方面极有天份,譬如某些草药的外形、药性等,他一遍就能记住,反而在课业方面表现平平,他五岁开蒙,到现在七岁多还背不下千字文。

    尽管对科举兴趣缺缺,但为了不让父亲失望,李时珍还是硬着头皮学习文章经义,所以这些天跟着徐晋,有空便背诵《千字文》。

    赵全瞟了一眼头顶扎着冲天髻的李时珍,道:“徐兄这位书童倒是伶俐,虽然年纪小小,却懂得挺多的,连黄泉伞这种有毒蕈菜都人识,在下此前是闻所未闻,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徐晋微笑道:“赵兄误会了,小李子并不是本官的书童,其父乃湖广蕲春县名医李言闻李大夫,出身医学世家,所以小李子对草药方面比较熟识。”

    “原来如此,难怪了!”赵全端起茶杯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眼底却是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懊恼,姓徐的还真他娘的命大。

    李时珍这时抬起头插嘴道:“黄泉伞这种蕈菜比较少见,我和爹外出行医一年,只遇到过一例误吃黄泉伞中毒的。”

    “哦,那救回了没?”徐晋下意识地问。

    李时珍摇了摇头:“没救回,这种黄泉伞毒性极强,我和爹赶到时那村夫已经断气了,还咧着嘴诡笑,怪人,有些村民还说那村夫是被狐妖勾了魂魄呢,真是可笑!”

    赵全心有余悸地道:“今天幸而有小李兄弟在此,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蕈菜这种东西还是少吃为妙。”

    徐晋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岔开话题道:“话说赵兄的镖行生意好像做得挺大的,都到山东地界了。”

    赵全坦然地道:“一般般吧,就是山西、北直隶、河南、山东、南直隶这一带,再远就不行了,干咱们这行的全赖黑白两道给面子,要不然玩不转啊。呵呵,这样说徐兄不会反感吧。”

    徐晋淡笑道:“赵兄言重了,做大生意自然得靠人脉关系,只要买卖正当合法便可。”

    赵全点头道:“这个自然,咱闻远镖行向来守法经营,违返大明律的买卖从来不干。”

    “那便好,对了,赵兄在范县逗留也有些时日了吧,难道近来没接镖?”

    赵全神色自若地道:“咱们闻远标行刚在兖州府设立了分行不久,生意还比较清淡,不过,近日将有一名大茶商准备北上山西宣府,到时在下估计会接镖北上。”

    “宣府的大茶商,是不是叫万慎?”徐晋不禁想起当初在铅山县大量购买红茶的边镇茶商。

    赵全咦了一声,奇道:“徐兄也认识万员外?”

    徐晋点头微笑道:“前两年在江西铅山县的重阳茶市上见过一面。”

    “哦,原来如此,话说万员外的茶叶生意做得很大,每年春秋两季都会南下采购茶叶,不过现在边境不太平啊,鞑靼人不停来犯。据闻朝廷有关闭边境茶市的可能,若真走到这一步,万员外恐怕要转行其他生意了。”

    徐晋和赵全天南地北地闲聊了近半个时辰,发现这个赵全确实见闻极广,足迹遍布北地,而且还通晓鞑靼语,聊起来滔滔不绝,口才非常好,让人如沐春风。

    不过,此子对大明的现状显然极为不满,他虽然没有直言,但徐晋还是听出来了。当然,对社会不满很正常了,在现代不是也有很多对社会不满的愤青么,他们的出发点大多只是想让国家变得更好而已,所以,并不是所有针砭时事的人都是汉奸卖国贼,说他们阴谋倾覆国家更是无稽之谈。

    徐晋和赵全正聊着,这时邹老三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笑嘻嘻地道:“徐大哥,快走,玩藤球去吧,冰冰姐姐玩得真好看。”说完不由分说便拉着徐晋的手门外跑。

    “慢点,别摔着了!”徐晋只得跟着邹老三行出屋去。

    赵全目光一闪,也跟着徐晋身后行出屋去。

    此时,薛冰馨正在院子中踢藤球,窈窕的身形灵活之极,那两条修长的**连续勾、踢、颠、扫,将藤球控制得如臂使指,如同一只花丛中翩跹的雪蝶。六个痴儿簇拥在四周,一个劲地拍掌欢呼叫好。

    薛冰馨的身段比例极佳,身形如刀削一般亭亭玉立,两条**修长匀称,那纤腰翘臀,玉股春弯,若是穿上现代紧身的女子健身服,绝对让宅男看了三日不知肉味。

    “嘿!”薛冰馨忽然娇叱一声,一脚把藤球踢到半空,然后一记帅气的后旋踢,藤球嘭的一声,呼啸着飞向徐晋的面门,劲风扑面!

