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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明王首辅txt下载     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 五香羊杂

    从上山的路上设卡“要钱”,再到找赞助商赞助文会,都可以看出山长并不是个迂腐的老学究,但徐晋毕竟初来乍到,并不了解山长的性情,说不定他是个小气的老头呢?见所出的灯谜和对联都让自己破了,觉得没面子,这时故意刁难一下自己也说不定。

    所以徐晋小心翼翼地道:“原来那副长联是山长所出,学生虽然勉强对出下联,但却远不如上联,另外那十道灯谜我们只猜出了三道。”

    娄纬捋着稀疏的胡子笑道:“你小子也是个滑头,灯谜没猜完是因为韩守成不让你再猜了,还敢赚走老夫五钱银子,这样吧,罚你把那副长联录下来,就用刚才写词的行草。”

    徐晋暗松了口气,只是写幅字倒是容易,点头道:“学生遵命!”

    周围大部分的人都有些不明所以,但谁都看得出,山长明是责罚徐晋,实际却是一种褒奖。

    徐晋走到案前提笔,周围的学员都马上围过来观看,毫无疑问,徐咬定同学已经成为这次文会上最抢眼的黑马。

    上联:驾一叶扁舟,荡两支桨,支三四片篷,坐五六个客,过七里滩,到八里湖,离开九江已有十里。

    下联:饮十年陈酿,执九两壶,斟八七分杯,约六五友人,聊四季事,闻三更天,再喝两盅为求一醉。

    徐晋用行草字体把这副长联录写下来,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上联太特么的难的,简直就是变态难!

    而听山长刚才的意思,上联是他出的,而下联则是徐晋对出来的,难怪山长对徐晋这新入学的学员这么看重,人家确是才华横溢啊,无论是诗词还是对联!

    书院的教习自然都知道这副长联,因为这是山长数年前出来的,直到现在还没有人能工整对出来,当然,现在被徐晋对出了,虽然意境不及上联。

    娄纬仔细看了一遍,这才满意地道:“可以了,且退下吧!”

    徐晋如逢大赦,连忙搁下笔,拱手行礼退出圈子,实在受不了四周学员羡慕妒忌恨的目光。

    接下来又喝了几杯酒,唱完祝酒歌,这次消寒文会便结束了,县尊和山长乘坐藤辇下山,而大部分意犹未尽的书生则继续留在山上交流切磋。

    徐晋正打算下山,却突然被一人拦住了去路。此人徐晋并不认识,约莫十六七岁,身量比徐晋高出半个头,高额尖腮,本来就长得有些返古,偏偏还板着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似的。

    徐晋拱了拱手道:“这位仁兄可有事?”

    “徐晋,明年县试的案首非我莫属,你就别痴心妄想了!”此人说完衣袖一拂便转身下山去。

    徐晋有些莫名其妙,旁边的卫阳介绍道:“那人叫李辰,弋阳人,进入书院才半年已经升到内舍,为人孤高自傲,曾狂言要取明年县试的案首,估计是把徐师弟当成竞争对手了!”

    费懋中轻蔑地道:“不过如此罢了!”

    费懋中十五岁便中了秀才,自然有这样说的资本。

    徐晋淡定笑了笑,他的目标只是通过县试,至于能不能获得案首,他根本不在乎,另外,他对自己八股文的水平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毕竟接触时间短,现在距离明年的县试还有三个月时间不到,能把水平提高到通过县试就不错了。

    众人下山回到书院,由于今天放假,下午不用上课。

    费懋中提醒道:“徐兄,你说过下午要请我和大哥的,可别忘了!”

    徐晋笑道:“放心,忘记不了,这样吧,我现在就回去准备,你们申时末(下午五点)再到我家,绝对不让你们失望。”

    费氏兄弟怪异地对视一眼,莫不成徐晋还要亲自下厨不成?古代一般平民男子都很少下厨,更何况是读书人,不过,兄弟俩心里都隐隐生出些许期待。

    徐晋刚回到住处,便见谢小婉吃力地提着一篮子白萝卜从外面回来。

    “相公!”谢小婉见到徐晋,立即便欢快地加快脚步,小脸红扑扑的。

    徐晋连忙伸手帮抬,谢小婉眼睛瞬时弯成了好看的月芽,别人家的相公可不会这么贴心。

    “相公,消寒文会结束了吗?还没吃饭吧,小婉这就做饭去!”

    两人抬着萝卜进了屋,谢小婉放下篮子便打算去做饭,徐晋连忙拉住她道:“相公不怎么饿,先歇会再煮吧,别累坏了!”

    谢小婉甜笑道:“相公,小婉不累啊!”

    “不累也歇一会,让相公抱抱,今天一个人在家无聊吗?有没有想相公了!”徐晋搂住谢小婉笑问。

    小丫头对相公的情话免役力几乎为零,顿时面红耳赤,浑身软绵绵地坐到徐晋的大腿上,羞涩地道:“相公,能不能别问,好难为情!”

    “那就是不想相公啦!”

    “不不不,想啊,小婉好想着相公呢!”谢小婉说完脸上更如火烧似的,相公太坏了,总让人家说这些难为情的话。

    “嗯,这还差不多,小婉,你摸摸这是什么!”徐晋把那锭银子拿出来。

    “我才不摸,相公你又使坏!”谢小婉低啐了一口,闭着眼睛把脸埋在徐晋怀中,自从某天早上,在某人的诱导之下,摸到某人藏在被窝里的“笔”,小丫头便再也不上当了。

    徐晋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道:“想什么呢,你看看这是什么?”

    徐晋用那锭十两的银锭碰了一下小丫头的脸,后面这才睁开眼睛来看,顿时惊喜地叫道:“银锭,相公哪来的?”

    徐晋笑道:“相公摘了文会的魁首,这十两银子是奖励!”

    谢小婉顿时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相公好厉害啊!”

    “那当然,也不看是谁的相公!”徐晋打趣道。

    “相公一点也不谦虚!”谢小婉掩着嘴笑起来,心里甜丝丝的!

    “还有这个,也是相公猜灯谜赢来的!”徐晋把剩下的五钱银子也塞到了谢小婉的手中。

    谢小婉之前还在发愁银子只出不进,卖田得来的五十五两银,现在只剩下五十两不到,没成想今天相公一下子就赚回来十两五钱银子。

    小丫头把藏在床底下的小陶罐搬出来,撅着小屁股仔细地数了一遍里面的银子,然后才把徐晋给他的银锭和碎银也放进去,小心翼翼地封好,藏回床底下。

    “相公,咱家现在有六十两八钱银子了!”谢小婉一脸幸福地低声道。

    徐晋笑着点了一下谢小婉的额头:“小财迷,咱们家的钱以后会越来越多的,你得换个大箱子装钱。对了,让你买的东西都买了吗?”

    谢小婉点头道:“买了,不过相公说的辣椒是什么东西?小婉问了市集很多商贩,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徐晋心中一动,看来这时辣椒还没传入中国,那算了,没有辣椒也没问题。

    厨房内,新买回来的羊腩都泡在水里,羊杂谢小婉都收拾干净了,全部放在木盒中。

    “相公,买这么多羊腩和内脏回来干什么?咱们又吃不完,放久容易坏掉了!”谢小婉不解地问,今天买的食材差不多花费五钱银子,小丫头可心疼了。

    徐晋笑道:“当然不是自己吃的,相公今天教你做五香羊杂,以后暂时就靠它挣钱了。”

    徐晋前天在临江楼吃了一次骚羊肉,于是便萌生出做羊杂和烤羊肉串的想法,这玩意做法简单,一个人就能完成,而且需要的店面也不用太大,实在没店面便做走鬼档也行。

    前世,徐晋作为一名成功人士,在食方面从来不会亏待自己,正所谓食不厌精,经常自己动手弄些美食犒劳自己和家人,正好他就懂得牛杂的做法。

    虽然牛跟羊有差别,但道理是大同小异。在农耕社会的古代,耕牛是极重要的劳动力,官府是严禁私宰耕牛的,要不然徐晋就直接做牛杂了,所以现在只能退而求次,做羊杂!

    接下来,徐晋麻利地开始制作羊杂了,先把羊腩和内脏淖几次,倒掉血水,再用生姜、杞子、五指毛桃等去腥提鲜,最后切成碎块丢到大铁锅中焖,又加入少量的酒水,五香八角等香料和酱油。

    谢小婉看着自己家相公娴熟的动作,不禁有些目瞪口呆,原来相公除了读书还会做菜?

    徐晋洗干净手轻点了一下谢小婉的前额,笑道:“傻眼了,你看着火候,水少了便加水,两个时辰后把萝卜加进去,继续熬半个时辰就行了!”

    谢小婉点头道:“噢,知道了,相公去休息会吧,这里小婉照看着!”

    徐晋累了一个多小时,再加上早上参加消寒文会,确实很累了,于是便回床躺下休息。

    随着时间推移,诱人的肉香从厨房里飘了出来,在小院中弥漫开来,打外面经过的都禁不住一停下脚步使劲嗅几口。

    “什么东西这么香啊!”

    站在小院门前的费家兄弟惊讶地对视一眼,看来今天有口福了,徐晋不知在弄什么菜肴,竟然这么香。

第32章 试食(求票)

    费家兄弟、卫阳、韩闯站在小院外,闻到里面飘出来的香味,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大宝,徐晋住这是里没错吧?”费懋中回头问站在身后的家丁。

    费懋中身后站着一名青衣小帽的家丁,约莫十六七岁,看上去极为机灵,正是那天帮助收拾打扫房子,徐晋给了五文钱赏钱的那位,名叫大宝。

    由于费氏兄弟不知道徐晋的住处所在,于是便找了他带路。

    “少爷,这小院确是徐公子的住处,小的那天还帮忙打扫来着,没有记错的。”大宝说着又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香气太诱人了。

    费懋贤上前敲了敲院门,片刻之后院门便打开了,开门的正是徐晋,他就知道这个时候上门的肯定是费家兄弟了。

    费懋贤笑道:“徐兄,我们如约来蹭饭了。”

    卫阳则拱手笑道:“徐师弟,我和韩守成不请自来,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大家肯赏脸,求之不得,请进吧!”徐晋微笑着把众人让了进屋。

    大宝提着一篮子水果点心问道:“徐公子,这些东西搁哪好?”

    “大家太客气了,以后空手来便行。”徐晋从大宝手中接过篮子,交给身后的谢小婉。

    家里突然来了这么多男人,而且都是相公书院的同学,小丫头明显有些怯场,低着头接过果篮便放到厨房中。

    “寒舍简陋,大家随便坐便是!”徐晋微笑道。

    这厅本来就不大,摆了一张饭桌,再放些家具物品,空间便更有限了,此时显得有点拥挤,大宝很机灵地退到门外,给大家腾宽一点空间。

    这时,谢小婉拿了几只大碗出来摆开在饭桌上,然后逐只倒进些热水。

    徐晋笑道:“初来乍到,还没准备杯子,大家将就一下。”

    费氏兄弟家教甚好,接过谢小婉递来的碗连声致谢,大师兄卫阳微笑接过,浅浅地抿了一口便放下了,可以看得出卫阳对用碗喝水还是有些在意的,不过修养极佳,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最让徐晋意外的是韩闯,这家伙接过碗便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大口,似乎半点也不介意用饭碗喝白开水的粗鄙,估计也是贫寒出身,但看他的穿着又不像是家贫的人。

    “徐师弟,这位是你的婢女吗?”韩闯打量一眼谢小婉问道。

    谢小婉正端水给门外的家丁大宝,闻言不禁白了韩闯一眼,心里又有点沮丧,小丫头本来就觉得自己配不上相公,现在被韩闯这么一说,就更加没有自信了。

    “小婉乃拙荆!”徐晋说着自己都有点尴尬,像摧残了祖国花朵似的。

    谢小婉低着的小脑袋却抬起了些,示威般扬了扬下巴,仿佛在说:“听清楚了,人家可不是婢女!”

    韩闯尴尬地道:“原来是徐夫人,万分抱歉,在下失礼了!”

    徐晋还没加冠就成婚确实有点早,但这在大明朝并不稀奇,所以卫阳和韩闯倒不觉得特别惊讶。

    “徐兄,厨房中正在烹制什么美味佳肴,竟然这么香?”

    众人闲聊了一会,费懋中终于忍不住问出大家关心的问题,其他人也期待地望来,刚才在院外便闻到飘出来的香味,这时坐在屋中,那浓郁的香味阵阵扑来,更是让人把持不住。

    徐晋神秘一笑道:“今天让你们尝点别开生面的好东西。”

    “那赶紧吧,别卖关子了,在下口水都快流干了。”韩闯不顾形象地舔着嘴唇道。

    徐晋微笑吩咐道:“小婉,去给大家盛些来吧!”

    谢小婉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厨房,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五大碗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五香羊杂便被端了上来,众人都禁不住咕噜地吞了吞口水。

    谢小婉把五碗羊杂分别摆到众人的面前,就连外面的家丁大宝也分到一碗,不过韩闯面前那碗的分量明显要少些,而且大部分都是萝卜。

    徐晋不禁暗暗好笑,小婉这丫头也有小心眼的时候!

    “谢谢徐夫人!”大宝笑呵呵地接过那碗羊杂,也不管烫不烫,蹲在门槛外便大吃起来,不时像河马似的张大嘴呵出一口热气。

    “徐兄,这是何物?羊肉炖萝卜?”

    卫阳看着眼前散发着浓香的食物,却是有些迟疑,因为他看到了有类似于肠子般的东西。

    徐晋直言道:“羊杂!”

    卫阳不禁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要知道在宋朝以前,一直有“士人吃羊,庶民吃猪”的说法,意思就是当官的人吃羊肉,平民百姓只能吃猪这种肮脏的东西,所以说吃羊是种身份的象征。

    虽然后来的各朝代,连皇帝自己也开始吃猪了,但有身份地位的人乃很少愿意吃动物内脏的,卫阳家境优渥,从小到大都没吃过动物的内脏,听闻这碗竟是羊杂,自然有所抵触。

    旁边的韩闯便没那些顾忌,巴唧巴唧就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杂吃个底朝天,赞道:“太好吃了,这羊肉竟然没有那股骚味,徐夫人,能不能再给我盛一碗,要多一些羊杂的!”

    谢小婉见到这位对自家相公做的食物这么捧场,之前那点不满顿时烟销云散了,便进厨房给韩闯再盛了一碗,这回肉明显多了。

    “韩夫人,能不能再给小的一碗?”家丁大宝有点不好意思地把舔得干干净净的碗递给谢小婉。

    费氏兄弟本来也跟卫阳一般,对吃动物内脏有些忌讳,但见到韩闯和大宝吃得美味,再加上香味实在诱人,于是硬着头皮吃了几口,不过很快便停不下来了,同样把碗吃个底朝天。

    卫阳见状便挑了块萝卜吃,不禁眼前亮,很快碗里的萝卜都让他挑着吃光了。

    韩闯见状不以为然地道:“卫元正,这羊肠、羊筋、羊腩都是洗干净了的,嚼起来不知多带劲,真是有眼不识宝,你们大户人家就是毛病多,不吃给我吃吧!”

    卫阳被点破,有点尴尬地道:“韩守成,不讲话没人说你哑巴……那个,徐夫人,再给在下来一碗,要萝卜!”

    “我也再要一碗,羊杂要多!”韩闯连扒几口把碗中剩下的吃完,把空碗递给谢小婉。

    徐晋有些好笑,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忌讳,卫阳不喜欢吃内脏,也实在没必要勉强。

    费懋中吃了三大碗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问道:“徐晋,你这萝卜炖羊杂是怎么弄的,竟然可以这么香,这么好吃,还没有羊骚味。”

    徐晋微笑道:“我这叫五香羊杂,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哦,至于怎么弄的,呵呵,祖传秘方,无可奉告!”

    韩闯眼珠一转:“莫不成徐师弟还打算靠这赚钱?”

    这家伙似乎对赚钱方面的事特别敏感,闻弦歌而知雅意。

    “正有此意,所以大家今天可以免费吃,但以后要吃就得给钱了!”徐晋打趣道。

    韩闯闻言顿时眼前一亮,他家里就是经商的,父亲是个小商人,自小耳濡目染,对赚钱的事都特别感兴趣,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五香羊杂味道极好,而且香味浓烈,绝对能招来顾客,再加上混杂了大量萝卜降低了成本,一般小民也能吃得起,所以这小生意绝对做得,问道:“那徐师弟是准备盘个店面,还是摆街边摊档?”

    “能找到铺面自然是最好的,不过就怕本钱不够!”徐晋答道。

    韩闯笑嘿嘿地搓手道:“徐师弟若是不介意,我爹会很乐意入股的。”

    “那倒没必要,小本经营而已!”徐晋直接拒绝了,这玩意没什么技术含量,很容易就能被山寨,小打小闹,暂时赚些进账可以,他可不打算大搞。

    卫阳暗摇了摇头,韩守成太过热衷于商事逐利,这岂是读书人所为,如今徐师弟也是如此,这满腹才学,倒是可惜了!

