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上元节(一)
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地京。
三百内人连袖舞,一进天上著词声。
正月十五元宵节又名上元节,无论是唐宋,还是明朝,上元节都是一年中最隆重,最热闹的节日。
元宵节这一天,举国上下放假庆祝,千家万户齐放花灯,两京甚至会举行盛大的花灯节和烟花表演,城池五门大开,庆祝娱乐通宵达旦。
上饶县城虽然比不得两京繁华,但元宵节还是非常热闹的。
今天正是大明正德十三年的元宵节,一年中最喜庆隆重的节日,所以今天羊杂店歇业一天。
中午吃完饭后,徐晋便带着谢小婉,还有小奴儿这只拖油瓶,一起上街游元宵了。
第一次在大明朝过元宵节,徐晋感觉还蛮新鲜的,结果来到街上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但见街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街道两旁全是卖小吃和花灯的。
“哪冒出来这么多人?”徐晋暗暗吃惊,但仔细一看便明白了,因为街上多了许多盛装打扮的年轻女子。
元宵节这一天普天同庆,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终于可以明正言顺地出来玩耍放风了,于是纷纷迈出家门,涌上街头,所以街上的人流量自然激增。
明朝的女子元宵节这天崇尚穿白色,所以此时街上入目所见均是白衣飘飘,仙气十足,就连谢小婉今天也穿了一件白色的百褶裙,外加一件淡粉色的比甲,身形窈窕动人。
这些年轻的闺阁姑娘们一年才有一次这样尽情游玩的机会,莺莺燕燕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的笑声倒是让人心情愉悦。
一些年轻男子更是乐在其中,尽情的欣赏平时难得一见的美景,若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回头便找媒人上门提亲。
所以说,元宵节又是相亲节,提供给年轻人们相识相遇的机会,一些大胆的姑娘若是看到有心仪的男子,甚至会主动暗通款曲,譬如故意踩男子的脚后跟,又或者故意弄丢手帕之类,若男子也对姑娘有意,便会做出回应,于是就成功勾搭上了……
正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宋代欧阳修这句经典的诗句描写的正是元宵节年轻男女“勾搭”上后的情景。
徐晋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读书人的打扮,生得唇红齿白,相貌英俊挺拔,再加上淡定从容的气质,自然引得四周的年轻姑娘们秋波频频,脚后跟不知被踩了多少次了,更有甚者把手帕都丢他身上去。
谢小婉一开始还觉得挺好笑的,而且还很自豪,这就正好说明自家相公优秀嘛,可是后来小嘴渐渐撅了起来,尤其是一名打扮得甜美可人的姑娘故意往相公怀里假摔,这让小丫头很不高兴。
徐晋回头看了一眼如临大敌的谢小婉,不禁有些好笑,手一伸便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谢小婉脸蛋顿时红了,挣了挣没能掐开徐晋的手,羞涩地低声嗔道:“相公,快放手,很多人看着呢!”
徐晋却是不以为然地道:“怕什么,牵娘子的手又不犯法,小奴儿,你说对不对?”
旁边的小奴儿翻了个白眼!
如此一来,倒是没有年轻女子再踩徐晋脚后跟了,一路顺畅了许多,但却引来了更多的侧目,因为即使是夫妻,这样亲密地拉着手在街上逛,在大明朝亦是惊世骇俗的举动。
谢小婉被徐晋这样牵着,既羞涩又甜蜜,尤其是周围年轻女子羡慕的眼神,更是让小丫头的虚荣心得到莫大的满足。
“哎哟!”
三人正往城门的方向行去,左手正提着一只鲤鱼灯,右手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在啃的小奴儿,突然摔了个狗啃屎,鲤鱼灯压扁了,手中的冰糖葫芦,还有戴着的虎头帽也飞了出去。
谢小婉急忙把小奴儿扶起来,这小子估计是磕到鼻子了,鼻血都流了出来,痛得呲牙裂嘴的,两眼还噙着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身后一名十三四岁的小胖妹胀红着脸连声道歉,然后往小奴儿身上扔了一条手帕,羞答答地跑了开去。
徐晋看着鼻血直流,一脸懵逼的小奴儿,顿时忍俊不禁,没想到这毛都还没长的小屁孩竟也有女子主动勾搭,世风日下啊!
当然,这跟小奴儿长得太“漂亮”也有关吧!
谢小婉既好气又好笑,连忙用那条手帕替小奴儿擦去流出来的鼻血,一边关心地问:“痛不痛?”
小奴儿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恼火地夺过手帕往地上一扔,又狠狠地踩了两脚。
“岂有此理,真是有辱斯文,人家姑娘一片好意,不领情就算了,竟然还作出如此失礼的举动!”
一名正好经过的书生见状顿时义愤填膺地指责起来。小奴儿白眼一翻道:“兀那酸子,敦伦汝母,这与你何干?”
徐晋差点一头栽倒,平时到店里的食客大多是对面车马行的粗人,聊天时脏话粗话连篇,敢情小奴儿这小子耳濡目染学到了,真是应了那句:学好三年,学坏三天啊!
那名书生被问候了老母,顿时胀得面色通红,怒道:“岂有此理,口出秽言岂是君子所为,有辱斯文!”
“白痴,我不是君子,是小孩子!”小奴儿刚被人踩脚后跟摔了一跤,摔得鼻血长流,连小婉姐姐刚买给自己的鲤鱼灯和冰糖葫芦都摔飞了,正是一肚之火没处发泄。
那书生被噎得哑口无言,怒目转向徐晋,愤然道:“阁下不该管教一下你的……弟弟吗?”
徐晋虽然十四五岁的年纪,但气质稳重,看着让人觉得已经成年了。
徐晋很干脆地道:“纯属路过,我不认识他的!”
那书生顿时又被噎得无语,与这名书生同行的还有五人,看穿着应该都是读书人,其中一人劝道:“子车兄,算了吧,何必跟一名顽童一般见识呢!”
那名书生冷哼一声,又瞪了徐晋一眼,这才与同伴悻悻地离开。
“哼,上饶县虽然是广信府的府治所在,但这里的人素质不过如此,真是有辱斯文!”
“正是,窥一斑而知全豹,可见上饶县的教化实在不咋的,信江书院的教习水平肯定也是有限之极。”
这些家伙离开前还不忘来一波地域黑,敢情是外地来的读书人。
小奴儿睨了一眼徐晋,挑拨道:“徐晋,你不也是信江书院的吗?那些酸子在侮辱你们书院啊?”
“小样,就这水平还搞挑拨!”徐晋没理他,牵着谢小婉继续往城门方向行去。
“人家侮辱你的书院和师长,这样都能忍?徐晋,你能不能有点文人风骨啊!”
小奴儿连忙追上去,一边痛心疾首地絮叨着。这小子刚来时还表现得像个乖孩子,但跟徐晋相处了近个月,越发变得牙尖嘴利。
街边偏僻处,两名乞丐看着徐晋三人走远后对视一眼,一人继续跟上,另一人则飞快地跑回城皇庙中。
“老大,找到小奴儿了!”这名乞丐跑到进城皇庙便兴高采烈地大叫。
一名正在啃鸡腿的瘸腿老乞丐闻言立即单腿弹了起来,急问:“在哪里?快把那小崽子提进来!”
这名瘸腿乞丐叫杜老九,外号杜瘸子,上饶县本地人,有一年信江发大水把村子淹了,杜老九侥幸逃过一劫却成了孤儿,于是便跑到县城当了职业乞丐。
杜老九年轻的时候跟另一群乞丐抢地盘,被人打断了一条腿,后来便成了瘸子,但正因为这件“光辉的事迹”,让他在乞丐中拥有了一定的威信,渐渐竟让他当上了西市众乞丐的头头。
杜老九头脑灵活,平时没少孝敬县衙那帮衙役捕快,所以那帮衙役对杜老九手下的乞丐干坏事,都是一只眼开一只眼闭,就算有事主告到县衙,人抓了,过几天便又放出来。
正因为如此,杜老九这些年过得有滋有味,而且越发的大胆,甚至干起拐卖人口的勾当来。
小奴儿便是杜老九手下一名乞丐拐带来的。杜老九见小奴儿长得漂亮,于是便打听有龙阳癖好的买主,准备把小奴儿作兔儿相公卖了,好大赚一笔。
正好有个乡下的土财主愿意出五十两银,这可是一大笔钱啊!
然而正当杜老九准备第二天与土财主交易时,机灵的小奴儿却突然跑了。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杜老九自然大怒,发散手下的乞丐大索全城,结果一无所获。
事情已经过了大半个月,杜老九也死心了,估计小奴儿那小崽子要不是被好心人收留,就是冻死在哪个角落了。此时突然听到手下回报找到小奴儿,杜老九自然大喜,五十两银子啊,足够吃香喝辣几年了!
“老大,小奴儿是找到了,不过那小崽子命好啊,估计被一户人家收留了,刚才在街上被我们撞见,葛老七还跟在他们后面,我便跑回来给老大报信!”
杜老九眼中皱眉问道:“什么人家收留他?”
“嘿,就是西市车马行对面的徐记五香羊杂,咱兄弟每天都经过,店主是一对小夫妻,没什么背景!”
杜老九眼中凶光一闪,冷道:“走,去瞧瞧!”
第47章 上元节(二)
徐晋三人在东西市逛了一圈,便顺着人流往城南门而去。因为每年的元宵节,官府都会出面组织灯会,场地就选在城南的信江码头附近。
所以,城南码头是最热闹的地方,几乎全城的老百姓都会跑来这里参加元宵灯会,特别是到了晚上,数不清的水灯被放到信江中顺流而下,再加上漫天升空的天灯,那真是盛况空前,美不胜收。
越接近南城门,人流便密集,简直是举袂成阴,挥汗成雨,徐晋等顺着人流磨蹭了半小时才前进了五十米,来到城门口。
徐晋这才发现,原来经过的人都会停下来伸手摸一摸城门上的大铜钉,难怪速度这么慢。
徐晋一问这才得知,原来摸铜钉是为了讨吉利,传言这样能延年祛病,带来好运气。
徐晋不禁无语,这让他想起后世某景区内,汉朝名将霍去病的铜像,游客都喜欢上前摸一摸,就因为他的名字叫去病,殊不知霍去病24岁时就因病去世了,不知那些乱摸的游客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此时眼前两块城门上的铜钉都被摸得油光闪闪,徐晋自然没兴趣摸上一把,这玩意上也不知沾了多少细菌,亏大家还摸得这么愉快。
谢小婉和小奴儿经过时也伸手摸了摸,徐晋见他们这么虔诚,也不好说什么,结果最后在小丫头幽怨的目光注视下,徐晋也只好捏着鼻子摸了一下那颗铜钉。
一走出南门,便见到一座高高的彩棚,以彩棚为中心点,连绵近里都是临时市集,两边摆满了各种摊档,绝大部份都是卖花灯的,还有各式小吃和杂耍表演,甚至还有说书人开场说书,端的人头涌涌,热闹无比。
小奴儿兴奋得看看这个,瞅瞅那个,谢小婉生怕小奴儿走丢了,一步不离跟在后面,徐晋无奈地跟在后面,那感觉就好像带小孩逛商场的家长。
“咦,这个好玩,猜灯谜赢花灯!”小奴儿忽然在一处卖花灯的摊档前停下。
徐晋走近一看,见到这摊档前竖了块木板,上面用红纸贴着:猜灯谜赢花灯。
“猜灯谜赢花灯了,几位要不要尝试一下?”摊主是名老四十许岁的中年人,人瘦脖子长,一脸的精明相,见到徐晋等人在摊位上驻足,立即便笑眯眯地迎上来。
“老板,猜灯谜真的能赢花灯吗?”小奴儿问道。
精瘦老板拍着胸口道:“嘿,这个自然了,只要你能猜中,我这里的花灯随便挑!”
小奴儿一指那盏最大的莲座仙女灯道:“也包括这盏吗?”
这盏莲座仙女灯有真人高,做工精美,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精瘦老板笑眯眯地道:“当然了,本人这摊位内所有的灯都可以!”
小奴儿喜道:“那我要猜,老板出题吧!”
老板顿时眉开眼笑:“好哩!”
徐晋心中一动,连忙道:“老板且慢,规矩还没说清楚呢,猜中赢走花灯,那猜不中呢?”
精瘦老板面色微僵,嘿笑道:“猜中了赢走花灯,猜不中嘛,自然是买走花灯了,所以无轮输赢都能把花灯拿走,这可是天大的美事呀!”
徐晋隐隐觉得这奸商风格似乎有点熟悉,不动声色地道:“那盏莲座仙女灯多少钱?”
“呵呵,不贵,这么大一盏灯才二两银子!”
谢小婉顿时吓了一跳,脱口道:“二两银子还不贵?”
精瘦老板面色一正道:“这位姑娘着相了吧,本人这盏莲座仙女灯光是造价就要一两九钱银子,除去人工和场地费,我就赚几十文的辛苦钱啊,这大过节咱也不容易是吧。更何况你们若有本事,一分钱不用花就能拿走。”
谢小婉顿时作不得声,这样一说,似乎还挺公道啊!
徐晋可没这么容易被忽悠,估计这盏灯的造价也就五钱银子,甚至可能更低,淡道:“那老板,这莲座仙女灯要猜多少道灯谜?”
老板顿时讪笑道:“嘿,这位公子是明白人呐!”说完摊开双手十指。
小奴儿蓦地瞪大眼睛:“十道?”
“限时一盏茶的功夫猜完!”老板又补了一句。
小奴儿不禁怒道:“奸商,难怪说猜灯谜赢花灯,你这不是坑人呢!”
此言一出,本来和蔼的老板顿时面色一黑道:“哎哟,怎么说话呢,做买卖讲究你情我愿,我又没拿刀架脖子上逼你,你大可以不玩,凭什么说我坑人!”
“你就是坑人,奸商!”
“小崽子,你再说一次!”
眼看这位恼羞成怒的精瘦老板就要撸起袖子,徐晋摆手道:“老板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这盏花灯我猜了!”
精瘦老板眼珠一转,窃喜道:“当真?十道灯谜只要一道不中就得把花灯买走哦!”
谢小婉顿时紧张起来,二两银子啊,自己起早摸黑干十天活才能赚到,可不是这么糟蹋的。
小奴儿这段时间跟着谢小婉开铺,自然知道二两银子赚得不容易,但又气不过想教训这个奸商,所以既担心又有点期待地看着徐晋。
徐晋淡定地道:“这个自然!”
“好,那可是你自己答应的,到时可别说本人坑你,而且丑话说在前,你若敢赖账,咱们便去县衙找大老爷评理!”
徐晋淡道:“放心,在下乃读书人,做不出赖账的事!”
精瘦老板嘿笑道:“那好,咱们便开始吧,为了表示公正,十道灯迷的迷底都贴在那盏花灯上,到时你自己可以上前验证。”
徐晋正想答话,却见一群人往这边快步走来,当先两人赫然正是费懋贤和费懋中。
“徐兄!”
费家兄弟显然发现了徐晋,欣喜地走上前打招呼。
“民献民受,真是巧了,你们也来游元宵啊!”徐晋微笑着迎上一步,现在他跟费家两兄弟已经混得非常熟了。
费懋贤笑道:“一年难得一次,自然要带舍妹们出来走走。”
费家三位姑娘此时正从后面行过来,三名少女本来相貌都不俗,今天一身盛装更显得娇美,特别是已经长开了的费如意,更是有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惊艳,引得少四下的年轻男子纷纷注目,要不是三女身旁跟着丫环,后面还有家丁护卫,恐怕都要靠上来搭讪了。
“徐晋,嘻嘻,小婉姐姐,小奴儿!”费小玉行到跟前便笑嘻嘻地打招呼。
谢小婉愕了愕,仔细打量了一遍费小玉,吃惊道:“原来……是你!”
这段时间费小玉女扮男装去过两次羊杂店吃羊杂,这时她一开口,谢小婉便认出来了。
费小玉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可不就是我吗!”
费懋贤和费懋中相视苦笑,不用问都猜到怎么回事了,自家这位小妹女扮男装翘家溜出去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费懋中干脆道:“徐兄,徐夫人,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小妹费小玉,这是堂妹费如意,这位也是堂妹费吉祥……”
徐晋这才知道自己那天在书房碰到的这位少女叫费如意,两人目光一触都急忙移开,后者脸上更是泛起一缕红霞。
“哎,那位徐公子,灯谜你还猜不猜了?”精瘦老板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见到一群人还在那寒暄,忍不住出言提醒。
费懋中闻言眼前一亮,笑道:“徐兄,你又在猜灯谜啊!”
徐晋简略地说了一下原因,费家兄弟对视一眼,均有些同情地望向那精瘦老板。
“好啊好啊,快点开始!”向来喜欢热闹的费小玉顿时兴奋地催促起来。
费吉祥更是笑嘻嘻地道:“徐公子,可别失手让我们看笑话了!”
精瘦老板暗自嘿笑一声,看笑话是肯定的了,这些灯谜都是儿子拿回来的,那可是信江书院山长出的题,难度非常大,一盏茶工夫想猜中十道,作梦吧!