    徐晋吓了一跳,谋杀啊,急忙一缩脑袋,藤球掠着发髻飞过,身后的赵全轻松地跃起一记弹跳,藤球便倒飞回薛冰馨面前,后者用膝盖一顶,藤球便长了眼睛般飞到香肩上滴溜溜地急转。

    “冰姐姐,好厉害啊!”邹大等人使劲地拍掌。

    “薛姑娘好功夫!”徐晋也跟着鼓起掌来。

    薛冰馨肩头一颠,把藤球拨飞到徐晋面前,微仰下巴,略带轻蔑地道:“徐大人,你就只会躲吗?”

    徐晋接住藤球皱了皱剑眉,这冰妞似乎真的对自己有意见啊。

    “徐大哥快踢,男子汉不能输给女孩子,要不太丢脸的!”邹老三见徐晋没动,不由焦急地道。

    徐晋笑了笑道:“老三,徐大哥不会玩这个!”

    邹老三瞪大眼睛,一面不可思议地道:“徐大哥不会玩啊……噢,没关系,俺教你吧,很简单的!”说完拿过藤球踢起来。

    只见邹老三颠球、勾球、带球、施球,竟然玩得相当麻溜,那只藤球简直就跟沾在身上一样,各种花式动作让人眼花缭乱。

    徐晋看得有点目瞪口呆,实在没料到这个看起来一面痴呆的家伙,玩起藤球来竟然这么厉害,怕是后世那些顶级球员也做不到吧,真是应了那句:上帝关上了一扇门,必然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只要找对了方向,白痴也能成为天才。

    “徐大哥,看到了吗?你来试试吧!”邹老三表演了一遍后把藤球塞到徐晋怀中,满脸期待地道。

    徐晋尴尬了,但见到混血少女轻蔑地望来,不由有点不爽,轻咳了一声道:“老三,这样玩没意思,徐大哥教你们另一种玩法吧!”

    六个痴儿眼前一亮,猛点头道:“好啊,好啊!”

    于是乎,众人便在院子中玩起了五对五的足球赛来,小李子也被拉来临时撑场。

    六个痴儿很快就喜欢上这种新鲜的玩法,在院子中跑来跑去,大呼小叫,玩得不亦乐乎。薛冰馨本来还对这种粗野,不讲究技巧的玩法十分不屑的,但后来也玩得极为投入。

    毕竟现代足球能够风靡全球,自然是有它吸引人的魅力的。

    这时,赵全忽然一脚将藤球踢飞向徐晋,一边叫道:“徐兄接球!”

    徐晋下意识地跃起用胸膛停球,身体向后微倾,正站在他身后的混血少女犹豫了一下,明明可以躲开的,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任由徐晋撞在身上。

    “噢!”混血少女轻呼一声,左手护在胸前,右手抬起飞快地按了一下徐晋的后脑,指缝间一根细长的蜂针稍露一下又缩了回去,动作极快,肉眼根本捕捉不到。

    踢足球有点身体接触很正常,徐晋也不在意,继续将藤球踢给邹老三,后者带着球晃了几晃便起射进了对方的“球门”。

    “进喽,进喽……”邹老三兴奋得在地上打滚。

    “再来,再来!”邹老大不服气地大叫。

    就在此时,锦衣卫百户金彪匆匆地行了进来,脸色有点难看。

    徐晋见状对着赵全拱手道:“赵兄,薛姑娘,在下要失陪一会了。”

    赵全笑道:“徐兄公事要紧,打扰这么久,我们也该告辞了。”

    徐晋闻言也不挽留,礼节性地把两人送出宅门去。

    赵全和薛冰馨离开了徐晋的住处,在街上走了一段,前者放慢脚步,迫切地问道:“冰馨,刚才得手了?”

    薛冰馨歉然地摇了摇头,赵全不由脸色一沉,皱眉地道:“刚才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动手?”

    薛冰馨轻咬了一下唇瓣:“赵师兄,我……我觉得徐晋是好官,并不该杀!”

