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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明王首辅txt下载     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50章 大朝会(下)

    明代的朝会有三种,分别是:大朝、朔望朝、常朝。大朝,只在正旦、冬至、万寿节(皇帝生日)举行,其性质是百官向皇帝朝贺,属于礼节性的,规模最大,在奉天殿举行。

    朔望朝,每月的初一,十五举行,其性质如同大朝,也在奉天殿举行,只是朝贺,不讨论政事。

    常朝,即我们通常所说的早朝,如果皇帝勤政的话,每天都会举行,地点同样在奉天殿,皇帝会在早朝上听取大臣户奏,处理政事。

    今天的朝会便是大朝,是临时加开的,倒是颇有点给徐晋庆功的味道,因为徐晋会在今天向皇上复旨交差。不过,徐晋在山东立了这么大功劳,消灭数万反贼,皇上为他和众将召开朝会庆功也不为过。

    此时,文武百官已在奉天殿外分列站好,双手持着朝笏环抱于胸前,在清晨的寒风中等候天子驾临升座。

    约莫上午七时许,在喧闹的鼓乐声中,御驾终于到来,但见旌旗招展,虎豹开道,小皇帝朱厚身穿五爪金龙袍,头戴帘冠,在羽林卫的护卫之下顺着御道行来,直登奉天殿升座,文武百官跪伏三呼吾皇万岁。

    一系例的仪式后,文武百官在御道两侧站好,只有各部院的大佬们有资格进入殿中,而其他官员只能在殿外吹冷风,徐晋这个从六品的翰林修撰自然也在吹冷风的行列。

    所以,身子弱的文官冬天参加朝会很容易就会伤风感冒了,如果流鼻涕被负责纠察的言官看到,还会被弹劾君前失仪,不是一般的操蛋。

    徐晋抱着槐木笏在殿外吹了一会冷风,殿中便有太监喊出来:“宣翰林修撰进殿谨见!”

    “宣翰林修撰进殿谨见!”殿外的侍卫接力喊了了出来,于是,徐晋在众官员羡慕的目光下出列,顺着丹墀拾级而上,目不斜视地行到御座前跪倒高呼:“臣徐晋,叩见吾皇!”

    “徐卿平身!”朱厚伸出手“发功”,隔空把徐晋扶了起来。

    “谢皇上!”徐晋站起来,匆匆扫了御座上的朱厚一眼,见到那小子绷着脸,一副严肃的样子,却促狭地偷眨了几下眼睛。

    徐晋自然不敢在一众官场大佬面前跟嘉靖帝“眉目传情”,一本正经地开始述职,所谓的述职就是向老板做工作报造。

    徐晋昨晚早就打好了复稿,再加上他本身口才便了得,抑扬顿挫地将在山东所做的各项工作简单地概述一遍,然后将圣旨交还,这就是所谓的交差。

    朱小老板听完徐晋的工作报告后,满意地点头道:“徐卿辛苦了,徐卿此行赈灾、除贪、镇压反贼,劳苦功高,不赏不足以彰其功。毕云,宣朕旨意!”

    司礼监秉笔太监毕云连忙捧着圣旨上前,笑吟吟地唱道:“徐晋上前听旨!”

    徐晋再次上前跪倒,太监毕云打开圣旨大声宣读:“奉天必承运皇帝,制曰:……特此擢升为翰林侍读,兼兵部员外郎,主兵备武库事。以军功特进封为靖安伯,食禄八百石,赐诰,袭爵一世,另赏银万两,绢三百匹、锦一百匹、丝三百匹、纱罗两百匹,东珠五十颗,南珠五十颗……”

    一长串赏赐的物品,品种多达上百种,总价值估计有两三万两,这让在场的官员都不由侧目。户部尚书杨潭更是牙痛上火,昨天徐晋才把五十万两赃银给了内库,今天小皇帝便赏了徐晋几万两,咋看都像是在分赃。

    “臣领旨,谢主隆恩!”徐晋双手高举过顶,接过毕云手中的圣旨。

    尽管关于徐晋的封赏早就有消息传出了,但此时亲耳听到宣读圣旨,满朝文武依旧都羡慕得眼红,这真是升官又发财了!

    紧接着,毕云又宣读了对其他将领的封赏,这次参加镇压山东反贼的将领中,除了徐晋级外,功劳最大的自然要轮到归德卫指挥使黄骐了,直接被擢升了两级,调到山东任都指挥使(正二品武官),另外,其余的将领也受不到同程度的封赏,谢二剑和戚景通都被擢升为千户,而王林儿也升了一级,从千户变成卫指挥佥事(正四品武官)。

    这次的大朝会本就是朝贺的性质,不奏政事,所以宣读完封赏的圣旨后,很快便宣布退朝了,不过徐晋被朱厚留了下来。天子对徐晋的这份亲近,让内阁首辅杨廷和都有点吃味。

    “哈哈,徐晋你果然没让朕失望,干得不赖哈,还给朕的内库捞回了几十万两银子。”

    待到群臣都离开的,朱厚立即便把碍事的帘冠脱了,很没形象地靠坐在龙椅上,翘起了二郎腿。徐晋不禁无语,此处是奉天殿,他自然不敢像朱厚那样放肆,恭敬地站着道:“为皇上分忧是微臣的本份!”

    朱厚翻了个白眼道:“这样说话无趣得紧,算了,朕还是明天溜去你家,你再给朕讲一次剿灭反贼的事,刚才说得太简略,听着不过瘾。对了,朕还要吃香辣香杂,可别忘了。”

    徐晋哭笑不得地道:“臣……遵旨,敢问皇上要多辣的香杂?”

    “变态辣!”

    旁边的司礼监太监毕云,还有几名小黄门,听着君臣两人的对话,脸皮都禁不住一阵乱跳。

    徐晋又和朱厚聊了一会便离开奉天殿,出了皇宫后返回翰林院,一众同僚纷纷上前祝贺。

    与此同时,徐晋加官进爵的消息也传回了徐府,皇帝赏赐的物品随后也送到了,阖府上下都沸腾了,下人们奔走相告,管家大宝还命人在府门前燃放了一捆万响的鞭炮。

    ……

    费家的宅子在小时雍坊,徐晋下班后便提着几斤今年新制的小种红茶,登门拜谒恩师费宏。

    话说前不久韩鑫专门派人将今年的车马行分红送到了京城,还顺道捎来了十几斤红茶。

    徐晋现在的地位今非昔比,费家的门房见到徐伯爷登门,立即恭敬地打开大门相迎。周管家亲自领着徐晋到了客厅,并奉上香敬,稍坐了片刻,婢女红缨便出来道:“老爷请徐大人到书房中说话。”

    徐晋站起来微笑道:“有劳红缨姑娘了!”

    红缨启齿一笑,点了点头便转身转行,心中不由暗暗感叹,想当年徐公子第一次登门时,还是一个寒门书生,只不过短短数年的时间便官至五品,而且还封了伯爵,委实让人感慨,幸好,徐公子还跟以前那般平易近人。

    书房中正燃着红泥小火炉,温了一壶绍兴黄酒,费宏似乎早就料到徐晋会来,坐在火炉旁温笑着招了招手道:“子谦,这边坐吧!”

    徐晋连忙上前跪倒行礼:“学生见过费师!”

    对于费宏,徐晋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和感激,这位是个真正博学而宽厚的长者,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自己。常怀感恩的人,才能走得更远!

    费宏显然没料到徐晋会行如此大礼,微愕了一下,脸上露出慈和的笑容,伸手虚扶了徐晋一把,欣慰地道:“子谦坐吧,酒已经温好了。”

    徐晋在费宏对面坐下,婢女红缨提起酒壶给师徒二人各斟了一壶酒,然后便退了出去。

    此时窗外传来沙沙的轻响,几片雪花像精灵般从窗口飘了进来。

    费宏心情极好,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看着窗外轻吟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师徒两人相视一笑,一边喝着暖暖的淳酒,一边听着窗外的雪花飘落,一边闲谈古今时政,倒也其乐融融。

    自打前年上京赶考,师傅两人也有两年多没见了。

第451章 变本加厉(加更)

    费宏和徐晋师徒两人就着雪落的声音下酒,一边触膝畅聊,倒也其乐融融。费宏忽然喟叹道:“子谦,你这份奏疏上得太过鲁莽了。”

    费宏所指的,自然是那份倡议“清田庄”的奏本,这事牵涉到的利益,牵涉到的人实在太广了,所以阻力不是一般的大,直到如今内阁还没讨论出一个结果来。

    通常情况下,一件事遇到的阻力越大,反噬的力量就会越大,解决不了问题,最终的结果就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古今皆是如此。譬如现在高企的楼价,谁敢真正动刀?除非当权者真有“刮骨疗毒”的决心和气魄,否则口号喊得再响亮,不过是忽悠老百姓罢了。

    如今,徐晋就是那个提出问题的人,若最终“土地兼并”这个问题没办法解决,那么徐晋将会成为被解决的人。当然,“解决”并不意味着肉身消灭,也可以是彻底认怂装孙子,以后绝口不再提“清田庄”,再严重些就是被踩到底,永无出头之日。

    徐晋轻松地笑道:“问题总得要有人提出来的!”

    费宏不禁苦笑不已,自己这个门生稳重老练,处事圆滑而不失机智。譬如把部份赃银交给内官的事,费宏打死也不信徐晋只是疏忽,这小子十有**是为了“讨好”皇上。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滑头,偏偏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提出“清田庄”这种得罪满朝权贵的建议来,让人不得不钦佩他的大无畏和舍生取义精神。所以作为老师,费宏都有点看不透自己这个门生了。

    徐晋此时若知道费宏的想法,保准哑然失笑,舍生取义个屁啊,自己只不过是想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为大明做点实事,“清田庄”这提议也是在安全的情况下提出的,若是最终没能通过,他保准立即闭口不再提,管它大明国祚还能延续几年,活着才是硬道理。

    所谓的: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对徐晋来说只是个空洞的口号罢了,当然,他也很佩服那些能做到的人,改朝换代,就靠着这些人抛头颅洒热血了。

    “费师,现在内阁如何表态?”徐晋试探地问。

    费宏摇了摇头道:“还没结论,不过为师劝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最终估计是抓几个替罪羊了事。”

    徐晋不禁皱了皱眉,同时心中为衍圣公孔闻韶默哀,因为这几只替罪羊当中肯定有他,谁让反贼那份檄文上写的是他衍圣公府。

    两师徒又聊了一会,天色便完全黑下了,费宏道:“子谦,时候不早了,家里估计还在等你,为师今晚便不留饭,且回吧!”

    确实,徐晋今天加官进爵,家里杀猪宰羊的,就等着他回去开宴了,所以徐晋站起来行礼道:“那学生告辞了。”

    费宏犹豫了一下道:“且慢!”

    徐晋站定脚步恭敬地:“费师可有吩咐?”

    费宏捋了捋须,显然有点难以启齿,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如意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徐晋暗汗,有点尴尬地道:“弟子打算请皇上下旨赐婚,费师以为如何?”

    费宏闻言才满意地点头,挥手示意徐晋离开。本来以费家的地位,断然不可能把嫡女下嫁给别人作妾的,但是费如意和徐晋的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而且这痴心的丫头还苦等了两年多,不嫁徐晋还能嫁给谁。

    幸而,以徐晋如今取得的成就,若再加上有皇帝赐婚,面子里子都有的情况,费宏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徐晋离开了费宏的书房,跟在婢女红缨的身后往前院行去,忽停下脚步望向后院的方向,有点不好意思地道:“红缨姑娘,如意她现在居于何处?”

    红缨抿嘴笑道:“三姑娘和大夫人并不住在后院,而是在左手则跨院中,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实不方便见面。徐公子若想见三姑娘,最好让徐夫人发个贴子请姑娘们过府!”

    徐晋一笑道:“谢过红缨姑娘提醒!”

    红缨点了点头,替徐晋系上大红披风,叮嘱道:“下雪了,地上滑,徐公子回去的路上注意些。”

    徐晋道谢一声,行出费府大门,二牛已经驾着马车在门外等候了,此时细碎的雪花还在下着,寒风刺骨。

    小时雍坊和小时坊相隔并不远,马车十来分钟就到了。

    徐晋本以为阖府上下都在等着自己回家开席,结果刚迈进院门便察觉气氛不对。负责看门的徐寿跟只乌眼鸡似的,见到徐晋便哭丧着脸告状道:“老爷,你总算回来了,大宝管家让对面武定侯家的打了,小的也被打,您可要给咱们作主呀!”

    徐晋剑眉一剑,沉声问:“他们为何打人?”

    徐寿立即像竹筒倒豆子般倒了出来,原来今日大宝让人烧了一副万响的鞭炮,庆祝老爷高升,结果对面武定侯府的下人说鞭炮声惊吓到了他们家少爷,于是冲过来动手打人,连大宝这个徐府管家也不能幸免。

    “老爷啊,武定侯家的分明就是故意找碴,昨天便打了徐福和徐禄,还放言以后见到咱们徐家的人,见一次就打一次呢!”徐寿气愤难平地道。

    徐晋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快步进了院门。此时前院大厅中正乱成一锅粥。原来除了大宝和徐寿,还有几个家丁也被打,其中一个还被打断了腿,谢小婉请来的大夫正替这名下人医治包扎。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一众下人见到徐晋,顿时像见到主心骨般围上来。

    “老爷!”大宝那货鼻青脸肿,顶着两只熊猫眼,一脸悲愤地道:“是对面武定侯府的王八蛋,求老爷为大家作主。”

    徐晋微沉着脸点了点头,让人安置好受伤的家丁,并发给烫药费,不过倒也没说要讨还公道,径直便离开大厅去了后院,这自然让众家丁十分失望。

    戚景通拍了拍大宝的肩头安慰道:“放心吧,你们这一顿揍不会白挨的,大人砍过的脑袋恐怕比武定侯府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多,嘿,特么的太岁头上动土,不知死活。”

    众家丁闻言不禁眼前一亮,均露出期待的眼神。

    王林儿亦步亦趋地跟在徐晋身后,寒声道:“大人,来而不往非礼下,要不属下也带人废掉对面府几个下人?”

    徐晋站定冷道:“老王,要是本官让你废掉武定侯家的公子,敢不敢?”

    王林儿面色微变,不过很快便咬牙点头道:“敢!”

    徐晋露出一丝笑意,拍了拍王林儿的肩头道:“老王,废掉一个人不算本事,废掉一个人的同时,还要让他认怂赔烫药费,那才叫本事!”

    王林儿讪讪笑道:“大人……那个,属下还真没有这种本事。”

    徐晋意味深长地一笑道:“明天,你会有的!”