    正所谓士农工商,商人的社会地位低,向来被读书人所瞧不起,譬如唐朝著名诗人UU小说的《琵琶行》中就有一句“商人重利轻别离”。

    所以,商人在古代的社会形象就是斤斤计较,短斤缺两,以次充好,眼中没有情义,只有利益的市侩人物。

    当然,真正社会地位低的只是那些为了三餐一宿,日夜奔忙的小商人罢了,那些真正控制行业的大商贾,试问哪个敢小瞧?光就是手中掌握的人脉,就连地方官都要巴结。

    而且,那些体面的大户人家,甚至皇亲国戚私底也经营各种生意,只是自己没有亲自动手,而是找代理人管理生意而已。

    费懋贤皱眉道:“徐兄,经商终是下策,科举才是正道,就不怕耽误你的学业?”

    费懋中更是吟道:“书中自有千锺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徐兄舍本逐末了!”

    这种理论在现代的人看来肯定嗤之以鼻,不过放在古代却不无道理,一个人若是科举高中当了官,这钱财、米粮、女人自然不会缺。

    不过,不能忽略的一个事实是科举的录取率相当低,就拿大明朝来说吧,近三百年的国祚,总共录取的进士才十万出头。

    三百年录取十万人什么概念?估计还不及现在全国一年招聘的公务员。

    所以说,最终能高中当官的读书人只是极少数,绝大部分人穷经皓首,只是科举路上的牺牲品,所以“书中什么都有”那套理论便显得极为可笑了,如果不懂变通,只能抱着书本饿死!

第33章 铺面

    徐晋虽然对费懋中等人的观点不敢苟同,但也不会跟他们争论,点头道:“民受所言极是,但眼下家中既无田地,又无收入来源,总得想办法挣些银子,而且以后生意都由拙荆照料,对在下的学业影响不大。”

    费氏兄弟闻言便也不再规劝,民以食为天,人终究是要吃饭的,他们并不是迂腐的酸儒。

    众人吃饱喝足,又聊了一会,眼看天色渐暗,便起身告辞了,徐晋把剩下的五香羊杂各打包了一份让大家带走,免得留过夜了。

    众人出门时,徐晋见家丁大宝欲言犹止,于是微笑问道:“大宝,有事吗?”

    大宝抓了抓后脑勺嘿笑道:“徐公子,有件事小的也不知当不当讲!”

    徐晋有禁来了兴趣,点头道:“说来听听!”

    “好呐,之前小的跟周管家打前站,来到上饶县买宅子,顺便也看了几家商铺,其中有一家小的觉得挺合适做五香羊杂生意的!”

    费懋贤顿时皱眉斥道:“大宝,你几时懂做生意了,可别胡说!”

    徐晋摆手道:“民献勿怪,听听也无妨,大宝你继续讲!”

    大宝机灵偷看了一眼大少,见后者没继续反对,于是便续道:“那家店面就在西市临街,对面是车马行,人流很旺。店家是个老头,听说他儿子在福建晋江赚了大钱,置了宅子田地,想接老两口过去养老,所以老头打算把店面盘出去。”

    徐晋追问道:“那店面有多大,原来是做什么生意的?”

    “店面纵横两丈左右吧,原来主要是卖面食的,看起来生意还行,对面车马行的车夫运工都会来帮衬!”

    徐晋闻言大为意动,纵横两丈,也就是三四十方大小,面积正好合适,又有固定客源,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忙问:“那老板要价几何?”

    “价钱倒是挺公道的,不过店铺后面还连着宅子,那老头要把宅子和铺面一起盘出,要价六十两银子。”

    徐晋不禁皱了皱眉,六十两银子对他来却是太贵了,现在全副身家才六十两多一点。

    “周管家都说,那地方真的很不错,徐公子可以考虑一下。”

    徐晋点头道:“后面的宅子有多大?”

    “应该有三分地吧,总之是一个厅,后面四间房,还有一个院子。”

    徐晋不禁吓了一跳,古代的房屋都是以亩来计算的,一亩约等于666平方,三分也就相当于两百方,再加上前面的铺位绝对超两百平方,若是在后世,就算是二三线城市,没两三百万恐怕也拿不下,六十两真是超值了!

    殊不知古代历朝的房子都不贵,毕竟地广人稀,自然没有炒房客的市场,像现代中国那样,建国短短几十年,就把房价炒到让老百姓望而生畏的地步,实在是极为畸形的奇葩经济。

    送走了费懋中等人,谢小婉关上院门后,忍不住问道:“相公,你真打算盘下那家店铺吗?”

    徐晋点了点头,他确实极为心动,两百方的大宅子啊,关键还连着店面,那以后小婉照看起来就方便了,不用宅子店铺两头跑,毕竟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起早摸黑的很不安全,而且自己平时下学后也可以帮忙照应。

    谢小婉吃吃地道:“相公,可是大宝说那店铺连宅子要六十两啊,盘下来我们连吃饭的钱都没了,而相公明年还要参加县试,没钱可不行!”

    徐晋点头道:“找个时间我去跟那店老板谈谈,看能不能把价钱压一压。”

    那宅子要是能买下来自然相当划算的,肯定要比现在租房子划算,光房租一年就要二两多,还不如买下来。

    ……

    费家在上饶县城新置的宅子在城北,住在这里的都是本县有头有面的士绅,而且府衙和县衙等行政机构都集中在这里,治安自然是最好的。

    费家的宅子三亩许,三进三出的大院落,大小房间近百。

    此刻,后院的某家厢房内,檀香炉内正香烟袅袅。费如意穿着素色的绣罗裙,十五岁的少女亭亭玉立,线条渐长开的娇躯,体态婀娜,新浴后的肌肤吹弹得破,一头秀发披散在背后。

    丫头入画正站案侧磨墨,看着小姐在纸上写字。费如意的字如她本人一样秀气,充满了大家闺秀的气息,让人赏心悦目。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费如意此刻写的竟是徐晋今天在消寒文会上所作的《卜算子咏梅》。

    费如意写完最后一个字,把毛笔搁下,在旁边的水盆净了手,站在案前默默地欣赏了一会,低声自语道:“这首词与那首《竹石》风格相辅相成,可见徐公子定是个坚韧大气,胸怀抱负之人,他日风云际会……”

    “咯咯咯……”屋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两名十来岁的少女行了进来,正是费如意的两名堂妹费吉祥和费小玉。

    “三姐姐又在想徐公子了,还说对人家没意思!”费吉祥扫了一眼案上那幅字,掩着嘴笑道。

    费如意俏脸微红,嗔道:“四妹,再胡说八道我可不饶你!”

    费吉祥撇嘴道“把人家徐公子今天写的词都摆在案头上了,还否认!”

    “今天消寒文会上出彩的诗词我都抄录了!”费如意辩解道。

    费小玉捏着兰花指,语气夸张地模仿道:“这首词与那首《竹石》风格相辅相成,可见徐公子定是个坚韧大气,胸怀抱负之人,他日风云际会……”

    “咯咯咯,五妹,你学得太像了!”费吉祥笑得前俯后仰,屋内几名丫环都掩嘴偷笑。

    费如意羞恼地去撕费小玉的嘴!

    “哎呀,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我错了,以为再也不敢了!”费小玉被掐了几下,赶忙认错求饶,费如意这才放过她。

    费小玉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撅嘴道:“真是好心没好报,枉人家还送些稀罕的吃食来给姐姐呢!”

    费小玉的贴身丫环观棋把食盒放到桌面上,从里面取出一小碗香气扑鼻的五香羊杂。

    费如意秀气的鼻子吸了吸,问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费小玉眼珠一转道:“这是大哥二哥在外面买的小吃,拿回来让我们尝尝鲜!”

    “替我谢谢大哥和二哥!”费如意夹起一块萝卜咬了一口。

    费小玉和费吉祥无良地对视一眼,凑到跟前问道:“味道怎么样?”

    “挺好吃的!”

    费小玉和费吉祥掩嘴咯咯地笑起来,费如意有点莫明其妙:“你们笑什么?”

    “三姐,差点忘记告诉你,这叫五香羊杂,是大哥和二哥在徐公子家带回来的,听说可是徐公子亲手做的哦!”

    “咳咳……!”费如意差点噎着了,用手帕捂着小嘴把脸转到一边咳嗽,那粉脸胀通红。

    费小玉和费吉祥相视吐了吐舌头,没想到三姐反应竟然这么大。

    费如意咳了一会才止住,恼火地白了两个堂妹一眼,端起茶漱了漱口,淡道:“这五香羊杂好吃是好吃,不过太油腻了,我吃不惯,入画,你吃了吧!”

    费小玉不禁翻了个白眼!

    ……

    第二天下午放学,从书院回来后,徐晋便往西市,找到大宝所说的那家面馆。昨晚经过详细考虑,徐晋觉得有必要把这家店面盘下来。当然,前提是能把价格给压低,要不然买了房子,连周转的资金都没有,还做什么小生意。

    这家面馆看上去很老旧了,不过收拾得挺干净的,门外挂着一条褪色的小幡,上书着:俞记面馆。

    此时正值晚市,面馆内七八张小桌坐了不少人,确实生意不错,一对老夫妻正在大锅前忙碌着煮面。

    “小郎君要吃面吗?”店主俞老头见到徐晋虽然穿着朴素,但文质杉杉,一脸书卷气,便礼貌地问。

    徐晋也不急着说明来意,微笑着点头道:“来一碗吧!”

    “好呐,里面坐下稍等,很快就好!”

    徐晋入店内找了个位置坐下,果然很快面就端上来了,分量很足的,下面用的是肉汤,再加上些葱花和一块煎蛋,味道还挺不错。

    徐晋悠闲地把面吃完,直到老两口闲下来,这才过去结账,乘机问道:“俞老伯,我听说你准备把铺面盘出去吧!”

    俞老头愕了一下,又上下打量了徐晋一遍,试探道:“小郎君想接手?”

    眼前的徐晋虽然看着老成,但毕竟还是太年轻了,而且穿着也不像有钱人家的公子,俞老板自然不认为他有钱接手。

    徐晋谈定地道:“只要价钱合适!”

    俞老头连忙用布擦了擦手道:“那咱们进去里面聊聊!”

    店面有后门直通后面的宅子,徐晋跟着俞老头到了宅子。

    一进门就是一个小院,比徐晋现在住的要大,不过却没有盆栽树木。然而,徐晋的目光却被一串挂在屋檐底下的红色东西吸引了,激动地一指道:“俞老伯,哪是什么?”

    俞老头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家出了山精水怪呢,扭头一看,顿时没好气地道:“那叫蕃椒!”

第34章 辣椒与名将

    俞老头没好气地道:“那叫蕃椒!”

    徐晋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激动了,有点尴尬地笑了笑道:“在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故而有些奇怪。”

    那串挂在屋檐下的红色果实,虽然已经晒干掉色了,但徐晋还是一眼就认出正是后世的辣椒。这可是后来风靡全中国的味道啊,徐晋能不激动吗?

    俞老头恍然道:“我家三儿在福建晋江做生意,去年海上来了一群红毛绿眼的洋蕃,据说是弗……什么鸡国!”

    徐晋脱口道:“弗郎机!”

    “对对对,就是弗郎机,还是你们读书人见多识广!”俞老头干笑两声道:“那些费郎机人在海上漂泊了数年,上岸时一个个落泊得跟乞丐似的,拿着一些西洋玩意逢人就兜售换取食物。

    这些蕃椒种子正是我家三儿从弗郎机人手里换来的,今年年初回来的时候,顺便捎给了我。那玩意长出的果实挺多的,青青红红的倒是漂亮,就是辣得不行,又不能吃,后来老伴要在院子种菜,嫌这玩意占地就全砍了,我便留了些种子!”

    徐晋不禁无语,真是有眼不识宝,幸好还留了种子。

    根据现有的文献资料记载,辣椒是在明朝末年才传入中国的,但实际上正德十一年,费朗机(葡萄牙)人便已经乘船抵达了中国,辣椒这种东西就是他们带进来的,但不知什么原因,史书上记载的传入时间要晚了近百年。

    说不定就是因为俞老头以后把这些仅存的种子弄没了,导致了辣椒的传入时间晚上了上百年。当然,现在被徐晋发现了,自然不会再让这种好东西暂时“绝种”。

    “小郎君,老夫这铺面是要和宅子一起出售的,要价六十两银子,你确定要接手吗?”俞老头显然不想再浪费时间多聊无关紧要的蕃椒,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徐晋点了点头道:“俞老伯,在下确实诚心接手的,不过六十两银子我出不起,四十两如何!”

    俞老头顿时拉下脸,这小子年纪轻轻,砍价忒的狠,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他自然是不肯的,连连摇头道:“不行,六十两银子少一文钱都不卖,不是老汉我夸口,你就算找遍整个上饶县城,都找不到比我这条件好,价格公道的宅子。”

    徐晋点了点头道:“实诚地讲,老伯的铺面确实不错,但说整个上饶县都没比这更好的就有些过了,而且短时间内肯定是没办法盘出去的。”

    俞老头黑着脸道:“盘不出便慢慢等,反正老夫也不急!”

    徐晋拱了拱手:“那叨扰了,告辞!”说完便转身往外走。

    “嘿,小崽子连毛都没长齐,就跟老汉玩欲擒故纵这一手!”俞老头撇了撇嘴,结果徐晋径直走了出去,竟然连头都不回。

    这下俞老头傻眼了,急忙追出去道:“小郎君且慢,价钱方面我们可以再商量。”

    徐晋会心一笑,他刚才察言观色,俞老头虽然嘴上说得强硬,不过眼神却隐约有些逼切,所以徐晋便猜他要急着把宅子出手,所以便故意把价格压得很低,试探他的底线,所以现在徐晋已经可以确定,俞老头确实是急着把宅子盘出去了。

    徐晋商海浮沉几十年,可谓是谈判场上的老手,谈判双方,谁更能沉得住气,谁便占据主动。

    徐晋站定,谈定地回转身来看着俞老汉,后者心里暗暗嘀咕了,这小崽子也不大,咋跟老油子似的。

    “五十五两银子!”俞老头黑着老脸举起一个巴掌晃了晃。

    俞老头一个月前就放出风声要卖宅子了,本来打算卖掉后便赶去福建晋江和儿子过年,谁知到现在还没能盘出去,眼下已经腊月初九了,还有二十天时间就过年,再迟就肯定赶不及了,从这里走陆路到福建晋江少说也得十天八天。

    徐晋微笑道:“四十五两,再多没有了!”

    “那老夫也不卖了!”俞老汉赌气道,大不了不去晋江过年。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老伴的一声惊叫,俞老汉吓了一跳,急忙要跑出去外面的店铺查看究竟,却见一名少年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这名少年约莫十五六岁,长得十分壮实,浓眉大眼,走路虎虎生风,只是眼下却有点狼狈,鼻肿脸青的,身上的衣服乱七八糟的,双手还沾满了血迹。

    这少年见到徐晋愕了一下,又对着俞老汉叫了一声:“叔爷!”

    俞老汉指着少年便骂道:“小兔崽子,是不是又跟别人打架了……你,手上血怎么回事?”

    俞老汉见到少年手上沾着的血迹,顿时老脸都白了,这小畜生不会是杀了人吧!

    少年满不在乎地道:“揍了几个混蛋,鼻血弄手上了!”

    俞老汉闻言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不过倾刻又怒气上涌,抄起院子墙角的一根木棍就往少年身上打去,骂道:“打死你个小王八蛋,整日舞枪弄棒,好勇斗狠,这次是把人伤着了,下次杀了人,你就等着偿命吧。”

    少年站着不躲不闪,任由俞老头的棍子打在身上。

    俞老头气得直顿足,骂道:“小畜生,这次又打了什么人?”

    “城皇庙那帮臭乞丐平日总是偷拐骗,老早就瞧不顺眼了,今天正好碰着他们干坏事,所以就出手教训了他们一顿!”少年梗着脖子道。

    徐晋闻言不禁重新打量了这位不良少年一遍,瞧不出这小子倒有一副侠义心肠。

    俞老头闻言气不由消了些,原来是一帮乞丐,那帮家伙自身也不干净,即使被揍了也定然不敢报官,就怕会暗中报复。

    “小畜牲,臭乞丐干坏事碍你什么事,官府自然会管,犯得着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少年撇嘴道:“就是官府不管我才管的,大丈夫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

    俞老头气得又往少年身上砸了一棍子,骂道:“小王八蛋,叔爷是没办法管教你了,你找你老子去!”

    少年闻言顿时有些惧了,讪道:“叔爷,我才不找爹,我明年便去考武举!”

    “嘿,把你这小崽子能得,毛都没长齐去考武举,小心被人揍得爬不起来!”

    少年不服气地道:“叔爷休得小瞧人!”

    “滚进去,别在这丢人现眼!”俞老汉气咻咻地道。

    少年走了两步,忽指着徐晋道:“叔爷,此人是谁?长得真娘!”

    徐晋不禁满头黑线,也有种抄起大棍揍这小王八蛋一顿的冲动。

    俞老汉骂道:“关你屁事,快滚,看到你就心烦!”

    少年不以为意,对着徐晋挥了挥拳,道:“我叫俞大猷,打遍西市无敌手,你是来买我叔爷家宅子的吧,现在听好了,惹敢占叔爷的便宜,我的拳头可认不得你!”

    俞老汉举棍便要打,这少年才加快脚步溜进屋里。

    徐晋哭笑不得地摸了摸下巴,这小子是个刺头啊,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捕捉到什么,连忙问道:“俞老伯,刚才那位是你侄孙?”