    赵全眼底闪过一丝怒火,沉声道:“冰馨,你统共才见过他几次,咋知道他就是个好官?”

第357章 全赴黄泉

    赵全按耐住怒火,质问道:“冰馨,你统共才见过徐晋几次,咋知道他就是个好官?”

    徐晋刚到范县便接连坏自己的大事,赵全早就心生了杀机,后来听了师叔李自馨那番话,更是下定决心要把徐晋除去。

    今天赵全上门拜访的目的有两个,第一是探听虚实,看看徐晋有没有从被俘的白莲教徒口中审问出什么,第二便是寻机会干掉徐晋。

    薛冰馨指缝间夹了一支约莫半寸长的牛毛细针,上面浸过毒药,只要刺中脑后的穴位,毒药便会慢慢渗进人的脑部,七日后才会发作暴亡,而且难以查出死因,最后只能归究于突发急病。

    其实,在前来拜访之前,赵全和薛冰馨便商量好了,赵全负责掩护,而薛冰馨则寻机会下手。这种牛毛细针刺在穴位比蚁咬还要轻微,被扎的人根本不会发觉,再加上毒药要七天后才发作,所以事后根本没人会怀疑到他们头上,神不知鬼不觉就能把徐晋给干掉了,免去暴露的风险。

    然而,薛冰馨最后竟然没有下手,白白浪费了这个大好机会,而且她居然还说徐晋是个好官,赵全怎能不恼火,要是换着教中其他女子,他都忍不住要大耳刮子抽过去了。

    薛冰馨认真地道:“虽然才见过几次,但是徐晋来到范县确实干了不少实事,开仓放粮赈济灾民,黄河缺堤也堵上了,还抓了范县那帮中饱私囊的贪官污吏,城外的灾民都在赞颂他呢。像这样为百姓办事的好官,为什么要杀掉?”

    赵全嗤笑道:“他是钦差,开仓放粮、抢修河堤均是他的职责所在,要不然回去怎么向皇帝交差,至于抓贪官是为了平息民愤而已,说不定他是为了立功好升官呢,走着瞧吧,粮仓亏空案牵连太广,最后只会抓几个替死鬼,然后不了了之。”

    薛冰馨分辨道:“那……那他还给了邹家五十两银子啊,邹主薄是个清官好官。”

    赵全的怒火腾的一下就冒上来了,斥道:“薛师妹,拜托别幼稚了,五十两银对普通人来说是一大笔钱,但对当官的来说算个屁,他拿五十两银子出来收买人心还不容易。”

    薛冰馨低下头默不作声,或许赵师兄说得对,五十两银子对当官的来说不算啥,但能对一群痴儿如此耐心的,绝对是个善良的人。其实当初在保定府的破庙中,见到徐晋无微不至地照顾病妻时,薛冰馨便觉得徐晋是个好人,要不然当时她也不会出手相助。

    赵全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放缓语气地道:“冰馨,我知道你是因为徐晋对那些痴儿好,所以才觉得他是个好人。但是,有些人在人前道貌岸然,但人后却是龌龊肮脏,有时眼见也未必为实。

    即使他徐晋确是个好官,难道他杀了廖师弟这笔账就不算了?现在丘二他们还被关在县衙大牢生死未卜呢。

    更何况,越是这样的好官能吏,对咱们大业的阻碍就越大,就越要尽早除去。如今嘉靖那小子登基未稳,这两年正是咱们举事的千裁良机,等一切就绪,只要师傅登高一呼,咱们就率军打进京城去,到时师妹的家仇国恨也便得报了,杨一清和太监张永的人头亦唾手可得!”

    薛冰馨闻言抬起头,歉然地道:“师兄,我错了,下次我一定下手杀了姓徐的。”

    赵全暗松了口气,握住薛冰馨白皙小手,柔声道:“师妹,暂时怕是没机会了,咱们上门太频繁会惹人疑心,徐晋此人十分精明,刚才我们聊天时还不时套我的话,若换了其他人,恐怕老底都被他套光了。”

    薛冰馨点了点头,微红着脸把手抽回。

    看着难得露出娇羞形态的少女,赵全不由有些心痒难耐,征服这样一个冰霜美人,对男人来说无疑很有成就感,再加上薛冰馨的真实身份,那就更加诱人了。事实上,要不是教首吕明镇三令五申,赵全早就近水流台先得月,把薛冰馨给变成自己的女人了。