“咳,徐公子,现在可以开始了吧?限时一盏茶的功夫,而且只能一个人猜,其他人出言提醒,或者暗示都不行,可清楚了?”
徐晋点了点头,于是精瘦老头从那盏莲座仙女灯的底座里拿出了十封灯谜。
徐晋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这信封咋那么眼熟?
话说这精瘦老板准备还挺充足的,居然还准备了计时的滴漏,把十封灯谜交到除晋手中便立即倒转滴漏开始计时。
徐晋连忙打开第一封灯谜,差点就想笑出声,第一道灯谜果然是:顶破天(猜一字)
伸头过来看的的费家兄弟差点憋成内伤!
徐晋淡定地道:“第一道谜底:夫子的夫字!”
精瘦老板皱了皱眉,自我安慰道:“这道灯谜容易,猜中也不出奇!”
“第二道:斐字!”
“第三道:迷字!”
“第四道:剩字!”
“第五道:……”
徐晋一口气把十道灯迷都猜了下来,那滴漏中的水还剩大半,精瘦老板脸都绿了,难以置信地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哈哈,奸商,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吧,那盏花灯是我们的了!”小奴儿兴奋得手舞足蹈,冲上前便要搬灯。
谢小婉眼睛都笑弯成了月牙,相公太厉害了,连忙也上前帮忙搬。
“不许动我的灯,你……你肯定作弊了!”精瘦老板杀猪般大叫起来。
第48章 上元节(三)
“不许动我的灯,你……你肯定作弊了!”精瘦老板杀猪般大叫起来。
徐晋淡然反问道:“在下怎么作弊了?”
精瘦老板顿时语塞,不过让他把价值五钱银子的花灯白送给徐晋又觉得肉痛,于是强辩道:“你肯定是看过这些灯谜了,否则不可能这么快猜出来!”
徐晋剑眉稍稍扬起:“这么说老板是打算抵赖了?那在下倒是乐意到县衙走一遭。”
精瘦老板顿时气势为之一弱,正所谓和气生财,做生意的自然都不愿意轻易沾惹官司,更何况徐晋身边几位一看就非富即贵,再加上自己又是理亏,真打官司自己占不到便宜,于是马上换了一副笑脸道:“本人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怎么可能抵赖呢,行,那盏莲座仙女灯归你们了。”
谢小婉和小奴儿喜滋滋地把花灯抬了过来,费如意三姐妹,还有各自的丫环都忍不住围上来观赏,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这盏莲座仙女灯有真人高,做工极为精美,底座由浮木搭架,而莲座和仙女的架子却是由竹篾扎成,外面覆以染色的纸张,外面再绘以画线,莲花盛放,仙女临风飘逸,端的是栩栩如生。
费懋贤不由赞道:“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这盏莲座仙女灯做工之精美,可为今日所见之最,难得!”
精瘦老板心都在滴血,肯定难得啦,造价五钱银子啊,自己连搬运费和场地费都赔进去了,忽然眼珠一转,嘿笑道:“诸位,我这里还有鱼跃龙门灯、鸳鸯比翼灯、关公舞大刀,虽不及这盏莲座仙女灯,但都很不错,诸位有没有兴趣再试试?”
在精瘦老板看来,徐晋之所以这么快把十道灯谜猜出来,十有**是曾经见过,所以他打算忽悠徐晋再玩,好把损失连本带利赚回来。
费小玉雀跃道:“好啊好啊,徐晋,我要那盏关公舞大刀!”
“姐夫,小婉姐姐要那盏鸳鸯比翼灯!”小奴儿故意大声道。
谢小婉小脸微红,佯作要敲他一下,不过那流露出一丝希冀的小眼神,徐晋一看便明白了,微微一笑道:“好!”
“我就要那盏鱼跃龙门灯吧!”费懋中道。
费懋贤凑趣道:“那我便替三妹要那盏嫦娥奔月了!”
徐晋有些哭笑不得:“民献民受,你们凑什么热闹!”
费懋中嘿笑道:“见者有份嘛,徐兄可不能厚此薄彼了,至少在场的女孩都得有一盏!”
精瘦老板暗撇了撇嘴,还真当我这是免费送啊,还人手一盏呢,我就不信那小子那么厉害。
徐晋指了指那盏鸳鸯比翼灯道:“老板,那盏灯怎么说?”
“规矩一样,全部都是十道灯谜!”
“好,我要猜那盏!”
“好呐!”精瘦老板从那盏鸳鸯比翼下拿出一沓谜面,这次故意先开启了滴漏,这才把谜面交给徐晋。
徐晋也懒得跟他计较,立即开始看题。
第一道的谜面是:一月七日,徐晋都不用琢磨便答道:“胭脂的脂字!”
第二道:一家十一口。吉字!
第三道:……
徐晋势如破竹般猜对了九道,精瘦老板的心脏仿佛都提到喉咙了,紧张地盯着徐晋手中最后一张谜面,这可是最后的防线了。
徐晋瞄了一眼还有小半水的滴漏,淡定地打开最后一道灯谜,顿时皱起了眉头,身后众人都露出思索的表情。
第十道灯谜的谜面是:一家有七口,种田种一亩,自己吃不够,还养一条狗(猜一字)。
这道题目难度不小,徐晋脑中迅速地组合各种偏傍,一时竟不得要领。
“小奴儿,这道很难吗?”谢小婉低声问身边的小奴儿,这段时她虽然偶尔跟徐晋学字,但认识的字还不多。
小奴儿点了点头道:“是有些难度!”
精瘦老板睨了一眼差不多滴完的滴漏,心中暗喜,啊哈,损失就要回来了!
此时徐晋垂着的眼帘忽然一抬起道:“野兽的兽字!”
精瘦老板顿时从天上掉到地下,无奈地道:“正确!”
“小婉姐姐,那盏鸳鸯比翼灯是你的啦!”小奴儿欢呼起来,谢小婉亦是眉开眼笑。
其实刚才那道谜并不算太难,只是写惯简体字的徐晋一时转不过弯来,兽的繁体写法是“”,这么就容易猜多了。
费小玉嚷道:“徐晋,该轮到我了,我要那盏关公耍大刀!”
徐晋点了点道:“老板,就那盏关公耍大刀了!”
精瘦老头把谜面递给徐晋,手心都捏了把汗。这时这边的动静已经吸引了很多人围观,摊档里外三层都是人。然而这么旺的人气,精瘦老头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已经损失一两银子了啊!
片刻之后,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因为徐晋又把第三盏灯拿下了,费小玉兴奋得又叫又跳。
“哈哈,韩三金今天要血本无归了!”
“那个小郎君是谁啊,猜灯谜太厉害了,老板算是倒八辈子霉了!”
“嘿,我倒是认得,那位就是我们信江书院上次消寒文会的魁首徐晋,外号徐咬定!”
围观人群中正好有一名信江书院的书生,此时颇为自得地摇头晃脑吟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南西北风。”
“嘿,小婉姐姐,原来徐扒……咳,姐夫这么有名啊!”小奴儿道。
谢小婉这才转嗔为笑,那当然了!
精瘦老板抹了把额上的汗,讪讪地道:“徐公子,那盏鱼跃龙门灯我送给你,能不能高抬贵手,不要再猜了?”
周围的人哄的失笑出声,人群中有人大声揶揄道:“哎哟,号称铁算盘,算死草的韩三金老板怂了!”
徐晋笑了笑,点头答应了,正所谓做人留线,日后好相见,处世为人切忌把事情做绝。当然,如果是死敌就另当别论,打蛇不死会反噬自身!
精瘦老头见到徐晋答应了,不由松了口气。
“嗯,剩下那盏嫦娥奔月灯我们出一两买下,你没意见吧?”徐晋又道。
“行,一两就一两吧!”精瘦老板自然没意见,那盏灯成本不到五钱银子,一两银子卖还赚五百文,算是稍稍减小一点损失。
“徐兄,这一两银该我出的!”费懋贤连忙摸出钱袋,刚才他可是说过嫦娥奔月灯是替三妹费如意要的。
徐晋把费懋贤的钱袋推了回去,自己付了一两银子,微笑道:“连日来上门叨扰,这钱该由我出的!”
费懋贤闻言便也不再勉强,如此一来五盏花盏到手了,谢小婉、小奴儿,还有费家三姐妹各一盏,皆大欢喜。
费小玉凑到费如意耳边揶揄地道:“姐姐,你的灯最值钱了!”
费如意脸上有些发热,没好气地白了妹妹一眼!
这五盏花灯体积大,带着并不方便,于是便继续寄存在精瘦老板处,等晚上放灯时再取就是。
“那不是费民献和费民受吗?咦,徐咬定也在,太好,吾等有救了!”
徐晋等人正准备离开继续逛,两名书生急急地行上来,正是信江书院的同学,蔡岳和李英俊。
费懋中奇道:“元浩兄,子玉兄,何事慌张?”
蔡岳急道:“玉山书院的人突然到咱们书院挑战,但是今天大部份人都出来游元宵了,咱们势单力薄,全靠李辰和几位同窗撑着场面,不过看样子也撑不了多久,我们和韩守成等则出来分头寻帮手!”
李英俊义愤填膺地道:“是啊,那些玉山书院的家伙太嚣张了,竟然口出狂言,耻笑我们信江书院无人,还说咱们上饶县教化差,百姓素质低下!”
费懋中顿时双眉一扬,拂袖道:“岂有些理,竟敢如此嚣张,徐兄,同往教训他们!”
徐晋不禁有些蛋疼,敢情是别的书院学员来“踢馆”了,不会是之前与小奴儿争执那帮人吧?
小奴儿心虚地压了压虎头帽!
就在此时,韩闯带着几名信江书院的书生行过来,显然是刚找来的帮手。
“太好了,现在人手足够了,走,教训玉山书院的人去!”蔡岳兴奋地一挥拳头,然后带头往书院方向行去。
徐晋只好跟着大队一起往信江书院行去,自古文人相轻,更何况人家都上门踢馆了,岂有不反击的道理,而且关乎书院的名誉,作为书院的一员,自然有责任去维护的。
韩闯落后一步,凑到摊档前对着精瘦老板问道:“爹,今天生意怎么样?”
精瘦老头黑着脸道:“甭提了,连内【裤】都差点亏掉!”
韩闯吃惊地道:“怎么可能,爹你可是铁算盘算死草啊!”
“唉,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啊,呶,那个谁……徐咬定猜灯谜简直跟吃豆腐般容易,害你爹损失了四盏大花灯,光是造价就要二两银子呀,肉痛死你老子了。”
韩闯失声道:“我……说老爹,你你你……竟然想宰徐咬银的钱,让我怎么说你好,那家伙就是个妖孽啊,山长那十道题目他眨眼就破了!”
韩鑫哭丧着脸道:“你老子要是早知道他这么妖孽,哪敢忽悠他啊!”
“唉,算了爹,谁让你这么倒霉,就当花钱买个教训,二两银子吃一个月咸菜就省回来了!”韩闯安慰道。
“臭小子,有你这样安慰老子的吗,你这个月的书院伙食费用减半!”
第49章 上门踢馆
徐晋等一行人往信江书院方向行去,一路上又有几名书院的学员加入,近二十人一起,颇有点浩浩荡荡的气势。
最兴奋自然要数费小玉和小奴儿了,这两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有热闹看最好了!
杜瘸子和手下几名乞丐藏在人群中,眉头深深地皱起来,这么多人可不好动手啊,更何况其中两位书生带着家丁仆丛,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杜瘸子能混到今天,眼光还是相当毒辣的,估摸着自己在衙门那点关系惹不起费家兄弟,可是小奴儿值五十两银子啊,这对他来说可是一笔巨财,要知这个时候买一名穷人家的女儿作丫环才三四两银子,遇到荒年甚至二两银就可以买一个。
所以,有了五十两银子,自己可以在县城买间宅子,过上体面的生活了,最不济也能潇洒好几年。
“老大,要不要动手?”手下几名乞丐舔舔嘴唇,显然也跟杜瘸子一般想法。
“先跟上去,有好机会再动手!”杜瘸子沉声道。
正所谓财帛动人心,杜瘸子决定冒险一试,实在不行他还有一计,那小奴儿是被拐来的,根本没有户籍,到时让跟自己相熟的衙差上门查户籍,硬把小奴儿带走,相信那对收留小奴儿的小夫妻也不敢说啥,只是那样大头肯定让衙差分走了,最后到手能有十两银子就不错了,不到万不得已,杜瘸子还不想走那步。
信江书院距离南城门也就里许,即使带着费如意等娇滴滴的小姐,十来分钟便到了山下。
这个时候上山的路上行人络绎不绝,均是附近来游玩的百姓。
上元节举国欢庆,人们不仅放花灯,还喜欢出城游山玩水,信江书院离城近,自然成为最受菁睐的好去处。
而且古时候的书院跟现在的开放性大学一般,只要不影响教学,是允许进去参观游玩的。
众人一路拾级而上,行到位于半山的信江书院,此时,亦乐堂外的空地上已围了很多人。
“请让一让,我们是信江书的!”蔡岳和李英俊在前开道,一边行一高声喊,围观的人纷纷让出一条道。
“哎哟,信江书院的援兵来了,我瞧瞧都来了些什么人物?”
徐晋等刚进了圈子,便听到一把很欠揍的声音,徐晋定眼一看,顿时有些乐了。
但见场中正有两方书生对峙,信江书院这一方只有五人,以内舍生李辰为首,而对面有十人之多,为首者正是之前和小奴儿发生争执那名书生。
蔡岳上前一步,冷笑道:“闵世勋休得嚣张,这三位是我们书院的才俊费懋贤,费懋中,徐晋!”
对面这十名书生都是玉山书院的学员,来自邻县玉山县。
话说玉山书院虽然属于玉山县,但距离上饶县城并不算远,也就三十里左右,所以每年的府试,都是玉山书院的书生最先赶到上饶县的,因为上饶县是广信府的府治所在,府试都是在这里举行。
府试之前,这些外县来的书生为了刷名气,往往选择到信江书院“踢馆”,并美其名曰:以文会友,互相切磋!
当然,现在县试还没举行,府试更是要等到四月份,所以玉山书院这群书生今年来得早了些,不过,几十里路而已,一天就能来回,并不妨碍这些家伙先跑来热热身。
听完蔡岳的介绍,对面玉山书县的书生都嗤笑起来,之前说话的闵世勋撇嘴道:“费阁老之子,在下是有所耳闻,但徐晋是谁?我等真是孤家寡闻了!”
李辰幸灾乐祸地咧了咧嘴,他一直把徐晋当成县试案首的竞争对手,但经过第一次例考之后,便再也不把徐晋放在眼内,此时更是乐见徐晋被对方鄙视。
徐晋倒是淡定得很,自己入学才一个多月,连县试都没参加过,名气仅限在信江书院范围,其他县的书生不认识自己很正常。
蔡岳却是不服气地道:“玉山书院的听好了,徐晋可是我们书院去年消寒文会的魁首,连费阁老都赞誉有加!”
对面玉山书院的书生闻言,均稍收起了轻视之心,对于费宏他们可是服气的,连中三元,官至内阁大学士的猛人,能不服气吗?
“哦,原来是消寒文会的魁首,在下玉山书院何文生,失敬了!”之前和小奴儿争执那位书生拱了拱手道。
何文生字子车,已经取得了秀才功名,这次来信江书院踢馆,便是他带队,另外那位闵世勋则是“二把手”。
徐晋稍拱了拱手算是对何文生作出了回应,然而,这种淡然的态度显然刺激到玉山书院的人了。
闵世勋嘿笑道:“原来这位是消寒文会的魁首啊,失敬了,看来信江书院真是没人了,竟让一名未及冠的少年摘了魁首!”
信江书院这边的书生顿时大怒,费懋中一拂衣袖上前:“尔米粒之光,安敢口出狂言!”
闵世勋撇嘴道:“切,光说不练假把式,可敢跟我们比一比?”
“怎么比?划下道来!”
闵世勋一指地上的投壶笑道:“道已经划好了,联句投壶,现在是我们玉山书院领先了,有本事追上来!”
投壶是士人宴饮时的一种游戏,后来逐渐发展传播,连内院的闺阁小姐都喜欢玩。
投壶的玩法很简单,将一只窄口的铜壶置于地上,然后人站在远处(距离自定),往铜壶中投掷箭矢,投进多者为胜。
联句投壶难度要更大,就是双方各自轮流出上联为难对方,对出下联才获得投掷的资格,既考文才,又考身体素质。
这时信江书院这边的铜壶中只有孤零零的一根箭,而玉山书院那边却有五根,对比是那么的鲜明,显然是大大落后了。
李辰脸上有些发烧,因为刚才他是信江书院这边的主力,信江书院落后这么多,他自然脸上无光。
费懋中傲然道:“不就是联句投壶,看我出上联!”
“嘿,不好意思,现在轮到我们玉山书院出上联了!”闵世勋得意地道。
韩闯冷道:“废话少说,尽管放马过来,我们信江书院都接着!”
闵世勋好整以暇地道:“那便听好了,上联是:船载石头,石重船轻,轻载重!”