    俞老头尴尬地点头道:“正是,那小崽子向来无法无天,倒让小郎君见笑了。”

    “他叫俞大游?还是酋犬的猷?”

    俞老头疑惑地看了徐晋一眼道:“老夫识字不多,不过那小崽子的名字倒是认得,确是有个犬字!”

    徐晋心中一震,难道这小子就是史上赫赫有名的抗倭名将俞大猷?

    明朝史上,正德之后的嘉靖年间正是倭患最严重的一段时期,来自日本的倭寇不断侵扰东南沿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段时期涌现了一批抗倭名将,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戚继光和俞大猷,两人均是战功兢兢,让倭寇闻风丧胆的猛人。

    俞老汉见徐晋神色古怪,皱眉问道:“莫非小郎君认识大猷?”

    徐晋神色恢复正常,摇了摇头道:“不认识,只是觉得这位俞兄长相不凡,将来可为绝代猛将!”

    俞老汉哂笑道:“小郎君还会看相不成,那小子好勇斗狠,不知哪天就栽了。”

    徐晋微笑不语,也懒得争辩,如果这小子确实是史上的俞大猷,日后成为名将是肯定的。

    “哎,小郎君,不如这样吧,咱各退一步,五十两银子,你要诚心想买,咱们就成交!”俞老头显然担心侄孙俞大猷得罪那些乞丐会寻衅报复,于是主动提出降价。

    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还是赶紧把宅子盘出去,尽快搬走为妙了。

    徐晋的心理价位其实也在五十两左右,之前故意把价格压到四十两,只是为了增加谈判的优势,闻言故作沉吟了片刻才咬牙道:“好吧,五十两便五十两,再多我也拿不出来!”

    俞老头连忙道“行,那咱们明天就到县衙公证,签订契约文书!”

    俞老头担心徐晋会反悔,其实徐晋更担心俞老头反悔,所以马上便答应了。

    大家约定好明天碰头的时间,然后徐晋顺便向俞老头讨了些辣椒的种子,这才施施然地离开了。

第35章 中下

    第二天,徐晋下午告假了半天,与俞老头到县衙办理了房屋过户契约,双方当场结清了银子,由于是买卖双方直接交易,所以中介费也省了,算上房子价格和契税,徐晋总共支出了五十二两银子。

    于是,徐咬定同学的身家老底又变回八两银子多一点,到时再稍微翻新一下店面,剩下的钱怕是刚够周转,但愿开市顺利赚钱吧,否则只能喝西北风了。

    由于要余留时间让俞老头腾空宅子,所以双方约定最迟腊月十六前完成交接,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徐晋便沉下心来在书院中读书。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走,县城里的年味越来越浓了。

    大明正德十二年,腊月十四日,徐晋迎来了穿越到大明朝后的第二场小雪,同时也迎来了信江书院的第一次每月例考。而从腊月十六号开始,书院会放年假,直正第二年正月十六才会重新开学,假期长达一个月。

    腊月十五日下午,亦乐堂内赵教习眉头紧锁,案面上正摆放着徐晋这次例考所作的八股文章,分数评级只有“中下”,换而言之,就这水平是根本过不了县试的。

    本来考试之前,赵梦阳还对自己这个新入门的弟子信心十足,谁知考出来的结果却是让人大跌眼镜。徐晋的试帖诗和策论都写得不错,均获得了“上”的评级,偏偏八股文章只得了“中下”,而科考主要看的就是八股文,连经义这一项都通不过,后面的就算得分再高也休想过关。

    这时,徐晋走进了亦乐堂,来到了赵教习的案前站定道:“赵师,您找弟子?”

    赵梦阳点了点头:“徐晋,这是你这次例考的文章,作何感想?”

    徐晋瞄了一眼卷子上朱笔批的“中下”,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不过还是有些尴尬,道:“弟子惭愧!”

    赵梦阳轻敲了敲卷子道:“为师不怕直说,如果年后回来的一月份例考,你的文章还是这种水平,还是再磨砺一段时间,等后年再参加县试吧。”

    赵教习虽然说得委婉,但潜台词很明显:以你现在的水平还不够格参加明年的县试。

    徐晋晓是心理素质好,此时亦禁不住脸有些发烧,点头道:“谨记赵师教诲,弟子会加倍努力的。”

    坐在邻桌的方兴生嗤笑道:“科举取士靠的是经义文章,诗词对联等只是小道,作得再好也不顶用。”

    上次的消寒文会徐晋出尽风头,方兴生被人背后嘲讽有眼无珠,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现在终于寻到机会贬损徐晋,自然是不会放过。

    赵梦阳顿时面色微沉,正所谓自己的孩子自己打得,别人却不能碰,方兴生当众讽刺徐晋,赵教习自然不干,淡道:“徐晋,你目前的八股文水平确实难通过县试,但为师闻说,你月初才开始接触这方面,所以得了“中下”还说得过去,正所谓知耻后勇,希望放假这段时间你不能松懈,争取迎头赶上。”

    方兴生顿时被噎得无语,徐晋若是月初才接触八股文,到现在才半个月时间,能考出“中下”的水平确实已经不错了,而且他对自己那位同窗郭百川的水平也十分了解,考了一辈子都未曾通过院试,自身水平有限,如何能教出高水平的弟子。

    “卷子你拿回去,自己认真反省总结,嗯,还有这是你大师兄卫元正的例考文章,一并拿回去揣摸学习。”赵教习把两份卷子都递给了徐晋。

    徐晋瞟了一眼大师兄卫阳的卷,但见上面用朱笔批着“上”字,不禁暗汗,大师兄不愧是考霸。

    古代的评卷方式不会给出具体分数,一般只给出等级,分别是:上(上上、上、上下)、中(中上、中、中下)、下,评分低于“中”就代表不及格。

    “是,学生谨记!”徐晋接过两份卷子退出了亦乐堂,暗暗捏紧了拳头。

    徐晋打算回讲堂,经过墨香亭时,见到一群内舍的学员,正拿着刚发回来的例考卷子在那讨论,其中一人正是那个李辰。

    “李兄,这次的文章得了“上下”,排名甚至比上舍的某人还要靠前,嘿,明年县试的案首非李兄莫属了!”

    “预祝李兄摘得县试案首!”

    李辰这次显然考得不错,一众同窗都在恭维他。李辰嘴上谦虚着,但却难掩脸上的得色,那张丑陋的脸仰得高高的。

    徐晋正想走过,亭中的李辰却瞧见了他,高声叫道:“那不是摘得消寒文会魁首的徐咬定吗?大家正在讨论这次例考的文章,何不进来交流一下?”

    徐晋才拱了拱手道:“在下还有事!”继续行过。

    “徐同学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你手里拿的可是这次例考的卷子?岂不正好让大家见识学习一下!”

    徐晋没有鸟他,径自走远了。

    “嘿,这徐晋也太目中无人了,竟然不给李兄面子!”

    “人家是文会魁首,山长都对他赞誉有加,听说当时文会上,山长还开玩笑让县尊点他为案首呢!”

    李辰轻蔑地嗤笑道:“就徐晋的经义水平想夺县试案首,作梦吧,你们知道他这次例考拿了什么评分?”

    众书生顿时来了兴趣,忙追问:“李兄有内幕就别卖关子了!”

    李辰嘿了一声,吐出两个字:“中下!”

    “才中下啊,连我都不如!”

    “没想到徐咬定的诗词这么好,文章却一塌糊涂!”

    “切,诗词水平高顶什么用,这次县试案首非李兄莫属了!”

    李辰傲然负手而立,信江书院虽然不是县学,但却代表了全县的最高教学水平,上饶县历年县试的案首,大部分都出自信江书院,所以在信江书院中拿到内舍第一,极大可能成为县试的案首。

    ……

    腊月十五日夜晚,铅灰色的天空又下起了小雪,雪屑像精灵般飘入千家万户,发出淅沥的细碎声响。

    费家前院的客厅内暖意融融,红泥小火炉中炭火正旺,炉上架着一壶小酒,酒香外溢。

    费宏、费采、赵教习三人对席而坐,桌上摆着各色干果,还有一碟花生米。

    “梦阳,现在铅山县附近盗贼横行,治安极差,你真的打算回乡过年?”费采面带忧色地问。

    赵教习与费采是同乡兼好友,又是同年进士,彼此极为相熟,明天书院就要放假了,赵教习打算动身回铅山县老家过年,所以今晚特意来费府小坐聚话。

    赵梦阳小酌了一口,无奈道:“家有高堂,为人子岂有不回乡之理!”

    正所谓百善孝为先,费采闻言也不再劝,提醒道:“那梦阳兄要多加小心!”

    赵教习点了点头:“我自省得,倒是你们更要多加小心,宁王反意已露,对你们又是恨之入骨,恐会再下毒手。”

    费宏淡定地道:“有劳梦阳提醒,但上饶县乃广信府治所在,墙高城深,而且离城不远就是千户所,宁王就算再嚣张也断不敢遣贼冲击上饶县城。

    日前老夫收到巡抚孙遂来信,他已经上奏请兵,相信铅山县的匪乱不久后就能平定,而且孙巡抚还暗中作了布置,宁王理应不敢轻举妄动。”

    赵教习欣喜道:“幸亏有孙巡抚等有识之士制肘,否则宁王更要无法无天了。”

    费采叹道:“奈何,今上终日嬉游玩乐,宠信奸臣,若当日听从我大哥劝,不允许宁王恢复三卫,何至于今日。费某在此断言,宁王他日必反!”

    费宏轻咳一声道:“子和慎言!”

    费采端起酒杯郁郁地喝了一口,仔细算来,他与宁王是连襟关系,因为两人都娶了上饶县大儒娄谅的一女。

    正是由于这种关系,之前宁王还想通过费采,劝说费宏同意他恢复三卫,当时费宏可是内阁大学士,手中的权力很大。然而费采深明大义,并没与宁王同流合污,反而支持大哥费宏阻挠宁王恢复三卫。

    正因为如此,宁王恨极了费宏和费采兄弟,让奸臣进谗言污蔑费宏,说他以权谋私,把自己堂弟费采留在翰林院当官。

    费宏逼于无奈,干脆辞官不做,费采也赌气跟着大哥一起辞官回老家。

    三人沉默了片刻,费宏岔开话题道:“梦阳,老夫听说徐晋现在你门下,刚进书院便一鸣惊人,前不久还摘得了消寒文会的魁首。”

    赵教习点头道:“确实如此,徐晋思维敏捷,诗才毋容置疑,但是经义水平就不敢恭维!”

    “哦,此话怎么讲?”费宏连忙问,他对徐晋的印象极佳,加上当日在船上,徐晋夫妻帮了大忙,说是救了费家上下几十口也不为过,自然心中感激。

    赵梦阳摇了摇头道:“这月的例考,徐晋的试帖诗和策论都得了上等,惟独经义文章考了个中下等。”

    费宏和费采都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水平可过不了县试啊!

    “我听说徐晋以前村子里的夫子只是个童生,怕是水平有限,以梦阳兄的学问,以后悉心教导,徐晋定能突飞猛进!”费采道。

    赵教习苦笑道:“子和休要戴高帽,我可没本事让徐晋必过明年县试,更何况开始放年假了,我年后才会从铅山县回来,这一个月时间只能靠他自己了!”

    费宏沉吟了片刻道:“子和,你明天让懋中请徐小友来家中小坐!”

第36章 开张

    腊月十六日,尽管昨晚攻书到凌晨,徐晋还是起了个大早,因为今天要搬家了,而且徐晋还准备今天下午试营业。现在手里的银子不多了,打后一段时间内的收入来源都得靠那家小店,徐晋不得不谨慎对待。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商场如战场,徐晋向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所以在等待俞老头腾空宅子这段时间,他已经找人重新修缉了一遍店面,换上新的桌凳和餐具等,今天上午只要把家搬过去,下午便可以开铺营业。

    勤奋的小丫头天未亮已经起床了,煮完早餐后,甚至把羊杂萝卜等食材也买了回来,此时正在收拾打包行李。

    “相公,你昨晚读书到深夜凌晨,这么早起床干嘛,仔细又病倒了!”谢小婉取来衣服替徐晋穿上。

    徐晋笑道:“相公现在天天锻炼,身体比以前好多了,那就这么容易病的,再说今天要搬家,不起来帮忙怎么行,累坏我家娘子,相公会心疼的!”

    谢小婉娇憨地白了徐晋一眼,小脸泛起一层红云。这段时间伙食好了,小丫头明显丰腴了些,肤色不再是初见时那种微黑泛黄,两边脸颊是少女特有的粉嫩腮红,更加好看了,眼睛大而有神。

    徐晋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谢小婉的脸蛋,滑滑的,后者羞涩地白了相公一眼,转身端来了热水替相公洗脸。

    唉,堕落啊!

    徐晋在谢小婉的服侍下洗涮完毕,照例在小院中慢跑了半小时,然后是晨读,正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是最好的记忆时间,又怎么能浪费掉。

    吃完早餐后,徐晋找到房东清退房子,虽然只住了十来天,但交去的租金肯定是没得退的,倒是退回了两百文钱的押金。

    幸好家里的置的物品不算多,花十文钱请了个脚夫,来回几趟就把所有物品用板车送到西市的宅子中。

    这栋宅子要比原来租住的要大得多,更加宽敞明亮,关键还是自家的宅子了。

    谢小婉兴奋得像只小鸟般跑进跑出,自打卖了徐家村的田地搬到县城,小丫头其实心里一直非常忐忑,担心日后在县城站不住脚,而在村里又无退路了,一旦相公科举不中,情况会越来越糟糕,弄不好要流落街头。

    而现在自家在县城买了宅子,还有一片铺面,生活充满了希望,小丫头自然欢欣喜雀跃,幸福都写在了小脸上。

    徐晋站在院子中,微笑地看着整理新家的谢小婉,心里充满了温馨,同时又有些恍惚,穿越了五百多年的时空,自己在大明朝有了个家,家里还有个她,不知远在时空那头的家人现在过得如何?

    其实徐晋穿越前,家中老父前几年已经走了,走得十分安详,享年八十又一,正常的寿终正寝,而一对儿女都已经成家,所留下的家产也足够他们过一辈子富足的生活,所以对于时空那头的家人,徐晋没什么好牵挂的。

    太阳越升越高,阳光稍稍驱散了寒意,昨天下的那场小雪早已消融掉。

    徐晋对着天空的朝阳挥了挥拳头,活在当下,这一世他又有了要守护的人,自当努力活得更好。

    ……

    小店的对面是恒丰车马行的分号,听说后台能量很大,几乎垄断了整个江西地界的运输生意,包括货运和客运。

    近日临近年关,车马行的生意反而更红火了,有人搭乘马车返乡,而周围乡镇的农产品又源源不断地往城里运。

    阎老蔫是车马行的一名老车夫,今天刚从附近乡镇拉了一大车冬白菜回来,卸完货已经过了中午,饥肠辘辘的他走出车行,习惯性往对面的“俞记面馆”行去,准备来碗热腾腾的肉汤鸡蛋面驱寒。

    然而,当阎老蔫走到门前,发现大门紧锁,这才醒起俞老头已经把宅子盘出去,搬到邻省福建晋江享清福了。

    阎老蔫怅然地摇了摇头,惋惜以后再也吃不到五文钱一碗的肉汤鸡蛋面了,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吸了吸鼻,疑惑地道:“什么味道?”

    这时一阵阵的诱人的香味飘过来,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阎老蔫咕噜的吞了吞口水,仔细地辨别了一下,发现那香味似乎是从俞记面馆中飘出来的,连忙走到门前,把鼻子凑到门缝使劲吸了吸。

    正在此时,店门的一板门板突然打开了,谢小婉被正伸到跟前的一张脸吓得惊叫退后。

    阎老蔫同样吓了一跳,待发现开门的是名小姑娘,尴尬地干笑两声道:“小姑娘,里面煮什么东西这么香?”

    后面正拿着一面旗幡准备挂到店面的徐晋眼前一亮,意识到有顾客上门了,开门见客,好兆头哈!

    “老哥这是打算吃饭吗?”徐晋微笑着迎了出来,眼前这位穿着破旧的棉袄,满脸风霜,手上还满是老茧,一看就是对面车马行的车把式。

    阎老蔫探头看了看店里,发现桌凳都是新的,收拾得干干净净,真有点不习惯,讪笑着问:“小老板,你们这卖什么的,有面条吗?”

    “有啊,到里面稍坐,马上给你弄好,小婉,给老哥倒碗水!”

    招揽客人对徐晋来说只是小菜一碟而已,麻溜得很!

    阎老蔫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店里拣了张靠边的桌子坐下,心里却是暗嘀咕,这位新来的小老板这么年轻,能做得好吃吗?不过闻着这么香,应该不会差吧!

    徐晋把写着五香羊杂的小旗挂到了店外的灯笼下。

    见到徐晋走回来,阎老蔫忍不住问道:“小兄弟,你们锅里炖着的是啥,这么香?”

    徐晋笑着把锅盖揭开,一锅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的五香羊杂便露了出来,瞬时间香气更加浓烈了。

    阎老蔫走到锅前探头瞅了瞅,愕然道:“萝卜也能煮得那么香?”

    徐晋笑道:“不是萝卜那么简单,这是我徐家独门秘制的五香羊杂,老哥要不要偿一碗?”

    阎老蔫使劲吞了口口水,点头道:“那给我来一碗,等等……多少钱一碗!”