    赵全按下搂过薛冰馨一亲芳泽的冲动,低声道:“师妹,看样子徐晋未曾从丘二他们嘴里问出对咱不利的消息来,走,咱们回去商议一下,争取这两天把人救出来。”

    薛冰馨点了点头,两人回到住处,正在院子中训练的十几名镖行武师,见到两人纷纷停下来问好。

    赵全向大家点了点头,脚步不停,直入内堂,把李自馨、丘富、孙才等几名骨干找来商议对策。

    丘富拉长脸道:“赵师兄,还商议个屁,今晚咱们摸到县衙大牢救人便是,趁着那帮锦衣鹰犬人少,干脆把姓徐那酸子一并做掉算了。”

    赵全摇头道:“不行,徐晋的院子里还有上百名锦衣卫,而且他们手上有火器,更何况城外还有卫所驻军,强攻是下下之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买卖咱不能干。”

    “他奶奶的,那咱们先到县衙大牢救人吧,那狗官就让他多活几天,丘贵他们现在不知被那帮锦衣鹰犬折磨成啥样了。”丘富恨声道。

    薛冰馨默然低下头。

    ……

    县衙大牢。

    徐晋神色冷峻地打量着地上躺成一排的尸体,前几天带头闹事被抓的十八名劳工,包括那名被自己用火铳打伤的“刺头儿”在内,无一例外全部毙命,而且脸上都带着诡异的微笑,看着让人毛骨悚然。

    同知张文升站在徐晋身旁,用手帕捂着鼻子,此刻牢房的气味实在难闻,到处是呕吐物。

    此时,李时珍正戴着面巾遮挡口鼻,逐一检查这些尸体,检查完后便朝徐晋招了招手,转身行出了牢房。

    这里的气味实在太难闻了,徐晋连忙跟了出去,李时珍出了牢房,摘下面巾道:“大人,小的刚才检查过,这些人的确是中了黄泉伞的毒。”

    徐晋的剑眉不由皱了起来,这也太巧了吧,自己今天差点吃到黄泉伞,结果牢里的囚犯也被这种毒蘑菇给全毒死了,沉声问:“金百户,这到底怎么回事?”

    自打来到范县,接连遇上两次“民变未遂”,而且都是有人挑唆,徐晋若还不有所警惕,那他智商恐怕得充值了,这次抓了十几名带头闹事的劳工,本来就是想让锦衣卫严加审问的,尤其是那个武艺不俗的“刺头儿”,结果,现在全部挂掉了,不得不让人更加怀疑。

    金百户苦笑道:“标下也不清楚,大人还是问他们吧,昨晚值班还活着的就剩这俩了。”说着一指旁边两名狱卒。

    这两名狱卒战战兢兢地站那,抖得像两只受惊的鹌鹑,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酒臭,估计昨晚值班时喝酒了。

    徐晋皱眉问道:“昨晚是你们值守的?”

    “是,昨天下午开始确是俺们俩值守,不过这不关俺们事啊,俺们晚饭后喝了点酒,第二天醒来就发现都……都死了,俺们差点都吓尿了!”

    金彪厉声喝道:“钦差大人问什么答什么,别他娘的废话连篇。”

    两名狱哆嗦了一下,唯唯诺诺地点头。

    徐晋又问:“昨晚犯人吃了什么?”

    一名狱卒挠了挠头道:“好像是蕈菜汤吧……对,就是蕈菜汤。”

    “没有其他东西?”

    狱卒摇头道:“没有了,就是蕈菜汤,城外的难民每顿也只能喝一碗粥,这些犯人有蕈菜汤喝就不错了。”

    徐晋立即命金百户去把厨房的差役叫来,结果发现昨晚掌勺的厨房差役也死在房间里面了,而且死法跟那些犯人一模一样,显然也喝了昨晚的蘑菇汤。

    徐晋让人追查食材的来源,结果发现昨晚煮汤那些蘑菇也是那名挂掉的厨房差役自己采买的,而且是以极低价从难民手中收购来的新鲜蘑菇,这货估计是想省下采购的钱中饱私囊。

    徐晋不禁纳闷了,这难道真是一种巧合?