费懋中轻蔑地道:“不过如此,看我对来:杖量地面,地长杖短,短量长!”
信江书院这边和四围的围观群众都齐声叫好。
费懋中傲然地捡了一根箭矢,行到指定位置准备投壶。投壶用的箭没有箭头,所以不怕伤到人。
嗖……
箭矢从费懋中手里扔出,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叮的一声砸中了铜壶的壶口边缘弹了开去,没进!
信江书院这边顿时扼腕叹色,玉山书院那边却是哈哈大笑。
费懋中俊脸尴尬地红了,大声道:“笑什么,该我方出上联,听好了:月圆月缺,月缺月圆,年年岁岁,暮暮朝朝,黑夜尽头方见日!”
此联一出,玉山书院的众人顿时都皱眉思索起来。
徐晋暗暗点头,不得不说,费民受的学问功底还是很扎实的,而且才思敏捷。
片刻之后,只见那何文生眉头一展,对道:“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夏夏秋秋,暑暑凉凉,严冬过后始逢春。”
“何兄高才啊,技压信江书院!”玉山书院这边欢声擂动。
何文生得意地拱了拱手,偏首对身旁一名书生道:“暮白,你来投!”
“好哩,看我的!”那名书生走了出来,好整以暇地活动了一下手臂,然后行到指定的位置。
蔡岳低声介绍道:“此人叫楚风,字暮白,投壶非常准,玉山书院的五根箭都是他投的。”
徐晋心中一动,问道:“可以随便指定人投吗?”
蔡岳点了点头!
这时,那楚暮白已经行到指定位置,甩了甩特别长的手臂,然后双脚前后弓步,虚投了两下,第三下箭矢离手!
当……
箭矢准确地投进了壶口,弹了弹便停稳,进了!
“哈哈,六根了,我劝你们还是认输吧!”闵世勋得意地大笑。
这种投壶比赛一般是十根为限,谁先投进十根便算赢,此时玉山书院已投入了六根,而信江书院才一根,相差巨大,胜出的可能十分渺茫了!
“可恶,玉山书院的人太嚣张了!”费小玉气愤地挥了挥粉拳,其余诸女均脸露恼色。
“徐晋你上,狠狠教训他们!”小奴儿大声道。
附近的李辰冷哼一声:“那来的小屁孩,瞎呱噪什么,没点家教,一边玩去!”
小奴儿不禁翻了个白眼,徐晋冷冷地瞥了李辰一眼,他一直不搭理这位,并不是惧他,而是觉得这种人肤浅而可笑,不屑搭理而已。
既然对方这么不识抬举,他倒是不介意给点颜色瞧瞧。
此时轮到玉山书院那边出上联了,一名书生行出来吟道:“一杯清茶,解解解元之渴。”
此联一出,顿时轮到信江书院这边众人皱眉了,连续三个“解”字,第一个是动词,而第二个是姓氏,第三个是名词,且读音均不相同,颇为棘手。
第50章 连射三箭
解缙亦是明朝的神童之一,江西吉水人,大明洪武二十年夺得了江西省乡试的举人头名,也就是解元,所以被称为解解元。
此时玉山书院一方出上联:一杯清茶,解解解元之渴,其难就难在三个“解”字,写法一样,属性,读音却各不相同,意思亦不一样。
信江书院这边一时竟然没人能对得出来。在此值得一提的是,联对虽然不限时间,但思考得太久自己也会不好意思,所以一般超过盏茶功夫,大部份人都会主动认输,除非脸皮特厚,特不要脸的人!
徐晋忽然问道:“李辰兄才思敏捷,可曾有对?”
李辰愕了一下,一直以来都是他主动挑衅徐晋,而徐晋只能“退避”,今天竟然反过来挑衅自己,真是太阳从西边出了。
然而,此时李辰实在想不出下联,众目睽睽之下不由有些难堪,冷哼道:“暂时还没头绪,难道徐兄有下联?”
徐晋微笑道:“在下不才,确实有几副下联,正犹豫用那一副好!”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哗然,大家连一副都没想到,徐晋竟然说有几副,真的假的?
李辰冷笑道:“既然如此,徐兄便都说出来好了,也好让大家见识见识!”
这上联这么绝,李辰可不相信徐晋能想出几副下联,所以果断施以还击,若徐晋说不出三副以上的下联,那他便是自打嘴巴,自取其辱。
“哎哟,我没听错吧,这位徐……啥,徐魁首竟有几副下联?那便对出来听听好了!”玉山书院的闵世勋阴阳怪气地道。
徐晋走上前一步,针锋相对道:“那闵啥,是不是在下对出多少副下联,便可以投多少支箭?”
闵世勋面色微僵,他虽然呈口舌之快,但又不是白痴,倘若徐晋真的有本事对出很多下联,那岂不是有可能反超?
小奴儿大声道:“敢不敢,可别是怂了?”
此言一出,信江书院这边的书生都大笑道:“玉山书院的就剩那嘴巴厉害,没种的货色!”
玉山书院这边的书生均是大怒,被人骂没种,能不怒吗?
闵世勋愤然道:“好,姓徐的,你要是能对出三副下联,便让你投三箭如何!”
这个闵世勋倒是没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虽然答应了徐晋的要求,却加了上限,即使徐晋真的对出三联,三支箭都投进,信江书院还是落后玉山书院两箭。
徐晋微笑道:“那便听好了。第一联:五言绝诗,施施施主之才。第二联:半曲高音,乐乐乐府之心。第三联:两矢流羽,中中中行之盔。”
徐晋话音刚下,四下哄的爆发出喝彩之声。小奴儿兴奋地抓住谢小婉的手猛摇:“小婉姐姐,姐夫太厉害了!”
这小子兴奋起来倒是忘了徐晋是“压榨”他的徐扒皮了!
谢小婉一脸的自豪,费如意的一对妙目也忍不住朝徐晋望去。
“徐兄高才,咱们可以连射三箭,太解气了!”蔡岳和费懋中等人高兴地大笑。
李辰却是面色胀红,仿佛被人往脸上打了三个耳光,啪啪啪响啊!
玉山书院那边鸦雀无声,人人面色难看,闵世勋肠子都悔青了,不曾想这位竟真的对出了三副下联,果然不是猛龙不过江啊!
徐晋淡定地转身向谢小婉招了招手:“小婉,你来投壶!”
谢小婉的小脸刷的红透了,嘴巴张成了“o”形,吃吃地道:“相公……我来投?”
徐晋微笑着,眼神鼓励地点了点头,费小玉笑嘻嘻地推了推谢小婉:“小婉姐姐,快去啊!
谢小婉有点忸怩地走了出来,这丫头虽然有一身武艺,但胆子却是有些小,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像徐晋般淡定自若是不可能的。
徐晋把三支箭交到小婉的手中,温声道:“不用紧张,投不中也不要紧的,就当随便耍耍!”
众人不禁无语,敢情两大书院比试,到你这里成了随便玩玩!
“小婉姐姐,投啊!”小奴儿挥着双拳打气。
谢小婉定了定神行到指定位置,暗道:“小婉你行的,可不能让相公丢脸!”
“三姐,我忽然好羡慕她啊,徐公子真是与众不同,谢小婉肯定很幸福!”费吉祥抓起费如意的手酸道。
费如意无奈地白了妹妹一眼,低声道:“别出声,开始了!”
这时谢小婉已经甩出了第一根箭,没错,就是甩,这动作一出,顿时引来一阵嗤笑声。
正确的投壶姿势可不是这样的,谢小婉这姿势一看就是没玩过投壶的菜鸟。
然而接下来的结果顿时让刚才嗤笑的人傻了眼。
只听得当的一声,箭矢像长了眼睛般钻进了壶口,进了!
“这样都能进,碰巧的吧?”闵世勋擦了擦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哈哈,进了进了!”信江书院这边欢声擂动,特别费小玉等女性,更是激动得尖叫。
要知道封建社会,女性的地位很低,等同于男子的附庸,这时徐晋竟然让自己的妻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场投壶,这绝对是打破传统的举动,而偏偏谢小婉又争气,一箭中的,诸女那能不激动,谢小婉可是代表女性啊!
徐晋对着谢小婉竖起了大拇指,后者羞涩地一笑,手中的箭再次甩出,而且是两根连续甩。
当当……
两根箭矢稳稳地进了壶中!
哄……
一下子全场沸腾了,女子的尖叫欢呼声响彻全场,估计今天后谢小婉会成为全城女性的偶像了。
“小婉姐姐,你太厉害了!”小奴儿兴奋得在地上打滚。
徐晋也有些吃惊,他虽然知道小婉有武艺,却没想到投箭竟这么准。
谢小婉得意地睇了相公一眼,转身退了回去,顿时被费小玉等人围住,像凯旋的英雄。
玉山书院众书生面面相觑,士气大受打击,这女子投壶也太准了吧!
何文生见到己方士气有些低迷,朗声道:“诸位不要气馁,我们还领先两筹!”
闵世勋大声道:“子车说得对,我们还领先,再进四箭就赢了!”
玉山书院的士气顿时高涨起来,有人摩拳擦掌地叫道:“轮到你们出上联了,来吧!”
徐晋刚想说话,李辰便踏上前一步:“我来出上联!”
徐晋这次可不给他留面子了,淡道:“李兄还是等下一轮,对出人家的对子再说吧!”
徐晋的意思很明显,你连人家的上联都对不出来,好意思跟我抢着出题?
“你……”李辰面色难看之极。
“咳,晚照(李辰的字),还是让徐咬定出题吧,你等下一轮!”蔡岳解围道。
“对对,让徐晋来吧,晚照兄下一轮!”信江书院其他书生纷纷附和,显然更看好徐晋。
李辰脸色胀得通红,不甘地退了下去。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大叫道:“咦,那不是府台大人和县尊大人吗?”
瞬时间现场炸开了锅,纷纷循声望去。
果然,但见一行人行了过来,山长娄纬和县令刘清源赫然在其中,还有几名信江书院的教习,其中被簇拥在中间的是一名挺着小肚腩的中年人,一脸的富态,颌下三缕长须,正是广信府的知府陆康。
此时陆康和刘清源都穿着便服,元宵节与民同乐,出来游元宵自然不穿公服了。
人群哗啦的让开,让陆知府等一行人行进来。
玉山书院众书生又惊又喜,他们来信江书院“切磋”,不就是为了刷名气,为四月份的府试作准备吗,这时府台大人亲临,岂不是正好。
“学生拜见府台大人,拜见县主!”
一众书生纷纷上前行礼刷脸!
陆康挺着肚腩呵呵笑道:“本府听说玉山书院和信江书院的才俊在此联句投壶,便顺道过来凑凑热闹,你们继续,不必多礼!”
一时间,双方书院的学员都兴奋得像打了鸡血,在府台大人面前露面的机会不是那么容易得的。
缕纬捋着白须笑道:“信江书院的小伙们,可别给咱们书院丢脸了,好歹给我这老头子在府台大人面前挣点面子。”
周围的人发出善意的哄笑声,缕纬是上饶县的大儒,深受尊敬和爱戴。
陆知府微笑道:“娄先生言重了!”
“徐晋,赶紧出题吧!”玉山书院的书生纷纷催促起来。
徐晋淡道:“那便如尔等所愿,上联听好了,烟锁池塘柳。”
此联一出,顿时鸦雀无声,这上联虽然简短,但却是非常难对,因为这五个字的偏旁暗含了金、木、水、火、土五行,而且还意境不俗。
娄纬忍不住抚掌笑道:“此联绝了!”
陆知府不由仔细打量了一遍徐晋,不禁暗暗惊讶,这少年看外貌估计才十四五岁许,还未加冠,代表还没成年,但那种从容镇定的气质让人侧目。
玉山书院十名书生皱眉苦思了许久,均没人能对出下联,最后何文生无奈地拱手道:“徐兄高才,我等对不出下联!”
对不出下联的规矩是要罚一箭的,也就是说,信江书院这边可以投一箭。
徐晋又对着谢小婉招了招手,闵世勋立即阻止道:“徐晋,那女子不能投了!”
刚才谢小婉随手甩都三连中,闵世勋那还敢让她投。
第51章 反超
闵世勋见到徐晋又想叫出刚才连投三中的女子,连忙上前阻止:“徐晋,那女子不能投了。”
徐晋淡道:“为什么不能?”
闵世勋振振有词地道:“此次投壶联对是我们玉山书院和信江书院的较量,那女子不是信江书院的学员,自然不能参加!”
四下顿时响起一阵嘘声,特别是在场的女性,均是愤愤不平地指责,玉山书院这边的学子都颇为尴尬。闵世勋虽然也脸上有些发烧,但总比让那女子投进的好,而且自己阻止的理由充分。
“徐咬定,我来投吧!”韩闯撸起衣袖行出来。
徐晋点了点头:“好吧!”
韩闯拿了箭矢行到指点位置站稳,然后眯起一只眼作瞄准状,右手拿着箭矢虚投了几遍,摇了摇头,又继续瞄……
徐晋不禁无语,这货到底行不行啊?
玉山书院那边的书生不耐烦地催促道:“要投便快投,不要浪费时间!”
“嘿!”韩闯身体前探,手中的箭矢掷出,结果当的一声正中投壶的中部。
信江书院这边顿时响起一阵哀叹声,然而下一刻,那根斜向下击中投壶中部的箭竟然弹起翻了圈,刚好掉进了壶嘴里!
“不是吧!”玉县书院众书生差点惊掉下巴。
韩闯自己也懵逼了两秒,这才兴奋地举起双手大叫:“进了,我投进了,哇哈哈!”
徐晋无语了,不得不说这家伙还是有点狗屎运气,投得这么烂竟然进了。
目前是六比五,信江书院还落后一箭,接下来轮到玉山书院出题了。
何文生神色凝重地上前一步,这时他再也不敢小瞧年纪轻轻的徐晋,朗声道:“我出的上联是:天上月圆,人间月半,月月月圆逢月半。”
徐晋随即答道:“东海日出,西山日落,日日日出随日落。”
何文生面色微沉地退了下去,这对手太难缠了。
陆知府捋须微笑道:“此子才思敏捷!”
刘清源介绍道:“此人叫徐晋,乃去年消寒文会的魁首。”
娄纬呵呵一笑,颇觉脸上有光。
“徐兄,这箭我来投吧!”蔡岳行出来道。
徐晋自无不允,毕竟风头都不能自己出了,总得把在府台大人面前露面的机会让点给同窗,就跟做生意一样,互利共赢才是长久之计,每次都是你赚光,以后谁还跟你做生意?
蔡岳投了一箭,不过或许因为太紧张,竟然飞过头了,连铜壶都没碰到,羞愧地拱了拱手下场。
玉山书院那边终于松了口气,被连追了四箭能不紧张吗?
“徐兄,轮到你们信江书院出题了!”闵世勋拱了拱手,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狂傲,改口称徐晋为徐兄,所以说实力才是别人尊重你的理由。
当然,徐晋并不会因为对方尊重而手下留情,立即又出了一副绝对: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玉山书县这边顿时脸都绿了,这家伙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这么刁钻的上联都想得出来。
信江书院这边的书生也陷入了沉思,显然都在想下联,就连观战的陆知府等人也不例外。
徐晋颇为悠闲地候着,这副千古绝对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上的,当然,越是绝的对子,越有人对得绝,不过这通常需要偶然的灵感来触发。
人群中正蹙着秀眉沉思的费如意忽然脸露出了喜色,旁边的费吉祥正好看到,连忙低声问:“三姐可是对出来了?”
“三姐,你对出下联了?”费小玉听到连忙凑上来,这小辣椒的声音比较大,再加上四周的人都屏息静气地思索,所以很多人都听到了,均是循声望去。
徐晋有些意外望向人群中的美丽少女,后者在四周的注目下,霞飞双颊,不过还是微点了点头。
玉山书院众书生都有点难堪了,一名旁观的少女都想出了下联,自己这些才俊却一无所得,幸好这位少女生得十分美丽可人,而且看样子应该是官宦人家的千金,总算还能接受。
何文生拱了拱手道:“我等十分惭愧,对不出下联,倒是那位姑娘,可否将所得下联诵出,让我等得以聆听仙音!”
徐晋不禁无语,这家伙眼神中那丝炙热也太明显了,当然,今天是“相亲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这样表达爱慕倒也没人觉得失礼。
费如意脸色红晕,不过反而更娇美了,徐晋亦禁不住暗赞,此女确实美丽,相比后世那些红极一时的女明星也不遑多让。
费如意本不想应答,但见到徐晋望来,却又鬼使神差地凑到小妹费小玉的耳边低语了一会。
费小玉听完后笑嘻嘻地道:“我姐姐对的下联是:听雨阁,听雨落,听雨阁中听雨落,雨阁三更,雨落三更!”
“好,费姑娘对得妙啊!”四下响起如潮的掌声。
徐晋亦忍不住叫好,想不到这位费三姑娘竟有如此才情,这下联意境优美娴静,充满了小清新气息,只是有点多愁善感的味道,倒是挺附合这位闺秀的性格。
“呵呵,不愧是书香世家啊!”陆知府捋须赞道,目光落在费如意窈窕的身上片刻才移开。
“费姑娘才学不输男儿,何某佩服!”何文生拱手道,既欣喜又有些失落,因为费如意虽然道出了下联,但却是通过其他人的口诵出,等于委婉地拒绝了他的爱慕。
玉山书院一方对不出下联,按规矩要罚一箭。徐晋微笑道:“子玉兄,这一箭你来投吧!”