    “不贵,十文钱一碗!”徐晋微笑道。

    阎老蔫不禁翻了个白眼,十文钱一碗还不贵?十文钱可以买多少斤萝卜了,当我傻啊!

    阎老蔫摆了摆手,退回座位坐好,徐晋也不以为意,锅盖也不盖了,就那样敞开着,让香味散发出来。

    “嘿,十文钱,再香老子也不吃!”阎老蔫心中冷哼,却又不争气地吞了吞口水,肚子咕噜直叫。

    “小姑娘,面还要多久?”阎老蔫不爽地催促道。

    “马上就好了!”谢小婉第一次当老板娘,显然有点局促,显得手忙脚乱的。

    徐晋走到灶前温言道:“不用急,慢慢来,就当平时一样就好!”

    谢小婉甜笑着点了点头:“相公,我行的!”

    徐晋本来只打算卖五香羊杂的,但考虑到这店以前卖面,若是贸然断了,恐怕会丢失许多熟客,于是便继续兼卖面,只是这样怕小婉一个人忙不过来。

    面条都是早上做好的,羊肉汤也是现成的,所以不用多久,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便做好端到了阎老蔫的面前。

    阎老蔫看了一眼分量,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分量倒是足,只是不知味道如何!”

    徐晋自信地看着阎老蔫动筷,汤是熬了几小时的羊肉高汤,加入香葱和鸡蛋,只要面条不煮老,味道绝对不会难吃。

    果然,阎老蔫显然对味道很满意,哗哗几口便把一大碗面吃光了,连汤都不剩,把嘴一抹,道:“再来一碗!”

    徐晋偷偷地向谢小婉竖起在拇指,小丫头眼睛顿时笑成了弯月芽,甜甜地哎了一声:“老伯稍等,马上就好!”

    接下来又有几个食客进店了,都是点面条吃,至于那五香牛杂一问价,听闻要十文钱一碗,均是摇头摆手。

    徐晋有点郁闷了,主打产品反而没人问津,不过这也难怪,来这里吃饭的都是底层人士,一天也就赚个四五十文钱,你让他花十文钱吃一碗萝卜,肯定是不干的。

    “相公,要不以后咱们就卖面条算了!”

    小丫头连续做了五单生意,进账二十五文钱,一边搓面团,一边笑得跟花似的,真是个容易满足的丫头。

    徐晋自然不满足于此,一碗面卖五文钱,净利还不足一文钱,一天卖出两百碗才赚一百多文钱,累死累活的太不划算了,更何况一天就未必能卖两百碗,古代可没有现成的干面条卖,都是自己和面粉现做的,极为耗费时间。

    所以,徐晋估摸着,一天能卖一百碗就不错了,一天下来累成狗,利润还不够一百文钱。

    “徐兄,今天开张也不提前打招呼,太不够意思了!”

    徐晋正忙碌着招呼客人,抬头一看,便见费家兄弟笑吟吟地站在店门外,身后还跟着两名小厮,大宝和那天赶马车的小厮茗烟。

    徐晋连忙热情地把他们招呼进店内。

    “快,给我们每人来一碗五香羊杂,闻到这香味就流口水!”费懋中一坐落便道。

第37章 小财迷

    “快,给我们每人来一碗五香牛杂,闻到这香味就流口水!”费懋中一坐落便道。

    徐晋亲自给费家兄弟各盛了一碗羊杂。大宝和茗烟是下人,自然不敢和主人同坐,只能站在旁边伺候。

    “大宝,茗烟,这边还有空桌,你们也甭站着,坐这里吧!”徐晋招呼道。

    大宝和茗烟都有点受宠若惊,犹豫地望向两位少爷,费懋中挥了挥手道:“去吧,就知你们嘴馋!”

    大宝和茗烟嘿嘿一笑,麻利地各自盛了一碗五香羊杂,别人不知道徐晋是读书人,他们可是知道的,而且徐小公子连老爷都很看重,他们怎敢动劳徐晋侍候。

    吃完两碗面条的阎老蔫看到邻座的费氏兄弟吃着香喷喷的羊杂,一边赞口不绝,不禁暗暗嘀咕了:“萝卜而已,有哪么好吃吗?敢情大户人家的少爷平时吃惯了山珍野味,萝卜吃着觉得新鲜吧!”

    阎老蔫再看那两名家丁,更加夸张,吃得嗒嗒直响,汁水泗溅。此时大宝那货正好夹起一大块羊腩放进嘴里,香喷喷的大嚼起来。

    阎老蔫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原来不全是萝卜,还有这么大块肉啊!!

    阎老蔫在车马行当车夫,工钱都是日结的,没有固定收入,走多少趟车便拿多少钱,平时一天下来也就四十文钱左右,勉强够养家糊口,日常一个月才舍得吃一次肉。

    “老板,给我也来一碗五香羊杂!”一名食客应该是见费家兄弟等吃得香,也忍不住点了一碗。

    阎老蔫今天的收入还算不错,出了四趟车,赚得六十文钱,于是咬咬牙也要了一碗五香羊杂。

    当一大碗香喷喷的五香羊杂端到面前,阎老蔫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羊腩送入口中,浓郁的香汁顿时顺着味蕾蔓延开去,只觉越嚼越香,差点连舌头都吞进肚子里。

    这形容或许有点夸张,但对于一个月才吃一次肉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神仙般的享受,不挨过饿的人根本体会不到这种滋味。

    不知不觉间,大碗的萝卜羊杂都进了肚子,阎老蔫看着碗中还剩几块的萝卜和羊杂,犹豫地舔了舔嘴唇,最后还是摸出自己平时带餐的便当,把剩下的半碗五香羊杂倒进去,准备带回去给婆娘和几个儿女尝尝。

    “老板结账!”阎老蔫摸出二十枚铜钱拍在桌面,正准备离开。

    徐晋忙叫道:“老哥稍等!”

    阎老蔫愕然道:“给少钱了吗?”

    徐晋微笑道:“那倒没有,差点忘记告诉你,本店新开张优惠,花费满二十文钱,赠送一碗五香羊杂,只限今天哦!”

    阎老蔫惊喜道:“真的假的?竟还有这等好事?”

    徐晋直接盛了一大碗羊杂来,阎老蔫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道谢,把一碗羊杂都倒进便当中,兴高采烈地走了。

    “老板,给我也来一碗五香羊杂!”

    “我也要一碗五香羊杂,嗯,再加一碗肉汤面!”

    店内其他食客见别人吃得香,本来就有些意动,听闻竟然还有买一送一的优惠,顿时都纷纷点上一碗五香羊杂,消费不够二十文的,干净还多点一碗肉汤面。

    这就是消费者的跟风和占便宜心理,譬如马老板搞了个双十一,那些剁手党为了凑单,结果最后多买了一堆不需要的玩意。

    瞬时间,谢小碗那丫头忙得团团转,和面、搓面、拉面、下面……大冬天的热得直冒汗,不过脸上却全是笑容。

    对面车马行的车夫搬运工们显然从同行处得到消息,都陆续跑来这边店里用餐,一方面为了尝鲜,一方面自然是为了价值十文钱的赠品。

    再加上附近不少进城办年货的乡民路过,见到这店铺生意那么旺,也跑来凑热闹,一时间几十平方的小店挤满了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费氏兄弟不禁傻了眼,最后干脆躲到后面的宅子中,而大宝和茗烟两名家丁则主动帮忙,要不徐晋小两口根本忙不过来。

    结果只是半个时辰左右,那一大铁锅的五香羊杂便卖精光了。

    徐晋大声道:“各位,今天的五香羊杂已经卖光了,开业优惠结束!”

    “不是吧,那再现做啊,我都排了很久了,这时跟我说没有。”后面排队没买到的都埋怨起来。

    徐晋歉然道:“实在对不住了,本人家传的五香羊杂工序繁复,光是炖就要花几个时辰,大家可以明天再来,为表歉意,吃汤面的可以免费加一个蛋。”

    “噢,这还差不多!”后面排队的听闻还有优惠,顿时心理平衡了些。

    随着人群渐渐散去,徐晋终于可以闲下来喝口水,小丫头还在卖力地和着面,那小腰儿一拧一拧的,动作越来越娴熟了。

    徐晋见有大宝和茗烟在帮忙,于是便道:“小婉,我到后面去陪陪客人!”

    谢小婉点头道:“相公你去陪费公子他们吧,这里有我照看着!”

    徐晋转身返回宅子,心里暗暗琢磨,看来得招一个帮工才行,要不然小婉一个人忙不过来。

    徐晋回到内宅,费氏兄弟都在他的书房,两兄弟正静悄悄,也不知在干什么,连徐晋走进来也没察觉。

    徐晋走进一看,顿时恍然!

    近段时间,徐晋闲暇之余便根据回忆默写金大侠的《射雕》,顺便当练习小楷书法,只写了前面的十回。

    此时费家两兄弟显然看得入迷了,直到徐晋轻咳一声,两人才回过神来。

    “徐兄!”费懋贤尴尬地把手中的稿纸放下,不征得别人同意就阅读别人未曾公开的文稿,乃非常失礼的事。

    费懋中也有点尴尬地道:“我们偶然看到这些随便摆放的文稿,忍不住就看一下,没想竟然看入迷了。”

    徐晋微笑摆手道:“无妨,闲暇消遣之作而已,看便看了!”

    费氏兄弟相视一笑,费懋中钦佩地道:“原来徐兄在创作小说,而且写得引人入胜,笔力堪比大师罗本(罗贯中)!”

    正所谓唐诗宋词,明清小说,明清时期章回体小说兴起,小说大师罗贯中在元末明初的时候就创作了四大名著中的《三国演义》,另外还有《隋唐两朝志传》、《残唐五代史演义》、《三遂平妖传》等,是个了不起的牛逼人物,大神级的存在。

    徐晋暗汗道:“民受过誉了,在下又怎么能与罗先生相提并论,对了,你们今天找我有事吗?”

    费懋贤点头道:“家父约你今天到家里小坐!”

    徐晋不禁暗暗奇怪,费宏找我干嘛?摇头道:“今天小店开张,怕是抽不出时间,改为明天如何?”

    费氏兄弟神情古怪,自己老爹可是曾经的内阁大学士,现在虽然辞官致仕,但在仕林中的影响力还是不容小瞧的,其他人投拜贴都未必能获他老人家接见,这小子倒好,敢情赚钱比这重要。

    “好吧,那我回复家父!”费懋贤无奈地道。

    费懋中却恋恋不舍地拿起那沓文稿道:“徐兄,这些文稿能不能让我拿回去看,看完了便马上还你,绝对不会外泄!”

    徐晋点头道:“可以,不过还没写完!”

    费懋中喜道:“哈哈,那徐兄赶紧写,我看完了再来拿后续!”

    徐晋不禁无语,这小子跟自己越来越不客气了,催更既不投票,又不打赏,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费氏兄弟便告辞离开了,徐晋也回到店铺帮忙。

    晚上七点左右,五香羊杂店便关门了,第一天的试营业结束,大获成功!

    尽管累得腰酸背痛,谢小婉那小丫头还跟平常般服侍徐晋洗浴,干完家务活后,这才趴在床上美滋滋地数铜钱。

    “相公,今天我们赚了一千二百三十文钱,才半天时间就赚了一两多!”谢小婉欣喜地抬起头道。

    徐晋拍了一下谢小婉撅着的小屁股,笑道:“小财迷,瞎高兴啥,成本还没扣除呢!”

    今天统共卖了一百多碗肉汤面,五十来碗的羊杂,其中差不多一半是赠送的,所以实际赚得并不多,扣除成本恐怕只赚了两百文钱左右。

    不过,这对谢小婉来说已经非常多了,半天时间赚两百文钱,她以前想都不敢想,若是天天能赚两百文,一个月下来能净进账六两银子,所以小丫头已经万分满足了,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确实,一天赚两百文钱,在明朝已经算是比较高收入了,一般城里人的月收入才二两银子左右。

    谢小婉又把铜钱数了一遍,然后用绳子串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钱瓮里。存钱显然是件很幸福的事,特别是看着钱瓮里的钱慢慢多起来,小丫头现在就是一脸的小幸福。

    “等存够钱,就回徐家村把卖了的祖田买回来,小婉努力,你一定能做到的!”谢小婉盖好钱瓮的塞子,然后又放回床底,想想可能觉得不安全,又抱着钱瓮到处转。

    徐晋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真是个小财迷!

第38章 到访

    第二天一早,徐晋照例晨运早读,然后便出门前往费府,店铺则交给谢小婉自己打理。

    费府在县城的北街,徐晋虽然没去过,但以费阁老的名气,随便在街边打听一下便知。

    徐晋来到费府门外,但见朱漆铜皮的大门,两边各有一座威武的石狮子,真正的高门大户,庭院深深,不是普通人家能比,徐晋估计这幢宅子少说也得上千两。

    徐晋上前握住黄澄澄的门环敲了敲,片刻之后大门缓缓打开,一名约莫三十来岁的门房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徐晋,喜道:“原来是徐小公子!”

    这名房门当日也在大船上,所以认得徐晋。

    徐晋微笑着点了点头:“徐晋应约来访,麻烦代为通传一声。”

    “老爷交待过了,徐小公子来了便请进来!”房门把大门打开,友善地把徐晋迎了进去。

    大户人家规矩十分讲究,下人各施其职,房门把徐晋领进门后,便有其他家丁带他到客厅。

    “徐公子稍坐,小的这就去通知老爷!”家丁给徐晋斟了杯茶,便往内宅请费宏。

    片刻之后,家丁返回,态度更加热情了,恭敬地道:“老爷让徐公子到书房,请跟小的来!”

    一般情况下,主人会客都会选择在前面的客厅,只有交情特别深厚,又或者亲近的人才会邀请到书房交谈。这上饶县中,有资格进入费宏书房的还真没几个,日前费采的好友赵教习来访,也只是在前面的客厅小坐。

    穿廊过园走了数分钟,徐晋终于跟着家丁来到费宏的书房外。

    “老爷,徐公子带到!”家丁隔着门恭敬地喊了一声,声音很低,跟平常说话一般。

    “让他进来!”费宏平和的声音传出。

    “徐公子请进吧!”家丁推开门低声道。

    徐晋点了点头,迈步行了进去。

    费宏的书房很大,恐怕有五十平方,对着门是一幅屏峰,上面挂着《燃藜图》。

    转过屏峰便见穿着一身家居便服的费阁老,正站在案前挥毫,他身后是一排古色古香的书架,上面搁满的书籍,让人一眼便觉得此间主人满腹经纶。

    徐晋走近并未打招呼,免得打断对方,稍微扫了一眼费宏所写的内容,竟然正是自己前段时间在消寒文会上“作”的《卜算子咏梅》

    当费宏写完搁笔,徐晋这才行礼道:“末学后进徐晋,拜见费前辈!”

    费宏微笑点头,吟道:“已是悬岸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呵呵,徐小友既有青云志,可曾习得安邦术?”

    “晚辈惭愧!”徐晋暗汗,这首词是太祖写,他老人不仅有青云志,还有屠龙术。

    费宏呵呵一笑,从案后转了出来,走到茶几旁坐下道:“徐小友,这边坐吧!”

    徐晋淡定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费宏暗暗点头,换成一些地方官员,在自己前面恐怕也不如此子自若,有时真难把眼前这小子当成未成年人。

    费宏拍了拍手,一名年轻丫环便推门行进来,熟练地沏了壶茶,又给两人各斟了一杯,然后无声地退了出去。

    费宏喝了口茶,忽然微笑问道:“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徐小友,这句作何解?”

    徐晋微愕,他现在对《论语》滚瓜烂熟,自然知道这句话出自《论语》的颜渊篇,只是不知费宏突然问起是什么意思,是考究自己对经义的理解,还是考究自己的治政理念?

    徐晋斟酌了一下,答道:“百姓富足了,君上又如何不富足?百姓若不富足,君上又如何能富足?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君为国之本,民为君之基,基础牢固了,自然国泰君安。”

    费宏不禁眼前一亮,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简练扼要,一语道尽根本。

    费宏本来只是想考究一下徐晋的经义水平,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又吐金句,于是兴趣大增,便与徐晋谈论起治国之道来,到后来更是谈天论地,无所不谈。

    徐晋虽然披着十来岁的皮囊,但内里却是几十岁的老油条,更何况有着后世先进数百年的思想观念,再加上绝佳的口才,每有一针见血的新奇言词,让老费既惊且喜。

    “妖孽啊!”费宏心里都不知把这词重复了多少遍,自己今天约这小子来,本来还想教导他八股文,没成想反而自己在谈话中获益良多,颇受启发。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走,费宏却越聊越起劲,徐晋不禁有些郁闷了,老费今天找自己来难道就是为了侃大山?

    这时,管家周衡匆匆行了进来,凑到费宏耳边低声地说了句什么,后者顿时面色微沉。

    徐晋隐约听到“宁王”两个字,不由心中一动,莫不成宁王贼心不死,又来找费家麻烦?

    这时费宏把周管家挥退出去,对着徐晋微笑道:“徐小友,老夫有客来访,暂且失陪一会。嗯,中午就留在府里用饭吧,对了,既然得空,徐小友不如以“百姓足,君孰与不足?”为题,作一篇文章?”

    徐晋此时才明白费宏今天找自己来的目的,不禁心中感激,点头道:“晚辈自当遵命!”