第452章 撞树了

    徐府搬到小时坊这边的大宅后,原来明时坊那边的宅子便空下了,不过管家大宝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家丁前去打扫,至于种在宅子后院那一畦的红薯,谢小婉早在寒露之后就让人挖取了,足足收获了近六百斤之多。

    由于肥力施得足,红薯的个头都很壮,最大的一只竟然重逾15斤(现实中的红薯王纪录是32斤),跟一只大西瓜似的,结果被朱厚那小子当成宝贝般搬回皇宫,系上红绸巡回展览,最后还烹熟了赐给众大臣分食。

    不久后,内阁便通过了一项决议,从明年三月开始,在顺天府宛平县的贫脊山地试点种植红薯,如果试点成功,将在整个北直隶推广,然后逐步扩展至全国各地。

    为此,徐家的六百多斤红薯被户部收走了五百斤作为种粮。户部也相当厚道,给出了一斤红薯一两银子的价格,以表彰徐家的贡献,不过谢小婉最后拒绝了这笔钱,她出身贫寒,深知社会底层百姓生活之艰辛,若红薯能让更多的百姓填饱肚子,无疑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所以坚持不肯收银子。

    谢小婉此举让户部那些上门收红薯的官吏交口称赞,不过称赞归称赞,至于那五百两银子,估计最后都进了这帮家伙的腰包。

    红薯耐储藏,只要放在干燥通风的地方,存放半年也不成问题,不过红薯存放得久了,里面的淀粉会转化成糖份,所以放得越久便越甜。这个时候把红薯削掉皮,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到锅里跟小米一起熬成粥,味道那叫一个香甜。

    腊月二十七日,还有几天就是嘉靖元年了,徐晋起了个大早,在美婢的服侍下梳洗完后,吃了一碗香甜的红薯小米粥,便在院子中悠闲地练起吐纳来。

    从今天起,朝廷开始放年假,直到年后上元节,官署才会重新上班,所以这段时间徐晋倒是可以留在家里好好地陪一陪家人,等年后再履职。

    一大早,谢小婉便让人到市杂上购买新鲜的羊杂,又把地窖中储藏过冬的萝卜和干辣椒取出来,准备做顿变态辣的五香羊杂,因为小皇帝朱厚今天要来,并且指定吃这个。

    早上八时许,朱厚那小子便出现在徐府大门前,一身公子哥儿的打扮,大冷天还十分骚包地手握一柄折扇,身后跟着十几名膀大腰圆的锦衣卫高手,不过这些锦衣卫都穿着青衣小帽,一副护院家丁打扮。

    这次陪同朱厚前来的还有伴读太监黄锦,噢,应该要改一下称呼了,黄公公现在已经被提拔为御用监掌印太监,专门负责御用采购,这可是个肥差,不知有多少内官眼红这个位置。

    太监黄锦拿起门环扣了扣,徐府的大门便打开了,一颗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结果小皇帝和黄锦均吓了一跳。

    原来从门后探出头来的正是家丁徐寿,这货的眼圈也不知咋整的,比昨晚还要黑了,还要装模作样地眯缝起来,跟只戴了墨镜的乌眼鸡似的,见到门外的朱厚后,立即把大门完全打开,谄笑着道:“朱公子来啦,里面请哈!”

    小皇帝已经不是第一次微服到访徐府了,所以徐府家丁们的“接驾”经验都十分丰富。

    “徐寿,你的眼睛咋回事?”朱厚随口问道。

    徐寿讪讪笑道:“昨晚走路不小心撞树了!”

    朱厚也不以为意,举步便往徐府内行去,结果迎面便遇到两名在院子中铲雪的家丁,这两个家伙鼻青脸肿得夸张,偏偏还一脸谄笑地行礼:“朱公子来了,小的给朱公子请安。”

    朱厚不由奇道:“你们又是咋回事?”

    “呵呵,下雪了地上滑,晚上不小心撞树了!”两名家家摸着脸“腼腆”地答道。

    朱厚不禁翻了个白眼,径直进了前院大厅,管家大宝屁颠屁颠地迎了上来,笑嘻嘻地道:“朱公子来了,小的给朱公子请安。”

    朱厚一看,发现大宝竟也顶着两个黑眼圈,不由没好气地道:“大宝,别跟朕说,你也是昨晚撞树了!”

    大宝讪笑道:“皇上英明,就是走路不小心撞树了,老爷夫人都在后院呢,皇上里面请。”

    这回就连跟在朱厚身后的几名太监和侍卫都禁住牙痛般裂了裂嘴。朱厚衣袖一甩,满肚子疑惑地走向后院,徐晋这是搞什么鬼!

    朱厚来到后院时,刚练完吐纳的徐晋正在陪小婉吃小米红薯粥,见到风风火地跨过门槛的小皇帝,两人站起来便欲行礼。

    朱厚赶忙摆手道:“小婉姐姐行动不便,不必行礼。”

    徐晋理所当然便扶着娘子坐下继续喝粥,朱厚那小子凑近前像小狗般吸了吸鼻子,问道:“小婉姐姐,你吃的是啥玩意?”

    谢小婉柔笑道:“红薯小米粥,皇上要不要尝尝,味道不错呢。”

    朱厚闻言捋起衣袖便坐下,笑嘻嘻地道:“那自是要尝尝的,那个谁……初春,赶紧给朕弄一碗红薯小米粥来。”

    “我是初夏!”初夏扮了个鬼脸便跑了出去,很快便从厨房端了一碗红薯小米粥进来,不过人却换成了初春。

    朱厚奇怪地看了初春一眼道:“端碗粥你还能换套衣服啊。”

    初春微红着俏脸道:“皇上,奴婢是初春!”

    谢小婉和月儿都不禁失笑出声,徐晋亦为之莞尔,初春初夏的容貌相似度几近百分之百,估计是一卵双生子。

    所谓的一卵双生,即是同一个卵子,授精后一分为二,形成两个胚胎,由于他们出自同一个授精卵,接受完全一样的染色体和基因物质,因此他们的性别相同,而且就像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有时甚至连自己的父母都难以分辨。

    所以如果单从容貌上看,徐晋也分不出谁是初春,谁是初夏,但如果从气质上,一眼就分辨出来。初夏活泼,热情似火,而初春文静,温柔如水。

    朱厚出了糗,不爽地睨了徐晋一眼道:“徐晋,你说你们家的下人都咋回事,不是鼻青脸肿,就是跟乌眼鸡似的,一问之下,全都说被树撞了,莫不成你们家的树会走路?”

    徐晋神色平静地道:“回皇上,是对面武定侯府的公子唆使家奴干的。”

第453章 全新的嘉靖帝

    徐晋神色平静地道:“回皇上,是对面武定侯府的公子唆使家奴干的。”

    月儿气乎乎地插嘴道:“那武定侯家的公子实在太过份了,大前天便命家奴打伤了我们府里的两名下人,还扬言以后见一次打一次呢。当时老爷还没回府,夫人息事宁人没有追究,谁知对方竟变本加厉,昨天又把我们府里的人打,家丁徐吉还被打断了腿,真真岂有此理啊。”

    朱厚闻言不由大怒,他本就视谢小婉如亲姐姐,又岂容别人如此欺负,更何况还发生在徐晋不在京期间,所以小皇帝深感自己的脸被打了,怒道:“武定侯家的安敢如此嚣张……对了,对方为何打人?”

    徐晋不得不感叹,这小子坐了大半年的帝位,理智成熟了不少,若是以前的小奴儿听到小婉姐姐被欺负了,才懒得管什么是非黑白呢,先找回场子再说。

    不过,朱厚这转变是一种进步,也是一件好事,如果轻易就被身边的人糊弄住,不分是非曲直,这样的帝王实在没什么前途,于国也有害无益。譬如明英宗朱祁镇,对太监王振言听计从,王振说什么就干什么,最后彻底被这个猪队友坑了,身为一国之君,竟然在“土木堡之变”中被瓦刺俘虏了,明军的精锐三大营也在这一战中损失殆尽,从此一蹶不振,何其悲哀,何其耻辱!

    “估计是因为臣上疏倡议清田庄吧。”徐晋从容地答道。

    朱厚不禁恍然,作为最高统治者,他自然明白“清田庄”这事触动了多少人的利益,得罪人是难免的,特别是朝中的勋贵,这段时间跑进皇宫向自己母亲和张太后告状的皇亲国戚便络绎不绝,甚至有官员上疏弹劾徐晋哗众取宠,在山东行事过于酷烈,乃酷吏所为等等。

    朱厚冷着脸沉声道:“黄锦,传朕口谕,斥责武定侯郭勋教子无方,令他即日携子上门向靖安伯致歉,赔偿汤药费三百两银子,并将所有参与行凶的家奴交给北镇抚司处理。”

    黄锦连忙应道:“奴才领旨!”

    朱厚忽然醒起之前建昌侯张延龄把自己的口谕当耳边风的事,于是摆手道:“算了,还是等朕回宫后下一份中旨吧,徐晋,小婉姐姐,这公道朕一定会为你们讨还的。”

    朱厚虽然对“清田庄”这件事很有些犹豫,但也十分明白,这是一件有益于江山社稷的事,只是遭到的阻力太大而已,难得徐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这也正好说明他对大明江山,对自己忠心耿耿。

    所以,无论于公于私,小皇帝均觉得自己必须为徐晋出头,扛下所有反噬的压力。

    徐晋和谢小婉连忙表示谢恩。月儿和初春等人更是喜形于色,皇上亲自中旨为府里讨还公道,这可是件倍有面子的事,哼,看他武定侯府还敢不敢继续嚣张!

    小皇帝这样的处罚对武定侯府来说已经相当严厉了,但对徐晋来讲还远远不够,他要给武定侯府一个狠厉的教训,以此来杀鸡儆猴,免得那些勋贵以为自己是软柿子,以后蹬鼻子上面。

    红薯小米粥虽然香甜,但容易饱肚,所以朱厚吃下一碗就够了,嘴一抹便兴致勃勃地要求徐晋给他讲在山东镇压反贼的事,毫不掩饰眼神中的狂热。

    徐晋不清楚史上的嘉靖帝是否尚武,但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小子肯定尚武,而且十分热衷于开疆拓土,从他在殿试中所出的题目便可见一斑,这小子有意收复被鞑靼人占领的河套平原。

    其实,史上的嘉靖帝并不好武,而且也没多少雄心壮志,他毕生的精力几乎都花在研究礼仪和修道炼丹上。

    正所谓:一个人的眼界决定他的格局,一个人的格局决定他的成就。

    徐晋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一直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朱厚,再加上徐晋有意传授现代科学知识,以及世界地理知识,不断地拓展了朱厚的眼界。

    所以现在的嘉靖帝已经不是史上那个迷信于修道炼丹,并且安于祖宗基业的守成帝王了。这小子现在最喜欢的说的一句话就是:世界这么大,朕要去看看。另外,他还把罗马大帝的名言“朕来了,朕看见了,朕征服了”作为自己的座右铭。

    因此,现在站在徐晋面前的是一个有别于史上,一个全新的嘉靖帝,这家伙将给大明的未来带来怎样的变化,就连徐晋这个始作甬者也无从预料!

    接下来,徐晋便从“曲阜之战”开讲,然后是强攻收复泗水城,再到“新泰会战”,最后是“泰安城决战”。

    徐晋本来就口才极佳,一场场的战斗在他的描述之下精彩纷呈,其中乏惊险刺激、可歌可泣的热血、智计百出的桥段,朱厚那小子听得如痴如醉,就好像喝醉了酒一般,兴奋得英俊的脸蛋红扑扑的。

    谢小婉和月儿诸女也听得入了迷,满脸的崇拜和倾慕,这让徐老爷颇有点飘飘然,感觉自己这时若拿上一把羽扇,倾刻就能化身诸葛孔明。

    太监黄锦目瞪口呆,啧啧,瞧瞧人家徐大人这口才,咱家这是望尘莫及呀,会吹就是牛逼!

    徐晋一口气讲了近个时辰才讲完,朱厚意犹未尽地砸了砸嘴,忽又忧心忡忡地道:“徐晋,区区几个白莲妖人就能轻易拉起数万大军造反,若是全国各地皆是如此,那朕的江山岂不是危矣?”

    朱厚刚登基半年不到,多省便同时发生叛乱,虽然最后都被镇压下去了,但难免还是惴惴不安,现在听了徐晋描述战争的过程,兴奋激动过后便开始反思了!

    徐晋趁机道:“皇上,如今我大明过半的耕地被勋贵豪强吞并,而赋税却被均摊到百姓的头上,百姓不堪重负,纷纷弃田逃亡,如此一来,朝廷的税收也会锐减,这便造成了恶性循环。

    此外,失地的流民越来越多,他们生活没有着落,只要有歹人一挑唆,轻易就能聚集大量的人揭竿而起,这次山东的矿贼造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皇上,不是臣危言耸听,流民问题已经成为本朝的心腹大患,若不大力整治,还田于民,必将危及我大明国祚,不可不慎啊。”

    朱厚的脸色不由变得凝重起来,吃吃地道:“徐晋,如此说来,清田庄是誓在必行了?”

    徐晋郑重地点头道:“蝮蛇蛰手,壮士断腕,如今这个时候,皇上得拿出刮骨疗毒的勇气和魄力。”

    诸女听到老爷和皇上谈论起政事来,都十分知趣地离开,黄锦等贴身太监也退出门去,只留下君臣两人。

    朱厚喝了口茶踌躇地道:“徐晋,朕也很想推行清田庄,可是反对的人太多了,为之奈何?”

    徐晋微笑道:“皇上是乃九吾之尊,满朝文臣皆是臣子,若皇上以身作则,臣子敢不从否?”

    朱厚脸上微窘,他本身就是土地兼并的最大获益者,遍布全国各地的皇庄每年都给他的内库进献不少收益,他若带头清退皇庄,必然能起到很好的带头作用。

    徐晋微笑着续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富有四海,为何还如此眼皮子浅,盯着那一点蝇头小利呢!”

    朱厚翻了徐晋一记白眼,恼火地道:“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痛,朕家大业大开销也大,呶,犒赏军士的钱银也是从朕的内库支出的,要不你把朕昨天赏你的一万两银子退还回来!”

    “咳咳,皇上赏赐给臣下的东西又岂能要回去,那太小家子气了,其实……弄银子的方法何其多也,几座皇庄算个啥!”

    朱厚咬咬牙道:“行,朕可以带头清皇庄,不过你得负责把朕的内库装满,否则你以后的俸禄都不用领了,全部充公。”

    靠,这大明是谁的江山啊!

    徐晋不禁哭笑不得,不过说到赚钱可是他的强项,如果朱厚能打开海禁,接受西洋人的贸易往来,要把皇宫内库填满还不容易。不过,要想开海禁,其阻力恐怕不会比“清田庄”小多少,禁海可是明太祖朱元璋定下的祖制。

第454章 请君入府

    煮雪居是小时坊有名的茶肆,装修和摆设都十分古雅,用一句时髦的话来形容,那就是逼格很高,乃文人墨客清谈切磋的首选之地。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高雅的地方,此时的三楼雅间内却是传出阵阵猥琐刺耳的笑声,就好像阴沟里的老鼠,菜叶上的大青虫一般让人生厌。

    不过生厌归生厌,却是没人敢上前交涉,因为那雅间外的走廊上柱着十几名恶奴,这些恶奴一个个五大三粗,瞪眉凸眼,只要不是智商欠费的书呆子,谁敢上前去招惹?