李英俊感激地看了徐晋一眼,这是要把露面的机会留给他啊。
当……
李英俊的准头倒不错,险险地掷进了,兴奋地挥了挥拳头道:“徐兄,我进了!”
徐晋笑道:“同喜!”
此时已经是六比六打平,玉山书院优势不再。
玉山书院一名书生争着跳出来,显然有些急了,大声道:“这次我来出上联,对面信江书院的且听好了。新月如弓,残月如弓,上弦弓,下弦弓。”
话音刚下,信江书院的李辰快步上前道:“我来对下联!”
徐晋这次倒是没跟他争,比分已经追上来了,倒是不用急。
然而,李辰走上前却久久无语,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信江书院众书生不禁面面相觑,费懋中皱眉道:“李辰,你愣着干嘛?”
李辰脸色胀红如猪肝,吃吃地道:“可能早上吃坏了肚子,我……我先去蹲个茅厕,失陪一会!”说完捂着肚子匆匆离开。
现场顿时哗然,徐晋不禁无语了,敢情这家伙根本没想出下联。
确实,对方刚出完上联,李辰便往前冲了,生怕再让徐晋抢先出尽风头,谁知这货上前后一时竟然想不出下联,最后只好借屎遁之,丢脸丢到姥姥家!
玉山书院这边齐声嘲笑不要脸,最后信江书院只好认输一局。
当……
玉山书院那名叫楚暮白的书生投壶确实相当准,这一箭又投中了,于是比分变成了七比六,玉山书院再次领先。
幸好,接下徐晋连出两联都把玉山书县难住了,再加上费家兄弟各对出对方一联,信江书院连掷四箭,进了两箭,于是比分改写成七比八,轮到信江书院领先了。
现场的气氛空前高涨,双方的比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所有人的热情都被调动起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简直水泄不通。
眼看着徐晋又要出题了,玉山书院众书生都如临大敌,这位特么的非人哉啊,出的上联都是绝联,这是赶尽杀绝的节奏啊!
“徐兄稍等!”玉山书院的扛旗人物何文生上前一步打断徐晋出题。
徐晋淡定地道:“何兄有何指教?”
何文生尴尬地轻咳一声道:“联对太久了也没意思,不如咱们换个方式,赛诗如何?”
现场再次响起了嘘笑声,很明显,玉山书院是怕了徐咬定出题,所以临时改规则,真是不要脸啊!
“哦,何兄想怎么个比法?”徐晋此刻俨然成了信江书院的扛把子。
何文生厚着脸皮道:“咱们双方各出一人,以相同的话题作诗一首,谁的诗更优便投一箭!”
徐晋淡道:“那诗词的优劣谁来评定?”
何文生转身向着陆知府躬身一礼道:“学生斗胆请府台大人,县尊和娄老先生作评判!”
陆知府笑道:“自无不可!”
这种事可是能在士林文坛扬名的,陆康自然一口答应了。
娄纬捋着白须道:“这评判老夫就不掺和了,府台大人和县尊足矣!”
娄纬是信江书院的山长,自然要选择避嫌的。
何文生向陆知府致谢,然后转身对徐晋道:“徐兄,现在评判有了!”
徐晋点了点头道:“那便按何兄提议进行,不过,一首诗一首诗地比太麻烦了,要不这样吧,一首诗投三箭,也好省点时间!”
何文生瞳孔微缩,现在比分是七比八,若一首诗投三箭,双方都有可能先达到十箭,取得最终胜利,这似乎很公平。
然而何文生却是有些犹豫,徐晋分明是打算一诗定输赢,这么笃定让他心中不踏实。
“如何?”徐晋淡然地看着何文生。
何文生这时候自然不能露怯了,毕竟改比试内容是自己一方提出的,要是再畏首畏尾,岂不更让人耻笑,于是咬牙点头道:“那就按如兄所言!”
第52章 小奴儿被掳
双方达成了一致,立即便有书院的学员跑到讲堂搬来了两张案桌,还有文房四宝,赛诗不同于联对,是要写录下来评判的,白纸黑字,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一切准备就绪,徐晋和何文生便朝陆康行礼,请府台大人出题。
陆康捋着胡子沉吟了片刻道:“今天是上元佳节,举国上下,普天同庆,诸位便以上元节为题,作诗填词均可。”
题目一出,双方书院的学员都开始打腹稿,这可能是一局定输赢的啊,大家自然要绞尽脑汁写出好诗词来,而且这更是扬名的好机会。
信江书院这边倒是费懋中先动笔了:
正怜火树千春妍,忽见清辉映月阑。
出海鲛珠犹带水,满堂罗袖欲生寒。
烛花不碍空中影,晕气疑从月里看。
为语东风暂相借,来宵还得尽余欢。
费懋中这一首七言律诗一出,才气横溢,顿时赢得满堂喝彩。
“民受此诗一出,无人出其右,我们赢定了!”蔡岳赞道。
费懋中虽略有得色,不过现在比以往收敛多了,因为有徐晋这妖孽在,他可不敢自认第一,谦虚道:“元浩兄谬赞了,论诗才我不及徐兄!”
蔡岳打了个哈哈道:“当然,徐兄的诗才卓越,与民受不相上下!”
徐晋微笑道:“这一局就用民受这首《元夕》吧!”
费懋这首七律确实相当出色,徐晋估计能赢一局。
现在众人都唯徐晋马首视瞻,他都同意了,自然没人反对。
很快,玉山书院那边也选出了一首诗,连同费懋中的《元夕》交给陆康和刘清源评判,当然,刘清源是下属,只能陪衬了,实际决定权在陆知府。
玉山书院选出的是一首题为《元宵》的七言绝句:
元宵争看采莲船,宝马香车拾坠钿。
风雨夜深人散尽,孤灯犹唤卖汤圆。
此诗的水平亦相当不俗,描写的情景生动形象,跃然在目,不过论才情还是稍逊费懋中的《元夕》。
陆知府乃两榜进士出身,诗文水平自然不差,在不偏袒的情况下,最后评了费懋中的诗作更优。
玉山书院众书生虽然有些不服气,但府台大人评的,却也没人敢反对,毕竟两首诗水平相差无几,如果是相比悬殊还可能争一争!
于是,接下来信江书院连投三箭,但似乎运气不是很好,竟然三投一中,比分七比九,胜负还未分。
玉山书院众书生大喜过望,这意味着还有胜算啊,只要下一首诗胜出,然后投壶三连中就赢了,他们对楚暮白的投壶技艺相当信任。
“太好了,再来一局!”玉山书院众书生摩拳擦掌地提笔挥就。
徐晋笑了笑,还想赢,你们没机会了,他行到案前拿起笔。
“嘿,徐咬定出手了!”
周围的人都围了上来观看,小奴儿更是抢先占据了磨墨的位置。
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
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
满街珠翠游山女,沸地笙歌赛社神。
不展芳尊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徐晋一笔写就,然后题上小序:记大明正德十三年春,携妻小婉游元宵。
费懋贤抚掌叹道:“徐兄此诗既出,这一局是赢了!”
信江书院众书生亦是纷纷的赞叹,心悦诚服,特别是费懋中,连他都觉得,徐晋这首《游元宵》水平远胜自己那首。
“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
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一名书生情不自禁地把整首诗吟了出来,好诗如美酒般让人陶醉啊。
在场的年轻女子都听得有些痴了,此诗道出了元宵节盛况的同时,又对女子极尽了赞美,美人如月似玉,将女性的美丽动人刻画得传神生动,跃然纸上啊!
当然,如果徐晋没有加后面的小序,这首诗可以看作是对满街游元宵女生的描写,但加了小序就不同了,所有的美丽描写都是属于谢小婉一个人的。
这让在场的年轻女子既失落又羡慕,费如意神色复杂地偷看一眼徐晋,之前只以为徐晋的诗风宏伟大气,没想到这一首却是婉约清新,细腻动人。
小奴儿笑嘻嘻地道:“记大明正德十三年春,携妻小婉游元宵。小婉姐姐,姐夫写你呢,哈哈,这下小婉姐姐出名了!”
谢小婉满脸羞涩地红晕,心里甜得化不开,同时又有点不好意思,自己真有相公形容的那么美吗?
这首诗乃大才子唐伯虎晚年所作的名篇《元宵》,只是这家伙目前恐怕还在宁王府里装疯卖傻,谋求脱身逃离,所以这首诗还没闻世,就被徐某人给捷足先登了。
此诗一出,玉山书院那边自然没戏了,就连何文生自己看了都连连摇头,不用陆知府评断便直接认输。
这次信江书院没有再错过机会了,三箭投中了两箭,有一箭还是徐晋自己投进壶的,信江书院以11:7获得胜利,欢呼声响彻整个书院。
陆知府笑吟吟地讲了几句勉励劝学的话,又表扬了两书院表现出彩的学员,徐晋自然又成了焦点。
陆知府与众学子聊了片刻,便与刘知县,山长和一众教习进了亦乐堂。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两个书院的学子刚才还争得面红耳赤,这个时候却混在一起互相结交攀谈。
小奴儿显然对这酸来酸去的寒暄客套不感冒,问了徐晋书院的厕所在哪,便跑去放水,中午出门时喝了大碗的肉汤,早就憋得厉害了,只是刚才“战况”激烈,这小子舍不得错过,一直憋着。
人群外围盯梢的几名乞丐欣喜地对视一眼,分散行了开去。
由于小奴儿的事,徐晋对乞丐特别敏感,其实早在双方激烈比试的时候,他就留意到混在人群中的乞丐,此时见状不禁皱了皱眉同,拱手道:“诸位,在下失陪一会!”
大家本以为徐晋要去上厕所,却见他拉着谢小婉的手挤出了人群。
“嘿嘿,徐晋伉俪情深啊,让人羡慕!”
“羡慕是羡慕,只是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实在是……不合礼法!”
“切,人家是夫妻,拉手又咋了,就是你们这些迂腐的酸儒废话多!”一名女性不满地反驳的。
顿时更多的女性加入到口诛笔伐,那名说不合礼法的书生如何是对手,丢下一句好男不与女斗,便掩脸抱头遁走!
“相公,我们去哪?”谢小婉见徐晋拉着他往书院后面行去,忍不住好奇地问。
“茅厕!”
“啊?”谢小婉顿时傻掉,小脸红通通的,吃吃地道:“相公,我没内急……你自己去吧!”
“我自己去不行,得你陪着!”
谢小婉既羞又气,嗔道:“相公,你多大的人了,上茅厕还要……还要人家陪!”
徐晋知道谢小婉误会了,正想解释便见一人迎面行来,正是之前借屎遁走的李辰。
李辰见到徐晋和谢小婉,顿时愕了一下,脸上难掩尴尬,这货之前借屎遁走,为免别人嘲笑他,特意在厕所干蹲了半小时,估摸着比试也差不多了,这才偷偷摸出来,没想到迎面就遇上了徐晋。
不过,此时徐晋却没空理会他,拉着谢小婉径直擦身而过。
如果徐晋嘲笑几句,李辰或许还好受一点,但这样的无视更让他感到羞辱,紧捏拳头大声叫道:“徐晋,别以为对对子厉害就了不起,科举看的是文章,对子再厉害也是白搭,等着瞧吧,县试的案首非我莫属!”
徐晋头也不回,拉着徐小婉径自走远!
“呸,真是有辱斯文,不守礼节的野蛮之人,我何必跟你一般见识!”李辰冷哼一声,正了正衣服,傲然转身继续行。
古代在书院读书的都是男性,书院的茅厕自然不分男女,只是做成一个个卡位。所以到了茅厕外面,谢小婉便站定道:“相公,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面等!”
就在此时,茅厕内传来一声短促的呼叫,似乎有人被捂了嘴所发出的声音。
徐晋面色一变,急忙冲进了茅厕,正好见到一名乞丐扛着麻包从茅厕后面的木栏栅爬出去。
“你干什么,住手!”徐晋大喝一声,冲上前拽住那名乞丐的脚后跟,然而木栏栅外面却有另一名乞丐接应,接过麻包便跑。
“小婉,快绕到后面,小奴儿被乞丐抓走了!”徐晋大声呼叫。
外面的谢小婉闻言面色大变,也顾不得避嫌,急急冲进茅厕,正好见到相公被木栏栅上的乞丐踹了一脚摔倒在地。
“相公!”谢小婉急忙跑过去扶徐晋。
徐晋捂住额头急道:“不要管我,快去救小奴儿!”
谢小婉娇叱一声,纵身一跃,直接翻过近两米多高的木栏。
“贼子,敢踢我相公!”谢小婉从木栏上飞落,一脚将刚想逃跑的一名乞丐踹了个狗啃屎。
那名乞丐被踹中后心窝,当场趴在地上爬不起来,谢小婉落地时再往其后脖踢了一脚,这货当场晕倒过去。
而远处,一名扛着麻袋的乞丐正迅速地逃入树林,谢小婉急忙发力追上去。
第53章 抓捕
徐晋可没本事翻过两米多高的木栏栅,见到小婉追出去,担心对方人多,小婉吃亏,连忙跑出茅厕,准备回去叫帮手,结果迎面便遇上前来如厕的韩闯和蔡岳。
韩闯一见徐晋便失声道:“徐兄,你的头咋受伤了?被驴踢了吗?”
徐晋刚才拽着那名翻墙的乞丐,结果被对方蹬了一脚额头,现在还留有鞋印,而且还擦破了皮,见红了!
徐晋这时可没空跟韩闯调侃,急吼吼地道:“两名乞丐把小奴儿掳走了,小婉追了出去,快去叫帮手!”
韩闯和蔡岳均面色大变,光天化日,又是在信江书院中,竟然发生掳劫儿童的事,这些贼人也太猖狂了。
“蔡元浩,你赶紧去找帮手,我和徐晋追上去,免得徐夫人有个闪失!”韩闯身形高大,大步往茅厕后面冲去。
徐晋不由心中感激,这家伙总算有靠谱的时候,连忙跟着追上去,蔡岳则转身跑回去叫帮手。
“不好了,徐兄的妻弟被乞丐在茅厕掳走了,徐兄也被贼人踢伤,韩守成追上去了!”蔡岳跑到亦乐堂前喘着粗气大叫。
瞬时间全场哇然,岂有此理,这些贼人竟敢如此猖狂!!
在场的书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闻言均是大怒,撸起衣袖便往书院后山冲去。
费懋中大叫道:“大家分头守住下山的道路,见到乞丐就拦下来!”
一些前来游山的百姓都自发组织起来,加入到搜山中去,掳拐儿童的行为最可恶,人们均恨之入骨。
亦乐堂内,正在聊天的陆知府等听到外面闹哄哄的,不由都皱了皱眉。
这时一名信江书院的书生奔了进来,急道:“山长,徐咬定的妻弟被贼人掳走了,徐咬定也被贼子打伤!”
堂内众人均是面色大变,陆知府蓦地站起来,猛一拍桌面,黑着脸道:“岂有此理,在本府的治下,光天化日,竟然发生这种骇人听闻的事!”
刘清源凛然道:“府台大人息怒,这是下官失职之过,这便马上派捕快缉拿贼人!”
“去,马上去,统统抓回来,本府倒要瞧瞧什么人如此无法无天!”
陆知府此时真的怒火中烧了,今天是上元佳节,普天同庆的重要节日,竟然有贼子敢如此嚣张,光天化日之下掳劫儿童,而且还是发生在信江书院,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这帮贼子分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再说徐晋和韩闯绕到茅厕后面,见到一名乞丐趴在地上晕倒了,背后还有一个脚印。
徐晋一见便知道这乞丐肯定是被小婉打倒的,于是循着地上的足迹追上去。
韩闯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后脑,莫不成这乞丐是徐夫人干趴的?那也太厉害了吧!
“小婉!小婉!”徐晋一边跑一边大叫。
“相公,我在这呢!”
徐晋大喜,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见到一名乞丐正被谢小婉踩在脚下,而麻袋就掉在附近。
“相公,快点救人!”谢小婉一边压制住那名乞丐,一边叫道。
徐晋急忙跑过去把布袋打开,把里面的小奴儿救了出来,后者此时已经晕了过去,隐隐闻到一股药香,估计是被乞丐用迷药捂晕了。
韩闯冲上前帮谢小婉把那名乞丐制住,这才发现那名乞丐鼻肿脸青,连门牙都掉了两只,满脸的鲜血,不禁暗暗乍舌,这位徐夫人也太猛了吧。
这时,一大群气势汹汹的书生陆续杀到了,看到已经把贼人给擒住,于是纷纷上前表示关心,顺便往乞丐身上踢几脚或者吐口水。
“韩守成,没想到你这么勇武啊,两名贼人都被你干趴了,以前倒是没发现你这么厉害!”
“守成兄,你让我等刮目相看呀!”