    “孺子可教也!”费宏捋着长须微微一笑,转身行出了书房。

    ……

    费宏行到了书房外面,面色顿时沉下来,衣袖一拂,大步往前院行去,心道:“宁王此獠,掘我祖坟,杀我大哥,竟然还敢派人上门,岂有此理!”

    此时,前院的客厅内,一名身穿藏青色长衫的文士,约莫四十岁许,体形高瘦,精神矍烁。此人正是宁王府中的主要谋士刘养正,举人出身,自视甚高,常以管仲、刘伯温自居,积极为宁王出谋划策,乃宁王府中的文胆。

    这时,费宏走进了客厅,正背着手欣赏厅中布置的刘养正转过身来,好整以暇地抱了抱拳:“刘某见过费阁老!”

    费宏淡道:“老夫已辞官致仕,已经不是阁老,刘举人所来何事?”

    刘养正乃福州举人,由于参加会试落榜,生性高傲自负的他没有再参加以后的会试,后来投靠了宁王,成为府中的谋士。费宏此时呼他刘举人,显然有讽刺的意思!

    刘养正微笑道:“费前辈,这好像不是待客之道啊,刘某远道而来,连口茶水都未曾喝上!”

    费宏冷道:“家中已经无茶叶,让刘举人见笑了!”

    眼下费家与宁王势成水火,掘祖坟杀兄,这是何等大仇和耻辱,费宏就算脾气再好也不会给宁王的走狗好脸色。

    刘养正面色微变,不过马上又换上一副笑脸,拍了拍手,一名跟班便从门外行了进来,手里提着一只篮子。

    刘养正接过篮子打开盖,露出里面的四样物品,分别是:枣、梨、姜、芥。

    费宏皱了皱眉,冷道:“刘举人这是何意?”

    刘养正微笑道:“听闻费前辈与新任的江西巡抚孙遂是好友,这四件礼物麻烦费前辈转送给孙巡抚,就说这是宁王的好意!”

    费宏面色一沉,冷道:“请转告宁王,送礼岂能假借他人之手,让他自己把礼物送给孙巡抚便是。”

    刘养正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淡道:“费阁老与宁王也算是姻亲,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大家和和气气岂不是美好!”

    费宏一拂衣袖,冷声道:“刘举人不必多言,如果没有其他事便请回吧!”

    刘养正嘴角闪过一丝冷笑,把篮子盖好交回给仆从,拱了拱手道:“那刘某告辞了,希望费阁老不要后悔!”说完转身行出去。

    走出费家的大门,刘养正回头瞟了一眼门上“费府”的金匾,冷冷地笑了一声。

    前月,宁王派了贼匪冲击铅山县,杀了费宏的大哥,费宏上疏请求朝廷派人调查,而新任的江西巡抚也在向朝廷请兵剿灭铅山县的贼匪。

    不久前,宁王在京城的耳目收到消息,兵部已经批复了江西巡抚孙遂的请兵要求,而皇帝也派了使者前来调查费宏大哥被杀之事。宁王担心事情败露,所以今天特意派了刘养正来找费宏送礼给孙巡抚,其实是试探费宏愿不愿意和解。

    而且,宁王送的四样东西:枣、梨、姜、芥,谐音便是“早离疆界”,意思是让巡抚孙遂早点离开江西地界,不要多管闲事。

    现在费宏断然拒绝了,显然不打算跟宁王和解,决心死磕到底!

    “刘先生,费宏那老匹夫不识好歹,那咱们要不要?”刘养正旁边一名管事模样的男子抬手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刘养正淡淡地道:“孙遂的请兵要求已经得到兵部的批复,而皇上也派出钦差前来铅山县调查,此时不宜再动费家。莫管事,你派人时刻盯着费家,若又风吹草动,立即派快马回报!”

    莫管事恭敬地道:“刘先生放心,就算费府有一只苍蝇飞出来,也逃不过属下的眼线!”

    刘养正点了点头,缓步上了候在道旁的马车。

第39章 偷书

    费宏离开后,徐晋打量了一遍书房,发现适合写字的地方只有书架前那张案了,但那位置显然是费宏平时自己坐的,自己坐上去有点不合适。

    徐晋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坐到了案后,反正是老费让自己在这里写文章的,总得有个动笔的地方吧!

    徐晋的脑子里装的是现代人的思想,若换成其他人,恐怕就算费宏直言叫他坐也不敢,尊卑有别,长幼有序,这是古代人的价值观,做人做事要谨记不能逾越了身份。

    之前费宏写字的笔墨还没收起来,徐晋往端砚中加入少量的水,又拿起那块价值不菲的徽墨砚磨起来,脑中默默地组织着语言。

    百姓足,君孰与不足?

    这题目决定了文章的内容必须是治国理政方面的。或许是刚才跟费宏侃大山侃出了感觉,此刻徐晋竟思路畅通,用句经典的话来形容就是:文思如尿崩滔滔不绝!

    “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

    徐晋提笔写下第一句,成功破题!

    第二句承题:盖君之富藏于民者也。民既富矣,君岂有独贫之理哉?

    第三句起讲:有若深言君民一体之意,以告哀公,盖谓君之加赋,以用之不足也:欲足其用,盍先足其民乎?

    写到这里,徐晋回头细读了一遍,感觉还挺满意的,然后继续往下写……

    ……

    接近响午,冬日的阳光暖融融的,费如意穿着浅粉色的罗裙,上身披着绒白轻裘,正站在庭院一棵盛放的红梅下,仰首望着树上一朵梅花出神,明眸皓齿,雪肤香腮,与一树红梅交相映衬,更显得眉目如画一般。

    丫环入画静静地站在不远处,姑娘有时喜欢一个人发呆,对此已经见惯不怪了,尤其是前月老爷被贼人绑架并残忍地杀死之后。

    此时,费如意忽轻叹一声,吟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听着小姐语气中的无奈和惆怅,丫环入画不由鼻子微酸,姑娘虽然生在富贵人家,但其实却是个可怜人,自小便没了母亲,还要受庶母的气,老爷这一走便更加无依无靠了。

    “姑娘,咱们回屋里吧,仔细又着凉了!”入画上前替费如意紧了紧轻裘道。

    费如意点了头,正准备转身离开,堂妹费小玉像一朵红云般奔了进来,叫道:“三姐,总算找到你了!”说完牵着费如意的手就走。

    费如意不留神差点摔了一跤,嗔道:“五妹,毛毛躁躁的,你又想干嘛?”

    “三姐,你得帮我一个忙!”费小玉拉着费如意,脚步不停,一边急急地道。

    丫环入画忍不住提醒道:“五姑娘,小心摔着我家姑娘!”

    费小玉闻言放慢了脚步,费如意趁机把手挣回来,疑惑地问:“五妹,你又想女扮男装溜出府去玩?这回我可不帮你隐瞒的!”

    费小玉笑嘻嘻地道:“不是啦,天寒地冻的,人家才不稀罕出门!”

    “那你想干嘛?”费如意对自己这位堂妹的心性很了解,性子野得很。

    费小玉抓起费如意的手,撒娇道:“好三姐,爹书房里有一本《三国通俗演义》,上次看了一半被爹发现收回去了,你能不能帮我去拿来!”

    费如意不由蹙了蹙柳眉。

    费家是书香门第,即便是府里的小姐丫环都识文断字,《女训》《孝经》《烈女传》等是必读的,四书五经,诗词集赋之类也允许,但像小说之类的杂书却是不允许的。

    然而,相比于那些枯燥的经文,生动有趣的小说显然更有吸引力,所以后宅内的女眷都会偷着看,特别是神神怪怪,男女情爱之类最受欢迎。

    费小玉最喜欢的却是打打杀杀的演义小说,之前在费宏的藏书中找到了一部前人罗本写的《三国通俗演义》,这丫头看到欲罢不能,结果被费宏发现狠狠地斥责了一顿,还禁止她再踏入自己的书房。

    “五妹,叔父不让你看这类杂书的,还是算了吧!”费如意摇了摇头道。

    “可是人家就是想看嘛,不看完就总想着,连觉也睡不好,你看,人家都有黑眼圈了,人也消瘦了。三姐,你就帮帮人家嘛,你忍心小妹病倒吗?”费小玉可怜兮兮地央求道。

    费如意没好气地掐了一下费小玉光滑的脸蛋,笑嗔道:“看看你,脸蛋又圆了,还消瘦呢!”

    “有吗?”费小玉双手摸了摸脸蛋,自语道:“不可能啊,近来人家都节食了,难道那天吃了那徐晋做的羊杂?”

    一提起那天的羊杂,费如意便有点恼火,俏脸微红道:“你还说!”

    费小玉干笑了一下,又抓住费如意的手,可怜巴巴地道:“三姐,你就帮帮我好吗!”

    “不行,叔父知道可不得了!”费小玉断然拒绝道。

    “我都快看完啦,再看两天保证看完,到时再偷偷放回去,爹书房那么多书,少几本也不会被发现的!”

    费如意还是摇头,丫环入画撅嘴道:“五姑娘,你自己去偷就是,为什么要我家姑娘去偷!”

    费小玉生动地翻了个白眼:“我倒是想自己动手,可是我爹已经命令禁止我进书房,还没走近就被下面那些家伙拦住了,真气人!”

    费如意摇了摇头道:“五妹,那些杂书还是不看了吧,有时间不如练习一下女红!”

    “我才不做女红,无聊透了,三姐,你不帮我,我就……我就赖着不走,一天到晚烦着你!”费小玉拉着费如意的衣袖,使出了惯用的伎俩耍赖!

    费如意不禁哭笑不得,无奈地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费小玉顿时眉开眼笑,拿着费如意的手贴到自己的脸蛋上撒娇道:“三姐对我最好了,不像四姐那样没义气!”

    敢情这丫头来找费如意之前,已经找过四姐费吉祥,只是被拒绝了。

    丫环入画暗摇了摇头,自家姑娘就是太善良了,容易心软!

    费小玉拉着费如意往东院去,一边低声道:“我刚才问过了,爹正在前厅会客,一会我支走红缨那婢子,你偷偷入书房找书。被发现了也不要紧,你就说是来拿《烈女传》的!”

    费如意嗔道:“我知道了,还用你教!”

    两女来到费宏的书房外,费小玉鬼头鬼脑地探头四窥一遍,喜道:“太好了,红缨那贱婢不在附近,快!”

    费如意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行到书房门前,轻推开门行了进去,明显有些紧张,发叉上的挂着的珠子在门上碰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费如意顿时停住脚步,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没有惊动人,这才轻拍了拍胸口,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

    费如意轻手轻脚地转过屏峰,见到屋内真的没人,于是急急走到案前,正准备转到案后的书架找书,忽然发现案面上摆放着一张白纸,上面写满了字,那手工整挺拔的小楷让人眼前一亮。

    “咦!”费如意轻咦了一声,这笔迹可不是叔父的啊。

    费如意下意识地拿起来看细看,轻念道:“百姓足,君孰与不足?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

    费如意不禁眼前一亮,她的才情并不比费氏兄弟弱,要是身为男子,恐怕拿个秀才功名还是轻易的,自然一眼就看出这篇八股很有水准。

    “咦,还没写完,这墨迹还没干……”费如意忽然意识到什么,惊慌地转头四望。

    此时正弯腰藏在案底下的徐晋却是暗暗叫苦,他刚才不小心弄掉了镇纸,正弯腰去捡,突然听到房门响了一下,本以为费宏回来了,不过很快又察觉不对劲,因为进门那人小心翼翼,似乎在刻意不发出声音,有点鬼鬼祟祟之嫌。

    徐晋还以为有贼子,又或者下人想进来偷东西,正犹豫要不要发出声音警告,又或者干脆等对方动手再捉贼拿赃。这时那人却快步绕过了屏峰,直接朝书案行来,显然目标明确,这时徐晋倒不好露面了。

    谁知那贼子走到案前并没有偷东西,反而拿起自己的文章轻念出声,那声音清脆好听,还有点耳熟。

    徐晋心里咯噔一下,这下惨了,估计是费家的三个小姐之一。

    如果徐晋一直堂正地坐着倒没什么,偏偏这时躲到案下,反而显得有点猥琐了,现身还是不现身?

    正在徐晋纠结之际,费如意显然没发现书房中有人,于是松了口气,绕过书案到书架找书。

    于是乎……

    突然见到躲在案桌下的某人,费如意吓得惊呼一声跌坐在地,与徐晋来了个华丽的四目对视。

    徐晋手拿着镇子,尴尬地坐直身,讪道:“费姑娘,对不住啊,捡块镇子吓到你了!”

    费如意这时认出了徐晋,本来苍白的俏脸瞬间胀得通红,吃吃地道:“你……你……你!”

    徐晋连忙站起来扶起费如意,歉然地道:“对不起,在下不是故意的!”

    费如意的脸蛋更红了,如同火烧似的,红霞一直蔓延到脖子,脑袋一片空白,直到被徐晋扶起才反应过来,捂住脸飞快地跑出了书房?

    徐晋呆立当场,双手还保持着扶人的姿势。

第40章 栽培

    费小玉捂住脸潸然欲泣地跑了出去,徐晋顿时石化当场,这才猛意识到什么,心里暗叫糟糕!

    徐晋刚才只顾着扶人,倒没意识到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大防,自己不仅抓了人家姑娘的手臂,似乎还碰到了腰则,难怪对方掩着脸跑了出去!

    “坏了坏了!”徐晋心中暗暗叫苦,这位费小姐不会想不开吧?

    徐晋前世曾经看过一篇《烈女传》的故事,说古代有个年轻女子掉水里,被小叔子救了上来,事后竟然把自己一只手给砍了,因为小叔子救她时拉了她的手。

    这种不可思议的行为在现代人看来简直就是白痴,但在古人看来却是贞节女德的表现,那自砍一手的女子也被当时的人所推崇,甚至死后人们还给她立了贞节牌坊。

    所以此时徐晋很担心费如意也是这种人,要是跑出去寻短见怎么办?那岂不是等于自己害了一条人命。

    徐晋暗暗焦急,正准备追出去,脚下忽觉踏到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条绣花手帕,估计是那位费姑娘跑出去时掉的。

    徐晋弯腰捡起,还没来得及看,便听门外传来急速的脚步声,做贼心虚的徐咬定同学下意识地把手帕往怀中一塞。

    这时一名婢女从屏峰后转了进来,正是之前帮忙沏茶的那位。

    这名婢女叫红缨,乃平时伺候费宏的大丫环,她刚才有事离开了一会,回来时正好见到三姑娘费如意掩着脸跑出书房,于是便奔进来看个究竟。

    “徐公子,刚才三姑娘进来过?”红缨疑惑地问。

    徐晋定了定神,点头道:“噢,原来刚才那位是贵府的三姑娘啊,突然进来吓了我一跳!”

    红缨不疑有他,歉然道:“姑娘们有时会到老爷书房借书,估计三姑娘是来借书的,奴婢又刚好有事离开了一阵子,三姑娘不知徐公子在这里,实在对不住!”

    徐晋轻咳了一声,摆手道:“无妨,倒是在下惊吓到费姑娘了,麻烦这位姐姐向费姑娘解释一二!”

    红缨掩嘴笑道:“徐公子客气了,奴婢会向三小姐解释清楚的,对了,奴婢叫红缨,就在外面候着,徐公子若有什么需要,可以叫奴婢名字!”说完便退了出去。

    徐晋暗松了口气,纠结了一阵子,还是返回案后坐下继续完成那篇八股文,只是心境有些乱了,暗忖:“只怕那姑娘心中已经把自己当成猥琐下流的登徒子了!”

    “下流登徒子!”费如意掩脸急走,根本不理会后面追赶的费小玉,一直奔回后院的房间关上门,伏在床上低泣。

    “哎,三姐姐,快开门啊,发生什么事了?”费小玉边敲门边喊,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三姐怎么进了趟书房出来就这样了?

    丫环入画不满地道:“五姑娘,我家姑娘咋哭了,不会是被老爷训了吧?”

    费小玉懵然地眨了眨眼:“三姐哭了吗?”

    入画点了点头道:“姑娘刚才跑进来,明明眼圈都红着呢!”

    “不会啊,我爹还在前厅会客,怎可能训斥了三姐,我这就去书房看看!”费小玉刚走了几步,房间门便打开了,费如意从里面走出来,急道:“五妹,不要去了!”

    费小玉站定转身,见到费如意站在房门口,脸上的红云还没消退,眼睛果然有些湿润,不禁疑惑地问:“三姐,发生什么事了,好端端的怎么哭啦?”

    费如意暗咬着牙,强自镇定道:“刚才在书房拿书时,书架上的尘埃掉进眼睛里了!”

    费小玉不禁恍然,皱眉道:“红缨那贱婢太不像话了,书架竟然没擦干净,我这就去训她!”

    费小玉多次企图潜入老爹的书房偷书,均被婢女红缨拦阻了,所以对其极为不爽。

    “算了,不关她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费如意连忙道。

    费小玉眼珠一转,据她所知,红缨做事还是挺负责细心,书房她每天都收拾擦拭得干干净净,书架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可能有尘埃,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三姐,书拿到了吗?”费小玉试探道。

    费如意摇了摇头:“没拿!”

    “三姐,我好像听到你在书房叫了一声,是不是屋里有人?”