    城外的难民数以万计,天知道厨房差役是从哪些难民手中收购的蘑菇,至此也没办法查下去了,无奈之下,徐晋只好命人把牢里的尸体全部运出城去埋掉了事。

    ……

    傍晚时份,天空下着小雨,范县城北面的野林中,十几具劳工的尸体被人挖了出来。

    瘦子丘富像发了疯的野兽般,挥刀狂砍旁边的一块山石,砍得火星四溅,石屑纷飞,一边神色狰狞地叫嚣着:“狗官,老子与你不死不休,不死不休啊……!”

    赵全站在丘贵等人的尸体旁,表情沉重地道:“丘二,师兄迟早会取了徐晋的狗头来祭奠你们的,安息吧!”

    附近数名白莲教众均捏紧拳头,目露凶狠色,只有薛冰馨目光游疑不定地打量着地上的尸体,这些尸体身上虽然都有拷打过的痕迹,但却裂着嘴表情诡异,这让她想到那种名叫黄泉伞的毒蕈菜。

    “难道……”薛冰馨骇然地抬头向赵全望去,见到后者一脸沉重,不由暗松了口气。

第358章 抓捕

    自黄河大堤缺口堵上后,范县县城外,难民营中的数万灾民开始陆续被遣送回乡,官府提供种子和农具,还有一个月的粮食补贴,协助灾民恢复耕种生产。至于被洪水冲毁的房屋,则要灾民自己想办法了,地方官府不负责,也负担不起如此巨额的开支。

    事实上,为数县近十万的灾民提供一个月的粮食补贴,已经是官府能做到的极限了,几乎把周边州县的粮仓搬空还不够填窟窿,最后只能从邻府(东昌府)的临清仓运来粮食补足。

    当然,除了发给灾民种子农具,贴一个月粮食之外,官府还有其他帮扶政策,譬如免税一年,开放山林和湖泽,允许灾民进入捕猎野物充饥,允许灾民自由砍伐树木修建房子等。要是没有这些措施,灾民难以熬到下半年的粮食收获。

    徐晋的感冒好了之后,每天便是处理遣送难民回乡的工作。然而,老天爷却不怎么给面子啊,进入七月下旬后,河南山东等于又持续降雨,黄河水再次暴涨,给黄河下游两岸的百姓心头蒙上了一层阴云。

    于是,徐晋不得不派人巡视范县附近的堤岸,时刻注意黄河的汛情,征调灾民加固有可能出现险情的地段。

    ……

    七月二十日傍晚,大雨如注,濮州县衙三堂的大厅内。太监黄锦正悠闲地喝着茶,数名身穿飞鱼服,手执绣春刀的锦衣卫在一旁守卫。

    此刻,整个后衙哭声震天,鸡飞狗跳,锦衣卫们正如狼似虎地搜刮着屋中的财物,值钱的古玩字画,金银首饰,连丫环婢仆藏在老鼠洞中的私己钱也被挖了出来。一些人品低劣的锦衣卫甚至把女人往角落里拖,逞了一番兽欲才系上裤子离开,继续抄家狂欢。

    很快,大厅中便堆了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首饰玉器等,估计总价值不下十万之巨。

    黄锦两眼都放光了,这一路来他查了郓城、曹州和濮州三县的粮仓,均发现了问题,结果三县的主官都被他下令抄了家,其中抄出财物最多的恐怕要算现在这个濮州知州了。

    毫无疑问,查抄出的财物,他黄公公肯定是笑纳一部份的,要不然也对不起自己辛苦奔波一场,他带来的两百名锦衣也是赚得心花怒放,抄起家来一个个积极得如同猛虎下山,藏得再密的钱财也能给你翻出来。

    “黄公公,标下在佛像肚里找到一部账本!”一名锦衣卫百户拿着一部账本兴冲冲地走了出来。

    “咱家瞧瞧什么玩意!”黄锦放下茶杯,接过账本慢条斯理地翻了几页,表情却是越来越精彩,紧接着兴奋地尖笑:“哎哟,抓到大鱼,抓到大鱼了,杨百户,你立了大功啦!”

    杨百户兴奋地搓了搓手,陪笑道:“是黄公公的大功才对!”

    黄锦笑吟吟地道:“你小子机灵,等回京后本公公保你个千户!”