    此时在雅间内喧闹的正是以郭守乾为首的一众勋贵子弟,这些家伙正在传阅着几卷春工(和谐)画册,据说是出自大才子唐寅之手的名作,画得那叫一个生动传神,而且各种动作都有。

    这些纨绔肆无忌惮地对着春工画册的内容品头论足,言语粗鄙露骨,愣是把高雅的茶喝出了花酒的味道。

    这时一名纨绔流着口水道:“这幅月夜后庭花甚爽,改天本少也找一名婢女尝试一下。嘿嘿,话说图中女子欲仙欲死的表情画得真是传神,唐寅那家伙不会是一边干一边画的吧?”

    一众纨绔十分猥琐地哄笑起来。

    郭守乾那货拿着一幅一男二女干活的春工图,摇头晃脑地道:“落花人独日,微雨燕双飞,好,不愧是大才子,‘独日’和“双飞”这两个词用得好,用得妙。”

    “是落花人独立吧!”一名文化水平稍高出平均线的纨绔立即纠正道。

    郭守乾怪眼一翻道:“本少就喜欢独日,咋了?不行么?”

    一众纨绔再次笑喷,有人嘿笑道:“守乾兄,听说靖安伯府上有一对孪生美婢,名叫初春初夏,乃当初魏国公所赠,生得那叫一个娇俏动人,若是能弄出来按照这幅双飞图那般弄上一回,岂不舒爽?”

    一名纨绔则问道:“对了,守乾兄,那靖安伯徐晋有没上门找你麻烦?”

    郭守乾顿时被搔到了痒处,得意洋洋地道:“昨天本少又命人打了徐府的家丁,结果一直到现在,还是屁事都没。可见那徐晋只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我呸,传言不是说他有多厉害,在山东杀得人头滚滚吗?敢情是怂包一个啊。”

    郭守乾不屑地道:“徐晋在山东砍的都是些地方小吏罢了,换着老子是手握生杀大权的钦差,也敢宰他一大批,这不,回到京城就怂了,也不瞧瞧咱们祖上都是些什么,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开国功臣,他徐晋敢招惹一个试试!”

    一众纨绔深有同感,神色傲然地点头附和,寿龄侯的孙子张瑞眼珠一转,提议道:“既然徐晋那厮是个怂货,要不改日咱们把那对孪生美人绑出来乐呵乐呵?”

    众纨绔顿时目放淫光,纷纷点头道:“这主意好,姓徐的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异想天开要清田庄,就该给他一个狠的教训,让他以后都夹着尾巴做人。”

    一众纨绔当场合谋起来,最后决定由郭守乾负责掳人,因为他们家跟徐府打对面,掳人方便,只要这对孪生婢女外出买菜什么的,派人跟在后面就能轻易绑来。

    这些勋贵子弟平日飞扬跋扈惯了,强抢民女的事也没少干,大多时候都平安无事,顶多最后拿钱找关系摆平。所以在他们看来,强抢两个婢女罢了,即使徐晋事后告到皇上那里,顶多就是被骂几句,然后赔些钱银,最不济再道个歉什么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众纨绔吃喝完茶点便分道扬镳,各自回家了,并且相约好年后再聚。

    郭守乾和张瑞同路,所以两人结伴而行,由于距离府上也不远,两人今天都是步行出来的,并没有乘马车,各自带了六名奴仆。

    郭张二人边走边聊,这时回到了武定侯府门外,两人正要挥分告别,结果对面徐府的大门哐当一声打开,呼啦地冲出了五六名鼻青面肿的家丁。

    郭守乾和张瑞两人吓了一跳,还以为徐府的下人要冲过来报复,急忙躲到自家奴仆的身后,结果定眼一看,顿时肺都气炸。

    只见徐府冲出来的六名家丁以徐寿为首,在大门外一字排开,齐齐举起双手竖出中指,双腿开立,齐刷刷地向前挺胯,然后又齐刷刷地掉转身,撅起屁股对着郭守乾等人拍了拍,最后又转回身来竖起中指齐喊:“拿!”

    郭张两人,还有手下的奴仆虽然看不懂这是啥意思,但却深深感到被侮辱了,一个个愤怒得破口大骂。

    郭守乾咆哮道:“上,给老子往死里揍,出了人命有本少扛着!”

    郭守乾和张瑞手下那些恶奴顿时如狼似狗地向着徐府众家厅扑去,徐寿等人却十分没种往府门里逃跑。

    恶奴们气乐了,笑骂着追杀!

    “哈哈,一帮垃圾也敢侮辱本少,追,给本少追进去打,把这些垃圾连屎都打出来。”郭守乾得意地大笑,竟然跟在家奴的身后追了进去,张瑞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追进去。

    结果两人刚追进徐府,顿时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手下的十几名恶奴也吓得站定了。

    只见以戚景通和王林儿为首的十一亲兵就,呈一字站开在院中,全部双手抱于胸前,脸上带着戏谑的狞笑。

    戚景通等人都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悍卒,此刻手上虽然没带兵器,但是身上自然散发出来的血腥味,以及如有实质的杀气,差点就把这些恶奴吓尿了。

    “擅闯靖安伯府,危及皇上安全,杀无赦!”王林儿冷喝一声,一个箭步飙前,抓住那名带头恶奴的衣领,照着头脸就是一记老拳。

    嘭……

    沙锅大的铁拳当场把那恶奴的脸砸开了花,套用鲁提辖拳打镇关西中的一句描写: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这时戚景通等人也出手了,乒乒乓乓就把所有恶奴全部干翻在地,骨头断裂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十几名恶奴倒在地上鬼哭狼嚎,不是断手就是断脚。

    韩守乾和张瑞吓傻了,直到所有家奴被打倒才反应过来,转身便欲逃出去,然而还没迈过门槛便被死狗般抓了回来。

    “你们……你们想干嘛?本少是寿宁侯的长孙张瑞,敢动本少一根汗毛试试,本少保准让你们全家死无葬身之地。”张瑞外强中干地威胁道。

    戚景通扬手就是一记大耳刮扇在张瑞的脸颊上,后者半边脸当场肿得老高,眼泪和满嘴的牙血都流了出来,就像杀猪般惨嚎连天。

    郭守乾被王林儿提着,吓得裤裆都湿了,可笑的是他刚才还在同伴面前嘲笑徐晋是怂包呢。

    王林儿见到郭守乾的裤裆湿了一大片,一股尿骚味儿扑鼻而来,不禁大叫晦气,把这货给摔在地上,一脚便踩在他的左小腿上,只听得卡嚓一声,后者的小腿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了。

    “我的腿!”郭守乾惨叫一声,当场痛得晕死过去,张瑞那货见状,只觉裤裆里一热,尿了!

    戚景通嘿嘿地冷笑一声道:“废物,徐大人也是你们这帮一膏梁纨绔能招惹的。”说完随手把张瑞扔到地上,毕竟大人只是说废了武定侯家的。

    正在此时,对面武定侯府的府门大开,武定侯郭勋带着几十名护院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原来郭勋今日正好在家中,听闻下人来报,自家儿子竟带着人冲进了徐府,顿时便预感到不妙了,所以连忙跑来看个究竟。

    事实上,儿子郭守乾这几天纵奴殴打徐府下人的事,郭勋早就知道了,只是他也恼恨徐晋倡议“清田庄”,所以并没制止儿子的行径,徐晋没找上门,他也假装不知情。

    然而,在徐府外面殴打徐府的家丁是一回事,但冲进徐府中行凶却是另一种性质了,到时徐晋若反击把人打杀了,自己一方也只能自认倒霉。

    正因为如此,郭勋在得到下人的回报后,立即便带人赶来制止,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当郭勋看到晕死在地上,左腿折断掉的儿子郭守乾,立即便呆住了,继而勃然大怒,喝道:“来人,给本侯把这些行凶者全部拿下,胆敢动手反抗者,格杀勿论!”

    郭勋带来的几十名护院立即抽出了兵器,杀气腾腾地围了上来。

第455章 削职降爵

    郭勋对儿子虽然近乎变态的严厉苛刻,但当看到儿子竟被打断了一条腿,顿时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来人,给本候把这些行凶者全部拿下,胆敢动手反抗者,格杀勿论!”

    郭勋带过来的几十名护院立即抽出兵器,杀气腾腾地向着王林儿等人围上来,章法有度,显然训练有素。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明军威名赫赫的三大营均是永乐年间组建的,分别是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

    五军营的人数最多,由骑兵和步兵混合组成,担任进攻的主力;三千营主要是由投降过来的蒙古骑兵组成,刚开始时只有三千人,但是战斗力最为强悍,一人配双马,担任突击的主力;神机营乃全火器营,步兵3600人(全配备火铳),骑兵1000人,炮兵400人(配备手铳和火炮),合计兵力5000人。

    明成祖朱棣就是靠着这支由三大营组成的精锐部队,打得残元势力望风披靡。然而,就在正统十四年的“土土堡之变”,三大营遭遇了灭顶之灾,几乎损失殆尽,从始一蹶不振。后来名臣于谦从三大营中选出了部份残存的精锐,组建了十营团,战功赫赫的三大营从此名存实亡了。

    成化年间,明宪宗又把十营团给废了,选出精锐组建成十二团营,分别为奋、耀、练、显四武营;立、伸、扬、振四威营;敢、果、效、鼓四勇营。

    正德年间,明武宗朱厚照又废了十二团营,从中选出部分精锐,又调了数万边兵入京,组建成东官厅和西官厅,西官厅主要是由边军组成的,所以全部交给边将出身的江彬统率。

    今年三月份正德朱厚照驾崩了,杨廷和担心江彬率边军作乱,于是把边军调返原驻地,重新恢复了十二团营的建制,分别交给十二侯掌管,而武定侯郭勋便是这十二侯之一,他负责掌管的正是耀武营。

    郭勋带来的几十名护院,其实就是耀武营中的军卒,甚至还领着军饷呢,不过穿上了郭府下人的衣服后,实际已经变成郭勋的私兵了,一边领军饷,一边领郭家的工钱,收入丰厚。

    正当郭勋手下这些私兵拔出兵器围上来时,徐府中也冲出十几名携带兵器的大汉,正是负责保护小皇帝朱厚的那些锦衣卫高手。

    郭勋正觉得不对劲,便见一行人从徐府前院大厅中走了出来,一把略尖的嗓音随即高喝过来:“住手,光天化日之也,尔等竟然携带兵器冲入靖安伯家中行凶,莫不成想造反?”

    郭勋定眼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臣郭勋叩见皇上,臣不知皇上御驾在此,罪该万死。”

    郭勋手下那些护院脸都绿了,我的亲娘哟,皇上咋在这里,吓得纷纷扔掉兵器跪倒在地上瑟缩,在御驾前亮出兵器,不是谋逆都可当你谋逆,这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

    此时走出来的正是朱厚和徐晋等,刚才尖声高喝的自是太监黄锦无疑。

    只见徐晋神色从容自若,小皇帝朱厚却是面色阴沉,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之前他听了徐晋的“告状”,本来已经相当恼火,此时再亲眼看到武定郭勋竟然率人携带兵器冲进徐家行凶,自然更是怒火中烧,厉声喝道:“郭勋,你意欲何为?莫不成真想造反?”

    郭勋机灵灵地抖了一下,此时此刻,他自然明白自己被坑了,而且被坑得很惨,果然是读书人腹黑啊,麻比,徐酸子特么的阴险。

    郭勋脸色苍白地分辨道:“皇上息怒啊,臣只是听说家仆和靖安伯的家仆起了冲突,所以便带人前来制止,并不知晓皇上在此,冲撞了圣驾,臣罪该万死!”

    徐晋淡淡地道:“郭侯爷,你率众携带兵器冲入本官府上,还杀气腾腾地说什么格杀勿论,这就是你所谓的制止下人?如果皇上今日不在此,是不是打算屠杀本官满门?”

    朱厚闻言怒火更盛了,厉声喝道:“来人,把郭府的家奴全部绑了,押回北镇抚司大牢。”

    锦衣卫不由分说,冲上前便把郭勋手下的护院全部捆绑起来,这些护院哪敢反抗,乖乖束手就擒。

    武定侯郭勋浑身都冒出了一层细汗,分辨道:“皇上息怒,臣只是一时爱子心切,才命人把打人者拿下,绝对没有闯宅行凶之意。只是下人之间的小冲突,徐府的人下手也太狠了,不仅将小儿的仆从全部打断手脚,还断了小儿一条腿。臣这才一时怒急攻心,求皇上明鉴啊。”

    徐晋冷笑道:“是不是小小的冲突,郭侯爷心里没数?大前天,贵公子便借故殴打了本府的两名家丁,内子息事宁人不跟你们计较,谁知贵公子竟变本加厉,昨天又纵奴打伤了本府数名家丁,其中一人还被你们打断了腿。

    今天就更过份了,竟然直接冲进我徐府内行凶,真当本官是泥捏的不成?贵公子率家奴私闯民宅行凶,只是打折一条腿已经算轻了,本官即便命人打杀了也不冤!”

    徐晋说到最后最得声色俱厉,凌厉的眼神让郭勋都不敢直视。

    张瑞那货却大声喊屈道:“徐晋,你放屁,这次明明是你们徐府的家丁挑衅在先,我们才愤而追打进徐府的。”

    郭勋眼珠一转,立即大声道:“皇上你听,这分明就是徐晋设的圈套,小儿和臣都中了他的算计,求皇上明察!”

    徐晋淡淡地道:“前天殴打我徐府家丁时,借口说路太窄,本府家丁挡了你们的道;昨天呢,又借口说被本府放的鞭炮惊吓到了;今天干脆说本府家丁挑衅了,你们还能不能更无耻些?”

    朱厚本来就心向徐晋这边,再加上先入为主,而且亲眼看到郭府的人冲进徐家行凶,自然听不进郭勋的分辩,厉声喝道:“武定侯郭勋教子无方,纵奴持械行凶,罚俸一年作为对徐府损失的赔偿,降爵一级为武定伯,即日解除耀武营统领一职。”

    郭勋瞬间面如死灰,罚俸都是小事,但降爵解除军职,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祖上用军功血汗换回来的侯爵,传到自己手里竟然降了一级,以后还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郭勋眼圈都红了,心中满是愤怒和仇恨,当然这愤怒和仇恨是冲着徐晋去的,皇上是九五之尊,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他哪敢记恨上,当场拜伏道:“臣领罪,谢恩!”

    朱厚之所以处罚郭勋那么重,一来确是怒火纵烧了,二来也是在杀鸡儆猴,免得那些勋贵以后还来欺压徐家。

    “立即向徐晋道歉,然后带着你的人滚出徐府去,日后若还有欺压徐府的行为,朕饶不了你。”朱厚冷冷地喝道。

    郭勋暗咬了咬牙,站起来对着徐晋拱手一揖道:“郭某教子无方,在此向徐大人致歉!”

    徐晋自然明白郭勋不是成心道歉,两府之间的仇自始算是结下了,但是他不在乎,被人家骑在头上拉屎撒尿也不反击,这不是他的风格。如果武定侯从此忍气吞声又自可,若是敢继续报复,徐晋绝对奉陪到底,将郭家彻底打翻!