众人纷纷对勇猛擒贼的韩闯竖起大拇指,后者讪讪地道:“大家误会了,我赶到时,徐夫人已经把贼人打倒了!”
在场众书生都吃了一惊,眼神古怪地望向身形娇小的谢小婉,敢情这位爱脸红,带着村姑气息的徐夫人竟是位猛女。
……
杜瘸子拄着拐杖,顺着石级慢悠悠地往山下走去。自从当上了老大,杜瘸子都只是负责指挥,向来不亲自出手,刚才指使了手下的两员“大将”葛老六和麻老七动手后,他自己便先下山了,准备回到城皇庙静候佳音。
葛老六和麻老七的身手不错,而且经验丰富,掳个小屁孩还不是手到擒来,所以杜瘸子十分笃定。
一想到五十两银子,杜瘸子便美滋滋的,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曲来。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声,有人在大喊:“前面有个老乞丐,先抓住他!”
杜瘸子皱了皱眉,下意识地转身望去,只见一群书生从山上冲下来,瞬间把他团团围住。
杜瘸子这才意识到,敢情这些人是冲自己来的,心里中暗叫不妙,难道葛老六和麻老七失手了?
“你们干什么?老子虽然是乞丐,但没偷没抢,靠本事乞食,你们凭什么抓老子?”杜瘸子举起拐杖厉声喝道。
杜瘸子为人凶悍,这时发起狠来倒是把一众书生给震住了,愣是没人敢上前抓他。
杜瘸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读书人又咋样,还不是被老子吓住,一群没胆的酸子。
“让开,好狗不挡路,老子还要回城乞食!”杜瘸子一挥拐杖骂骂咧咧地道。
杜瘸子这句话可把这群书生激怒了,士可杀不可辱啊,竟被一个乞丐骂狗,不能忍!
“臭要饭的竟敢这么嚣张,摞倒他!”
也不知谁带头,众人一拥而上把杜瘸子按翻在地。杜瘸子只是外强中干而已,瘸了腿的老头也就只剩下嘴巴凶,倾刻就被擒住。
“岂有此理,放开老子,你们是读书人,怎么可以这么粗鲁无礼,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瘸子,还有没有王法了!”杜瘸子破口大骂。
“嘿,老乞丐,你要的王法来了!”一名书生嘿笑道。
此时,一名捕快带着两名衙差从山上快步走下来。
杜瘸子见状不惊反喜,大叫道:“马班头,你来得正好,这些书生无故殴打小人,你要为小人作主啊!”
那名捕快叫马横,正是上饶县衙的一名捕快,平时可没少收杜瘸子的孝敬,所以杜瘸子见到他,顿时以为救星来了。
谁知马横行到跟前,黑着脸道:“把这老贼锁了!”
两名衙役立即上前,用铁镣往杜瘸子脖子上卡嚓一下锁上。
杜瘸子愕了愕,失声道:“马班头,你这是干啥……”
“有什么话到了府台大人和县尊面前再讲吧!”马横冷冷地道。
杜瘸子面色大变,这时他已经确定葛老六和麻老七失手了,而且听马横的意思,竟然惊动了陆知府。
“玛的,葛老六,麻老七,老子被你们害惨了!”杜瘸子心中大骂,陪笑道:“马班头,小的这是犯了什么事?要劳动府台大人,不至于吧!”
马横冷笑道:“犯了什么事你自己清楚,带走!”
两名衙役立即面无表情地架起杜瘸子往山上走去。
杜瘸子心中暗叫不妙,以往自己手下的人犯事被逮着,最多关几天就放出来,但这次看马横的态度似乎玩真的啊,而且到了府台大人面前,别说自己了,恐怕连马横都只是个屁!
“马班头,老马,马兄……你这是玩真的啊?咱俩的交情你跟我玩这个?”
马横面色一沉,连刀带鞘往杜瘸子嘴巴拍去,嘭,后者当场满嘴鲜血,整排牙齿都掉光了,可见出手之狠。
“呜呜……”杜瘸子捂住嘴痛叫,满眼的惊恐。
马横目露凶光,压低声音冷道:“杜瘸子,我警告你,不想死的话,在府台大人面前可不要胡说八道!”
杜瘸子这个时候还不识趣,那他这辈子算是白混了,鸡啄米般猛点头。
马横黑着脸冷哼一声,他平时虽然收了杜瘸子不少好处,但这次事情闹得太大,连府台大人都惊动了,而且刚才县尊还严厉地训斥了他一顿,严令把贼人抓住,马横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徇私。
此时的亦乐堂前被围得水泄不通,两名乞丐麻老七和葛老六死狗般躺在地上。
亦乐堂内,苏醒了的小奴儿惊惧地躲在谢小婉的怀中,徐晋则在回答知县刘清源的问话。
刘清源沉声问道:“徐晋,这些乞丐为何要掳你妻弟?”
徐晋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镇定地答道:“回县尊大人,小奴儿并非在下妻弟,乃那些乞丐拐来的小孩,只是恰巧被在下所救了……”
徐晋将救了小奴儿的经过略加润色说了一遍,最后道:“县尊大人,在下听说城皇庙聚集了一帮乞丐,以杜瘸子为首,这些人表面行乞,实则偷盗拐骗,端的是坏事做尽,人神共愤!”
徐晋说话很有分寸,并没有直言这些乞丐勾结县衙的衙役捕快,毕竟这些人都是刘清源的下属,真要当着知府的面捅出来,刘清源不仅面子上过不去,而且还有失职之罪。
当然,徐晋即使没说明,以刘清源官场的觉悟,肯定立即就能想到,这些乞丐能成气候,恐怕与自己手下那帮当差的不无关系。
刘清源面色冷沉,他向来为官清正,没想自己治下竟出了这样一群毒瘤,沉声道:“此事本县会彻查,若是属实,严惩不贷!”
第54章 入籍
捕快马横挎着腰刀走进亦乐堂,恭谨地行礼道:“县尊大人,卑职在山下抓到乞丐杜瘸子,他已经亲口承认指使手下的乞丐掳拐孩童。”
刘清源厉声道:“简直目无王法,把人带进来,本县要亲自审问……不,就在外面审!”
今天是元宵佳节,这些人光天化日之掳劫儿童,而且还是在教书育人的地方,更过分的是,今天广信府和上饶县的一把手都在此,这些贼人还敢这样做,可见气焰嚣张到何种程度,造成的社会影响极坏,若是不当众严惩,如何平息民愤?
于是接下来,刘清源在亦乐堂外当众开堂审案,知府陆康板着脸,全程旁听陪审。
审理过程很简单,毕竟当场人赃并获,也没什么好抵赖的,杜瘸子也当堂认罪画押了,不过很识趣地没有把马横这些差役供出来。
现场有不少吃过这些乞丐亏的苦主趁机上前告发,于是杜瘸子这帮人的更多罪行被揭发出来了,譬如偷鸡摸狗、强行乞讨、调戏妇人、乞讨不成在别人家门口拉屎撒尿……
简直是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啊!
刘清源当场发签,令捕快把杜瘸子手下的所有乞丐全部抓捕,待查明案情上报提刑按察史司,该砍头的砍头,该流放的流放,该收押的收押。
一时间赢得满场喝彩,人们弹冠相庆,纷纷高呼青天大老爷,府台大人英明神武之类。
陆知府又私下训斥了刘清源一顿,这才带着随从护卫满意地离开了信江书院。
亦乐堂内。刘清源看着眼前的小奴儿,和颜悦色地问:“小奴儿,告诉本县,你是何方人氏,是如何被拐骗到上饶县的?”
小奴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眼珠一转道:“回大老爷,小的是湖广人氏,去年家乡发大水淹了村子,家里人都淹死了,小的无家可归只能沿路乞讨,不知不觉就到了江西,后来与另一名乞丐结伴,谁知那人藏了坏心,竟然把我骗到上饶县,卖给了杜瘸子。”
徐晋暗皱了皱眉,小奴儿这套说辞跟之前在自己面前讲的有出入,也不知那句才是真,这小子到底什么来路?
刘清源若有所思地盯着小奴儿,后者有点心虚地低着头。
刘清源试探道:“小奴儿,本县遣人送你回乡如何?”
小奴儿连忙摇头道:“谢过县尊大老爷好意,小奴儿现在无家可归,不想回乡,徐大哥和小婉姐姐对我很好,小奴儿想留下来!”
刘清源沉吟了片刻,点头道:“也罢,本县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之人,徐晋,明天你带小奴儿到县衙办理户籍,以后可不能再胡乱收留来历不明之人,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徐晋连忙道:“谢过县尊大人!”
刘清源微微一笑,他本来就对徐晋的才学很赏识,再加上今天徐晋没有当众捅出乞丐与衙役勾结的事,保存了他的颜面,所以更是心生好感。
“徐晋,下个月十七就要举行县试了,可有信心夺得案首?”
徐晋不骄不躁地道:“学生尽力而为!”
刘清源捋须一笑,又勉励了徐晋几句便让他退下。
徐晋带着小奴儿走出亦乐堂,候在外面的谢小婉连忙迎上来,担心地问:“相公,知县大老爷是不是要把小奴儿遣返原籍?”
相处了近个月,谢小婉现在已经把小奴儿当成亲弟弟般看待了。
徐晋瞄了一眼心虚地耷拉着脑袋的小奴儿,摇头道:“那倒没有,县尊允许小奴儿继续留在咱家,明天我会带他到县衙入籍。”
谢小婉欣喜地道:“啊弥托佛,太好了!”
小奴儿眼中闪过一暖意,更多的却是纠结。徐晋谈道:“小奴儿,趁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入了户籍你以后就是我徐家的人了,若是不愿意,我回头跟县尊说,让他派人送你回乡!”
之前小奴儿不肯报官的理由是报官没用,因为那些衙役与杜瘸子有勾结,但现在杜瘸子这群人被一窝端了,这小子还是不肯坦白自己的来历,刘清源说要派人送他回家也不肯,所以徐晋估计这小子是跟家里人闹了矛盾,自己离家出走的。
小奴儿期期艾艾地道:“我家里都没人了,回乡干嘛,徐晋,你这么想赶我走,是担心我把你吃穷吗!”
谢小婉嗔道:“小奴儿,胡说什么呢,相公可没说赶你走,就你这小不点,再能吃咱家也养得起。”
徐晋见这小子还是不肯说实话,便也不再勉强,这个年龄的小孩正处于叛逆期,越让他往东便越要往西,等过段时间想通了,挂念家人了,他自己恐怕都要哭着回家找妈!
也罢,徐晋决定明天先带小奴儿入籍,到时大不了再把户籍转回原籍去。
“徐兄,你额上的伤没事吧?正好三妹带了些伤药,可是宫中御制的上好伤药,用了不会留下疤痕!”
这时费家兄弟行了过来,费懋贤将一盒精致的药膏递给徐晋。
徐晋额头被乞丐蹬了一脚,只是擦损了点皮,倒是伤得不重,本不用管的,但听闻不会留下疤痕,抹一些也无妨,于是接过道:“民受,代我谢过费姑娘!”
谢小婉打开那盒药膏,顿时一股花香的味道冒了出来,一闻就觉得是好东西,于是欣喜地沾了些替徐晋抹在额上的伤口,一边心疼地道:“这些贼子真可恶,下手也没个轻重!”
费懋贤和费懋中不禁无语,徐晋这额上的伤怕是一寸都没有,倒是那两个掳人的乞丐被徐夫人您揍得面目全非!
徐晋要把那盒药膏还给费懋中,后者摆手道:“这盒药膏徐兄自己留着吧!”
徐晋这才想起这药膏是费如意的,自己用过了还回去确实不合适,于是便称谢笑纳了。
徐晋和费氏兄弟正聊着,便见何文生和闵世勋行了过来,身后还跟着玉山书院另外八名书生。
何文生拱手客气地道:“两位费兄,徐兄,今晚我们玉山书院众同窗凑钱做东,在临江楼雅座开数席,可否赏脸共饮一杯?”
费懋中和费懋贤目光均望向徐晋,显然是等他决定了。何文生暗暗惊讶,费氏兄弟出身书香世家,而且父亲还是致仕阁老,现在竟以这徐晋为首,莫非此子家世更有来头?
殊不知徐晋只是个乡下来的穷小子,之所以让费家兄弟服气,靠的完全是腹中才学。
徐晋对这些酸来酸去的宴会并不感兴趣,有时间还不如陪小婉逛花灯,晚上可是元宵节最热闹的时候,而且,徐晋岂会瞧不出,玉山书院众人邀请费家兄弟吃饭,只是想趁机接近费家三位姑娘,这些家伙的眼神都不时往费如意那边飘。
当然,窈窕淑女,君之好逑,像费家这种这家世,还有费家三名姑娘的容貌,生出追求之心倒也不出奇。
“何兄,实在对不住了,今天遭逢意外地,家人受到惊吓,在下也受了点小伤,仪容不整,就不参加了!”徐晋委婉的拒绝了邀请。
徐晋这理由十分充足,何文生失望道:“不能与徐兄共席真是遗憾!”说完希冀地望向费家兄弟道:“两位费兄意下如何?”
费懋贤歉然地道:“何兄好意心领,只是今天有女眷随行,实在不方便,下次吧!”
何文生只好怅然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费如意,带着一众同窗离开。
费懋中笑道:“碍事的人走了,徐兄,接下来咱们继续游玩?”
费懋中只比徐晋大一岁许,虽然已经考中了秀才,但实则还是个少年,玩性还是很大的,之前猜灯谜赢花灯,还有联对投壶都玩得刺激过瘾,自然要跟着徐晋继续爽。
于是,接下来众人便把信江书院游了一遍,稍微休息了半小时,便动身下山逛灯市。
这时天色已经黑下了,不过南城门外的灯市却更加热闹,各种花灯点亮,照得亮如白昼。
众人顺着灯市一路逛,最幸福要算小奴儿了,这小子长得漂亮可爱,嘴巴甜,年纪又是最小,于是便成了诸女宠溺的对象,各种零食小吃就没停过,乐得这小子合不拢嘴,这个姐姐,那个姐姐地叫个不停。
“行了,就在这里放灯吧!”
徐晋等人在码头上游选了个位置,把赢来的五座大型花灯搬来,在江边一字摆开,然后开始点燃蜡烛。
这些大型花灯极耗蜡,尤其是那盏最大的莲座仙女灯,全部点亮要三十六支蜡烛,所以贵不是没道理的,一般人家根本玩不起。
当五座花灯全部点亮,四周顿时亮堂堂的,莲座仙女灯、鱼跃龙门灯、关公耍刀灯、鸳鸯比翼灯、嫦娥奔月灯在水面一字排开,那情景真是美不胜收。
“小婉姐姐,如意姐姐,大家快点许愿!”小奴儿兴奋地双手合拾,闭上眼睛。
诸女均微笑着合上眼睛,对着江中缓缓飘去的花灯许下美好的愿景。
徐晋忽然好想掏出手机把这美好的一幕拍下来,可惜现在没有。
第55章 例考排名
风寒夜深人散尽,孤灯犹唤卖汤圆。
不知不觉已过三更,天上一轮冷月,洒落遍地银霜,街上人潮散尽,灯市开始冷清下来。
徐晋等住在西市,费家诸位住在城北,双方在街口挥手分道扬镳,深夜的街头,马蹄声嘀哒远去。
徐晋牵着谢小婉的手,小奴儿蹦蹦跳跳地走在前,月色清辉拉长了三人的身形。
三人回到家里,勤劳的小丫头立即开锅煮汤圆,元宵佳节吃汤圆可是习俗,寓意新的一年团团圆圆,顺顺利利,所以这是必不可少的。
汤圆都是白天搓好了的,只要烧开水煮一煮就行了,很快,热气腾腾的汤圆便端上桌。
谢小婉托着腮,看徐晋和小奴儿两人互抢对方碗里的汤圆,扑闪的大眼睛渐渐笑弯起来。
吃完汤圆,谢小婉收拾碗筷,徐晋忽然问道:“小奴儿,明天便要去县衙入户籍了,你起个什么名字好?徐小奴?徐狗蛋?”
小奴儿翻了个白眼,跑到书房拿了纸笔写下一个“”字道:“就用这个字好了!”
小奴儿的字很工整,不过笔法还很稚嫩,徐晋点了点头道:“那便叫徐吧,难怪你这么喜欢帮忙烧灶!”
小奴儿撇嘴道:“你才喜欢烧灶,我这个字读(zong),可不是烟囱(cong)的囱!”
徐晋笑道:“有什么区别,读(zong)也是火把的意思,所以还是烧火!”