    “谢谢黄公公抬举!”杨百户咧着嘴,乐得见牙不见眼。

    黄锦心情雀跃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小小的七品县令油水便这么足,要是五品的知府呢?真的好期待啊!咱家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萧淮那老匹夫这回没话说了吧!

    ……

    七月二十二日,来自临清仓的五千石粮食终于运到范县了,负责押压的是临清卫的指挥同知,名叫史臻,一共带来了三千兵马押运。粮食是用漕船运抵范县附近的野渡,然后再用马车拉进范县城中。

    当晚,徐晋亲自在住处设宴款待史臻,还有其手下的三名千户,另外兖州府同知张文升、兖州卫指挥使赵逢春也被邀请过陪席。

    史臻约莫三十许岁,颌下三缕长须,谈吐不俗,倒是颇有点儒将的风范。

    史臻的官职是卫指挥同知,职位比卫指挥使赵逢春要底一级,跟府同知张文升相比就更低了,但他今天是主客,所以被安排坐在徐晋的右手侧,而张文升坐在徐晋的左手则。

    “徐大人这次奉旨赈灾,督造河堤,如今将要功德完满,回朝后官升一级不在话下了,本将敬徐大人一杯!”史臻举杯道。

    张文升和纪逢春也举杯祝贺,不过二者笑容都有点牵强,显得有点神不守舍,这些天黄太监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带着锦衣卫四处出没清查州县的粮仓,让人心惊肉跳啊。

    徐晋举杯微笑道:“官升一级还不够,估计会升两级。”

    史臻愕了一下,心道,这小子得意忘形了,奉旨赈灾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功劳,能官升一级已经是抬举了,更何况你小子只是钦差副使。

    正在此时,徐晋忽然喝道:“来人,把兖州府同知张文升,兖州卫指挥使拿下。”

    话音刚下,金百户便带着人冲了进来,把张文升和赵逢春给控制住。

    当绣春刀架在脖子上,张文升和赵逢春才反应过来,均是面色大变,怒喝道:“徐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逢春是武将,下意识地发力,欲挣脱锦衣卫的控制,结果被一刀柄戳在腰眼上,当场痛得惨叫倒地。

    史臻和他手下的三名千户均骇然地站起来退后,警惕地地做出防御姿态。

    徐晋从容地道:“史同知不必惊慌,此二人参与盗卖官粮,钦差萧大人下令立即抓捕。”

    “胡说,你血口喷人!”张文升又惊又怒,这些天他曾多次邀请徐晋钦宴,本来是想使些钱财美色贿赂手段的,只是徐晋一直以身体欠安为由推脱了,没想到今天主动设宴,竟是一场鸿门宴。

    徐晋淡道:“黄公公日前在查抄濮州县衙时,搜出了知州郭纲盗卖官粮的账薄,其中便涉及宋知府和张同知,而知州郭纲也坦白供认了。张同知还有什么话好讲?”

    张文升瞬时面色惨白,该来的还是来了,该死的郭知州,竟然还留了账本,这回被他害死了。

    赵逢春则忍痛厉声道:“徐晋,本将并未参与盗卖官粮,为何抓我?”

    徐晋冷笑道:“赵指挥真的没有参与?那偷运粮食到范县补仓的事怎么解释?”

    赵逢春面不改色地道:“你这是污蔑,本将何时偷运粮食补仓范县了,本将只是负责押运救灾粮食而已,有账目可查。”

    “账目本官自然会查,若到时查出确是冤枉了赵指挥,本官当面向赵指挥赔礼如何,押下去!”徐晋冷喝一声,张文升和赵逢春便被锦衣卫带下去看押起来。

    史臻和他手下的三名千户站着面面相觑,这时他们终于明白徐晋刚才为什么大言不惭官升两级了。

    徐晋微笑道:“倒是惊吓到诸位了,请坐,大家继续饮宴!”

    史臻等人重新坐下,但望向徐晋的目光都带上了丝忌惮,果然读书人阴险啊,搞个接风宴原来是要抓人。

    “兖州知府、同知、兖州卫指挥使、还有地方官员沆瀣一气,合伙盗卖官粮,已查明的官粮亏空已经高达三万石之巨,简直触目惊心。纪逢春手握卫所兵马,本官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抓捕之。惊吓得诸位,实不是本官的本意,来,本官敬诸位一杯,算是向诸位赔礼!”徐晋说着亲自为吏臻斟了一杯酒。

    史臻连忙道:“徐大人言重了,没想到兖州府的吏治竟然如此糜烂,纪逢春身为卫提挥指使,简直有辱我大明军人的气节,本将羞于此等人为伍啊!”