    郭勋道完歉,命人抬着受伤的儿子和家丁灰溜溜地离开了徐府。徐府众家丁见状都大为解气,一个个喜上眉梢,目光崇拜地望向自家老爷,嘿,老爷只是略施小计便找回了场子,不仅把郭府的公子给废了一条腿,还让对方降爵解职,赔偿一年的俸禄。

    这就就叫那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啊。据说武定侯一年的俸禄是1200石,换算成银子也就一千多两,赚大发了!

    张瑞那货也想跟着偷偷溜走,朱厚见到,怒火腾的一下又烧上来了,之前建昌侯张延龄把他的口谕当成耳边风,后来又泄露徐晋“遇难”的消息,吓晕了小婉姐姐。

    所以朱厚对张家人十分厌恶,此时见到张瑞形容猥琐,还参与欺压徐家,于是怒气马上便爆发了,一指张瑞道:“把此人拿下!”

    锦衣卫立即扑了上去,把张瑞擒下,这货半边脸肿得像面包之似,一边挣扎一边大喊:“皇上,我是寿宁侯家的长孙,您的表侄儿张瑞啊!”

    张瑞不提还好,这一提起,朱厚更是恼火了,喝道:“杖三十,押回北镇抚司大牢听候发落!”

    张瑞那货差点又吓尿了,话说他的裤裆现在还是湿的,之前已经尿过一次了。

第456章 五百营

    徐府的后院弥漫着五香羊杂所散发出的浓郁香味,朱厚吃着香喷喷的羊杂,却是越想越气,怒形于色地道:“皇城之内,天之脚下,这些勋贵子弟竟敢如此嚣张跋扈,是该得整治一下了,日后清田庄便先从郭家开始,还有寿宁侯张家。”

    徐晋没有插嘴,津津有味地吃着碗中的五香羊杂,朱厚睨了徐晋一记,忽然眼珠一转道:“徐晋,如今郭勋解职,不如由你来统领耀武营吧!”

    徐晋连忙道:“皇上,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小皇帝顿时不悦地问,他以藩王的身份继承皇位,在朝中完全没有根基,军权自然也轮不到他,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他自然想扶植自己的亲信掌握军权,而徐晋目前是他最信任的外臣,而且还是掌过军,有统军能力的外臣。

    徐晋苦笑着直言道:“臣昨天才加官进爵,皇上若再让臣掌管京营,等于把臣架在火上烤啊,况且内阁和兵部必然不会同意。”

    正所谓出头的椽子先烂,徐晋加官进爵本就惹人眼红了,若再掌军权那还得了,估计首辅杨廷和便第一个不会同意。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烈火烹油的结局通常是盛极而衰,所以做人不能占尽好处,出尽风头,否则很快就会大祸临头,扑大街。

    朱厚皱了皱眉道:“说的也是,朝中那帮老臣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徐晋随口道:“其实皇上可以让魏国公来掌管耀武营的。”

    “徐鹏举?嗯……他不行的!”朱厚往嘴里塞了一块酥烂的萝卜,鼓着腮邦摇头道:“此人没有领兵的才能。”

    魏国公徐鹏举在正德年间曾被提拔为南京守备,结果上任不久便遇到营兵哗变,吓得自己先溜掉了,从此得了个徐草包的名号,此后便老实回到京城当他的富贵闲人了,平时学人家附庸风雅搞文会,顺便开赌坊赚些银子。

    朱厚显然也听说过徐鹏举草包之名,所以认为他没有领兵的才能。

    徐晋微笑道:“横竖只是挂个名,具体带兵不是有都指挥使吗,魏国公有无将兵才能有什么打紧的。关键是此人没什么野心,对皇上忠心即可。”

    京军十二营除了由十二侯分管外,下面还有负责指挥军队作战的都指挥使,另外,再设立一名太监和文官为监军。

    朱厚笑道:“说的也是,那便让徐鹏举替朕掌管耀武营好了。”

    黄锦不禁暗暗咋舌,同时羡慕不已,徐晋随便一句话就决定了一名京营的将领,自己几时才能获得皇上如此的信任?

    其实,徐晋之所以举荐魏国公徐鹏举,一来确是因为徐鹏举没有野心,容易掌控,二来是想缓和一下与勋贵集团的关系,毕竟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而武定侯郭勋正好与魏国公徐鹏举的关系很好,如此可以稍微分化一下他们的关系,免得这两个家伙抱团来对付自己。

    朱厚狼吞虎咽地吃完一碗香辣羊杂,马上又让初夏替他再添一碗,一边感叹道:“可惜我大明当年威名赫赫的三大营已在土木堡一战中损失殆尽了,否则哪轮得到鞑靼人嚣张,如今的京军十二营,战力弱得不是一星半点。”

    徐晋心中一动,道:“臣手里有一样东西,若能造成出来装备军队,我军的战力绝对提升数倍不止。”

    朱厚眼前一亮,半信半疑地道:“提升数倍战力?徐晋,你别不是在忽悠朕吧?”

    徐晋笑道:“臣哪敢啊,忽悠谁也不敢忽悠皇上你呀,那可是欺君之罪。”

    “知道就好,什么好东西,赶紧拿出来让朕开开眼界。”朱厚迫不及待地道。

    “莫急,待会吃完了到书房,臣再拿给皇上过……目!”

    徐晋话还没说完,朱厚小子竟然像河马一样,把初夏刚端来那碗羊杂全部扒拉进嘴里,鼓着腮邦跟只蛤蟆似的,站起来一挥手便示意徐晋去书房。

    徐晋很是无语,只得站起来带着朱厚往书房而去,结果这货嘴里塞了太多萝卜,一边走一边嚼,还一边往外溅着汁水,跟台洒水车似的。

    书房中,朱厚看到徐晋取出的那一沓燧发枪图纸,顿时便移不开眼睛了,这小子好武,明军中常用的霹雳炮(长火铳)、手铳、大连珠炮(多管火铳)、碗口铳等,他全部都把玩过。

    所以一看到燧发枪的图纸,朱厚便瞧出其中的部份优点了,最直观的就是燧发枪有枪托和准星,便于士兵双手把握和瞄准,可大大提高射击精度。

    徐晋指着图纸给朱厚讲解道:“皇上请看,臣设计的这种燧发枪有枪托和准星,还有板机,不需要点火,军士可以双手持枪瞄准,可以大大地提高射击准确性。另外,最关键是这燧发枪采用燧石发火,即使雨天也能用,而且是后装弹的,效率大大提高,我军目前使用的火铳击发一次,足够燧发枪击发三四次了……”

    朱厚惊道:“那岂不是比火铳快三四倍,威力如何?”

    徐晋点头道:“如果士兵操作熟练,击发速度确实能提高三四倍,至于威力则跟火铳差不多吧。”

    朱厚又惊又喜,虽然威力跟火铳差不多,但射击速度能提高三四倍,杀伤力无疑也提升了数倍,这简直就是骑兵的恶梦,关键是雨天也能使用。如果有此等利器在手,什么蒙古铁骑都不足为惧了。

    朱厚压抑着内心的兴奋问道:“徐晋,这东西真能做出来吗?造价会不会很高?”

    燧发枪是西洋人在嘉靖末年才发明出来的,目前的欧州也只有火绳枪,所以徐晋并不敢肯定明朝的工艺能否把燧发枪做出来,不过为了给朱厚信心,所以肯定地点头道:“应该可以的,不过前期投入估计有点大,工艺成熟的话,成本估计只比火铳高一些。”

    朱厚闻言大喜道:“好,徐晋,如果这种燧发枪能做出来,朕给你记奇功一件,这样吧,你正好担任兵部员外郎一职,主管武库装备,燧发枪是你设计的,便由你负责督造好了,内监兵仗局的工匠随你征用。”

    徐晋自然没意见,如果能为大明造出燧发枪,这无疑能给大明的军力带来质的飞跃,点头道:“臣遵命!”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明朝负责研发和制造武器的有三个机构,分别是军器局、兵仗局和鞍辔局,其中兵仗局是属于内官监的,由内官来掌管,军器局和鞍辔局则隶属于兵部。

    朱厚爱不惜手地抚摸着燧发枪的图纸,眼神中满是炙热,这件大杀器若能做出来,别说收复河套平原了,灭了鞑靼和瓦刺也不在话下,想到瓦刺人,朱厚便咬牙切齿,当年的“土木堡之变”可是大明始终无法洗脱的耻辱,连一国之君都被别人掳去了,大明国祚险些断掉。

    徐晋见状不禁又有点担忧了,这小子不会发展成秦皇汉武这种穷兵黩武的君主吧,凡事过犹不及,太过好战的君主可不是百姓之福,看来得见机给这小子踩踩刹车才行。

    “对了,徐晋,你这次是不是带了五百骑兵回京?”朱厚忽然问道。

    徐晋点了点头道:“确是,不过是由山东数卫的军卒临时组建起来,现在山东战事已毕,到时兵部会让他们返归原籍。”

    朱厚略带兴奋地低声道:“徐晋,朕想重建神机营!”

    徐晋顿时会过意来,朱厚这是想用那五百骑兵为班底重建神机营啊!

    “嘿,若是神机营配备了这种燧发枪,战斗力会是何等的强悍?”朱厚一脸期待地道。

    徐晋直言道:“若是有五千配备燧发枪的骑兵,估计收复河套平原的难度不大。”

    朱厚眼神更加热切了,挥了挥拳头道:“朕要重建神机营,徐晋,替朕统率神机营如何?到时咱君臣二人横扫**八方,把那什么美洲非洲大洋洲……统统纳入我大明的版图。”

    徐晋不禁暗汗,以目前的交通条件,就算把七大洲都纳入大明的版图,你小子也管理不了,英国跟美国就是最好的例子,苦笑道:“皇上,还是哪句,你这是要把臣放在火上烤啊!”

    朱厚撇嘴道:“朕又不是说马上重建神机营,等你把燧发枪搞出来再说吧,嘿嘿,朕可以先成立一个五百人的火器营,嗯,就叫五百营吧,专门负责试验新火器。”

    徐晋不得不承认朱厚这小子颇有点鬼聪明,若只是成立五百人的队伍,估计内阁和兵部是不会阻拦的,只会当小皇帝贪玩小打小闹,毕竟五百人的军队,相对于近二十万的京军来讲,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徐晋,以后朕这五百营就由你这个靖安伯来负责统率了。”朱厚得意洋洋地道。

    徐晋耸了耸肩,幸好不是二百五营,点头道:“只要组建五百营的事能通过廷议,臣自然没意见的。”

第457章 朕要给你惊喜

    徐晋将燧发枪的图纸叠起来重新放到书架上,准备等年后履职时再找兵仗局的工匠试造,估计过程会困难重重,毕竟明朝的工艺水平摆在那,再加上徐晋也不是专业的枪械设计师,只是把燧发枪的外观,还有原理图大致画出来,具体的构造还得慢慢地摸索试验。

    就拿佛郎机炮来说吧,正德皇帝朱厚照去年七八月份便将图纸给了南京兵仗局,结果一年多还没成功铸造出来。

    朱厚随手翻看着徐晋书架上的书籍,一边感慨道:“徐晋,有时朕真的很奇怪你的脑瓜子是怎么长的,好像什么都懂,你说你脑子里咋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徐晋笑道:“无他,唯多读书耳!”

    朱厚撇嘴道:“朕读的书也不少,可为什么不知有银河系、太阳系、九大行星?”

    “臣只是多读了几本杂书而已,这些都是西洋人的观点,还未得到证实,皇上只管听听就好。”

    “那几本杂书也借给朕看看吧!”

    徐晋神色自若地答道:“这些杂书是臣父亲早年游历岭南广州府时从西洋人手中所得,一直藏在家中,后来家中失火,这些杂书已经全部付诸一炬了。”

    朱厚惋惜道:“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朕还是有个疑问,内阁四老均是博览群书的鸿儒,朕问了他们,为何他们也不知道有七大洲五大洋的说法?”

    徐晋煞有介事道:“估计臣看的那些杂书都是孤本吧!”

    朱厚不禁翻了个白眼,尽管徐晋的话滴水不漏,但朱厚还是觉得徐晋在胡扯,可如果是胡扯,那这家伙为何懂得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朱厚恐怕打破头也想不到,徐晋竟是从五百多年后穿越而来的妖孽,而徐晋打破头也不会说出自己是偷渡五百年时空的灵魂。有些秘密得永远埋藏在心底,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能告诉。

    徐晋轻咳一声道:“皇上乃一国之君,只须懂得帝王之术,用人治国之道即可,具体的事务便交给擅长的人去干即可,那些杂书看不看又有什么打紧的。”

    朱厚也懒得再追问,随手打开了书架上一只长条形的木匣子,从中取出一卷装裱好的画轴。

    朱厚将画轴徐徐展开,登时呆立当场,出神地看着画卷。

    此时朱厚打开的正是《雨荷鸣蛙图》,乃兴王朱元当年在上饶费家所作,但见画中斜雨潇潇,一只鼓眼在青蛙蹲在荷叶上,留白处还题了两首《咏蛙》诗,正是当年徐晋和朱厚在酒宴上所作,当时乃提学大大宗师许逵出的诗题。

    “蓑衣绿盈盈,怒目坐浮萍。谁晓丰年至,夜静听蛙声……”

    朱厚轻声念着自己当年所作的咏蛙诗,眼睛渐渐泛红了,那年自己才十一岁,父王还活着,拖着病体从千里之外赶来上饶接自己回家。

    徐晋静静地站在一旁没作声,真实历史上的嘉靖帝睿智冷静,坚韧却又自私,但对父亲却是非常孝顺,不仅给其父修建了规模宏伟的陵墓,而且不惜发动长达十几年的“大礼议”之争,最终以君权压服了文臣,追封了其父为皇帝,并将牌位送进了太庙中供奉,可见其对父亲感情之深厚。

    朱厚静静地看了一会,将画轴小心翼翼地卷起放回木匣之中。徐晋道:“皇上若喜欢这幅画,可以拿回宫中的。”

    朱厚摇了摇头道:“这是父王当年赐给你的,朕岂能擅自取回,还是你留着吧,在上饶县那半年,是朕这辈子最难忘的半年。”

    十岁的王世子被人掳到千里迢迢之外,流落街头险死还生,在鬼门中走了几遭,任谁都会难忘。

    “朕想给父王扩修陵寝,可是内阁四老均表示反对,说这不仅虚耗财力,还逾越了礼制!”朱厚愤闷地道。

    徐晋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兴王朱元的墓穴目前是按照藩王规格修建的,若再扩建确实是逾制了,毕竟兴王只是藩王,并不是皇帝。

    徐晋斟酌了一下言词,这才安慰道:“皇上,就目前国库的拮据状况,确实不宜大兴土木,而且,表达孝心也不是只有扩建陵墓这一条途径。譬如抽时间回乡亲自祭扫,又或者以先王的名义为家乡的百姓办点实事,乡亲们自然便会感念先王的恩德。”

    朱厚点了点头道:“这倒不失是个好主意。”

    徐晋很无奈地暗叹,别看这朱厚这小子嘴上表示赞同,但看表情便知他根本没打消给父王扩建陵墓的想法,不过这也不奇怪,历史上的嘉靖帝确实不仅给父亲弄了一顶皇帝的“帽子”,而且还修建了规模宏大的皇陵,名为显陵。

    所以,别看朱厚现在被逼接受了杨廷和的提议,承认了弘治帝为皇考,但只是权宜之计罢了,以后十有**还会再起波澜,“大礼议”还没结束,相反还只是刚刚开始,不给父亲弄一个皇帝名份,朱厚是不会罢休的。

    另外,史上的嘉靖帝正是通过“大礼议”逐步掌握皇权的,从毫无基的藩王成功蜕变为雷霆万钧的帝皇,从此御极四十多年。

    所以说,“大礼议”的本质就是君权与相权之争,徐晋并无意卷入其中。更何况,徐晋也没自大到以为自己在朱厚中心目中的份量,能跟兴王朱元相比,事实上,一切试图阻止嘉靖帝给老子“加冕”的大臣,最后均会被打倒。

    因此,徐晋能做的只能是适当规劝朱厚这小子,让他不要过份地沉迷于研究古礼,这些繁文缛节只会劳民伤财,于国家并无益处。

    或许有人会问,研究礼仪怎么会劳民伤财?