小奴儿顿时无语以对,最后冷哼一声:“懒得跟你咬文嚼字,刷牙睡觉去。”
由于徐晋每晚都会先刷牙才睡觉,于是这习惯又“传染”给谢小婉和小奴儿了。
第二天是正月十六,信江书院重新开学了,徐晋跟平时般起了个大早地,把百般不情愿的小奴儿从被窝里提起来,跟他一起晨练。
吃院早餐后,小奴儿终于可以从徐扒皮的魔爪下脱身了,因为徐晋今天要回书院上学。
徐晋步行回到信江书院,一路上遇到的同窗都纷纷热情地打招呼,经过昨天那场两书院争斗,现在徐晋在书院中的名气更胜年初了,隐隐有成为书院旗帜人物的趋势。
当然,光是名气还不够的,真要成为书院的旗帜人物,必须在科场上取得成绩,譬如大师兄卫阳,人家已经过了院试,有秀才功名在身,就等明年参加江西省的乡试了。
徐晋刚回到讲堂坐落,李辰便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有点幸灾乐祸地道:“徐晋,今天开学例考,你的经义文章如果还是得个中下,我劝你还是放弃参加县试,免得出丑丢脸!”
徐晋淡道:“看来李兄今天不闹肚了,不过肠胃还没康复,口气很臭,建议讲话时不要面向着别人!”
这时讲堂内已经坐了不少学员,闻言都忍不住窃笑起来,昨天李辰对不出下联,最后借屎遁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李辰脸色难看,一拂衣袖愤然离开了讲堂,暗道:“且让你得意几天,待我取得县试案首,定将今日之羞辱尽数返还。”
信江书院每月都会举行一次例考,时间一般定在月中,所以刚开学便举行一月份的例考。
这是徐晋第二次参加例考了,所以颇为谈定,上午把八股文写完,下午只花了两个小时便完成后面的试帖诗和策论,提前交卷离开了书院,正好腾出时间带小奴儿到县衙入户籍。
赵教习见到徐晋这么早交卷,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暗打好了主意,若是考得不好,便不允许徐晋参加今年的县试了。
结果,当赵教习看了徐晋的八股文,皱着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因为徐晋这篇文章竟写得相当不错,水平明显比年前大幅提升了,令人刮目相看。
每月例考的卷子都是书院教习们交叉互评的,然后再综合起来排名,最后交给山长复评。山长一般只评前五十名的卷子,毕竟个人的精力有限,全书院数百名学子,不可能全都看完。
例考之后的第三天,也就是正月十八日,一月份的例考成绩出来了,排名照例在亦乐堂前的外墙上公布出来。
每月到这个时候,亦乐堂前都是最热闹的,围满了看榜的学员。虽然只是书院内部的考核,但成绩排名却是关乎升降舍的,例考成绩进入前二百名的,有资格升入内舍,前三十名则能进入上舍,要知道上舍生是享受特别补贴的,也就是伙食费全免。
正因为如此,书院的学员都极为关心每月例考成绩。
“咦,徐晋竟然排到了第三十二名,我没看错吧?”人群中忽有人惊叫起来。
“哇,真的啊,记得他上次例考连二百名都没进入,这次竟然一下子杀到三十二名,真的假的啊?”
“白纸黑纸写着,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啧啧,那也太惊人了,会不会有黑幕……呵哈,开个玩笑,前五十名可是山长亲自评卷排名的,应该靠谱。只是徐咬定也太厉害了,难道上次是考失手吗?”
有人酸溜溜地道:“徐晋这次怕是押中了题目吧,要不然不可能提升得这么多。”
正在此时,有人叫道:“快看,李晚照来看榜了!”
众学员循声望去,果然见到李辰正背着双手行来。
李辰穿着藏青色的儒服,发束网布,那张略显返古的脸板着,头正身直,下巴微仰,目不斜视,俨然一副狂生的形态。
李辰每月都会准时来看例考的排名,把这当成是一种享受,享受同窗们的注目和恭维。
李辰行到榜墙前,对着周围打招呼的同窗点头回应,然后抬头看榜,很快便在第三十一名找到自己的位置,不禁皱了皱眉。
上次月考李辰排到了第三十名,把一名上舍的师兄挤掉了,然而这次月考,那名师兄重新夺回了第三十名,把李辰挤回了内舍。
正在此时,李辰瞳孔猛然一缩,因为他看到了排在自己下面的赫然是徐晋。
“这……怎么可能?”李辰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神仔细一看,确认排在第三十二位的是徐晋无疑。
这下李辰不淡定了,他记得很清楚,上月徐晋连前两百名都没能进入,现在竟然像坐火箭般,一下子杀到他的菊花后面,让他如何淡定得了。
“黑幕!”李辰首先便想到两个字,但转念一想,前五十名的考卷都是由山长排序的,徐晋的老师赵教习不可能动手脚,除非山长自己徇私,不过这显然不太可能。
“那肯定是押中题目了,又或者是赵教习把题目泄露给了徐晋,对,肯定是这样!”李辰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徐晋进步这么神速。
这时,一名与李辰相熟的内舍生笑着恭维道:“晚照这次又考了内舍第一,今年的县试案首非你莫属了。”
李辰神色稍松,故作谦虚道:“谬赞了!”
然而立即便有人抬杠道:“我看倒未必,徐咬定突飞猛进,县试案首谁属还未定呢!”
李辰面色一黑,冷笑道:“徐晋这次不过是押中题罢了,想争县试案首,简直是笑话!”说完衣袖一拂大步离去。
“切,李晚照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昨天你们是没看见他借屎遁走的丑态,我可是亲眼看见了,要不是徐咬定力挽狂澜,我们信江书院已经输给了玉山书院。”
“对,李辰太狂了,我更看好徐晋!”
“我反而看好李辰,徐咬定的诗词对联精熟,但文章就未必及得上李辰了,李辰已经连续好几个月拿到内舍第一,徐咬定这次怕是侥幸居多!”
……
徐晋并没来看排名,这例考排名对他来说没任何意义,反正他也不在乎上舍的特别补贴,现在他正拿着发回来的卷子仔细揣摸。
徐晋前世便是一名考霸,每次拿回考卷都会仔细地查看,将做错的题目重新做一遍,总结经验得失,揣摸提高,避免下次重蹈覆辙。
“徐兄!”
徐晋正看着卷,忽然听到有人叫,抬头一看,发现蔡岳和李英俊正站在面前,这两位还真是形影不离的好机油,每回出现都是成双成对的。
“元浩兄,子玉兄!”徐晋微笑着站起来。
李英俊一脸羡慕地道:“恭喜徐兄排名第三十二,由外舍升进内舍,看来这次县试的案首非徐兄莫属了!”
徐晋忙道:“子玉兄可别捧杀在下,例考怎能与县试相提并论呢!”
蔡岳笑道:“嘿,徐兄有所不知,历年来的县试案首绝大部份都是出自咱们书院,内舍第一摘得县试案首的可能很大!”
“我这不是三十二名吗,还不是内舍第一!”
蔡岳撇嘴道:“李辰是考了内舍第一,但这家伙昨天借屎遁逃,忒的没担当,这种人不配拿案首,而且他刚才竟然当众说徐兄考了三十二名是因为押中了题,真是可笑!”
徐晋笑了笑不接茬,他虽然也瞧不上李辰,但从来不在背后说别人不是,说那么多还不如用实际行动来打脸。
蔡岳和李英俊见徐晋这么淡然,心中更是佩服,瞧瞧人家这气度,光就是这点就甩李辰九条街。
“对了,徐兄,县衙已经贴出了县试考核时间,你的保结定了吗?”蔡岳问。
徐晋摇了摇头,李英俊喜道:“那正好,我和元浩也要参加县试,我们三人,再找两名同窗凑够五人,一起互结吧!”
徐晋自然很乐意地答应了。
第56章 县试
费懋中已经过了院试取得秀才功名,而费懋贤则是童生,换而言之已经通过了府试,所以他们两均不用参加县试。
至于韩闯那家伙,去年已经通过了县试,只是折在了府试上,因此今年也不用参加县试,直接参加四月分的府试就行了。
所以,徐晋、蔡岳、李英俊三人,再另外加上两名需要参加县试的同窗,一起到县署的礼房报名。
报名的过程比较复杂,先是各自填写身份资料,然后五人联名填互结保单,互相证明对方资料属实,没有冒名顶替。
然后再找到一名本县禀生认保,保证这五人所填的资料属实,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保证身家清白,非娼优皂吏之子孙,本身亦未犯案操贱业等。
所谓禀生,就是已经取得秀才功名,并且是享受国家特殊补贴的秀才,一般只有秀才中特别优秀的个别人,能获得国家津贴。
于是徐晋等人找了大师兄卫阳作保,他正是上饶县的禀生之一,每月能领到几斗米的国家补贴,当然,以卫阳的家境,自然不在乎这几斗米,这只不过是种殊荣罢了。
有了卫阳这名禀生作报,徐晋五人的县试报名顺利过关,拿到了准考证,到时只要凭证进入考场便是。
接下来这段时间便是考前冲刺了,徐晋进入了埋头苦读的状态,五香羊杂店的生意完全交给了小婉打理,他不再过问,每天就是读书,苦练八股文,偶尔到费府向费宏请教。
幸好现在有小奴儿帮忙,要不谢小婉一个人要开铺做生意,又要照顾徐晋的起居饮食,一个是绝对忙不过来的。
自从上次元宵节之后,小奴儿明显对徐晋亲近了许多,徐晋埋头苦读时,这小子偶尔也会溜进书房替徐晋泡上一杯茶,顺便翻翻有没有新出的《射雕》,当然每次都是失望地离开,这段时间徐晋的精力都放在县试上,哪有时间默写,毕竟那也是要费脑力的。
时间如白驹过隙,不经意间便到了二月十六日,第二天县试的第一场便要开考了。
徐晋停止了苦读,这一天反而带着谢小婉和小奴儿外出踏青,正所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紧张过后适度的放松,反而能把状态调整到最佳。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是徐晋奉为圭臬的准则,成功总是偏爱有准备的人,至于“临阵磨枪,不快也光”那一套,徐晋向来是嗤之以鼻的,这种人就算侥幸成功,也只是属于免强吊车尾那一批。
外出踏青归来后,徐晋心情愉悦,吃完晚饭在院子散步,又和小奴儿漫无边际了侃了半小时,待晚饭消化得差不多了,这才施施然地回房睡觉。
第二天五更天(凌晨3点),谢小婉便把徐晋叫醒了。
徐晋立即起床洗漱吃早餐,然后重新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考篮,确认没有遗漏,这才提着考篮出门。
这个时候天还没亮呢,而且春寒料峭,迎面朔风如刀,那感觉就是酸爽。
谢小婉替徐晋整理了一下衣服,温柔地道:“祝相公旗开得胜,鱼跃龙门!”
徐晋微笑点头道:“承娘子吉言!”说完低头用下巴轻蹭了一下谢小婉的前额。
黑暗中,谢小婉的脸蛋红如熟透了的苹果,心虚地左右看了一眼,幸好这时街上根本还没有人。
徐晋呵呵一笑,他就喜欢看这小丫头害羞时的模样,接过谢小婉手中灯笼,洒然转身而行。
本来昨天说好让小奴儿掌灯送到考场的,但这小子掉链子了,现在还呼呼大睡,徐晋也懒得吵醒他,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太早起床反而不好,所以只能自己提灯笼了。
一般情况下,女性是不能送考生到考场的,就好像古代女生不能进入祠堂。
县试的考场设在城北的儒学署,由于上饶县是府治所在,硬件设施还是挺有有优势的,儒学署非常大,有专门的考场可供千人同时考试。
若是地方的小县,都是临时搭建的考棚,四面漏风,这春寒时节在里面坐着考试一天,嘿,那滋味绝对酸爽。
还有更过份的是,一些特别穷的县,连桌子和凳子都不提供,考生考试还得在家里自己扛桌子和凳子来。如果离县城很远的考生,只能向城里人租借桌凳了,要是舍不得花钱租借,就带一块木板和一摞砖头入考场,木块往膝头上一搁作为桌子,砖头则垫在屁股底下作为凳子。要是考试遇到雨天就更倒霉了,双脚泡在泥水里,那滋味真是难以形容。
当然,徐晋是不可能遇到这种情况了,上饶县的儒学署还是十分高大上的,有屋顶遮头,地面也是青砖铺陈。
徐晋到了儒学署考场,发现已经有很考生在排队等进场了,真是应了那句诗: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徐晋排在队伍后面等进场,早上四点半左右,天色朦朦放亮,考场的大门终于打开了,考生依次进场,有搜子(相当于保安)负责专门检查考生,除了考篮,还会搜身,防止考生夹带。这个时候就别想扯什么**权了,搜子就算把手伸到裤裆捏你的蛋也得忍着。
正是因为如此严格,进场十分缓慢,徐晋等了近半小时才得以进场,搜子搜过身,检查准考证,再看长相跟准考证上的描述是否相符,这才放了徐晋进场。
进了场还不行,有儒学署的官员再检查一遍,并且大声唱保,所谓唱保就是念之前报名时填的保单,作保的禀生必须在一旁看着,确认是这名考生,点头同意才行。
早就候在这里的大师兄卫阳对着徐晋微笑点了点头,唱保官员见状便放行。
考试的座号都是编排好的,徐晋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还好,这位置风水不错,既不太里面,也没有太外面,因为太里面光线差,太外面如果下雨刮风,雨丝飘进来也相当麻烦,一旦污了试卷,可是要成绩作废的。
另外,风水最差的位置自然就是臭号了,所谓臭号,就是靠近茅厕的位置,那气味薰过来,嘿,爽也,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上午六点,上饶县近千百名考生全部进场就坐,主考官刘清源和监考的儒学置官员进场,考卷和草稿纸发到考生手中。
三声梆子响,县试正式开始!
徐晋拿到试卷倒是不急于做题,淡定地磨墨,提笔在弥封线外填写自己的姓名和座号,这才开始看题。
县试一般考四到五场,具体由主考县官来决定,一场考一天,当天交卷离场,不过夜。
第一场叫正场,也是最关键的一场,只要通过了,基本上获得了参加第二关府试的资格。
第一场考的内容是两篇四书文,还有五言六韵的试帖诗一首。
徐晋一看那题目,顿时有些愕然,因为第一篇文章的题目竟然是:百姓足,君孰与不足,而第二篇文章的题目是:今之孝者,是谓能养?
这两道题恰巧都是费宏让徐晋写过文章的,竟然均押中了……
徐晋不禁无语,这运气也太特么的好了吧,莫不成费宏有内幕,早已经知道考试的内容?
不过转念一想,徐晋便觉得不可能了,先不说这题目是考前半个月才议定的,单就是费宏的人品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也没有这个必要,这真是碰巧押中了题目啊!
徐晋还能说什么,这运气来了还真是挡都挡不住。
不过,徐晋也没得意忘形,先在草稿纸上把文章写一篇,然后仔细修改,确定没有犯忌讳,最后定稿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抄录到试卷上。
科举考试对卷面要求是相当严格的,稍有污损便成绩作废,费懋贤考了两次都没过院试,其中有一次就是因为吃饭时不小心溅了一滴油在试卷上。
另外,那手字也很重要,字写得漂亮的,评分会相对高,排名也能更靠前,而徐晋那手小楷倒是没得说的。
徐晋小心翼翼地把两篇文章抄录完,把墨迹吹干,这才收拾好桌面,从考篮中取出小婉准备的午餐吃饭。
期间刘清源从旁边巡视过几次,见到徐晋上午便把两篇问章都写好了,不由微笑点头,他很看好徐晋!
午休了一个小时,徐晋这才慢悠悠地开始写试帖诗,如无意外,这次县试是必过了,所以心情较为放松。
五言六韵试帖诗的题目是:初春出游。
徐晋昨日正好和谢小婉外出踏春,倒是正好应景,思索了片刻,这次连草稿都不打了,直接在试卷上写道:《游灵山石人殿》
日暖灵山去,松门数里斜。
山林隐者趣,锺鼓梵王家。
地僻迟春节,风晴变物华。
云光渐容与,鸣已交加。
冰下泉初动,烟中茗未芽。
自怜多病客,来探欲开来。
试帖诗不是评分的关键,前面两篇四书文才是占分的大头,所以试帖诗只要不是胡乱写,均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写完搁笔,吹干墨迹后徐晋便无事可做了,于是整理考篮,准备放牌离场。
如无意外,这次县试过定了,至于能不能得案首,徐晋倒是不敢说,毕竟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第57章 内圈第一(求票)
无聊地闲坐了近小时,下午四时许,陆续开始有人交卷了,徐晋见状也跟着交卷,自有小吏把试卷收走,送到弥封处弥封,也就是所谓的糊名,把考生的名字封起来以示公证,改完卷才会拆开弥封。
提前交卷的考生还不能立即离开考场,必须在考场出口处等候,凑够了一定人数才会放牌开闸。
徐晋正与几名提前交卷的同窗低声寒暄,便见李辰行了过来,显然也提前交卷离场了,瞧他面有得色的模样,估计是考得不错。
李辰见到徐晋,微微愕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徐晋会比自己更快交卷。
“看晚照兄红光满面,一定考得很好了!”一名信江书院的同窗恭维道。
“尚可,进圈内还是可以的!”李辰傲然地道。
那名同窗羡慕地道:“那得要提前恭喜晚照兄了。”
李辰所说的“圈内”,即是圆案内圈的意思,因为县试一共考四到五场,每一场考完,几天后便会发一张圆案,公布通过第一场考试的名单,那张名单是按照圆形排列的,所以被称为圆案。
圆案分为内圈和外圈,内圈20人,外圈30人,第一场进了内圈的考生必过县试,也就是前20名的考生,即使后面几场不再参加也必过县试。
所以,李辰这么自信地宣称自己能入圈内,显然觉得自己考得很好,必进前二十名。
李辰傲然地瞟了一眼旁边不作声的徐晋,难掩脸上的得色。徐晋也懒得鸟他,这时正好够人数放牌了,考场出口的大门打开,于是便行了出去。
谁知刚走出考场,李辰便追上前大声道:“徐咬定,本次案首非我莫属,走着瞧吧!”