    “没有,我自己不小心碰到案桌的角!”

    费小玉一脸的狐疑,费如意恼道:“看什么,还都不是因为你!”说完返身回房关上了门。

    “可恶,不曾想你竟是这样的人!”费如意想起那一幕不禁又羞又气,忽然摸着腰间脸色微变:“咦,我的手帕呢?”

    ……

    书房内。

    费宏拿起徐晋刚写完的文章看了一眼,不由点头微笑道:“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这题破得好,破得妙!”

    徐晋心虚地笑了笑,不久前把人家女儿(实际是侄女)给摸了,能不心虚吗!

    费宏又继续往下读,发现承题和起讲都写得极佳,不过后面的就差强人意了,让整篇文章逊色了不少,颇有点虎头蛇尾,明明有了个惊艳的开头,后面却越写越烂。

    “笔力不足,后继乏力,经验太浅,技巧不深。”

    费宏是何许人也?十三岁中秀才,连中三元的学霸,立即便分析出徐晋的弱点,并且用十六字总结出来。

    费宏放下徐晋的文章,捋着胡子微笑道:“徐小友,你这篇文章开头写得不错,不过后面便稍逊色了些,如果是县试,可过可不过!”

    徐晋自然明白费宏这是说得委婉,实际恐怕还是过不了,虚心地道:“请费前辈指点!”

    “徐小友且到案侧来,老夫给你分析一下!”费宏抓起朱笔在文章圈起一处……

    徐晋站在案侧全神贯注地听费宏讲解。不得不说,树的影,人的名,连中三元的考霸真不是盖的,引经据典信手拈来,落笔有如闲庭信步。

    用句时髦的话来形容徐晋此刻的感觉:听君一席话,在下茅厕顿开啊!

    半小时后,纸上便画满了红杠和圆圈,还有大量的批注。

    “如何?”费宏搁下笔,端起茶杯喝了口,微笑着问。

    “多谢费前辈指点,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徐晋深深一揖,他确实是服气了。

    费宏呵呵一笑,心中亦颇有些自得,之前与徐晋谈天论地,老费总有种自己的见识还不如这小子的错觉,这时总算平衡了些,原来妖孽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呵呵,徐小友这么说定是有所得了,老夫甚慰,嗯,现在已是午膳时间,我们先吃饭,歇息一会后,徐小友再重写一遍此文如何?”

    徐晋自然不会放过如此提高文章水平的好机会,点头道:“那晚辈便叨扰了!”

    费宏呵呵一笑,吩咐婢女红缨把饭菜送到书房来,显然是打算与徐晋一起用午膳。

    婢女红缨不禁暗暗砸舌,看来老爷对这位徐公子非常器重啊!

    确实,费宏今天把徐晋叫来,一方面的确是对徐晋有所赏识,但更多的却是因为之前大船上发生的事,对徐晋小两口心存感激,所以便打算指点徐晋一二,帮助他顺利通过县试。

    然而,经过不久前那场谈论,费宏发现徐晋的思想天马行空,别具一格,往往一句话,甚至一个词都耐人寻味,令自己如醍醐灌顶,获益匪浅,故而真正起了爱才之心。

    如果说之前指点徐晋还有点报恩还人情味道,那么现才费宏是真正打算栽培徐晋。

    ……

    后院某小厅,费小玉正陪母亲袁氏吃午饭,左手支着下巴,右手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夹着碗里米饭,一副情绪低落的模样。

    袁氏用筷子头轻敲了一下女儿的额头,嗔道:“死丫头,作孽啊,把米饭弄得到处都是,仔细你爹回来见到训你!”

    袁氏今年四十岁许,保养得很好,风韵犹存,三十岁后才怀上了费小玉,所以对这个小女儿特别的疼爱。

    费小玉吐吐舌头,问道:“对了,爹去哪了,又去二娘那吃饭了?”

    袁氏摇头谈道:“听红缨说,你爹今天在书房吃午膳!”

    费小玉疑惑道:“娘,你是不是又和爹拌嘴了?”

    袁氏瞪了女儿一眼道:“说的什么话,娘亲闲着没事干,非跟那老头子拌嘴!”

    “嘻嘻,那爹干嘛跑去书房吃饭了?”

    “听红缨说,你爹和那徐晋一起吃饭呢,话说你爹对那小书生还挺赏识的,以前还没见他跟哪位后辈一起吃饭!”

    费小玉眼珠一转,问道:“徐晋来了?几时来的?”

    “一大早就到了,你爹跟他聊了很久,好像还让他写文章来着,估计是指点他……咦,你问这个干嘛?臭丫头,别怪娘亲没提醒你,那徐晋虽然长得俊,才貌俱佳,但已经成亲了,你可别乱打鬼主意!”

    果然是知女莫若母!

    费小玉红着脸道:“娘亲,你胡说啥呢,女儿是那种人吗?凭我费小玉的容貌家世,怎么可能嫁给别人作妾!”

    袁氏闻言松了口气,点头道:“知道就好!”

    “娘亲,我吃饱了,我去找三姐姐玩!”费小玉把筷子一搁便跑了出去。

    袁氏无奈地摇了摇头:“这野丫头!”

第41章 手帕惹的祸(1更)

    费宏拿着徐晋重新做的文章仔细地阅读了一遍,捋着胡子满意地道:“甚好,若徐小友以此文参加县试,必过,但要摘得案首,还需再磨砺!”

    徐晋可不奢望拿第一,只要能通过县试,获得参加第二关的府试便行,当然,如果能拿到案首自然更好了,过了一关等于过两关,因为县试案首必过府试,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承蒙费前辈指点,晚辈会多加努力的!”徐晋深深一揖。

    费宏坦然地受了,他受得起!

    费宏转身在书架上拿了一沓文稿,微笑道:“这是老夫近年的读书笔记,还有一些心得感悟,以及闲暇时所作的文章,徐小友若有兴趣可以拿回去看看。”

    徐晋大喜,像老费这种学霸的读书笔记和文章,自然不是郭夫子和自己那秀才老爹可比的,人家可是连中三元,科举通关的牛人,官至华盖殿大学士,眼界和见识自然都是远超常人的。

    徐晋双手接过费宏递来的文稿,一揖到底,恭敬道:“感谢费师!”

    正所谓一言之师,孔子曾向老子请教了一个问题,便把老子当成自己的老师。费宏不仅指点了徐晋的文章,还把自己的读书笔记心得和文章都交给徐晋阅读,说是授业恩师也不为过,所以徐晋此时改口称费师,以门生自居。

    费宏点头微笑道:“你且回去吧,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老夫!”

    徐晋捧着费宏的文稿离开了书房,由婢女红缨领着往府外走去。这次来费府收获颇丰,要不是发生那件事,那就完美了。

    徐晋本来还一直有些忐忑的,但过了这么久也不见费府内宅有动静,估计那费姑娘并没有想不开,也没有找家人告状,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红缨姐姐,在下之前惊扰到费姑娘,心中十分不安,她现在没事吧?”徐晋不动声色地试探道。

    红缨掩嘴笑道:“徐公子直接唤我名字得了,人家可受不起姐姐两个字。之前的事婢子已经向三姑娘解释过了,公子不用担心,三姑娘性子温善识大体,想必不会责怪公子的。”

    徐晋闻言彻底放下心来,他就怕事后费家的内眷带着大队人马杀到面前讨说法。

    离开费府后,徐晋见时间还早,于是顺便在街上逛了逛,见到一家卖饰物的商铺,想起小婉那丫头束发的木叉已经很旧了,于是便进去挑了一根新的,用纸包着拿在手里。

    徐晋回到店铺,见到店内的桌子几乎坐满了,小丫头正忙得不可开交,看来得尽快请个小工才行。

    “相公回来了!”正搓着面粉的谢小婉见到徐晋回来,顿时笑容都灿烂了。

    徐晋伸手替小丫头抹去沾在脸颊的一些面粉,笑道:“相公先放好东西,一会出来帮你!”

    “嘿嘿,瞧瞧人家小两口多恩爱!”一名食客打趣道。

    谢小婉霞飞双颊,摇头低声道:“我一个人忙得过来,相公不用出来帮忙,安心读书就是!”

    徐晋笑了笑,转身回了内宅,把费宏的文稿整理好放进书房,洗干净手便出去店面帮忙,读书不是埋头苦读就行,讲究的是劳逸结合,今天在费府收获已经够了,晚上再温习巩固一遍便是。

    古人可没现代人那般丰富的夜生活,大部分人都是天黑便上床睡觉,连灯油都省了,所以下午六点打后,店里便没什么客人光顾了。

    关门打洋,小两口点着油灯吃晚饭,一切都收拾好后,小丫头又开始数钱了。

    第二天的收入反倒要比第一天少些,面条卖出80碗左右,五香羊杂只卖出30来碗,共计收入780文钱,不过扣除成本却纯赚了210文钱左右,跟昨天差不多持平。

    五香羊杂的成本一碗大概在四文钱左右,但卖十文钱一碗,利润超过百分之百,所以极为好赚,这就是垄断的好处,没有竞争,想怎么定价就怎么定价。

    小丫头美滋滋地把铜钱串好藏起来,然后烧水服侍相公洗澡,当然,徐晋还没腐化到那种程度,澡是他自己洗的,谢小婉只不过帮他准备好澡桶热水和衣物。

    本来古人并不习惯天天洗澡,特别是寒冷的冬天,但徐晋却是习惯天天洗澡,一天不洗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所以现在小丫头也“感染”了天天洗澡的好习惯。

    洗完澡后照例是夜读,直到晚上十一点左右,徐晋才端着油灯回房睡觉,结果发现谢小婉那丫头竟然坐在床上发呆。

    “小婉,怎么还不睡觉?你明天还要早起呢!”徐晋奇道。

    “相公,我睡不着!”

    徐晋把油灯搁下,伸手摸了摸谢小婉的额头,关心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谢小婉摇了摇头,徐晋感觉这小丫头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对劲,吃完晚饭数钱时还兴高采烈的,现在怎这么低落?

    徐晋爬上床轻搂住谢小婉的肩头,柔声道:“怎么啦?谁惹我家娘子不高兴了!”

    谢小婉稍挣了一下,嗔道:“人家哪不高兴了,相公快睡吧!”说完把油灯吹灭了,钻进了被窝里。

    徐晋有点莫名其妙,难道这丫头好朋友来了,不过今天确实很累了,徐晋便也躺也睡觉。

    正当徐晋睡得沉,蒙胧中似乎听到低低的哭声,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旁边,没有摸着小婉。

    这时徐晋意识清醒了些,那女人的低泣声听得更清晰了,顿时一个激凌睡意全无。

    徐晋连忙坐起,发现小婉那丫头不知去哪了,女人的低泣声似乎是从外面的大厅传入来的。

    四周黑乎乎的,又是大半夜惊醒,晓是徐晋也有点寒毛倒竖。徐晋定了定神,隐隐觉得那哭声似乎有点像小婉,连忙起床摸到火折点着油灯。

    徐晋端着油灯走到大厅,果然见到穿着睡衣的谢小婉坐在凳子,双手伏于桌子哭泣。

    徐晋不由一阵心疼,连忙走过去:“小婉,你怎么了”

    小丫头抬起脸,只见眼睛红红的,见到徐晋端着油灯出来,顿时把脸转到另一边,吃吃地道:“相公,对不起,小婉把你吵醒了!”

    徐晋将油灯搁在桌子上,俯身把小丫头搂入怀中,心疼地道:“小婉,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个人半夜跑出来啼哭呢!”

    谢小婉吸了吸鼻,吃吃地道:“我……我想娘亲了,咱们成亲前,娘亲的身体就不太好!”说完低着头,小脑瓜歪到一侧。

    徐晋不禁恍然,轻声安慰道:“那过完年相公陪你回娘家探亲!”

    谢小婉摇头道:“相公明年二月就要参加县试,那有时间陪小婉回娘!”

    “那就考完县试再回!”徐晋柔声:“傻丫头,想家直接跟告诉相公啊,为什么偷偷跑出来哭,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谢小婉鼻子一酸,眼泪又要往外滴出来的样子,徐晋有些慌了神,连忙道:“怎么又哭了?小婉,你这样相公可难受了!”

    谢小婉抹了抹眼泪,鼓起勇气道:“相公,你……你外头是不是有人了?”

    徐晋愕了一下,皱眉道:“怎么可能,你这丫头听说胡说了?”

    谢小婉拿出一块绣着荷花的精美手帕,微撅着嘴道:“那这手帕是谁的?”

    徐晋心里咯噔一下:“糟糕,竟然忘了这个!”

    当时捡到费如意丢的手帕,徐晋忙乱塞入怀中,后来又跟费宏讨论文章,竟把这块手帕给忘了,敢情小婉收拾衣服时发现了。

    谢小婉见到徐晋沉默,眼泪又伤心地滴下来,她本来就奇怪相公为何一直没有跟自己圆房,原来是在外面有女人了,说不定过段时间就把自己休了呢!

    徐晋见状大为心疼,连忙拿过手帕给谢小婉擦眼泪,安慰道:“快别哭,小婉你误会了……”

    谢小婉的眼泪反而流得更多了,把脸扭到一边不理徐晋。

    “够了,不许哭!”徐晋低斥了一声。

    谢小婉顿时小脸发白,自从徐晋病好后,对她一直温言温语的,还从来没有这样喝斥过她,这时不禁吓了一跳。

    徐晋见到把这小丫头给镇住,连忙又抱住她温言哄道:“小婉你听我说,这块手帕是相公买给你的,噢,还有这个……你等等!”

    徐晋跑进书房,把那根新买的发钗取出来,递到谢小婉的面前。

    小丫头眨了眨泪眼,疑惑地道:“相公,这……真是买给我的?”

    徐晋没好气地道:“不是买给你,难道是我自己用吗?”

    “人家……人家还以为你外面有人,不要小婉了!”谢小婉忸怩地低下头,自己似乎真的错怪相公了。

    徐晋既好气又好笑,故意黑着脸道:“小婉,在你心目中,相公就是这样的人吗?”

    “不不不,相公,对不起,小婉错了,你用家法吧!”谢小婉慌忙地反抱住徐晋。

    徐晋不禁暗汗,幸好自己机智,哼道:“家法是肯定要请的!”说完把小丫头抱到腿上,对着小翘【臀】打了两下,斥道:“看你这丫头以后还敢不敢这样冤枉相公!”

    谢小婉羞红了脸,吃吃地道:“小婉再也不敢了!”

第42章 小乞丐(2更)

    一灯如豆,谢小婉依偎在相公怀中,手里还拿着那块手帕和发钗。

    “相公,这手帕好柔软,是不是很贵?”谢小婉抬头小声问,小脸还带着一丝愧疚,自己竟然误会相公了。

    徐晋有点心虚,干笑道:“也不是很贵,才五十文钱!”

    倒不是徐晋有意欺骗谢小婉,而是担心这小丫头胡思乱想,更何况这事关乎费家三姑娘的名节,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谢小婉吐了吐舌头道:“五十文钱还不贵啊,人家得卖五十碗面才能赚得到。”

    徐晋徉道:“噢,嫌贵啊,那相公明天拿回去退掉!”

    谢小婉连忙把手帕和发钗攥紧,红着脸道:“都弄脏了,不能退的!”

    这可是相公第一次送给自己的饰物,小丫头又怎么舍得退掉。

    “那洗干净再退!”徐晋促狭地道。

    “才不要!”

    徐晋轻捏了一下谢小婉微撅起的小嘴,笑道:“行了,相公逗你的,快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

    两人回到房间,徐晋脱掉外衣爬上床,发现谢小婉站在床前,神情忸怩,不禁奇道:“又怎么了?”

    “相公,我……!”谢小婉欲言犹止。

    徐晋皱眉道:“小婉,咱们是夫妻,有什么不能直说的?”

    “噢,小婉嫁进来时相公卧病在床,眼下已经大好了,为什么……为什么还不跟小婉圆房!”谢小婉说完脸颊像被火烧过一般,小脑袋低得下巴都埋进了胸里。

    徐晋心里咯噔一下,来了来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徐晋一直没有与谢小婉行夫妻之实,除了过不了心理那关,还有就是不想那么早要孩子,自己的身体才十五岁不到,谢小碗年纪则更加小些,根本还没发育成熟,这样生出来的孩子容易出问题,古人育儿的夭折率为什么那么高,除了卫生医疗条件差,与太过早婚早育也有关系。

    但这方面徐晋也不好和谢小婉解释,就算说了这丫头恐怕也不信。

    幸好,这段时间,小丫头虽然对自己越来越依恋,睡觉也粘着自己睡,却没有进一步的要求。于是徐晋便以为这小丫头根本还不懂那方面的事,所以便心安理得,想着等再过几年再圆房。

    殊不知古代每个女子出嫁前,都会接受那方面知识的启蒙教育,以便嫁到男家后传宗接待,谢小婉自然也不例外,出嫁之前母亲指导过她这方面的事。

    谢小婉刚嫁进来时,书呆子正患着重病,自然不能圆房,后来病好了,但身子还弱,谢小婉都能理解。

    但是……现在眼看相公的身体已经大好了,还不跟自己圆房,小丫头自然开始幽怨了,难免胡思乱想,正因为如此,今天突然在徐晋的衣服里发现了一条女子的手帕,小丫头便以为相公早在外头有了相好的,所以一直不肯和自己圆房,伤心欲绝之下半夜爬起来偷偷地哭。

    “小婉,快上床来,相公跟你说个事!”徐晋知道自己今晚没有个合理的说法,这小丫头以后难免还要胡思乱想。

    谢小婉闻言乖乖爬上床,徐晋搂住丫头娇小的身子道:“小婉,并不是相公不想跟你圆房,而是……相公是有苦衷的!”