    如果只是研究确实不劳民伤财,可是史上的嘉靖帝除了研究还喜欢实践,大量修改庙宇,举行各种隆重的祭祀活动,这些都是要耗费巨量财富的。现存的北京四坛(天坛、地坛、日坛、月坛)就是嘉靖时期搞出来的玩意,这家伙喜欢分节气大搞各种祭祀活动。

    ……

    徐晋和朱厚从书房中出来时,客厅中正传出阵阵莺声燕语,银铃般的笑声此起彼伏,让人心情莫名的好。

    当徐晋和朱厚两人出现在客厅门口时,一双双妙目齐刷刷地望来,但见一屋子的美人,燕瘦环肥,让人目不暇接,正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原来费家的三位姑娘都来了,诸女正众星捧月地围坐在谢小婉的四周聊天,又或者玩五子棋、双陆之类的小游戏。

    徐晋的目光首先落在费如意那张嗔喜相宜的俏脸上,后者今天穿了一套白色的宫装,更是衬托得肌肤欺霜赛雪的,一对美眸凝望而来,脉脉如水不语,还略带着一丝淡淡的幽怨。

    徐晋心中一热,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保准行过去将这人儿拥入怀中轻怜蜜爱一番,匆匆便是两年多,自己失约了,愧对美人恩啊。

    “见过皇上,见过靖安伯!”诸女纷纷站起来向朱厚行礼。

    费吉祥今天穿了一套杏黄色的袄裙,十八岁的少女长得越发出姣美了,杏目桃腮,水灵灵的,看着有五六分娄妃的影子。估计是上次画像的事,向来落落大方的费吉祥行礼时竟然害羞地低着头,而且脸生红霞,并不敢看徐晋和朱厚。

    朱厚这小子本来就喜欢热闹,见到这么多人可高兴坏了,立即便不客气地拉了张凳子加入。只是这小子现在的身份可不是当初的小奴儿了,除了没心没肺的费小玉,谁还敢跟他平起平坐地一起耍乐?

    所以,朱厚耍了一会便觉十分无趣,怏怏地站起来道:“徐晋,小婉姐姐,朕出宫很久了,也该回去了。”

    入画观棋等一众丫环闻言都暗松了口气,罢不得小皇帝赶紧离开,要不说话做事都得小心翼翼的,多不自在啊。

    “嘿嘿,徐晋,你和如意姐姐的婚事啥时候办?”

    正当徐晋陪着朱厚行到前院大门时,后者挤眉弄眼地笑问起来。

    这倒是正中徐晋的下怀,厚着脸皮道:“臣正琢磨着请皇上为我们赐婚呢!”

    朱厚哈哈一笑,拍着胸口,大抱大揽地道:“没问题,这事包在朕身上,嘿嘿,徐晋,你这次回京给朕捞了几十万两,现在又进献了燧发枪,朕也给你一个惊喜吧,等着哈!”

    说完便一甩衣袖,带着一众太监和锦衣卫风风火火地行了出徐府。

    “惊喜?”徐晋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愿这小子不要弄些不靠谱的玩意出来才好。

第458章 咏红梅两首

    徐晋送完朱厚离开便信步踱回后院,一边细细地沉思,自己今天借了小皇帝的势,狠狠地整了武定侯郭勋一回,估计以后再也没人敢轻易欺负到自己头上了,但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自己与勋贵家族的关系闹得更僵了。

    这些勋贵家族大多是开国武将的后羿,彼此联姻,关系盘根错节,形成了势力庞大的利益整体,尽管在重文轻武的大环境下,武勋集团的实际权力远不如文官集团,但也不容小瞧,所以徐晋觉得自己今后一段时间还是得低调小心一点儿,免得被抓到把柄,阴沟里面翻船。

    如今的徐晋也算是小有家业了,再也不是一介穷书生,家有娇妻美妾,还有未出世的孩子需要保护,而官场凶险,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在株连成风的封建社会,覆巢之下难有完卵,所以徐晋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行差踏错。

    幸好,徐晋深知历史的走势,嘉靖帝最终会御极四十多年,只要始终抱紧这小子的大腿,自然便可高枕无忧。当然了,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徐晋也不敢保证小皇帝会一直对自己宠信,毕竟世界上最善变的就是人心,所以徐晋也不会把宝全押在小皇帝身上。

    当徐晋踱回到后院时,发现刚才热闹非凡的客厅竟然变得静悄悄的,莺莺燕燕们都飞走了,只剩下费如意和贴身丫环入画。

    费如意明显有些羞赧,低着臻首假装喝茶,从侧旁望去,雪白修长的脖子也蒙上了一层粉霞,她显然是特意留下来等徐晋的。

    “伯爷!”入画朝着徐晋福了一礼,掉转脸捂着小嘴儿偷笑。

    徐晋不禁汗道:“还是叫我徐公子吧,听着还以为叫大伯爷呢。”

    入画噗嗤地失笑出声,费如意差点便一口茶喷出来,嗔怪地白了徐晋一眼,那娇嗔的美态让徐伯爷怦然悸动。

    徐晋走到费如意身旁坐下,一股女儿家身上散发的淡淡幽香扑鼻而来,很好闻。

    “如意,其他人哪去了?”徐晋很自然地握住了费如意温软的小手,后者顿时霞飞双颊,赧声道:“五妹想吃烤鹿肉,他们都到东暖阁去了,如意不喜驱使吃烤肉,所以没去。”

    徐晋暗暗好笑,那是不喜欢吃烤肉,分明是留下来等自己。费如意见徐晋促狭的眼神,俏脸更红了,撒娇般嗔道:“人家真不喜欢吃烤肉啊!”

    费如意本就是费家三姐妹中最出挑的,那张俏脸无论是恼是喜都异常动人,这一撒起娇来更不得了,端的是赏心悦目。

    “如意,西院的梅花开了,我们去走走可好?”徐晋拉着费如意的手轻道。

    费如意乖巧地点了点头,任由徐晋牵着小手行出了客厅,往西院的方向行去。

    “见过老爷,费姑娘!”沿路遇到的徐府下人均站定恭敬地行礼,今天徐晋借势收拾了武定侯,不仅为被打的家丁报了仇,还赚足了里子和面子,所以徐府的下人现在对老爷是发自内心的恭敬和崇拜。

    徐晋微笑含首,牵着如意的手若无其事地继续行过,后者害羞地挣了两次均没有挣脱,最后也只好由着他了。

    西院是徐府最大的院落,这里的院子中遍植了各种名贵花木,寒冬时节,院中残雪未消,但见红梅、腊梅、白梅开满了枝头,空气中香气浮动,让人心旷神怡。

    徐晋牵着如意的手,两人在花树间徜徉,一边低声地说着些亲密的话儿,费如意满心的甜蜜,这一刻,只觉两年多的苦等均值得了。

    此时,两人行到一棵红梅树下,这棵红梅开得分外娇艳,芳香四溢。费如意松开了徐晋的手,踮起脚尖折了一枝梅花,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此情此景,正是人面梅花相映红,美不胜收,徐晋看得是心神俱摇。

    费如意白了一眼“色迷迷”的徐老爷,翦水双瞳滴溜溜地一转,道:“徐郎连中五元探花及第,号称诗词冠绝,此情此景,何不赋梅花诗一首?”

    徐晋微笑道:“张口就来,如意且听。桃未芳菲杏未红,冲寒傲雪笑东风。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

    费如意掩着小嘴轻笑道:“只是勉强过得去,莫不成徐郎才尽了?”

    这首曹雪芹《咏红梅》的删改版其实水平也不差,绝对是中上的水准,但若跟徐晋以前所作的诗词一比,确实差了一个档次。所以名气大不一定是好事啊,名气越大,别人对的要求便越高。

    “好呀,小女子竟敢嘲笑本才子!”徐晋一把箍着费如意的柔软腰肢,用力抱了起来,后者惊声娇呼。

    费如意很轻,抱在怀里香香软软的,十分舒服,胸部挺拔的挤压更是让徐晋心猿意马,抱着美人儿旋转了几圈才意犹未尽地放下,后者已然羞得俏脸如火烧。

    徐晋笑嘻嘻地道:“既然小女子瞧不上本才子刚才那首诗,那本才子便再来一首好了。”

    费如意轻理了一下额前乱了的刘海,美眸水汪汪的,期待地看着心上人。

    徐晋徐徐吟道:“酒未开樽句未裁,寻春问腊到蓬莱。不求嫦娥蟾宫桂,唯乞仙子掌上梅。”

    徐晋吟完便迅速夺过费如意手中那枝梅花,哈哈笑道:“多谢仙子赠梅,真香!”

    费如意心里甜丝丝的,抬起玉手轻捶了徐晋一下,嗔道:“是你自己抢的!”

    徐晋左手一伸便搂住费如意的纤腰,用力带入了怀中,寻着两瓣樱唇便印了下去,后者嘤宁一声便迷失在某人的男子气息之中。

    良久,饱尝了少女甘芳的徐老爷才心满意足地松开,后者羞得像鸵鸟般,把俏脸埋在徐晋的怀中,因为这时正好有一名打扫的下人经过。

    那名下人倒也机灵,眼观鼻鼻观口,扛着大扫帚若无其事地路过,仿佛什么也没瞧见。

    费如意良久才敢抬起头,轻捶了徐晋一下,嗔道:“都怪你!”

    徐晋握住费如意的小手,笑道:“怕什么,本老爷是家主,谁敢瞎嚼舌根,如意,我已经请求皇上为我们赐婚,皇上也答应了。”

    费如意掩住了小嘴,心情喜悦与羞涩并存,双眸也蒙上了一层气雾。

    徐晋将费如意搂入怀中,歉然地道:“如意,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两年多……”

    费如意踮起脚,用行动封住了徐晋的嘴!

第459章 安化王?

    炮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又是一年的大年初一,这是徐晋来到大明的第五个年头了。

    在热闹喜庆的炮竹声中,大明的百姓送走了沿用了十六年的正德年号,迎来了嘉靖元年。

    春回大地,万象更新,春天代表希望,新的事物总是让人期待。尽管这两年大明的国运并不顺,前有宁王造反,后有数省流民作乱,但新帝登基时便颁布诏书,废除了正德朝以来的诸多弊政,先后裁减内官、传奉官(不经科举,皇帝直接任命的官员)、锦衣卫等合计近十五万人,大大地节约了财政开支。

    当然,最让全国普通百姓高兴的是,嘉靖元年的夏秋粮税均会减半,所以百姓们对今年的收成充满了希望。另外,还有风声传出,在新科探花郎,靖安伯徐晋的倡议下,朝廷还有意“清田庄”,还田于民,所以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嘉靖元年。

    嘉靖元年正月初一,朝廷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朝会,小皇帝朱厚在奉天殿升座,接受文武百官朝拜,正式宣布改元嘉靖,随后参拜太庙,告慰诸天神佛和老朱家的列祖列宗。一个月后的二月二龙抬头(春耕节),还会再举行一次更盛大的春祭仪式,届时新帝会亲耕于京郊,祈求上天保佑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大年初一的朝会完毕,群臣陆续散去,小皇帝朱厚在文华殿设宴款待大臣,有资格享受这种殊荣的官员并不多,分别有内阁四老、六部尚书、大理寺卿、都察院左右都御史、翰林学士,通政司通政使等,另外还有几名上了年纪的皇亲,譬如掌管宗人府的宗人令。

    朱厚本来想把徐晋也喊来的,但考虑到徐晋目前的身份还真不够资格,若硬是喊来的话,只会招人忌恨,所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朝会散了之后,徐晋正准备从西华门出宫,迎面便遇上了御用监太监黄锦,后者满脸春风地迎了上来道:“徐大人过年好。”

    徐晋微笑道:“黄公公过年好。”

    黄锦今年才二十岁便被提拔为内官监掌印太监,可谓是“少年得志”,不过在徐晋面前却是不敢拿捏架子,客气地把徐晋招呼到一旁,低声道:“徐大人,咱家日前到宗人府找人查看过族谱,皇族中并没有名叫朱婷钰的。”

    徐晋闻言暗松了口气,没有自然最好了,点头道:“有劳黄公公了。”

    当初在山东被洪水围困时,徐晋意外看到了薛冰馨那块刻有“朱婷钰”三个字的玉佩,一直心存怀疑,因为那块玉佩的质地和图案均应该是皇族之物。当时徐晋并不想深究,只是后来在济南阴差阳错地占有薛冰馨的身子,对于自己女人的身份,徐晋自然是要查个清楚的,所以特意拜托黄锦帮忙查一查皇族中是否有此人。

    黄公公笑道:“徐大人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不过皇族中有一个名字倒是很相近的……”

    徐晋心中一动,随口问道:“什么名字?”

    黄锦左右看了一眼,讳莫如深地道:“安化王朱膝下有一子名叫朱台钰。”

    徐晋心里咯噔一下,正德时期有过两次的藩王作乱,第一次便是正德五年的安化王之乱,第二次就是正德十四年的宁王之乱。

    相比宁王朱宸濠,安化王朱更是可笑,发动叛乱仅十九天就被平定了,最后阖府上下都被诛连,当时负责带兵平叛的是三边总制杨一清和太监张永,也正是由于这一件事,最终导致了正德朝的第一权阉刘瑾被凌迟处死,据说割了两千多刀。

    这时,黄锦略带嘲讽地道:“正德五年时,安化王朱煽动边将造反,结果半个月就被平定了,安化王一脉也从此被诛灭除籍,那朱台钰也在诛连之列,估计现在尸骨都没了。”

    徐晋手心不由暗捏了把汗,冰妞儿不会跟安化王有什么牵连吧,而且安化王的封邑在甘肃一带,那里正好与瓦刺接壤,而薛冰馨也有一半胡人血统,难道……若真是如此,那麻烦就大了!

    黄锦观察了一遍徐晋的脸色,试探地问:“徐大人是从哪里听说朱婷钰这个名字的?”