    大家喝了一杯酒,气氛总算暖和了些,不过离融洽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毕竟这位徐大人刚下令抓了一个正五品的府同知,还有一个正四品的卫指挥使,史臻等人怎能不忌惮。

    徐晋也不以为意,他又不是想和史臻等结交,只要这些家伙配合不添乱就行。

    徐晋吩咐道:“史将军,你带来的三千临清卫,留一千人在范县驻防,城外的两千兖州卫也交由你暂时统率,另外,明天派两千临清卫,随本官押同犯人前往郓城县!”

    史臻心中一动,看来钦差是准备把整个兖州官场连根拔起啊,这下子热闹大了,不过他是东昌府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以爽快地道:“本将领命!”

    驻扎在城外的两千兖州卫官兵,听闻自家指挥使竟被钦差抓了,顿时整个军营都沸腾了。这些卫所官兵都是世袭的,平时和将领一起居住,一起劳作,关系极是紧密,当下便有赵逢春的心腹带头起哄,杀气腾腾地表示要找徐晋理论,要求他释放赵逢春。

    幸好,史臻立即带着临清卫镇压,并且将带头闹事的几个骨干给当场抓捕,徐晋随后也亲临兵营说明情况,这才把事件彻底平息下去。

    第二天一早,徐晋便带着锦衣卫,把张文升、赵逢春、范县令苟放、县丞赖阅经等全部押往郓城县,待和萧淮、黄锦二人会合后,再一同把诸县的犯官押到兖州府治,集中起来一并审理。

    为了安全起见,一路上由两千临清卫随行护送!

第359章 险情

    七月下旬乃夏秋之交,暑热余威犹盛,然后,此刻赵全的房间中正燃着炭炉,炉中炭火红红,炉上正烘烤着几株蘑菇。这些蘑菇已经被烘得干瘪了,甚至已经焦脆。

    赵全虽打着赤膊,但是依旧热得汗流浃背,他捻起一块烘干了的蘑菇,双手用力猛搓,蘑菇顿时碎成粉末状掉落。

    赵全把所有蘑菇都搓成粉沫后装进一个瓷瓶中,正在此时,房间门被急促敲响了。

    “谁?”赵全低喝一声。

    “赵师兄,是我!”混血少女薛冰馨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赵全皱了皱眉,立即往炭炉中倒水浇灭了火炭,然后将炭炉放回不显眼的角落,这才净了手穿着衣服,走过去把门打开。

    薛冰馨奇怪地看着满头大汗的赵全,皱了皱鼻子问道:“什么味道,赵师兄在烧东西?”

    赵全若无其事地点头道:“刚把一些机密的书信烧掉了,薛师妹找我有事?”

    薛冰馨顿时急道:“刚才丘师兄骑马出城了,还暗中携带了二石弓。”

    “白痴!”赵全不禁暗骂一声,今早他已经收到消息,徐晋押着犯人离开了范县前往郓城县,丘富这时骑马出城,还带了二石弓,百分之百是想在途中刺杀徐晋了。

    “追,务必把猴子找回来!”赵全急急跑出房间去,要知道徐晋除了有一百名锦户卫守护,另外还有两千临清卫护送,猴子这白痴分明是找死,弄不好还会让大家暴露。

    薛冰馨正想追出去,忽然停下脚步折返,在桌旁的地上捡起一根干瘪的蘑菇茎,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细长的柳叶眉顿时皱了起来。

    ……

    郓城县距离范县约莫百余里路,徐晋押着犯人天未亮就出发了,幸好天公作美,整天都没下雨,所以当天黄昏便赶到了郓城县。

    郓城县的受灾情况远没有范县严重,不过县中的常平仓却亏空了近七成,官中的三把首都踉铛下狱了,现在县务由萧淮亲自主持,并且在县学中抽调了一名教谕暂代县丞。

    徐晋刚到达不久,太监黄锦便也押着濮州的犯官到达了,下了马后满脸春风地和徐晋打招呼,毫无疑问,黄太监这次立了大功,而且还捞了不少银子。

    当所有犯官都被安排关押进县衙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下了,徐晋安顿下来后便前往萧淮的住处议事。