    “嗯?”谢小婉瞪大黑漆漆的眼睛,一脸疑惑!

    徐晋不禁暗汗,什么眼神,这小丫头不会以为自己那方面不行吧?轻咳一声道:“是这样的,我们徐家四代单传了,我爹也只生了我一个,而且曾祖父,祖父,还有我爹寿命都不长,你知道为什么吗?”

    谢小婉摇了摇头,眼神中露出一线惧意,徐晋不由有点惭愧,这样恐怕吓一个小女孩真的好吗?

    “咳,小时候听我爹讲过,他曾经遇到过一名云游的道士,那名道士给我爹算了一卦。那道士说了,我们徐家若想开枝散叶,人丁兴旺长寿,男子必须满十八岁才能娶妻生子,要不然生出的子女都会早夭,而且男子本人也不会长寿,就像我爹!”

    徐晋叹了口气续道:“小婉,你现在明白相公为什么一直没跟你圆房了吧?你如果不信,相公现在就可以那个……大不了少活几十年!”

    谢小婉此时小脸都吓白了,连忙道:“不不不,都是小婉不对,差点害了相公!”

    唉!徐晋忽然觉得自己太无耻了,欺骗了小姑娘,还要反衬自己的高大无私,不要脸啊!

    徐晋这个拙劣的谎言,如果搁现在,恐怕连小学生都骗不了,但在敬畏鬼神的古代,这种反恰恰最有效的,所以立即便把谢小婉给唬住了。

    徐晋握着谢小婉的手道:“这不怪你,是相公没有先跟你说清楚,嗯,咱们睡觉吧,很晚了!”

    两人躺下盖上被子,谢小婉挣开徐晋的怀抱,担心地道:“相公,要不我们分房睡吧,咱们这样影响到你咋办?”

    “呃……不用,只要不那个就没事,乖,相公不抱住你睡不着!”

    “噢!”谢小婉这才挨回徐晋的怀中,又有点放心地问:“真的没事吗?”

    “放心吧,只要你不再像今晚那样半夜啼哭,吓得相公汗毛倒竖,相公保证长命百岁!”

    谢小婉噗嗤的失笑起来,解开心结的小丫头很快就睡着了,像只小猫咪般蜷缩在徐晋怀中。

    第二天天还没亮,谢小婉便跟往常般起床准备早饭,然后出门去菜市集买羊杂。像面粉萝卜这些食材可以储存,但羊杂必须天天买新鲜的。

    正当谢小婉提着菜篮子打开院门,一条黑影却随着扑面的寒风滚了进来,谢小婉吃了一惊,急忙退后作出防御的架势。

    然而,那条黑影滚进来后却一动不动,谢小婉借着黎明微弱的晨光仔细一看,发现滚进来的竟是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头发蓬乱,脸上满是泥垢,根本分不出年龄和性别,但看那稚嫩的体形,恐怕只有**岁模样。

    “不会冻死了吧!”谢小婉壮着胆子上前查看,发现小乞丐还有鼻息,不由一喜,推了推小乞丐的肩头,叫道:“喂,醒醒啊!”

    谢小婉使劲推了几下,小乞丐终于轻嗯了一下,略睁开眼看了谢小婉一下又合上。谢小婉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小乞丐的额头,发现竟十分烫手,很明显是发烧了。

    谢小婉知道,如果此时把这小乞丐丢出去不管,他肯定会死掉的,心地善良的小丫头连忙把院门关上,然后把小乞丐抱入屋中。

    “小婉,发生什么事了?”徐晋本来还赖在被窝里的,听到动静连忙起床,披上外衣行出房间。

    “相公,一个小乞丐晕倒在咱家门口了,还发着烧呢,若不管会死掉的!”

    徐晋连忙行上前摸了摸小乞丐的额头,果然极为烫手,而且这时小乞丐正梦呓般说着胡话,显然已经有些烧糊涂了。

    “小婉,你快去煮一碗姜汤,然后准备一桶热水!”

    “噢,我这就去!”谢小婉急忙跑去厨房。

    很快,谢小婉便端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进来,徐晋捏开小乞丐的嘴,用勺子一勺一勺地灌了大半碗,小乞丐原本青紫的嘴唇明显变得正常了些。

    “相公,热水都准备好了!”谢小婉提醒道。

    徐晋嗯了一声,抱起小乞丐往厨房走去,因为听声音,这小乞丐应该是个小男孩,自然不能让小婉帮他洗澡,所以只能自己动手了。

    半刻钟之后,徐晋神色古怪地行了出来,让小婉准备一套自己的衣服。

    当谢小婉看到徐晋抱着清洗干净的小乞丐行出来时,亦不禁愕了一下,因为眼前这名小乞丐皮肤细嫩白净,眉清目秀,咋一看更像是个女孩子。

    “相公,是女的?”谢小婉吃吃道。

    “男的!”徐晋刚才也就是看到了小鸡,要不光看脸,还真以为这小乞丐是女的呢,长得也太标致秀气了。

    此时小乞丐双目紧闭,细眉深锁,还在昏睡当中。

    徐晋让谢小婉在一间空房内铺了一张床,然把乞丐放在床上,又用湿毛巾敷额。

    谢小婉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秀气小男孩子,禁不住问道:“相公,要不要请个大夫?”

    徐晋沉吟了一下,点头道:“我去请吧,你先照看着他!”

    谢小婉连忙拿来厚衣替徐晋穿上,叮嘱道:“那相公小心些,昨夜又下小雪了,路有点滑!”

    徐晋刚走出院门,便见到两名成年乞丐从门口经过,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徐晋若有所思地看着两名乞丐走远,返身把院门关上,往药铺的方向急急行去。

第43章 小奴儿(3更求票)

    那个俞大猷说自己娘气,徐晋当然是不认同的,自己只是长得英俊而已,“娘气”这个词用来形容眼前这个小乞丐才合适。

    此时正是晚饭时间,而今晚的饭桌上多摆了一副碗筷,旁边还多了个人,正是昨天早上晕倒在院门口的小乞丐。

    昨天徐晋请了大夫,或许是救治得当,这小乞丐喝了汤药后竟然退烧了,今天甚至能下床走动。

    此时,小乞丐就坐在徐晋的对面,白净秀气的脸蛋,眼睛大而水灵,像小女生一般,身上穿着徐晋那大一号的衣服,有种“鹌鹑式”畏缩可爱。

    小乞丐似乎有点怕徐晋审视的目光,低着头默默地吃饭,他的牙齿整齐而秀气,而且很白,让女孩子都为之妒忌。

    “小奴儿,多吃点!”谢小婉往小乞丐的碗里夹了一块鸡肉,和颜悦色地道。

    “谢谢小婉姐姐!”小乞丐礼貌点了点头。

    谢小婉笑道:“不客气,快点吃吧,待会该凉了!”

    谢小婉娘家里有个十分疼爱的弟弟,跟眼前这个小乞丐一般年龄,再加上这小乞丐长得漂亮可爱,而且嘴巴甜,懂礼貌,于是小丫头更加爱心泛滥了。

    小乞丐把鸡肉的那层皮咬下,正想吐掉,但发现徐晋在看他,于是皱着眉把鸡皮吞了下去,瞧他那难受的样子,仿佛是在吃屎。

    徐晋不动声色地问道:“小奴儿,你家在哪里,为什么流落街头行乞?”

    小奴儿答道:“我的家好像在湖广那边,具体哪里已经不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坏人拐跑,父母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

    谢小婉叹了口气道:“相公,小奴儿真可怜啊,要不以后就让他住在咱家吧,也省得他到处流浪行乞,被城皇庙那帮乞丐欺负。”

    徐晋不禁无语,小婉这丫头还是太单纯了,这小奴儿皮肤细嫩白净,牙齿秀气而整齐,这是风餐露宿,漂泊行乞的乞丐能有的吗?

    很明显,这个小奴儿撒谎了,再加上说话的语气和条理,很明显受过良好的教育,家境绝对优厚殷实,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优厚。

    在古代,要把孩子养成这模样可不是普通人家办得到的,就拿牙齿来说,经常嚼粗粮的穷人家孩子,牙齿肯定又粗又黄,甚至参差不齐,像小奴儿那般白净整齐秀气的牙齿,肯定是从小就吃得很精细,而且养护得很好。

    徐晋不知道这小乞丐为什么撒谎,但肯定是有原因的,当然,徐晋也不想知道,他不想惹麻烦,能把人救治好已经仁至义尽了,淡道:“小婉,小奴儿没有户籍,不能留在咱家,明天我送他去县衙吧!”

    小奴儿闻言顿时脸色发白,摇头道:“我不去县衙,小婉姐姐,我不想去县衙!”

    “相公,要不……”

    “不行,咱们不能收留来历不明的人!”徐晋斩钉截铁地打断掉,因为小奴儿此时的表现更让他产生了怀疑。

    “小婉姐姐,我不想去官府,求求你们,不要送我去官府!”小奴儿一头扑入谢小婉的怀中,小脸上满是惊惧。

    谢小婉既尴尬又怜惜,温声哄道:“好,不送,我们不送你去官府,相公,咱们就留下小奴儿吧,好不好?”

    徐晋皱眉道:“小婉,不是相公狠心,小奴儿没有户籍,来路不明,若是出了事我们是要负责任的。”

    谢小婉闻言顿时为难了,她虽然心地善良,但若是会连累自家,她也不得不慎重考虑。

    “我不去官府,衙差跟那些乞丐沆瀣一气,他们会把我交给那些乞丐,他们会打断我的手脚,让我躺在街边帮他们乞钱的,那样不如让我死!”小奴儿突然坐起往桌面上一头撞去。

    顿时嘭的一声,小乞丐当场晕倒在地,额头上肿起了一个大包。

    “啊!”谢小婉惊呼一声,连忙把小乞丐抱起来。

    徐晋也是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摸了摸小乞丐的脖子,发现还有脉搏,只是晕过去罢了,不由暗松了口气。

    “相公,咱们就不要送小奴儿去官府好不好?”谢小婉可怜巴巴地看着徐晋。

    徐晋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道:“那就暂时让他留下吧!”

    徐晋实在没想到这小乞丐竟然对官府这么畏惧,宁愿自杀也不肯去官府。

    谢小婉喜道:“谢谢相公!”

    “别高兴得太早,只是暂时而已,而且,若是官府清查户籍,咱们留他也没用!”

    谢小婉点点头道:“至少等过了寒冬也是好的!”

    小乞丐只是撞晕过去而已,掐了掐人中,片刻就醒了,不过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徐晋谈道:“甭用装可怜了,吃饭吧,我决定不送你去官府了!”

    小乞丐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马上又听徐晋道:“不过在家里你可不能白吃白住,必须帮忙干活,要是敢偷懒,我会把你赶出去。”

    “我会帮忙干活的,不会白吃白住!”

    徐晋淡淡地嗯了一声道:“那就最好,待会吃完饭,你洗碗,还有,烧热水也是你!”

    “知道了!”小乞丐有点赌气地道。

    谢小婉不由嗔了相公一眼!

    “好了,吃饭吧!”徐晋看了一眼小乞丐额头上肿起的高瘤,反而觉得眼顺眼了些,明明是男孩子,长那么漂亮干嘛!

    众人吃完饭,小奴儿便要收拾碗筷,谢小婉却抢了过来,柔声道:“小奴儿,你的病还没好利索,头上又有伤,洗碗让姐姐来吧!”

    小奴儿偷瞄了一眼徐晋,见他没有反对,于是便顺势把碗放下了。

    “小奴儿,去厨房烧锅热水吧!”徐晋淡道。

    小奴儿嗯了一声便往厨房走去,虽然答应得爽快,但眼中明显藏着一丝恼火。

    片刻之后,滚滚浓烟从厨房冒出来……

    “哎,小奴儿,你会不会烧火呀,还是让姐姐来!”

    “噢,那我帮小婉姐姐洗碗吧!”

    咣当,一声碗碎的声音传出……

    “哎,你……越帮越忙,小奴儿,你还是出去歇着吧,嗯,顺便把这壶热水提出去,给相公沏杯茶,小心点,别烫着自己了!”

    小奴儿灰头土脸地从厨房跑了出来,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像只小花脸猫似的,手里还提着一只热水壶。

    徐晋不由摇了摇头,他就猜到会是这种结果,转身往书房行去。

    小奴儿懊恼地跺了跺脚,跟着徐晋身后入了书房。

    “茶具在那?”小奴儿鼓着腮问。

    徐晋指了指茶几:“它们都看到你了!”

    小奴儿翻了个白眼,用力跺着地走过去,像极了受气的小屁孩,嗯,本来就是个小屁孩!

    小奴儿手忙脚乱地沏了杯茶,端到案前一放,硬邦邦地道:“喝茶!”

    由于用力过度,杯子里的茶水都溅了出来。徐晋不禁皱了皱眉道:“你就不能轻点,没伺候过人?”

    “对,本……我就是没伺候过人!”小奴儿胀红脸道。

    徐晋摇了摇头,端起茶杯瞄一眼,淡道:“茶叶没洗过吧?没洗过的茶叫泥茶,知道吗?”

    小奴儿不由翻了个白眼,心里暗哼道:“就一穷书生,喝这么劣质的茶,还穷讲究!”

    小奴儿重新给作晋沏了杯茶,这回倒是把茶叶洗了一遍。

    徐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着花脸猫般的小奴儿,忍不住有点想笑,不过还是竭力保持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平静,淡道:“我之所以答应收留你,并不是因为我这个人有多善良,如果这样想你就大错特错了。

    小婉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我最在意的人,我可以因为她收留你,但不会容忍因为收留你而给她带来伤害。”

    小奴儿低下头默不作声。

    “另外,以后在我面前收起你那点小聪明,撞桌子自杀要撞桌角,而不是桌面,那样容易死,知道吗!”

    小奴儿小脸胀得通红,抬起头怒视着徐晋,大声道:“我没耍小聪明,你……你就是瞧不惯我,你凭什么不喜欢我!”

    徐晋差点一口茶喷出来,拜托,我凭什么要喜欢你,再说你是个小男生啊,说话能不能这么娘气!

    徐晋放下茶杯,摆了摆手道:“行了,也甭瞪我,先出去洗把脸吧。还有,等来年开春天气暖和些,你就必须离开。”

    小奴儿抬手用衣袖抹了抹脸,转身大步走出书房,行到门口时忽然回头道:“你以为我稀罕住在你这破院子啊,很了不起吗,到时不用你赶,我自己也会走,哼!”

    徐晋暗暗好笑,小屁孩终归是小屁孩,纵然有点小聪明,被自己言语一激便露出了不少马脚。

    现在徐晋已经可以肯定,这小屁孩家境绝不简单,不但富,而且贵,就是不知怎么会沦落到街头行乞。

    ……

    夜色中,一群乞丐回到了城皇庙,其中有人人骂骂咧咧地道:“玛的,弟兄们把整个上饶县城都翻遍了,竟然没找到小奴儿那小王八蛋!”

    “麻老七,还不是你他玛的想搞人家后面,把他吓跑了,害老大白白损失了五十两银,五十两啊!”

    “切,葛老六,说得你自己不想似的,那小王八蛋长得比小姑娘还漂亮,那皮肤嫩得……啧啧!”

    “嘿,别说,小奴儿这种确实适合做兔子相公,难怪有人肯出五十两买!”

第44章 进步

    光阴似箭,转眼便到了正德十二年的腊月二十八日,明天就是除夕了,徐晋也将迎来大明朝的第一个春节。

    今天一早,徐晋便带了年礼到费府拜访,顺便向费宏请教学问,实际上,这段时间徐晋隔两天便会到费府,等同于上课。

    书房内炭火正旺,暖意融融,费宏阅完徐晋交上来的文章,捋着胡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道:“徐晋,你今天回去后再以‘今之孝者,是谓能养?’为题写一篇文章,年后要交上来。”

    徐晋点头道:“是,费师!”

    费宏挥了挥手:“嗯,时候不早了,今天是腊月二十八,老夫便不留饭了,你且回吧!”

    徐晋行礼告辞离开了书房,费宏微笑着拿起案上一叠文稿,这些都是徐晋交上来的八股文章,总共有十篇之多,几乎是每天一篇。

    从这些文章能看出,徐晋的制艺水平每天都在进步,最近交来的这两篇文章更是可圈可点,技法越发的老练娴熟,进步之明显让费宏都颇为惊喜,就徐晋目前文章的水平,只要发挥正常,过县试这一关是绝对没问题的。

    当然,考场上总是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费宏也不敢保证徐晋必过,就好像他的长子费懋贤,以他的学问水平本应早就过了院试,取得秀才功名,但偏偏考了两次都没过,反倒是次子费懋中考一次就过了。

    再说徐晋离开了书房,由婢女红缨领着往前院行去,行到一月亮门处,一群莺莺燕燕恰好从对面行了进来,正是费家的三名年轻姑娘,身后各跟着一名贴身丫环。

    徐晋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闪到道旁,因为那天在书房撞见那位三姑娘也在其中。

    与此同时,对面几对妙目都齐齐落在徐晋的身上,费如意那张宜嗔宜喜的俏脸上更是瞬间泛起两团红晕。

    “奴婢见过三位姑娘!”红缨站定低头行礼。

    费小玉一脸兴奋地道:“哎,徐晋,总算让本姑娘碰上了!”