    徐晋顿时警觉,神色自若地道:“无意中看到的,觉得名字像是皇族,所以好奇打听一下。”

    黄锦闻言哦了一声,很知趣地没有继续追问,就目前而言,黄公公对徐晋还是蛮感激的,要不是徐晋当初在山东放过他,回京后又让他运几十万两赃银回内库,御用监太监的位置哪轮得到他这种年轻的小太监。所以黄锦并没有抓徐晋小辫子的企图,更何况这种事也没什么好抓的,随口一句就搪塞过去了。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明太祖朱元璋一共生了二十六个儿子,为了给儿子起名字,老朱可谓操碎了心。

    由于担心自己的后代出现重名的情况,所以老朱给二十六个儿子们各写了一首二十个字的打油诗,并且立下规矩,以后儿子们给后代取名字,必须按照打油诗的顺序排字辈,也就是说,老朱生前便给自己的二十一代后羿安排好了名字中的两个字。

    第一个字是朱,第二个字是打油诗中的某个字,而第三个字则必须带有五行偏傍,并且按照木、火、水、金、土的顺序轮换。

    譬如岷王系的打油诗是:徽音膺彦誉,定干企雍,崇礼原谘访,宽喜贲从。

    咱们共和国曾经的总理朱(总)(理)基便是岷王的后羿,数一数打油诗中的字,“”排在第十七,也就是说朱总理是岷王的第十七世孙,亦即是朱元璋的第十八世孙,“基”字下面带土,由此可见,朱总理父亲这一代,名字的第三个字必然带有“金”,而儿子名字的第三个字必然带有“木”。

    那么问题来了,五行偏傍的汉字就只有那么多,用完了怎么办?所以为了起名字,老朱家硬生生地造出了许多生僻字,譬如正德皇帝朱厚照,“照”的实际写法其实是(火+照),这玩意字库都没有,谁打得出来?

    又譬如朱婷钰,本应该是(氵+玉)的,这个也打不出来,所以作者君只能用“钰”代替了。

    言归正传,徐晋辞别了黄锦,心事重重地从西华门出了宫,唉,这冰妞儿真不让人省心啊。徐晋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若薛冰馨真是安化王的后羿,白莲余孽,再加上反王的后代,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谁沾上都得倒大霉。

    当然,徐晋如果狠心一些,完全可以不加理会,就当不认识薛冰馨,相信以薛冰馨的性子,肯定也不会纠缠于他。可是,徐晋实在做不出那种无情无义之举,否则当初也不会故意放水,让薛冰馨一伙人逃掉。

    所以说,人人都有弱点,徐晋的弱点就是太过重感情,对于自己盖了章的女人狠不下心来,对上辈子的妻子便是如此,妻子在他坐牢期间变卖掉所有房产,甩下一对年幼的儿女离开了,相当决绝,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而当徐晋东山再起时,发现前妻已经改嫁他人,而且这个男的竟然还是在他收购的一家公司任高管。

    徐晋至今还忘不了,那男人带着前妻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还有前妻懊恼羞愧的样子。

    徐晋当时快意过,但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来报复,只是默默地将家公司再转了出去,此生既成陌路,那便没有必要再有任何瓜葛。

第460章 俺答

    嘉靖元年正月初一,山西右玉县,黄土高原上的北风在嘶吼着,纷扬的雪花伴着北风狂舞,奇寒就像一把剔骨刀。

    苍头河是右玉县的主要河流,由南往北贯穿大半个右玉县,从杀虎(胡)口出塞,最终注入黄河。

    杀虎(胡)口又名西口,两侧高山对峙,地形十分险峻,东依塘子山,西傍大堡山,两山之间是开阔的苍头河谷地,自古便是南北重要通道,乃明朝的边境要塞,曾多次被鞑子攻破。正统年间,瓦刺人便是从这里破关而入,兵临北京城下。

    明朝初年,杀虎口原名参合口,后来在永乐年间,明成祖朱棣多次率大军从此出塞,征伐蒙古残元势力,所以更名为杀胡口,并且沿长城一带修建了大量的堡垒,譬如杀胡堡,得胜堡等,到了民国时期,为了缓和民族矛盾,这才更名叫杀虎口。

    在这个冬将尽而春未至的时节,正是右玉县一年中最寒冷的时段,苍头河已然冰封数尺,这时,正有一队快马从河面上驰过,马蹄敲得河面冰屑纷飞。

    这一支马队只有十匹马,不过却骑了十五人,因为其中五匹是两人合骑的。这些人的穿着十分杂乱古怪,有人穿破旧的棉袄,有人则穿羊毛皮衣,一副靼子的装束打扮。

    为首那人穿着旧棉袄,头脸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尽管穿得臃肿,但从体形上还是依稀认得出是名女子。这名为首的女子显然骑术相当出色,冒着风雪策马驰行,身体极有节奏地晃动,有效地缓冲了颠簸。

    这支马队越过了苍头河,又往北数里,最后驰到一座小村子的村口停下。

    然而,眼前这座小村子却是残败不堪,看上去满目苍凉,只有北风在呜咽,听不到人声,也听不到犬吠,这显然是一个荒废了的村子。

    右玉县地处长城边上,经常会有靼子从偏僻的隘口偷溜过来掳掠大明的边境村镇,鞑子不仅抢掠粮食财物,还掳劫汉人出塞为奴仆,所以在这些边疆地区,荒废掉的村子实在太常见了。

    这时,为首那名女子解开了包裹着头脸的布巾,露出一张冷艳动人的脸蛋来,赫然正是薛冰馨。

    话说当日薛冰馨带着麾下几十人离开大青山,在清水河边乘船进入黄河,结果船漏淹死了十几人(大多数是伤员)。

    薛冰馨这才意识到这是徐晋那混蛋算计好的,自己竟然傻乎乎地按照他的安排行事,气得胸痛之余,当机立断地弃船登岸,进入了河北境内,然后一路小心翼翼地步入回山西。

    历经了大半个月的艰苦跋涉,薛冰馨终于率众回到了山西太原,结果发现太原城中的镖行总部已经被官兵端掉了,而且就连教首吕明镇也被抓了,到处都是通缉告示,其中就有赵全、孙才、薛冰馨、丘富、李自馨等在逃的白莲教骨干。

    教首竟然被抓了,薛冰馨和丘富如遭晴天霹雳,不敢在太原停留,立即便赶往白莲教的老巢所在地朔州左玉县。

    薛冰馨等人在进入左玉县后,碰巧遇到一小队越境劫掠的鞑子,于是便干掉了他们,夺得十匹座骑和兵器,就连鞑子身上的皮衣也成了他们的御寒衣物,敢情这一小队鞑子是送装备来的。

    “薛统领,村子荒废了,没人啊!”雷钧扯下蒙在脸的布巾道。

    薛冰馨点了点头道:“雪太大,先在村子歇歇脚,等雪停了再上山。”

    一众马贼均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进村子。

    话说薛冰馨离开大青山时,手下还有三十多人的,结果在黄河淹死了十二人,一路跋涉回山西时又死掉了数人,眼下连上她仅剩下十五人。

    当然,这也是一个去芜存菁的过程,那些受伤和身体差的马贼均死掉了,现在剩下的都是马贼中的精英分子,身体强壮,还都身怀武艺,战斗力不容小瞧。

    “咦,这里有一具死尸!”一名马贼忽然大声叫道。

    薛冰馨循声望去,果然见到被拨开的积雪中露出一条冻僵的身臂。那名最先发现的马贼用脚把积雪拨开,整具尸体便露出来了,这是一具男子的尸体,已经完全冻僵了,表情痛苦,还能清晰地看到其胸部有一处可怖的伤口,看样子是被长矛之类捅死的。

    很快,村子中又发现了更多尸,大部分是男性和老人,而且均是死在屋外,有些人死时还紧握着柴刀扁担等,显然是在反抗的情况下被杀死的。

    在一个土窑洞中发现了一名幼童和妇女的尸体,幼童看样子是被摔死的,头部都烂了,而妇女浑身赤果,生前估计受到了侮辱。

    “王八蛋,肯定是鞑子干的!”丘富愤然地道。

    薛冰馨看着屋中惨绝人寰的情景,忽然觉得胃部浊浪翻涌,跑到外面的院子剧烈地呕吐起来。雷钧等人不禁面面相觑,比这惨烈十倍的情景都见过了,薛统领不至于呕吐成这样吧?

    薛冰馨剧烈地呕吐了一会才平复下来,捂着小腹喘息了一会,这才蹙着眉行了回来。雷钧关心地问:“薛统领,你没事吧?”

    薛冰馨摇了摇头,吩咐人把窑洞内两母子的尸体收敛掩埋掉。众人在这座荒废的村子里歇了半个时辰左右,雪终于停了,于是继续出发往黑台山驰去。

    黑台山是长城边上的荒山,地形险要,与角台山东西相望,白莲教在黑台山上有一座隐秘的山寨,教中的妇儒老弱都被安置在这里。

    当薛冰馨带着人赶到黑台山寨门前时,寨子里面立即响起了示警的铜锣声,有人爬到箭楼上往外观察。丘富上前打了几个约定的手势,过了一会,寨门便打开了。

    寨门一打开,里面便迎出来一群人,为首者赫然正是赵全,还有一名看上去十分文弱的中年男子,生得高高瘦瘦的,脸色微白,颌下光滑滑的,连一点胡碴都没有,感觉怪怪的。

    “薛师妹,丘师弟!”赵全见到薛冰馨竟安然回来,自是欣喜无比。

    话说当日赵全逃掉后,先找地方稳住了孙才的伤势,然后改装易容潜回了山西,发现教首吕明镇已经被官兵捕杀后,只得躲回了老寨当中,只比薛冰馨等人早到了七八天而已。

    “小姐终算平安回来,这几天可担心死老奴了。”那名阴柔的中年男子一开口,声音竟然特别尖细,雷钧等马贼不禁面面相觑。

    这时,一名傻笑着的少年跑了出来,一边高声嚷道:“姐姐回来啦,在哪在哪?嘻嘻……真的是姐姐回来啦,太好啦,过年喽!”

    薛冰馨见到这名少年,眼神顿时变得温柔无比,张开双臂搂住少年,亲切地摸了摸其脑袋道:“台钰,姐姐回来看你了。”

    这名少年受用地傻笑起来,人虽然长得还算英雄,但一看表情和眼神就知是个白痴。

    赵全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笑道:“薛师妹,外面风大,台钰受不得寒,咱们进去再聊吧,正好师兄有个贵客要介绍给你认识。”

    “贵客?”薛冰馨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率人跟着赵全等进了寨子。

    寨子中只搭建了几座房屋,都是公用性的,而寨中的居民都住在四周依山体而挖的窑洞中,窑洞火炕是黄土高原的一大特色。

    薛冰馨等人跟着赵全进了最大那座房子,这里乃平时大家聚会用的场所,此时屋内正燃着火盆,比外面温暖多了。

    屋内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两张桌子,板凳倒是摆了十几条,一身道士装扮的神棍李自馨正陪着一名男子在桌旁聊天。

    “鞑子!”雷钧不禁脱口而出,因为此时坐在桌旁与李自馨聊天的赫然正是一名胡人,深目高鼻,满脸的络腮胡子,生得十分彪悍。

    那名胡人估计是懂汉语,听到雷钧喊他鞑子,顿时皱起眉头望来,眼神凌厉,非常有威势,冷冷地道:“阁下这称呼很无礼!”

    雷钧下意识地握住了刀柄,他身后其他马贼也如是,不久前他们才干掉过一小队的鞑子骑兵,自然不会被眼前这胡人唬住。

    赵全连忙喝道:“雷钧,不得无礼!”

    雷钧目光询问地望向薛冰馨,见后者点了点头,这才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

    赵全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笑道:“薛师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乃黄金家族的后羿,如今土默特济农之次子,名字叫孛儿只斤阿拉坦!”

    所谓的济农即是副汗,乃大汗的副手,相当于相王,土默特乃鞑靼右翼三个万户之一。

    那名胡人微笑着扶住椅子站起来,似乎腿上有伤,他站定后向着薛冰馨行了个抚胸礼,用生硬的汉语道:“薛姑娘您好,我叫阿拉坦,也可以叫我俺答,很荣幸认识您。你的美丽就像草原上的格桑花一般让人迷醉。”

    薛冰馨脸色微沉,她生于边地,所以对塞外的势力十分了解,眼前这个俺答来头不小,而且名气也很大。

第461章 汉奸之路(求票)

    元末明初,徐元璋把蒙古人驱逐出中原,残元势力却始终没有被彻底消灭,他们活跃在长城以北,捕鱼儿海(贝加尔湖)以南一带。

    在明成祖朱棣的打击下,北元政权灭亡了,胡人也分裂成多个部落,互相征战不休。明朝立国至今一百五十载,这段时期内,塞外的胡人势力分分合合,有时强大,有时弱小,主要分成了瓦刺和鞑靼两大阵营。

    明英宗时期瓦刺日渐强大,统一蒙古大部份地区,开始兵锋南下指向大明,正统十四年,在太师也先的率领下,瓦刺悍然发兵越过长城南下,在土木保一战中重创明军主力,生擒了明英宗朱祁镇。

    当时,瓦刺的势力达到了鼎盛时期,疆域西至哈撒克斯坦,东至辽东鸭绿江,北至贝加尔湖,南到长城,并且占领了明朝的河套平源。然而好景不长,也先死后,瓦刺便开始分崩离析了,胡人再次陷入了互相征伐当中,明朝也因此而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当时的明宪宗朱见深抓住了时机,发动“红盐池之战”,一举将河套平原夺了回来,此后二十年,河套平原均在大明的控制之下。

    然而,等到了弘治时期,胡人结束了混战,鞑靼人开始逐步强大起来,达延汗统一了蒙古的大部份地区,重新划分了六个万户,右翼的三个万户分别是鄂尔多斯部、土默特部、永谢布部。

    于是,河套平原很快又被强大的鞑靼人占去了,如今占领着河套平原的正是鞑靼人的鄂尔多斯部,右玉县往西出塞,越过黄河后就是河套平原了。

    如今站在薛冰馨面前的正是鞑靼土默特部首领,巴尔斯博罗特的第二子俺答,亦即是后来大名鼎鼎,率军兵围北京城,差点就把嘉靖帝和满朝文武一锅端掉的俺答汗。

    当然,俺答现在才十七岁,而且还只是土默特部首领的次子,按理是没有继续父位的希望,只是后来他大哥挂掉了,这家伙才幸运地继承了济农之位,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经历倒是与小皇帝朱厚有些相似。

    俺答现在虽然才十七岁,不过这家伙十分勇猛善战,在土默特部十分有名气,被赞誉为草原上的雄鹰,薛冰馨也曾听说过他的名字。

    薛冰馨显然没料到,这么有来头的鞑靼贵族,竟然大摇大摆地出现大明的境内,而且还跑到自己的地盘上来了,皱眉道:“赵师兄,此人为何会在山寨?”

    俺答竟然抢先答道:“本人率部属南下狩猎,不小心迷路了,误打误撞越过了长城,结果遇上了明军,他们不分青红皂白便杀死了本人的部属,本人也因此受了点伤,幸好得赵全兄出手相救。”

    雷钧冷哼一声道:“狩猎,怕不是跑到我们汉人的地盘抢掠吧!”