“恭喜!”徐晋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径直走远,留下李辰尴尬地站在原地。
徐晋回到家里先补了一觉,一直到旁晚才起床吃饭,然后继续攻书,准备三天后的第二场考试。
二月十九号,县试第一场的考试成绩出来了,上午十时左右会发圆案。
所以一大早,儒学署外便围满了考生,一个个伸长脖子,神情迫切,决定命运的时刻就要到了,因为第一场不通过,意味被淘汰了,不能再参加接下来的考试。
徐晋、蔡岳和李英俊也混在人群之中,考生实在太多,端的是人头涌涌,挤得人仰马翻。
随着三声鼓点,有吹手吹响了喇叭之类的乐器,便见两名衙差抬着两张大红纸行出来,张贴到了墙上。
那两名衙差显然经验极为丰富,一贴好榜便马上闪人,四周的考生呼啦地涌了上前,把榜单围得水泄不通。
“好,出圈了,我出圈了!”
“哈哈,我也是,同喜同喜!”
在圆案上找到自己座号的考生欣喜若狂,而没找到的则神色凝重,连忙把目光转向旁边的副榜继续找。
徐晋和蔡李两人好不容易挤到榜单前,抬眼一看,很快就在圆案的内圈处找到了自己的座号,而且还是内圈的首位。
因为单场的发案是不会公布考生的名字,所以榜单上只写考生的座号。
此时,圆案上一共有五十名考生的座号,内圈20名,外圈30名。徐晋的座号写在内圈的首位(提高一字写),意味着他首场的成绩位列第一。
县试的首场又叫正场,也是最重要的一场,位于圆案内圈前20名必过县试,而位于外圈的30名则不一定了。
因为除了圆案外,旁边还有一张副榜,副榜上共有300人,外圈的30人如果后面几场考得不好,有可能会被副榜上的人挤掉。
所以说,进了副榜的人还有机会,可以继续参加接下来的第二场考试,若连副榜也进不了,不好意思,请阁下明年再来吧!
“还好,还好,我进了副榜!”蔡岳在圆案上没找到自己的座号,幸好在副榜上找到了,所以还有机会搏一搏。
至于李英俊则位列圆案的第50名,刚好吊车尾,这位置相当危险,后面几场若有闪失,很容易就被副榜上的人挤掉。
李英俊听到好友上了副榜,不禁松了口气道:“那接下来的几场元浩兄要加把劲了,还有机会!”
蔡岳点了点头道:“子玉你也是,圆案第五十名可是很危险的,别到时我出圈了,反而把你给挤下去!”
李英俊笑道:“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对了,徐兄肯定出圈了吧?”
徐晋点了点头道:“侥幸进了内圈!”
蔡李两人均羡慕地道:“恭喜徐兄了,提前通过县试!”
“同喜!”徐晋微笑着点头,心里也颇有点兴奋,进了内圈意味着后面几场不用考也必过,自然很爽了。
当然,爽归爽,徐晋还是决定继续参加接下来的几场。刚开始时,徐晋对县试的案首并没有太多想法,但现在竟然考了首场第一,自然便想争案首了,毕竟县试案首可是必过府试的,相当于直通院试,考一关等于过两关,何乐而不为?
而想摘得县试案首,后面几场都必须参加,因为后面几场的成绩会影响排名,现在排第一,并不意味着一直能排第一,几场综合起来的成绩排第一才能成为县试案首。
“哈哈哈,果然不出所料,我进了内圈,内圈第二名,谁敢不服?”
正在此时,人群中响起一阵狂傲的大笑声,徐晋等人循声望去,见到狂笑的正是李辰。
周围的人虽然对李辰的狂妄很不爽,但人家确实有狂的本事,内圈第二名啊,这是必过县试的。
“恭喜李兄!”
“恭喜晚照兄,案首快要收入囊中了!”
“晚照兄,等摘了案首记得请客!”
周围的同窗纷纷恭维拍马屁,李辰得意地道:“那是必须的,等县试最终结果出来后,我请大家到临江楼一聚!”
蔡岳冷冷一笑:“内圈第二而已,人家第一都没他显摆!”
李英俊点头附和道:“正是,此子太狂了,即使侥幸摘了县试案首,必然也走得不远。”
徐晋淡笑道:“何必理会他,咱们走吧,回去温书,准备明天的第二场才是正经。”说完转身挤出了人群。
“咦,那不是消寒文会的魁首徐咬定吗?首场可出圈了?”李辰见到准备离开的徐晋,顿时大声叫起来,瞬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这边。
徐晋头也不回,继续往外面挤去,李辰见状更是以为徐晋心虚,大笑道:“徐晋,你这么急着离开,不会是连副榜也没上吧,那也太丢人了!”
徐晋不禁皱了皱眉,蔡岳站定怒道:“李辰,你特么的乱放屁,徐兄首场位列内圈,你有什么好狂的!”
李辰有点尴尬,没想到徐晋竟然出圈了,而且还是内圈,不过料想排名应该没自己高,于是冷笑道:“看来徐咬定这次运气不错嘛,下场可就不一定了!”
徐晋这时也懒得理他,等四场考完放长案,用事实打他的脸。
“元浩兄,子玉兄,咱们走吧!”徐晋淡然地继续转身而行。
蔡岳和李英俊虽然对李辰的咄咄逼人很不爽,但人家位列内圈第二,自己成绩不如人,争论下去也是自讨没趣。
三人离开了儒学署返回信江书院,蔡岳终于忍不住问道:“徐兄,冒昧问一下,你排在内圈第几名?”
蔡岳实在气不过李辰,想问问徐晋排在第几名,如果相差不远,后面几场如果发挥出色,还有可能追上反超,如果相差太远就没指望了。
徐晋笑了笑道:“排第几重要吗?”
蔡岳点头道:“当然重要了,徐兄如果是十名之内,后面几场有可能反超李辰!”
徐晋笑道:“为什么要反超他,首场我便排在他上面!”
蔡岳和李英俊愕了一下,紧接失声道:“你排首名?”
李辰排内圈第二,徐晋说在他上面,那不是首名是什么?
徐晋点了点头!
蔡岳和李辰震惊的对视一眼,本来徐晋能进内圈他们已经非常惊讶了,没想到竟是内圈第一,妖孽啊!
“徐兄刚才为什么不说出来!”蔡岳懊恼地之极,刚才如果徐晋说出来,李辰还嚣张个屁啊,当众把他的脸打到啪啪响!
徐晋淡定道:“不过是第一场罢了,没什么好炫耀的!”说完行进了讲堂,在座位上坐下静心读书。
蔡岳和李英俊相视一眼,除了佩服还有有点惭愧,两人的年龄都比徐晋大几岁,但在徐晋面前却觉得自己像小孩子般幼稚,养气功夫差十万八千里!
于是两人也默默地返回自己座位静心看书,准备明天的县试第二场。
第58章 县试案首
第58章县试案首
县试一般考四场到五场,具体由主考的县令决定,第一场叫正场,第二场叫招覆,第三场再覆,第四第五场为连覆。
所以一场县试考完得半个月时间,幸好每场考完后都有两天时间休息,否则能把人给累垮。
本次县试,主考官刘清源选择考五场,所以县试在二月的最后一天才结束,按照惯例,县试的最终录取结果会在五天后揭晓,也就是三月五号。
尽管徐晋现的身体素质提高了许多,还还是比较文弱,五场考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在家蒙头睡了三天才恢复过来,可把谢小婉这丫头心疼得眼泪都在眶内打转。
一转眼便到了三月初五,正是县试结果放榜的日子,这一大早,县衙门前的布告栏前便挤满了人,简直是万人空巷。
一众考生都在焦灼等待中煎熬着,这次参加上饶县县试的考生近千名,最终能过关的只有五十人,录取率只有6%左右,竟争相当之残酷。
“让一让,让一让哎喂。爹,跟紧点!”
人群中一名体形高壮的少年使劲地往前挤,还一边嗡声嗡气地喊着,顿时引来无数白眼和责骂。
这名少年对于周围的责骂声充耳不闻,像推土机一般继续往前挤,还不忘回头招呼跟在身后的老子。
“爹,这还没有放榜啊,你说十叔能不能中?”那少年挤到布告栏前站定,嗡声嗡气地问道。
此少年不是别个,正是徐家村的二牛,身后是他老爹徐有光。
今年的春耕已经开始了,昨天徐有光便和二牛赶着牛车进了县城,给村里购买些新农具的同时,顺便来看县试发榜,回去后也好向族长徐德铭回报。
其实徐有光元宵节后便进过一次县城,还专门到信江书院偷偷打听过徐晋,所以知道徐晋在书院内已经颇有名气了。
当然,名气归名气,能不能过县试还说不定,毕竟竞争这么激烈,所以徐有光心里也没底。
上午十点左右,照例是三声鼓点,在吹吹打打的喜庆乐声中,两名衙差抬着一张大红纸行出来。
“全部退后三步,不得拥挤!”两名带刀的衙役把布告栏前清空出位置,而负责贴榜的另外两名衙役迅速地把榜单贴上墙,然后四人把守住两边,免得拥挤的人群把榜单给撕坏了。
县试的最终结果不再用圆案,而是从右至左排列的方式,称为长案,一共录取五十人,这些人都获得参加四月份的府试的资格。
“案首是徐晋!”
红榜一贴上墙,立即有眼尖的大叫起来。
“县试案首……徐晋,还真是徐咬定啊,这家伙逆天了吧,好像去年年底才入学啊。”
“嘿,有什么出奇的,徐咬定的才学可是公认的,消寒文会的魁首,上元节击败玉山书院众才俊,连府台大人都赞誉有加,他夺了县试案首半点也不出奇啊。”
“上次那谁……李辰还当众宣称县试案首非他莫属,现在只得了第四名,打脸了吧!”
榜单一出,现场沸腾,榜上有名的欣喜若狂,落榜的则是垂头丧气,更有甚者捂脸痛哭。
“爹,案首是啥玩意?十叔到底中没中啊?”二牛不认识字,不过别人的议论他是听到了。
徐有光激动得呼吸加速,连忙拿拉住旁边一名书生问道:“请问本次的县试案首是不是徐晋?上饶县徐家村的徐晋?”
徐有光也不认识字,虽然听到别人说案首是徐晋,但有点不信,还要重新确认一下,免得是同名同姓。
那书生皱了皱眉道:“你自己不会看吗,信江书院的徐晋,嗯,他确实是徐家村的!”
徐有光顿时哈哈大笑,十弟啊十弟,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不仅过了县试,还拿了第一名。
“爹,十叔是不是中了?”二牛见状忙问。
“哈哈,中了中了,县试第一名呢!”
二牛高兴地跟着傻笑起来:“十叔中了,十叔要当官了!”
那名书生一脸的鄙夷,才过了县试就想当官,做梦都嫌早呢,考中举人都未必能出仕,真是没见识的乡下人。
徐有光和二牛挤出了人群,后者希冀地道:“爹,十叔考中了,我们要不要去找十叔道喜?”
徐有光沉吟了一下,摇头道:“你十叔今天估计会跟同窗庆祝,就不打扰他了,下次吧,我们今天还要赶回村,再迟就要来不及了。”
二牛失望地噢了一声,两父子上了牛车,载着新买的农具出城,慢牛加鞭地赶回徐家村。
当徐家父子回到徐家村已经是傍晚了,徐晋考中县试案首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徐家村。
当族长徐德铭听完徐有光的回报,激动得一下子站起来,跺着拐杖颤声道:“太好了,晋哥儿中了,我徐氏祖宗显灵呀,有光,你立即召集族老们开会,明天祭拜祠堂,告慰我徐氏祖宗,各家都必须有男丁到场!”
徐有光不解地道:“族长,十弟只是通过县试而已,还不用这么夸张吧?”
徐德铭满面春风地道:“有光,这你就不懂了吧,晋哥儿虽然只是过了县试,不过却是县试案首,全县第一,全县第一啊,别说咱们徐家村了,就算是附近十里八乡都是第一次,而且,按照惯例,县试案首是必过府试的。”
徐有光恍然大悟,喜道:“这么说,十弟已经算是获得童生的身份了?”
徐德铭捋着须笑道:“正是如此,嗯,明天把郭夫子也一起请来吃酒!”
“好呐,我马上就去!”徐有光连忙跑去通知各家各户,有钱出钱,有粮出粮,有鸡出鸡,准备明天的祭祀和酒席。
“文叙,你生了个好儿子啊!”徐德铭拄着拐杖感叹了一声,心情莫名的好,昏花的老眼都发出光来。
这也难怪,徐晋现在还没满十五岁,夺得案试案首,意味着童生已经到手,若是再通过了今年八月份的院试,取得秀才功名,上饶徐氏便等于出了一神童,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先不说徐家村的人如何准备祭告祖先,徐晋今天一早照常起床晨练读书,然后便回到书院学习,接近上午十点,估计已经放榜了,这才施施地合上书籍,准备回城看榜。
对徐晋来说,考完第一场之后,已经是稳过县试了,所以后面四场都考得很轻松,而且自觉还发挥得非常不错,至于能不能得案首他也不是太过在意,能得最好,不能也不强求。
所以犯不着这么早去找罪受,毕竟看榜的人太多了,而且四月中旬就要举行府试,八月份还有院试,时间非常紧,他今年的目标可是要把秀才功名搞到手,一刻也不能松懈。
“徐师弟,还真是淡定呀,别人都早早跑去县衙等着放榜,你倒是优哉悠哉的!”
徐晋刚走出讲堂便遇上了大师兄卫阳,还有费家兄弟和韩闯。
韩闯嘿笑道:“我听蔡元浩说了,徐师弟县试正场便拿了圆案第一,这县试是必过的,换着我也不着急。”
费懋贤则问道:“徐兄这是准备去看榜吗?”
徐晋点头道:“正是!”
费懋中笑道:“那正好,我们一起去,若徐兄摘了案首,临江楼这一顿是跑不了的。”
卫阳微笑道:“正该如此!”
韩闯那货更是吟道:“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徐师弟,你懂的!”
费懋中哈哈笑道:“阳春三月,正是吃河豚的好时节,听闻临江楼的河豚宴可是一绝,味道鲜美啊,就是价钱有点烫手。”
众人皆大笑!
徐晋苦笑道:“敢情诸位今天是合伙吃大户来了,话说在场最穷的应该是我吧!”
韩闯嘿笑道:“非也非也,徐师弟的五香羊杂店现在生意可火,可谓日进万钱,妥妥的大户啊!”
自从上元节那场两书院的文比,徐晋的名气又提升了一个档次,虽说不上家喻户晓,但上饶县的普通百姓也有耳闻,毕竟当天到书院游玩的市民不少,而且,谢小婉的出彩表现,赢得了一众女性的喜爱。
所以徐记五香羊杂的生意也随即红火起来,每天客人络绎不绝,其中很多是那些闺阁小姐派丫环来打包带走的。
当然,说日进万钱有点夸张,但每天进账数千钱还是有的,多的是时候有七八千文,除去成本每天利润约莫有二三两银子,为此徐晋还专门请了个帮工,要不然小婉和小奴儿应付不下来。
徐晋笑道:“韩守成,上次元宵节我赢了令尊几盏花灯,敢情你今天是准备把损失都吃回去啊!”
韩闯苦着脸道:“嘿,别说,因为这件事我可是吃了一个月的咸菜豆腐,今天不仅要把损失吃回来,还要有赚!”
“那你得求神拜佛,保佑我得了县试案首!”徐晋一本正经地道。
众人再次大笑,一起下山进城,直奔城北的县衙而去。
第59章 自作自受
徐晋等人到了县衙,此时看榜的**已经过了,但布告栏前还围着近百人。
“咦,那不是案首徐晋吗?”
“快看,徐案首来了,瞧瞧人家这谈定的气度,真不愧是案首。”
徐晋一出现,立即便引起了注意,信江书院的同窗们更是纷纷围上来道喜:“恭喜徐兄摘得县试案首。”
徐晋一路拱手回应。
韩闯哈哈笑道:“看来这顿河豚宴是跑不掉了。”
徐晋行到布告栏前抬头望去,果然见到自己的名字写在榜首位置,县试案首收入囊中,考一关过两关,爽也!