    红缨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五姑娘从小被夫人宠惯,性子野,难管教,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倒是自小没有娘亲的三姑娘性子反而最好。

    徐晋有点心虚,这费家五姑娘是只小辣椒,不会是故意路上堵自己替她的三姐出头吧?不过转念一想,事情都过去十几天了,应该不至于现在才找麻烦吧?

    “费姑娘有何指教?”徐晋拱手为礼道。

    费小玉背着手,仰着脸,一摇三晃地行到徐晋的面前,一对妙目却上下打量徐晋,颇有点纨绔少年调戏美女的即时感,不过没有猥琐,只有少女的俏皮。

    那些丫环都掩嘴偷笑,费如意把脸转到一旁,实在没眼看。

    徐晋淡定地拱了拱手道:“费姑娘若没其他事,在下告辞了!”

    费小玉撇嘴道:“切,急什么,怕本姑娘吃了你不成!”

    众丫环顿时又咯咯地笑起来,这次连费如意都有点忍俊不俊。

    徐晋不禁暗汗,书香门第的费家,竟然出了个这么野的姑娘,倒是个异数。

    “徐晋,我听二哥说,那《射雕英雄传》是你写的,对吗?”

    徐晋顿时恍然,敢情费懋中上次借阅的《射雕》稿子被这位五姑娘看到了,那小子还信誓旦旦地说绝不外泄呢,而且看对面几位姑娘的神情,显然也是看过了!

    “不错,正是在下闲暇时所作!”徐晋淡定地点了点头,反正金大侠这会是肯定不会跑到明朝来告自己剽窃的。

    费小玉一拍手喜道:“还有后续吗?赶紧给本姑娘拿来,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难受死了!”

    徐晋很有些无语,敢情这位又是催更的,再看那边另外两位费姑娘的表情,还有她们身边几名丫环也是一脸的希冀,估计都看过了《射雕》,费民受那小子果真不靠谱啊。

    “费姑娘,实在对不住,那部《射雕英雄传》只是在下闲暇消遣之作,近来要准备年后的县试,学业紧张,实在抽不出时间写后续!”

    费小玉闻言一脸的失望:“那你几时有空写?”

    那边的费如意实在看不下去,唤道:“五妹回来,不要再打扰徐公子了!”

    徐晋乘机拱手道:“告辞!”

    红缨连忙带着徐晋离开,本来外来的男子见到内眷是要回避的,这时狭路相逢实在没处可避而已,若再任由彼此长时间交谈下去,容易惹来闲话,毕竟三位小姐都是未出闺阁的姑娘。

    费小玉大声道:“哎,徐晋,几时出了后续记得给我们抄录一份……!”

    费如意佯作要敲费小玉一记,嗔怪道:“别丢人了,非要喊得全府上下都知道吗?”

    费小玉不以为意地道:“怕什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不像某人那天在书房……咯咯,不说了!”

    “你还说,还不是因为你害的!”费如意俏脸胀得通红,动手便要去撕费小玉的嘴,十分后悔把那天的事告诉了这小蹄子。

    原来那天费小玉吃午饭时听娘亲说,徐晋一个上午都待在老爹的书房,于是便猜到三姐进书房偷书时肯定是碰到徐晋了,这才惊叫跑了出来。

    费如意后来实在经不住费小玉的软磨硬泡,便将那天的事说了出来,结果后来连费吉祥也知道了,经常私底下拿出来取笑姐姐。

    为了这件事,费如意羞恼了好些天,又有点惋惜徐晋满腹才学,人品却不行,但后来几经回想,觉得当时徐晋似乎并不是故意要占自己便宜,反倒确实是想扶起自己,而且对妻子这么深情的男人,怎么可能是龌龊下流的登徒子呢?

    当然,费如意对徐晋的人品还是保持着怀疑,因为她的手帕不见了,后来回头怎么也找不着,她怀疑是徐晋捡走了,只是刚才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好意思质问。

    “徐公子,雨雪路滑,路上小心点!”婢女把徐晋领到府门口,将一把油纸伞递过来叮嘱道。

    此时的天空正飘着丝丝细雨,还夹杂着零星的雪花,寒冷刺骨。

    “谢谢红缨姐姐!”徐晋接过油纸伞打开,微笑着挥了挥手走下台阶。

    徐晋本来就长得英俊,近段时间伙食好了,加上天天锻炼,更显得唇红齿白,身形挺拔,虽然年不及十五,却丰神俊朗,已经颇具翩翩佳公子的雏形。

    婢女红缨脸蛋微晕,挥了挥手,一直目送着徐晋的背影在雨雪中走远,暗道:“假如徐公子还没婚配,无论容貌还是才情都配得上三姑娘,就是家世弱一些。”

    这时两名戴着狗皮毡帽的男子从附近的巷子子中转了出来,双手抱胸互拢在袖筒里,缩着脖子,就像路过的行人。

    这两人正是宁王府的眼线,负责监视费家的举动。

    “嘿,那个书生经常出入费府,要不要跟着摸清他的底细?”

    “切,你想得到的,莫管事早想到了,那小子叫徐晋,信江书院的学员,与费家两位公子是同窗好友,这小子很有些名气,前段时间还摘了信江书院消寒文会的魁首,费宏似乎对他挺赏识的……”

    两人低声聊着走远,转了一大圆又兜回来。

    ……

    徐晋撑着油纸伞回到店铺,由于天气原因,再加上快过年了,今天的生意有点冷清,店内只有三五个食客。

    “相公回来了!”

    谢小婉见到徐晋,连忙擦了擦手从灶后转了出来,温柔地替徐晋拂去衣服上的雪屑,又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汤:“相公,快喝口汤暖暖身子!”

    徐晋喝了一碗热汤,身体不由暖和起来,周围望了一眼,皱眉道:“小奴儿呢?是不是又躲懒了?”

    “哼,徐扒皮,谁躲懒了!”戴着虎头帽的小奴儿从灶后站起来,敢情刚才蹲着烧火,加上个子矮,徐晋并未看到他。

    话说这段时间在徐晋的督促下,小奴儿每天都必须早起到店里替谢小婉打下手,因此暗地里给徐晋起了个“徐扒皮”的外号。

    谢小婉皱了皱眉道:“小奴儿,不可以这样叫你姐夫的!”

    小奴儿哦了一声,不愤地瞪了徐晋一眼,蹲下去继续烧火。

    徐晋有些好笑,正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小奴儿这小子一点也不怕自己这个“恶人”,反而在小婉面前很乖巧。

    “小郎君回来得正好,我等你很久了,麻烦帮忙写副春联吧!”店里一名食客笑着站起来。

    徐晋微笑道:“没问题,小奴儿,进去书房拿笔墨出来!”

    小奴儿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站起来往里宅去拿笔墨。

    这段时间徐晋得空便在店里免费给食客写春联,当然,写对联的纸张必须自备。

    徐晋那手字是真的拿得出手,所以这段时间前来找徐晋写春联的人络绎不绝,当然也带旺了店里的生意。

    片刻之后,小奴儿便拿了笔墨出来,打热水泡了泡冷硬的毛笔,然后熟门熟路的磨墨。因为这段时间徐晋帮食客写春联,小奴儿都是充当书童的角色。

第45章 春节

    步步登高财源进,岁岁平安鸿运来。

    徐晋大笔一挥,一副春联便写好了,旁边帮忙扶着联首的小奴儿虽然表现得一脸不屑,其实心里对徐晋这手字还是挺服气了。

    “小奴儿,给何老板念一遍吧!”徐晋搁下笔吩咐道。

    “我不认识字!”小奴儿撇了撇嘴,这么俗气的春联,识字我也懒得念。

    徐晋淡道:“原来你不认识字啊,那《射雕》的后续你以后不用看了。”

    小奴儿顿时被戳到了软肋,暗咬了咬牙,一字一顿地念道:“步步登高财源进,岁岁平安鸿运来!”

    徐晋暗暗好笑,小样,连你都治不住,哥两辈子岂不是白混了?

    刚开始时小奴儿明显是想隐瞒自己识字的事,但有一次偷看徐晋摆放在书案上的《射雕》手稿时被徐晋撞破了。

    每一个少年都有个武侠梦,小奴儿虽然长得娘了点,但也不例外,看了《射雕》便入迷了,每天都趁着打扫书房时翻找徐晋的书稿,看有没有新鲜出炉的手稿,若是侥幸找到了,立即便开宰,看完后能眉飞色舞一整天,若是没找到便垂头丧气,一准不会给徐晋好脸色。

    有一次徐晋还撞见这小子在厨房烧火时,拿着烧火棍在那比划,口里念念有词,敢情是把烧火棍当成打狗棍了。其痴迷程度可见一斑,正因为如此,徐晋每每以此来威胁小奴儿,绝对一捏一个准。

    那何老板是做小生意的,听小奴儿念完后顿时眉开眼笑,这副对联显然正合他意,连声道谢,拿着对联满意地离开了。

    这时,一名瘦高个的男子走入店内,约莫三十岁许,满脸的霜裂,肩上挎了个大布袋,看打扮应该是民信局的邮差。

    邮差,顾名思义就是送信的,明朝永乐年间设立了民信局,负责民间书信的邮递。

    这名邮差使劲地跺了跺脚,上下牙咯咯地打着架问道:“谁……谁是徐晋,有家书一封!”

    徐晋忙道:“我是!”

    这名邮差从大布袋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徐晋,手背上同样满是霜裂和冻疮,果然无论什么朝代,社会底层的老百姓混口饭吃都不容易,眼看就快过年了,天寒地冻,这位邮差大哥还要送信。

    徐晋接过信,吩咐道:“小婉,给邮差大哥盛碗热汤面。”

    “噢,不……不用了,我还赶着送下家!”邮差连忙摆手道。

    徐晋微笑道:“邮差大哥,这耽搁不了多久,天寒地冻的,吃碗汤面暖暖身子也好有力气继续赶路,我请的!”

    这名邮差眼中现出一丝暖意,犹豫了一下便道:“好……好……好吧,那谢过小兄弟了,倒是不用请,吃碗面的钱我还是付得起的。”

    邮差在旁边的桌子坐落,谢小婉很快便端了碗热腾腾的羊肉汤面上来,还特意加了两个鸡蛋。

    徐晋拆开书信一看,原来是小婉娘家写来的,前段时间徐晋去了封信,说明搬到了上饶县城居住的事,现在那边回信了。

    谢小婉听闻是家里寄来的信,连忙凑了上来,急切地问道:“相公,爹信上说什么了?”

    “贤婿我儿,见字如面……”

    徐晋稍扫了一眼,发现书信十分简短,而且看那规范式的开头,应该是找人代写的。

    “老泰山说家里安好,岳母身体无恙,勿用挂碍,另外,老泰山让我们年后不用急着去探望他们,让我安心参加考试。”

    谢小婉噢了一声,有点失望地道:“就这些了?”

    旁边的小奴儿探头过来瞄了一眼,道:“小婉姐姐,信上还说你的兄弟上元节后会来探望你呢!”

    “真的?”谢小婉欣喜地道。

    徐晋笑着点了点头,又不爽地睨了小奴儿一眼道:“你不是不认识字吗?”

    本来想给小丫头一个惊喜的,倒是被这小子抢先了。小奴儿哼了一声,虎头帽一拧,得意地把脸扭到一边去。

    谢小婉兴奋得几乎蹦起来,她的老家在饶州府余干县鄱阳湖附近,距离上饶县有近四百里,即使乘马车也得两天时间,所以自从嫁到上饶徐家村,一直都没回过娘家省亲,此时听到家人要来,自然是十分高兴。

    此时那名邮差已经吃完汤面,脸色明显恢复了些许红润,笑着问道:“小兄弟,我见你这摆着笔墨,是不是帮人写春联,恰好我顺路裁了两幅红纸,本来想等送完信回村后找村里的老先生写的,现在能不能麻烦小兄弟给写一副?”

    徐晋微笑道:“自然没问题,邮差大哥怎么称呼?”

    “我叫谷满仓!”

    徐晋不禁暗汗,话说在徐家村也有个叫徐满仓的,而郭家村亦有个叫郭满仓的,这名字的出现频率很高啊,可越是叫满仓的,家里肯定是越穷。

    “谷大哥想要一副怎么样的春联?”

    谷满仓挠了挠头道:“小兄弟就随便给我写一副吧,吉利就行了。”

    徐晋沉吟片刻,挥笔写道:千里春风劳驿使,三秋芳讯托邮鸿。横批:顺丰

    小奴儿点头道:“这副春联还不错,比起那些金呀银呀,富呀贵呀的强多了!”

    谷满仓作为一名邮差自然是识字的,看了一遍对联,忽然眼睛有些湿润了。作为一名邮差,几乎每天都在路上奔波,餐风饮露,挨饥受寒,与家人聚少离多,其中之艰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如今徐晋这一副春联流露出来对邮差这份职业的尊重和敬意,瞬间戳中了谷满仓的泪点,连声道:“谢谢小郎君,谢谢!”说完小心翼翼地把字迹吹干才收起来。

    “一共多少钱?”谷满仓把春联折起珍而重之地放入布袋中,然后问道。

    徐晋微笑道:“免费代写春联,不用钱,另外那碗面也是我请的,谷大哥千万不要推辞,就当交个朋友好了!”

    谷满仓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道:“好吧,那谷某便承了小兄弟的好意!”说完拱了拱手,背着邮包行出门去,走时还回头看了一眼店铺的招牌:徐记五香羊杂。

    小奴儿眼神古怪地瞟了徐晋一眼,在他眼里,徐扒皮有时连一文钱都要斤斤计较,而有时偏偏又大方到不行。譬如上次有一名食客少给了一文钱,徐晋追出去揪着人家也得讨回来。

    徐晋微笑道:“不懂了吧?被人占去的是便宜,自己给的是投资。轻易被人占去便宜,会有更多人来占你的便宜,而投资就不同了,它会有回报。”

    小奴儿翻了翻白眼,徐扒皮还有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自己似乎想什么都逃不过,抬杠道:“要是投资了没有回报呢?”

    徐晋两手一摊道:“没有就没有呗,就当积德行善了,反正你也不用担心他回头继续占你便宜!”

    小奴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有点道理!”

    这时,一名乞丐从外面的街道走过,小奴儿面色微变,下意识地扯了扯虎头帽的两边耳垂。

    徐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淡道:“你认识那乞丐?”

    小奴儿犹豫了一下,咬牙切齿地道:“那家伙是城皇庙杜瘸子手下的乞丐,叫麻老七,以前欺负过我。”

    徐晋记得之前俞大猷似乎也是揍了城皇庙的乞丐,说他们偷拐骗啥的,莫不成小奴儿也是被他们拐来的?试探道:“要不要报官?”

    小奴儿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报了也没用,他们跟衙差有勾结!”

    徐晋皱了皱眉,淡道:“随你!”

    ……

    炮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在阵阵的炮竹声中,徐晋迎来了大明朝的第一个除夕夜。

    院门和店铺的门前都贴上了徐晋亲自写的春联,宅子内部更是装点得喜气洋洋,暖意融融。

    此时大厅内,丰盛的年夜饭已经摆上桌面了,鸡、鸭、鱼、肉满满的一桌,店铺自开业以来生意一直不错,收入丰厚了,平时节俭的谢小婉也变得大方起来。

    “小奴儿,吃饭了!”谢小婉把最后一碟醋溜排骨摆在饭桌上,对着门外的院子喊了一声。

    啪啦啪啦……

    院子中突然响起的鞭炮声把谢小婉吓了一跳,紧接着小奴儿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根点燃了的香,那张让女孩子都为之妒忌的脸蛋上还满是兴奋的红晕。很明显,刚才那串鞭炮是这小子放的!

    此时的小奴儿戴着虎头帽,身上穿着谢小婉缝制的新衣,脚踏一双千层靴,宽大的棉裤脚就松松绔绔地塞到靴筒中,正是当时孩童流行的穿法,整个人更加俏皮可受。

    谢小婉拿过小奴儿手中那支香,一边替他拂去帽子和衣服上的鞭炮纸屑,一边教训道:“小奴儿,若把新衣服烫坏了,看姐姐怎么收拾你,快去洗干净手,吃饭了!”

    小奴儿答应了一声,笑嘻嘻地跑去厨房洗手。

    徐晋有点酸溜溜地道:“小婉,是不是先给相公盛碗饭来?唉,算了,我自己盛吧,顺便给小奴儿也盛一碗!”

    谢小婉噗嗤的笑出声,嗔道:“好相公,人家这就侍候你行不行,小孩子的醋也吃,真是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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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介绍:
大明朝正德十二年冬,徐晋穿越到江西上饶县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童身上。这一年,史上最胡闹的明朝皇帝朱厚照正在边镇宣府游玩。这一年,江西宁王朱宸濠正暗中运作准备谋反。这一年,家徒四壁的徐晋寻求出路,最终选择考科举,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一路过关斩将,却一步步卷入了宁王朱宸濠造反的漩涡……明王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王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王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