    雷钧等人虽然是马贼,同样干着拦路抢劫的勾当,但毕竟身为汉人,对劫杀奴役汉人的鞑子自然没有好感。

    俺答冷冷地瞟了雷钧一眼,淡道:“这位好汉怎么称呼?”

    雷钧一拍胸口大声道:“老子姓雷名钧,看到了没有?老子现在身上穿的衣服,就是从鞑子的尸体上扒下来的,还有外面的马匹也是从鞑子手上抢来的,那些鞑子不会是你的部属吧?”

    此言一出,雷钧身后的弟兄都哈哈大笑起来,得意地显摆着身上的皮衣皮帽。

    俺答目光一寒,忽然哈哈大笑道:“果然都是勇猛的英雄好汉,我父亲平生最敬重的就是英雄好汉,你们一起跟着本人回丰州川(呼和浩特)如何?荣华富贵,牛羊土地,还有美女奴卜均唾手可得。”

    雷钧愕了一下,继而不屑地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是汉人,谁跟你这个鞑子回去当狗?作梦吧!”

    俺答面色一沉,目光望向了赵全,后者冷着脸喝道:“雷钧,闭上你的臭嘴,滚一边去!”

    雷钧不由面露怒色,不过他深知赵全身手的厉害,自己估计连一招都接不住,所以悻悻地退开数步。

    赵全神色稍缓,对着薛冰馨道:“薛师妹,如今我们在大明的根基尽毁,师傅也被官兵捕杀了,而且官府也正在四处通缉我们,此地已不宜久留。不如跟着俺答出塞到丰州川,那里不仅安全,而且土壤肥沃,乃休养生息的好地方,待咱们元气恢复了,再徐图大计。”

    赵全是个野心极大的人,尽管在山东起事失败对他的信心造成沉重的打击,不过他依旧没有死心,竟然准备借助鞑靼人的力量来推翻大明。不得不说,这货真乃吴三桂一样的汉奸人物,只是他没有后来的吴三桂那般名气大罢了。

    薛冰馨神色平静,她当初确实很想推翻大明为族人报仇,但是山东起事失败后,她已经彻底打消了这个不设实际的想法,如今的她只想守护着身边的亲人,平平静静静地过完一辈子,不想再卷入这场毫无意义,而且会带给天下百姓无尽苦难的“大业”中去。

    “赵师兄,我不想去丰州川,不过山寨中谁想去,我也不会拦阻。”薛冰馨摇了摇头淡道。

    雷钧闻言大声道:“对,咱们是汉人,为什么要去给鞑子当狗?赵统领,我雷钧可以跟着你杀官造反,可是老子不给鞑子当狗!”

    “雷哥说得好,老子就算回山东重操旧业,也不给鞑子当狗,反过来屠杀自己的同胞。”其他马贼纷纷大声道。

    赵全面色阴沉得几乎滴出墨汗来,袖筒里的拳头捏紧了又放松,放松了又捏紧,沉声道:“薛师妹,难道你不想报仇了,出塞只是权宜之计,咱们是独立的,并不存在谁给谁卖命的关系。”

    俺答两手一摊道:“赵全兄所言极是。我们鞑靼人不擅长耕种,而你们汉人擅长耕作,我们把肥沃的土地租给你们,你们自给自足的同时,将多余的粮食提供给我们,大家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薛冰馨淡道:“等你们吃饱了,粮仓装满了,然后好挥兵南下屠杀我们汉人?”

    俺答耸了耸肩道:“薛姑娘,在下不明白,你也有我们胡人的血统,为何一口一句我们汉人?不觉得很可笑吗?”

    薛冰馨义正辞严地道:“因为本姑娘自小接受的就是汉人教化,识汉字穿汉服,学习孔孟之道,行汉人礼仪。尽管我身上有一半胡人的血统,但我是不折不扣的汉人。”

    “好!”雷钧等人齐声叫好。

    赵全皱了皱眉道:“薛师妹,我们到后面聊聊。”

    薛冰馨十分干脆地摇头道:“不必了,赵师兄,我不会跟你出塞的。”

    赵全的怒火终于腾地爆发了,怒道:“薛师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无理取闹,如今大势已去,继续留在这里最终只会把大家都葬送掉。更何况没有了外围的供应,山寨缺衣少食,别说推翻大明,能不能熬过寒季都还两说,听我的,到丰州川去吧。”

    薛冰馨还是坚决地摇头道:“赵师兄,我不想去,我也不会拦着谁,谁想去便去吧,反正我不去。”

    赵全勃然大怒,喝道:“薛冰馨,我如今是教首,所有人都得听我的!”

    雷钧抱了抱拳道:“赵教首,我等均不是贵教成员,我们只听薛姑娘的。”

    “对,我们只听薛姑娘的!”一众马贼齐声道。

    赵全怒极反笑道:“好,人各有志,那本人也不勉强诸位了,说完一拂衣袖,扶着俺答离开了大厅。”

    第二天一早,赵全带着李自馨、孙才、丘富,还有几十名山寨的青壮离开了,毅然踏上了他的汉奸之路,不过还算他有点良心,留下了大部分的粮食,不过,剩下的粮食其实也不多了,一寨子的老弱约莫有五六十人,怕是撑不了一个月。

    薛冰馨茕茕伫立在寒风中,看着决然远去的赵全等人,紧咬着樱唇,只觉肩头上沉甸甸的……

第462章 如意吉祥

    上元节是大明最隆重的节日,再加上今年是嘉靖元年,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上元节,所以尽管财政紧张,但礼部还是安排了隆重的喜庆活动,整个京城张灯结彩,尤其是长安街一带,各式花灯争奇斗艳,等到了晚上,还会有盛大的烟火,新君嘉靖帝将亲临现场与民同乐。

    然而,上元节一大早,盛大的花灯烟火晚会还没开始,两个重大的消息便在京中传开了。第一是礼部以张太后的名义颁布懿旨,将在全国范围内为皇上选婚,落实一后二妃,早定国本;第二便是皇上亲自下旨,为靖安伯徐晋和费家三姑娘、四姑娘赐婚。

    大家没看错,朱厚那小子脑洞大开,竟然同时给费如意和费吉祥赐婚,赐婚的对象均是靖安伯徐晋,并且美其名曰:如意吉祥,家宅兴旺。

    这两道旨意一下,瞬时掀起全城**,皇上已年过十五,选后纳妃自然再正常不过了,然而皇上竟然同时将费家的两名姑娘赐婚给靖安伯徐晋,无论是官场圈子,还是普通老百姓,均被皇上这天马行空的“双击”惊呆了!

    虽说姐妹同娶这种事并不少见,但由皇上赐婚的却是凤毛麟角,最关键是男方已有正室,而女方却是出身书香官宦世家,家主甚至官至内阁辅臣。

    试问费氏这种显赫的大家族,会自降身份,接受皇上这种近乎胡闹的赐婚吗?

    那些旁观者都震惊成那样,徐晋这个当事人自然更不用说了,接到赐婚的圣旨后,立即火急火燎地跑去费家解释。

    费家的宅子在小时雍坊,不过费采和费宏两兄弟是分家了的,并不住在同一座宅子,不过两家的宅子却是紧挨着。

    此时,已经官复翰林修撰的费采正在大厅中来回走动,面色十分难看,皇上这种做法,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一种侮辱,是对费家、对自己、对自己女儿的一种侮辱。

    如果徐晋还没婚配,即使没有皇上赐婚,费采也很乐意把女儿费吉祥许配给徐晋,然而徐晋已经有正室了,而且还即将娶大侄女费如意为平妻,这种情况,试问费采如何能答应?

    这时,人影晃动,一名气质美妇迈进了大厅,正是费采的元配妻子娄素琴。

    “相公还在生气?”娄素琴走近前握住丈夫的手柔声道。

    费采和妻子娄素琴的感情很深,当初宁王造反,他为了挽救妻儿,煞费苦心地写了《议擒宁书》,还亲自跑了一趟南赣找王守仁献策,并跟随大军攻打南昌。

    费采被爱妻握住了手,神色稍缓道:“皇上太过份了,简直就是……胡闹。”

    娄素琴柔声道:“相公莫要生气了,人生于这世间,开心快乐是一天,生气苦闷又是一天。实在没必要把名利看得太重,何不想开一些,快乐踏实地过好每一天呢。”

    娄素琴自从经历了家族被抄这种事,对人生的看法更趋于旷达随性,颇有点看破红尘的“佛性”。

    费采皱了皱眉道:“娘子的意思是?”

    娄素琴微笑道:“相公何不问一问吉祥自己的意思?”说完把一卷宣纸递给了丈夫。

    费采接过徐徐打开,只是看到一角便认出正是徐晋独创的素描画法,女儿当初在南昌期间跟徐晋学了这种画法。

    当宣纸完全打开,一名英气勃勃,手执火铳,骑在马上的青年文官便出现在眼前: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这是在吉祥书房中看到的!”娄素琴轻声道。

    费采皱起眉头,抬头看着妻子,后者微笑着点头道:“名份什么的都是次要的,只要吉祥乐意便好,更何况这是皇上赐婚,吉祥嫁过去也不算太委屈。”

    费采沉默了,他对徐晋不仅没意见,而且还很欣赏,甚至是感激,当初妻子被太监张忠抓到南昌,正是徐晋出面救的人,因此还被炸伤,手腕骨折不能参加乡试。

    “把姑娘叫过来吧!”娄素琴见状便知道丈夫态度松动了,回身对贴身婢女吩咐道。

    约莫盏茶的功夫,穿着一身盛装的费吉祥便怯生生地走了进来,今天是上元节,普天同庆,本来费家三姐妹已经约定好今日出游的,结果皇上的赐婚圣旨一大早就杀到了,出游计划当场泡了汤。

    费吉祥作梦也没想到,皇上竟然荒唐地把自己和姐姐一起赐婚给徐晋,惊慌得六神无主的她躲回闺房中一直不敢出来。

    “父亲,娘亲,您……您们找我?”费吉祥心中忐忑不安,她早就听丫环侍书说,爹因为皇上赐婚的事十分生气。

    费采看着眼前婷婷玉立,杏目桃腮的女儿,这才猛然醒起,不知不觉女儿已经十八岁了,要不是当初跟卫家的联姻搁浅,女儿说不定已经出嫁了。

    对于卫阳,费采还是十分满意的,英俊而有学识,性格温文尔雅,无论是家世和自身条件都是良配,可惜……唉!

    “吉祥,皇上将如意和你同时赐婚徐晋,你意下如何?”费采尽量放缓语气问道。

    费吉祥脸蛋儿腾的烧得通红,低下头小声地道:“女儿……女儿但凭父母作主!”

    费采和颜悦色地道:“你若不是同意,爹这便上疏婉拒皇上的赐婚。”

    费吉祥不安地绞着手帕,呐声道:“这样……这样岂不是抹了皇上的面子,不好……吧!”

    娄素琴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费采暗叹了口气,看来这丫头……唉,徐晋那小子真是害人不浅。不过,费采也不得不承认,徐晋确实非常优秀,人又长得英俊,换成自己是女儿身,跟他接触久了也会产生好感。

    “你且回房去吧!”费采无奈地挥了挥手,费吉祥红着脸地离开了大厅。

    费吉祥刚离开,管家便进来了,神色古怪地道:“老爷,靖安伯在外面求见。”

    费采眉毛挑了挑,这小子倒是来得好,吩咐道:“让他在客厅等候,我一会就到。”

    管家答应一声退了出去。娄素琴替丈夫整理了一下衣服,柔声道:“小徐估计是为了赐婚的事而来,好好说,不要生气。”

    费采沉着脸点了点头,甩着衣袖,杀气腾腾地往前院行去。

    此时,徐晋正在费家的客厅中,喝着茶水如同坐蜡啊。

    当日小皇帝离开前说要给自己一个惊喜,当时徐晋便担心这小子会搞出一些不靠谱的玩意来,结果还真是如此,这次被这小子害惨了!

    徐晋作梦也没想到,朱厚会脑洞大开,把如意和费吉祥同时赐婚给自己,尼玛,这份惊喜简直就是惊吓。

    本来徐晋可以直接婉拒赐婚圣旨的,可是赐婚圣旨中还有如意啊,总不能说接受一个,而拒掉另一个吧?抑或拿涂改液把费吉祥的名字涂抹掉?

    另外,徐晋也考虑到如果由自己拒绝,恐怕更损费家和费吉祥的脸面,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把圣旨接了,然后马上跑来找费采解释,让费采出面回掉皇上的赐婚,这样子也照顾了费家和费如祥的脸面。

    徐晋稍坐了一会,便见费采黑着脸走进了客厅,心里不由一阵打鼓,站起来施礼道:“徐晋见过采叔!”

    费采淡道:“不敢当,坐吧!”

    徐晋不由有点尴尬,看来费采气得不轻啊,不过也难怪,换成自己恐怕也会生气,坐下后小心翼翼地道:“采叔,那个……皇上赐婚的事,小侄其实事先并不知情的,这次上门便是想让采叔出面辞掉皇上的赐婚。”

    费采愕了一下,他之所以生气,很大程度是以为徐晋贪得无厌,娶了如意还想娶吉祥,所以怂恿皇上下旨赐婚,如今看来并不是如此啊,轻咳了一声道:“子谦,你觉得小女吉祥如何?”

    “吉祥姑娘知书识礼,端庄秀美!”

    费采神色稍济,淡道:“既然如此,难道子谦觉得小女配不上你?”

    徐晋顿时傻了眼,这画风也变得太快了吧,吃吃地道:“这个……小侄不是这个意思,其实,那个……小侄只是请求皇上给如意赐婚,谁曾想皇上竟然……”

    徐晋感觉自己脑子不好使了,连句话也说不利索!

    费采面色一黑道:“如此说来,子谦确是觉得我家吉祥配不上你了?”

    “不不不,不是的,采叔误会了,小侄不是那个意思。”徐晋大汗,连忙摆手。

    费采点头道:“不是那个意思就好,圣旨你接了?”

    徐晋点了点头,费采立即义正辞严地道:“君无戏言,既然你接了圣旨,为臣子又岂能出尔反尔,那个……采叔也接了圣旨。”

    半个小时后,徐晋梦游般离开了费家宅子,耳边还回响着费采语重深详的话语:“子谦呀,采叔只有吉祥这一个女儿,嫁过去后要好好待她,千万不能委屈了,大哥那边我会亲自去解释,如意那里也有你婶娘解释,不需要担心。

    既然是皇上赐婚的,三媒便省了,不过六聘可不能少,咱们费家是大族,礼节上不能让人笑话……”

第463章 打折扣的清田庄

    接近中午时份,小皇帝朱厚一身公子哥儿打扮,头戴喜庆的瓜皮帽,手提一盏鲤鱼灯迈进了徐府的大门,笑嘻嘻地问:“大宝,徐晋和小婉姐姐在府里吧?”