全县近千人参考县试,自己竟摘了第一名,晓是徐晋沉稳老练,此时心情亦十分雀跃,自豪感油然而生。
“恭喜徐师弟摘得案首,可直通院试!”卫阳微笑着祝贺道。
费懋中哈哈笑道:“那今年八月份的院试可就热闹了。”
院试是童子试的最后一关,过了院试便能取得秀才功名,成为正式的生员。院试每三年举行两次,分为岁试和科试两种。
对于已经取得秀才功名的生员来说,岁试只是普通的年度考核,与功名无关,但科试就不同了,科试的成绩决定是否有资格参加第二年举行的乡试。
而今年的院试正好是科试,所以费懋中和卫阳两人也是要参加的,再加上费懋贤也要参加院试考秀才,所以在场五人,除了韩闯,其余四人都有资格参加八月份的院试。
而韩闯想参加八月份的院试,必须先通过接下来四月份举行的府试。徐晋就不必说了,他是县试的案首,府试是必过的,所以等于已经拿到了院试的资格。
“恭喜徐案首!”
这时蔡岳和李英俊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向徐晋道喜,只是前者情绪有些低落,估计是落榜了。
徐晋拱手微笑道:“子玉兄,同喜啊!”
李英俊第一场位列圆案的末位,后面的几场起起落落,最后的总成绩排名竟然继续吊车尾,险之又险地过了县试,倒是个幸运儿,所以此刻心情极好。
韩闯拍了拍蔡岳的肩头道:“元浩兄何必沮丧,谁不是考几次才过县试,我当年也考了两次,噢,徐咬定这妖孽例外。走吧,临江楼吃河豚去,徐案首请客!”
蔡岳闻言笑道:“徐案首请客,那必须得捧场!”
众人正打算离开,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不可能,绝对有黑幕,徐晋不可能是案首。”
众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只见李辰站在榜前状若疯颠地大叫,还企图上前把红榜给撕下来,不过被两名衙差给拦住了,四周的人纷纷退开。
“哎哟,这不是考前宣称案首非他莫属的那位吗?现在只得了第四,恼羞成怒了!”蔡岳县试没通过,正是心情不好,见状禁不住出言嘲讽道。
李辰呸了一声反唇相讥道:“蔡元浩,你连县试都没过,有什么资格嘲笑我,一边去!”
蔡岳顿时面红耳赤,李英俊见好友受辱,连忙帮忙道:“李辰,徐晋是县尊亲点的案首,你大叫有黑幕,那你的意思是说县尊大人徇私了?”
李辰冷笑道:“李英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总之以徐晋的文章水平,不可能是案首。”
徐晋不禁皱了皱眉!
费懋中怒道:“李辰,胡搅蛮缠就没意思了,这不是君子所为。”
卫阳点头道:“晚照,徐师弟的才学人尽皆知,前两次的例考均在我信江书院内舍前列,摘下县试案首是实至名归。”
韩闯嘿笑道:“有人县试前放言必拿案首,可惜只得了个第四,故而恼羞成恼,可以理解嘛!”
李辰被嘲讽得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怒道:“韩守成,你放屁,任谁得了案首,也不可能是徐晋,谁都知道他去年腊月才入的学,怎么如可能摘得案首,况且书院历次例考,徐晋的排名都在本人之下。他摘了案首,我李辰不服!”
此言一出,四周的书生都露出了深思之色,这时一人更是摇着折扇行出来道:“晚照兄所言极是,想当日信江书院的消寒文会上,山长曾当众明言让县尊大人点徐晋为案首,这事人尽皆知!”
这摇着折扇的骚包正是郭文才那货,此时一脸得意地朝这边望来。
徐晋面色不由一沉,山长当日在消寒文会上确是这样说了,虽然大家都知这只是一句戏言,但毕竟是说了,这确对自己非常不利。
李辰见到有人支持自己,顿时胆气更壮了,大声道:“在场诸位都听到了,徐晋只是诗词写得好,对对子有些本事,文章却是一塌糊涂,不可能摘得案首。”
费懋中冷笑道:“李辰,你说那么多不过是想说县尊大人徇私,若是君子便直言,何必含沙射影,若有胆量大可请求县尊公布试卷复查,而不是在这里别有用心地煽动。”
“对啊,若是男人便请求复查,将前十名的案卷公布出来,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四周的学子都纷纷叫起来,有些人确是瞧不惯李辰胡搅蛮缠,而更多的人则是产生了怀疑,当然也有部分人包藏祸心,因为无论事后查实结果如何,要么是李辰成绩作废,要么是徐晋成绩作废,那便等于空出了一个名额,名额空了那后面的人岂不是有机会补上?
在周围的人冷嘲热讽之下,李辰面色越胀越红,他本来只是想发泄一下不满,这时被众人一刺激,顿时热血上涌,不过总算他还保存了一丝理智,质疑县尊徇私可是很严重的,若查实徐晋的成绩确当得案首,那他就会被反坐,县试成绩作废的同时,恐怕还要挨杖责,关键还得罪了县尊,以后想过县试就难了。
“李兄,徐晋历次例考的成绩都不如你,连你都只得了第四,他怎么可能摘了案首,绝对有黑幕!”郭文才继续煽风点火道。
李辰咬了咬牙,竟真的大步行到县衙前,拿起鼓槌,用力敲响了门前的抱鼓。
咚咚咚……
鼓声一响,现场顿时沸腾了。
县衙中堂,知县刘清源一身官服端坐案后,面色冷沉地道:“李辰,本次的县试是采用糊名制的,你真的决定要申诉复核。”
饶是刘清源为官清正,但被人怀疑徇私,换谁也不会有好脸色,更何况本次县试采用了糊名制,评卷时谁也不知道卷子是谁的。
李辰跪在堂前,面对知县的压力已经让他有点后悔了,但若这时候退缩,以后也甭想在同窗面前抬起头,而且名声扫地,对日后的士途影响也极为不利。
“学生不相信徐晋的才学水平能取案首,请县尊大人明鉴,复核并公布前十名的试卷!”李辰咬着牙道。
刘清源点了点头淡道:“那便如你所愿!”
所有考生的卷子,还有使用过的草稿纸都统一封存在儒学署,就是为了日后方便查阅,所以刘清源发签后,很快便有儒学置官吏把本次县试前十名的试卷都调出来,每一场的试卷分门别类地摆放,在场所有人都可以翻阅。
李辰迫不及待地找到自己的试卷和徐晋的试卷对比,刚开始还是一脸不服气的,但看完徐晋的文章后便沉默了,到最后更是脸色开始发白。
“徐案首县试首场的文章确实精彩绝伦,后面四场也是可圈可点,拿第一实至名归啊!”
“对,这样一比,李辰的文章确实逊色不少,至少第二名的也比他强,我认为这排名很公正!”
“嘿,这次李辰惨了,诬告污蔑,其罪反坐之!”
一众书生看完卷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刘清源冷冷地道:“李辰,试卷看完后可还有异议?”
李辰面色苍白,扑通地跪倒在地:“学生鲁莽,没有异议!”
刘清源点头道:“人来,李辰渺视本官,诬告同窗,当堂杖打三十大棍,取消这次县试成绩,两年内不得参加县试!”
这严厉的处罚顿时让四下噤若寒蝉!
倒不是刘清源公报私仇,实在是此风不可长,若是不严惩,若日后人人都像李辰那般随意要求复核,那主考官还有什么权威可言。
李辰当场被衙役按倒,三十大棍下去,瞬时皮开肉烂,菊花带血!
郭文才本来想偷偷溜走的,但刚往后退便被衙役给拦住了,由于这货之前煸风点火,妖言惑众,也被县尊下令杖责二十大棍,于是,杀猪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
……
“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啊,打得那李辰和郭文才惨叫连连,怕是半个月都起不得床了。当浮一大白,小二,先上两壶酒!”
徐晋等一行人到了临江楼,在二楼要了个雅座,蔡岳还一脸的意犹未尽,大声嚷着让店家上酒。
这也难怪蔡元浩这么兴奋的,因为李辰的县试成绩被取消,后面的依次递补,说来凑巧,蔡岳竟然正好是第五十一名,结果递补上去便成了第五十名,恰恰过了县试,真是狗屎运来了挡都挡不住啊。
第60章 吴三八
徐记五香羊杂店,谢小婉系着围裙,正在忙碌着下面条,新来的帮工钱婶则在帮忙收拾碗筷招呼客人,而小奴儿并不在店里,跑去县衙看榜还没回来。
正在此时,一名穿着青灰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慢悠悠地踱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伙计。
谢小婉见到此人便笑着打招呼道:“莫管事来了,钱婶,给莫管事腾张桌子!”
钱婶连忙收拾好一张桌子,陪笑着道:“莫管事请坐,今天吃点什么?”
莫管事坐落,伸出戴着玉板指的右手敲了敲桌子道:“来一碗五香羊杂!”
“好哩,莫管事稍等,我马上给您盛来!”
莫管事摆手道:“让老板娘来,你的手脏!”
钱婶尴尬地退了开去,谢小婉亲自盛了一碗五香羊杂上来,甜笑道:“莫管事,您的五香羊杂。”
莫管事点了点头,左右看了一眼问道:“老板娘,小奴儿呢?今天不讲射雕吗?”
话说自从小奴儿迷上了射雕后,每次徐晋写完一集他都会抢先拿来看,有一次在店里帮忙还眉飞色舞地拿着稿子阅读。碰巧一名食客问他在读什么,于是这小子即兴来了一段,竟勾起了一众食客的兴趣,于是,纷纷要求他继续讲下去。
小奴儿这小子爱显摆,便干脆每天说一场,渐渐地,专门来店里听小奴儿讲《射雕》的人越来越多,有些瘾大的甚至还没开门就在外面等着了。
于是,小奴儿更加来劲了,每天上午必讲一集,每当讲到“欲知后事如何,且定下回分解”时,看着一众食客【欲】求不满的样子,小奴儿便满满的成就感!
话说这个莫管事就是小奴儿的“粉丝”之一,每场必到,瘾头不是一般的大。
谢小婉歉然笑道:“今天县试放榜,小奴儿去看榜还没回来!”
莫管事遗憾地哦了一声道:“鄙人倒是忘了这回事,以徐公子的才学,想必过县试是很轻易!”
正在此时,小奴儿从外面哒哒地跑了进来,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兴奋,一进来便大声叫道:“小婉姐姐,大喜,姐夫中了县试案首,全县第一名!”
谢小婉惊喜地道:“真的?”
小奴儿笑嘻嘻地道:“我亲眼所见,红纸黑字写在榜上,还会有假!”
“恭喜老板娘!”一众食客纷纷道贺。
谢小婉的俏脸笑成了花儿一般,当即决定在场所有人免费,庆祝相公夺得县试案首,瞬时间全场叫好,免费吃啊,能不叫好吗?
“小奴儿,快来一段射雕解馋吧,快快快,原文再续,书接上一回!”有食客大声催促道。
莫管事也是精神一振,然而就在此时,一名伙计快步走进来,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莫管事皱了皱眉,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面上,起身便往外走。
小奴儿正准备开讲,见到竟有听众离场,不禁有些郁闷,连叫道:“哎,莫管事,马上开讲了,去哪?”
“鄙人临时有急事,奈何!”莫管事遗憾地摇头道。
小奴儿噢了一声,指了指桌上的银子叫道:“小婉姐姐说今天免费,银子拿走!”
“就当是鄙人给徐公子的贺礼。”莫管事摆了摆手,带着两名伙计往对面的恒丰车马行行去。
店内的食客都羡慕得两眼发光,这一锭银子恐怕有十两,这莫管事什么来头,出手竟然这么阔绰?
钱婶也是两眼放光,一把拿起那锭银子,亲了一口啧啧地道:“十两雪花银啊,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这才是真正的有钱人家啊,连管事都这么阔绰!”
小奴儿不禁翻了个白眼,这个钱婶虽然干活勤快,但爱贪小便宜,平日店里卖剩的羊杂她都会偷偷带走,所以小奴儿对她很不喜,一伸手把银锭夺回来,哼道:“无功不受禄,怎么能平白拿人家这么银子,小婉姐姐你先收着,下次莫管事来了再还给他!”
谢小婉赞许地摸了摸小奴儿的头,接过银子收好,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大家交情泛泛,对方给这么重的礼,实属反常!
钱婶暗撇了撇嘴:“收了银子还要假清高,我倒要看看莫管事下次来,你们还是不还。”
……
莫管事到了对面的恒丰车马行,场地上十几辆马车已经装好了货物,整装待发。
莫管事直入车马行内堂,只见一名生得极为彪悍的汉子正大马金刀的坐那,旁边的茶几上还搁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朴刀。
莫管事凛然上前行礼道:“吴当家怎么亲自来了?”
那大汉冷声道:“废话少说,江西巡抚孙遂那老匹夫调来两卫人马围剿我等,在铅山县我们已经难弄到粮食,老子手下的弟兄缺衣少食,还在挨饿,莫管事的粮食几时才能送到?”
这大汉名叫吴三八,乃宁王府勾结的众多贼人之一,负责暗中帮助宁王铲除异己,劫掠民财。
吴三八去年底接到宁王的命令,为了逼使费宏就范,在铅山县干了许多坏事,挖费家祖坟,烧费家房子就是他派人做的,最后甚至攻入了铅山县城,抓住费宏的大哥费典,事后杀人分尸。另外,之前袭击大船那批水贼,也是吴三八手下的弟兄。
自从冲击了铅山县城后,吴三八便率着手下数百贼众公然为盗,在铅山县境内活动,四处出动抢掠,搞是人心惶惶,民不聊生,而且经过几个月的发展,吴三八手下的贼人迅速壮大,现在已经接近千人。
近来,新任的江西巡抚孙遂已经拿到了请兵批复公函,调来了江西境内两卫人马,共计一万多人,开赴铅山县对贼人展开围剿。所以吴三八近来并不好过,这次亲自赶到上饶县催粮。
莫管事小心翼翼地道:“吴当家息怒,第一批粮食昨天已经出发,现在第二批也整装待发了,很快就会送达!”
吴三八冷哼一声道:“还远远不够,老子手下人多,至少得三千石粮食。”
莫管事不禁皱了皱眉,据他所知,吴三八手下也就千人左右,开口要三千石粮食简直是狮子大开口,这足够一千人吃大半年了。
不过现在王爷得倚重吴三八,莫管事虽然心中不满,却也不敢多言,点头道:“鄙人会尽快筹集粮食,只是现在正值春耕,青黄不接,筹粮需要些时间!”
“老子不管,反正三千石粮食一粒都不能少,要知道老子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替王爷卖命的,老子手下那帮弟兄必须吃饱饭,若莫管事办不到便趁早滚蛋,让王爷派其他人来!”
莫管事陪笑着道:“吴当家放心,鄙人一定把粮食准时送到!”
吴三八点了点头,冷道:“我们还要各种药物、酒水和兵器!”
“药和酒好办,但兵器鄙人只能搞到少量,吴当家若想需求量大,建议还是派人向王爷请求!”
吴三八知道这也是事实,冷哼一声,拿起茶几上的朴刀,戴上斗笠行出内堂。
莫管事松了口气,跟这种杀人如麻的大盗打交道,饶是他这种经验丰富的管事都感到压力山大。
……
徐晋和一众同窗在临江楼吃完饭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话说这河豚宴还真是不错,吃完还口有余香,不过就是吃得战战兢兢的,因为这玩意可是有剧毒的,若是大厨处理得不好,即便是一点点的毒素残留,也足以把一桌人给弄死翘翘。
正是因为如此才有拼死吃河豚的说法!
由于喝了酒,微微有点醉意,徐晋便不回书院了,与众人告别独自回家。
“徐公子!”
徐晋差不多回到羊杂店,在街上正好遇上了那名邮差谷满仓。
正是阳春三月,天气暖和了起来,谷满仓倒是没有年前那般满脸风霜了。
徐晋笑道:“谷大哥,这是去送信吗?”
谷满仓点头道:“是的,正好有徐公子的一封家书,也是余干县那边寄来的!”
“谢谢谷大哥了!”徐晋接过谷满仓递来的书信。
谷满仓搓了搓手笑道:“徐公子跟我客气啥,对了,刚才从县衙经过,看到县试放榜了,恭喜徐公子夺得县试案首。”
徐晋微笑道谢,邀请后者到店里小坐,不过后者婉拒了,还得赶着送下家。
徐晋与谷满仓挥手告别后,打开书信一看,果然不出所料,信是岳父寄来的,说有事情耽搁了,自己的两位大舅子又要推辞到四月份才能来,唉,小婉那丫头又得失望了。
小婉的两位大哥,本来年前说好元宵之后来探望的,结果接连来信推迟了两次,难免让人担心,也不知家里发生什么事。
徐晋回到店铺,一众食客又纷纷上前道喜,十四岁的县试案首啊,前途无可限量,大家自然乐得巴结。
徐晋应酬了一会才得已脱身,拉着小婉进了内宅,将岳父来信的事告诉了她,这丫头听完后果然失望地低下了头。
徐晋轻拥了一下她,安慰道:“若府试之后大舅他们还没来,相公带你回一趟娘家!”
谢小婉点了点头,她是真的有点担心家里。
“对了,今天莫管事留了十两银子,说是贺你摘得县试案首!”谢小婉摸出了那锭银子道。
徐晋皱了皱眉道:“那个经常来听书的莫管事吗?下次还给他,这钱我们不能要!”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更何况自己只不过是过了县试而已,还犯不着送这么厚的礼巴结,事出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