    萧淮的面色冷峻,他本来就是眼睛揉不得沙子的正直大臣,兖州府的吏治如此糜烂,府官、县官、还有地方卫所沆瀣一气,大肆盗卖官粮,光查明的就高达三万石,还没查明的恐怕十倍之,他如何能不怒?胸中的杀气几乎要溢出来了。

    萧淮沉声道:“子谦,老夫的八百里加急奏本已经得到皇上批复,兵部也核发了调令,河南归德卫毕日即开拨进入山东,届时进驻兖州府治,本官要彻查整个兖州府,将所有魑魅魍魉荡平。”

    “好啊,这些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就该全部抓光杀光。”黄锦拍手道,这货抄家上瘾了,自然觉得抓的人越多越好。

    ……

    滋啦……隆隆……

    一道惨白的电光划破夜空,隆隆的雷声中,大雨倾盆,豆大的雨滴敲击着衙门牢房的屋顶,发出密集的啪啪声响,檐流汇聚成一张庞大的雨幕。

    牢房内,兖州知府宋驰、同知张文升、兖州卫指挥使赵逢春、范县知县和县丞、郓城县三把手、曹州三把手、濮州三把首,十几人济济一堂,也算是一大奇观了。

    宋驰、张文升、赵逢春三人被关在同一间牢房中,其他人同县的各关在一间,隔着铁栅相顾无言,一个个如丧孝妣。尤其是濮州知州郭纲,低头着头连屁都不敢放,正是由于他私留的账本被黄锦查抄到,这才害得宋驰、张文升、赵逢春这三位“大佬”被抓,简直是坑货一枚。要不是有铁栅隔着,赵逢春都想冲过去把这“害群之马”给打死。

    静默了许久,宋驰忽然抬起头自然自语般道:“这雨下得真大,黄河再缺堤一次也是有可能的。”

    苟知县等人不禁面面相觑,赵逢春和张文升却是面色微变,眼神期待而又紧张,还有一丝丝的疯狂。

    ……

    暴雨足足下了一夜,郓城县的街道积水能浸没膝盖,直到上午九时许才完全退去,而下午时份,一骑快马从上游濮州赶来,报称濮州附近的大堤出现管涌渗漏,报请钦差定夺。

    管涌渗漏正是大堤将要发生崩溃的先兆,一旦处理不及时,后果不堪设想,而正好濮州的主官都被抓了,县衙没有人主持大局。

    萧淮不敢怠慢,立即便和徐晋带着锦衣卫发出发赶往濮州处理险情,而太监黄锦则负责坐镇郓城审问犯官,两千临清卫也驻守濮州。

    驾……

    萧淮和徐晋率着三百锦衣卫打马出了郓城县西门,向着濮州方向急驰。

    一名戴斗笠的家伙正牵着马走在进城直道上,见到突然冲出的数百锦衣卫,连忙牵马躲到道旁,待看清被锦衣卫簇拥着的徐晋时,顿时眼前一亮,待锦衣卫马队驰过后,他立即牵转马头衔尾追下去。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一路追踪而来的瘦子丘富,这家伙本来是想路上刺杀徐晋的,奈何徐晋有两千名临清卫护送,丘富昨天一路上都没找到合适的暗杀机会。

    后来徐晋进了郓城县城,丘富由于夹带了二石弓,担心被城门卫发觉,所以便在城外找了片树林躲着过夜,结果半夜大雨倾盘,雷电交交,马匹受惊跑掉了,丘富第二天寻了一个上午才找回。

    丘富找回马后,将二石弓藏在官道旁的草丛中,牵着马打算进城寻找刺杀徐晋的机会,结果刚到城门口就碰到徐晋出城,而且身边只有几百锦衣卫。

    丘富不禁大喜过望,这真是应了那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徐晋,你这次死定了!

    丘富从官道旁的草丛中取回了二石弓,顺着马蹄印急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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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介绍:
大明朝正德十二年冬,徐晋穿越到江西上饶县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童身上。这一年,史上最胡闹的明朝皇帝朱厚照正在边镇宣府游玩。这一年,江西宁王朱宸濠正暗中运作准备谋反。这一年,家徒四壁的徐晋寻求出路,最终选择考科举,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一路过关斩将,却一步步卷入了宁王朱宸濠造反的漩涡……明王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王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王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