    大宝答道:“回朱公子,夫人到广济寺上香还未回,老爷倒是在书房之中。”

    朱厚立即提着鲤鱼花灯径直往书房而去,结果在中院便遇上了迎出来的徐晋。

    朱厚见到徐晋立即便得意洋洋地笑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徐卿,朕送给你的惊喜可满意否?”

    徐晋哭笑不得,真的很想冲上去对着这小子的屁股猛踹上几脚,不过见到远远跟在后面那几名大内高手,还是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苦笑道:“臣这次可被皇上你害惨了。”

    朱厚不由奇道:“徐卿何出此言,莫非费家不同意?”

    不同意还好,关键是人家同意了,徐晋现在还纠缠着该怎么向小婉和如意解释呢,没好气地道:“那倒没有。”

    朱厚闻言嘿嘿笑道:“这不就结了,朕就知吉祥姐姐偷偷喜欢你,这事肯定成。哈哈,不要想那么多了,等选婚使为朕选好美人,到时咱们君臣俩择日成亲……呸呸,是咱们君臣俩各自择日成亲……也不对,应该是,咱们君臣俩各自同一日成亲。

    朕有一后二妃,你有一妻二妾,这叫做有福同当,哈,走起,跟朕上街看花灯去。”

    徐晋不禁啼笑皆非,这小子今年十五岁,若在后世已经够年龄上中二了吧,尼妹的中二少年!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嘉靖元年的上元节晚上,北京城中火树银花,灯光璀璨,人们通宵达旦地游玩。长安街上人潮涌动,新君嘉靖、张太后、兴国太后蒋氏,还有一众肱股大臣登上城楼观看烟火,与民同乐,朱厚还亲自放飞了两盏花灯,祁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元霄节之后,这年也算是过完了,大明朝的官员们重新回到官署们上班,徐晋也开始到兵部报到履新。

    本来正月十五那天,徐晋和费家两位姑娘的婚事还是全城讨论的焦点,然而仅仅一天之隔,人们的注意力便转移到另外两件大事上面了。

    第一件事是“清田庄”,这项牵涉利益极广的倡议竟然神奇地获得了通过,据说最主要原因是因为皇上力推,并且以身作则,带头清退皇庄,将田地发还给百姓耕种。

    不过,内阁最后议定的“清田庄”细则却是加上了一个前提,必须是正德年间被兼并,而且是用不正当手段兼并的土地才会清退,合法买来的土地可以继续保留。

    如此一来,“清田庄”的力度自然大减,而且也给土地兼并者一个可钻的空子。譬如伪造田地买卖文书,又譬如买通负责调查的户部官吏等等。最后“清田庄”的作用肯定大打折扣。

    当然,这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遇到的阻力无形中会减小了许多。毕竟只是清退正德朝以来兼并的土地,那些勋贵豪强咬咬牙还能接受,好歹连皇帝都带头了,割点肉就当给皇帝面子吧。

    对于“清田庄”最后落实的效果,徐晋实在不怎么看好。譬如现在的共和国,中央拨一笔钱下来,经过层层截留,最后落到基层的能剩下三成就不错了。

    自上而下的改革,如果缺乏有效的监督,一切都是白搭,毕竟大多官员都是利益既得者,指望他们不吹黑哨,作梦吧!

    当然,不管如何,“清田庄”的决议是通过了,诏书一经颁布,再经驿路快马分送至全国各地,整个大明的百姓无不欢欣鼓舞,朝着北方叩头感谢圣恩,同时纷纷歌颂靖安伯徐晋,因为“清田庄”正是靖安伯徐晋顶着各方压力提出的。

    引起全京城关注的第二件事便是“三法司会审”,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组成的会审团,在正月十六日开始审问山东省一众犯官。

    由于是重审的性质,案卷、供词、人证物证都是现成的,所以只花了五天时间,“三法司会审”便结束了,并且当堂宣判。

    山东镇守太监罗祥盗卖官粮、谋害钦差、通敌盗贼、欺压杀害百姓、强占民田,蓄养私兵……罪行累累,罄竹难书,最终被判凌迟处死,族诛,并抄没家产。

    山东省左右布政史等人参与盗卖官粮,通敌盗贼,最后被判腰斩,抄没家产,家眷男性发配充军,女性则籍没教坊司。

    另外,大部分参与盗卖官粮的山东地方官员被判抄家杀头,只有少部分免于一死,最后的结局也是发配充军。

    “三法司会审”后,官场上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以内阁首辅杨廷和为首的文官集团,纷纷上疏痛骂山东镇守太监罗祥,并且猛烈评击“镇守中官”制度,要求皇上裁掉全国各地的所有镇守太监。

    徐晋对此早有预料了,文官集团把宫中掌权的太监都清洗掉了,下一步自然要对地方的太监寡头动手,这次正好有罗祥这个送上门来的靶子,文官集团又岂会放过如此上佳的机会。这是要把太监集团彻底粉碎掉的节奏啊!

    小皇帝朱厚坐了大半年的皇位,再也不是当初刚登基,做什么事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藩王世子了。这小子显然已经意识文官独大对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把所有提议裁撤镇守中官的奏折留中不发。

    正在小皇帝和大臣们僵持不下时,内阁四老联袂入宫求见皇上,结果第二天皇上便批复了大臣的奏本,同意裁撤各地的镇守太监。

    与此同时,另一条消息也在官场中传开了,皇上将钦命靖安伯徐晋督造新式火器燧发枪,户部拨给所有费用和物资。为了配合打造燧发枪,皇上还成立了一个五百营,专门负责试用和操练新火器,而这个五百营将由靖安伯徐晋统率。

    混迹官场的老油子自然都看得出,这是皇上和内阁四老达成协议的结果,啧啧,靖安伯深得圣眷,才刚加官进爵,马上又被钦命督造新火器,尽管手下只有五百人,但那也是兵权啊!

    大家仿佛看到,一颗官场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第464章 处处刁难

    嘉靖元年正月二十五日,上午,春寒料峭,徐晋微沉着脸走出户部衙门,心情十分之不爽。

    前几天皇上下旨,钦命徐晋督造新式火器燧发枪,并且负责组建五百营,所以这两天徐晋都在忙着筹备五百营的事。

    组建新军首先得有人,其次就是驻地。人员是现成的,就是徐晋年前带回京的五百骑兵,倒不用再另外挑选了,所以徐晋只需向兵部申请一块驻地来安置这五百人。

    然而,徐晋申请驻地的报告递上去了,却迟迟得不到兵部尚书王泽的批复,于是徐晋只好硬着头皮找上门,结果人家王尚书直接把皮球踢给了户部,说他已经向户部打了申请,如果徐晋急的话,可以自己去找户部沟通。

    于是,徐晋今天便亲自上门找到户部尚书杨潭,杨财神倒是大方,爽快地给徐晋在京城西效的良乡一带划了一块山地,而且面积还极广,囊括了附近两座山头,面积达到四千亩之多,五百营人均下去也有八十亩地。

    嘿,别以为徐晋占了多大的便宜,人家杨财神言明了,这四千亩山地以后就是五百营的屯田,言外之意,以后五百营的收入就靠着这四千亩山地,户部不会拨给五百营一粒粮食,更加不会发军饷,五百营得自己种地自给自足。

    在此需要说明一下,京营和地方卫所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京营是明军中的精锐,他们负责拱卫京师,乃战时的中军主力,所以平时不用耕种,所有粮饷均由户部拨给,而地方卫所的军队,闲时必须耕种,保证自给自足,只有上阵杀敌时才能拿到一份行粮(军饷)。

    也就是说,户部尚书杨潭根本不把五百营当成京营,而是划归为地方卫所一类,更过份的是,杨潭像打发叫化子一般,随手划了一块贫脊的山地给五百营,面积看着是很大,但实际根本种不了作物,即使硬着头皮耕种,收成也绝对奇差。

    徐晋对此自然极为不爽,当然,即使杨潭划给他四千亩良田,徐晋也会不爽,他要打造的是一支精英特种部队,而不是拿锄头的种地兵。

    很明显,户部尚书杨潭是在公报私仇,谁让徐晋上次把价值五六十万两的赃物交给了内库。另外,徐晋现在风头太劲了,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眼红的都想伸脚绊他一下,户部尚书杨潭自然也不例外。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手握财政大权的户部尚书,所以徐晋尽管不爽,却也无可奈何,四千亩的山地照单全收,总比没有的好,更何况京城西郊良乡一带地处交通要道,那些地倒不一定用来耕种才能生财。

    徐晋离开户部后便前往五军都督府,如今五百营的所有士兵都暂时驻留在五军都督府。

    话说五军都督府的前身是大都督府,在明初时期的权力很大,掌管全国兵马,后来朱元璋担心大都督一人独大,于是将大都督府分裂为五军都督府,各个都督府均设左右都督负责掌管,担任都督的都是武勋家族成员。譬如前些天被降爵的武定侯郭勋便担任着后军都督府右都督的职位。

    五军都督府在明朝早期权力不小,但后来渐渐被兵部架空了,目前只能统管全**籍和负责练兵,没有调兵权,训练以外的军事行动都必须有兵部下发的命令。

    此时,徐晋来到了五军都督府衙门,五百营的一众将领和军卒见到他后,立即便围上来,气愤无比的告起状来。

    “徐大人,都督府那帮混蛋太过份了,没有这般欺负人的。”王林儿和戚景通脸色阴沉,四周的五百营士兵也是群情激愤。

    如今五百营的骨架已经搭建起来了,徐晋任统领,王林儿任指挥使,谢二剑任指挥同知,戚景通任指挥佥事,其他九名亲兵则分别担任千户,所以说五百营乃徐晋的亲军也不为过。

    徐晋剑眉一挑,问道:“怎么回事?”

    王林儿便气愤地说出了原由,徐晋听完后面色也阴沉下来。

    原来今天王林儿和督景通带着一众弟兄前来修改军籍,因为五百营的成员大多是来自山东地方卫所,也有部份是河南归德卫的,现在调到京城,自然要修改驻地军籍了。

    结果他们却被五军都督府的官吏刁难,负责登记军籍的官吏明说了,要修改军籍可以,但必须回原驻地拿到证明文书,证明是本人,不是冒籍顶替的,这才给予更改军籍。

    所以五百营的将士都毛了,这一来一回的至少也得一个月时间,像王林儿这些江西籍的,恐怕还得两个月时间,而且这来回的路费算谁的?

    更过份的是,五军都督府的人还把五百营的马匹和兵器都全部收走了,说这些东西都必须归还给原来的卫所,五百营若需要马匹和兵器,必须得重新向兵部申请。所以,五百营众将士气得几乎要暴动,此时见到徐晋立即便围上来告状。

    徐晋暗自深吸了几口气,把胸中的怒火压下去,让情绪恢复平静,愤怒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控制不了情绪的人,最终只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徐晋的情绪恢复平静后,大脑也变得清明起来,稍微琢磨了片刻便有了计较,这显然是武勋集团在暗中捣鬼刁难自己,妈蛋,文官集团和勋贵集团这是联手向自己施压的节奏啊!

    自从“清田庄”这项决议获得通后,徐晋对利益集团的报复早有了心理准备,只是现在真正面对这种反噬,这才深感压力山大,不得不说,这些家伙确实有太多的手段刁难自己了。譬如现在,轻松就能把自己搞得焦头烂额。

    当然,如果徐晋把状告到小皇帝那里,这些问题最终都会得到解决,但如果什么事都要小皇出面解决,那也显得自己太懦弱无能了,这不是徐晋的风格。

    徐晋很快便恢复了从容,淡定地道:“军籍的事本官会想办法搞定,老王,你现在带两百名弟兄跟本官到兵部库房取兵器,至于马匹,本官也会向兵部申请调拨。”

    徐晋现在担任兵部员外郎,管着的就是武库,要取五百套兵器还是容易办到的。

    然而,取兵器的事情并不顺利,当徐晋带着人打开兵部武库的大门时,立即就被另一名兵部员外郎拦住了。

    拦住徐晋这货名叫姚高,官职同样是兵部员外郎,这职位是无定员的,也就是说可以有无数个,说实话,兵部员外郎就是安置闲官的冷板凳。

    姚高拦住了徐晋,陪笑着道:“徐大人,武库的兵器都是有数的,必须得经过上官大人的批准。”

    徐晋皱了皱剑眉,也懒得跟这货废话,直接便去找到兵部左侍郎上官明华。

    上官明华约莫四十许岁,生得倒是一脸方正,不过内心是不是方正就难说了,只听这货轻咳了一声道:“徐子谦,武库中虽然还有一批新制的武器,但早已经有主了,过两天便会运去山东。山东的情况你应该最清楚了,打了一场仗,各卫的兵器缺损严重,急需补充啊。”

    徐晋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不过五百营的弟兄总不能空着手吧,另外,我们还需要马匹!”

    上官明华却是捋着颌下长须,打起官腔来:“嗯,说的也是,本官记得旧库中还有一批旧兵器,要不让五百营的军士将就着用,等下一批武器铸好再换给你们。至于马匹……这个棘手呀,到处都缺军马,子谦不妨先申请,待今年的马税征收完,如果数量充足,本官自然会拨给你们五百营一些,现在的话,实在没有!”

    草你大爷的,徐晋真想一脚把这鸟货连人带椅子踹个四脚朝天,只是这样显然无法解决问题,拱了拱手淡道:“那下官先行谢过,告辞!”

    上官明华点了点头,假惺惺地道:“去吧,皇上命你督造燧发枪,以后兵部的杂务你都可以放下,全力以赴造出新火器,可别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呀!”

    看着徐晋转身行了出门,上官明华捋着胡子略带轻蔑地道:“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些,也该学一学为官之道了,众怒难犯呀!”

    徐晋回到武库,那名兵部员外郎姚高还拦在门口,见到徐晋便笑呵呵道:“徐大人可拿到了上官大人的批复?”

    徐晋从容地道:“没有!”

    姚高的笑容更灿烂了,一副我早知如此的表情,嘿然道:“那不好意思了,武库的兵器你们不能拿,这是规矩,万望徐大人不要见怪。”

    徐晋微笑道:“上官大人虽然没同意五百营取新武器,不过可暂时取用旧库中的武器。”

    姚高哈哈大笑道:“旧库的武器啊,徐大人随便取,取多少都可以!”

    嘿嘿,旧库中的武器都是军中淘汰掉的破刀烂枪,切豆腐都欠钝呢。

    徐晋不以为意,立即吩咐王林儿把五百营的弟兄全部叫来,将旧库中所有破旧的兵器都运走。

    姚高本来还一脸戏谑地看着的,然而当他发现徐晋竟然搬空了大半的旧库后,脸色开始不自然了,只是有言在先,他也不好拦阻,只能眼铮地看着徐晋把旧库给搬空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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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238/ 第一时间欣赏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作者:陈证道所写的《明王首辅》为转载作品,明王首辅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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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介绍:
大明朝正德十二年冬,徐晋穿越到江西上饶县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童身上。这一年,史上最胡闹的明朝皇帝朱厚照正在边镇宣府游玩。这一年,江西宁王朱宸濠正暗中运作准备谋反。这一年,家徒四壁的徐晋寻求出路,最终选择考科举,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一路过关斩将,却一步步卷入了宁王朱宸濠造反的漩涡……明王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王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王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