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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明王首辅txt下载     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55章 异类

    第555章异类

    鸟儿天上飞,鱼儿水里游,狗儿看门,猫儿抓耗。这些都是自然规律,但这世上总是不缺乏违反规律的异类,譬如会爬树的鱼儿,会逮耗子的狗儿,喜欢男人的男人,喜欢女人的女人。

    织信美子就是一个喜欢女人的异类,她回到船舱后便挑了两名掳来的大明女子服侍她洗澡,房门关上不久后便传出阵阵若有若无的呻吟声,而且声音越来越亢奋,让人禁不住想入非非。

    听着房间内的水响和呻吟声,守在外面的几名倭国武士跟比赛似的,此起彼伏地猛吞口水,明明眼神炙热如火,却没人敢上前偷窥,更别说推门闯入了。

    织信美子在武士当中的威信很高,不仅仅是因为她自身的武技高招,还因为她精通兵法谋略,而且不是纸上谈兵式的假把式,她曾经率领织信家族的军队打过几场胜仗,吞并了尾张国附近的一个小国。

    所以织信美子在家族中的威信甚至比她大哥织信横一还要高,要不是因为女儿之身,她将是织信家族的最佳继任家主人选。

    当然,也有人认为她可能会继承家主之位,成为史上绝无仅有的女性守护大臣,前提是她这辈子不出嫁,否则织信家族的当权者就算再开明也不会同意一个外嫁女子出任家主。

    约莫半个时辰后,换了一身汉风短打装扮的织信美子神清气爽地行了出来,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背后,平添了几分女性的柔媚,皮肤白里透红,紧身短打的装束下身形曲线饱满,竟然相当有料。

    几名倭国武士低着头不敢多看,直到织信美子行过才敢偷瞄一眼前者比肩还要宽的混圆豚部。

    织信美子出来后并没有关上方门,所以武士们可以看到房间内两名大明女子正软绵绵地躺着,面色潮红,身上只盖着一块浴巾遮挡敏感部位。几名倭国武士神色古怪地对视一眼,显然十分好奇美子小姐是怎样令到两名大明女子**如斯的。

    崔水丸今年四十出头,乃织信家族忠心耿耿的家臣,此前便一直是他协助织信横二率领商队到大明做“生意”的。此次船队改由织信美子率领,崔水丸依然跟随辅助,作为经验丰富的老人,无论谁担任船队首领都得倚重他。

    崔水丸看着沐浴后的织信美子,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这是一个美丽而充满野心的女人,她跟男人一样喜欢征服女人。当然,崔水丸更加倾向于美子小姐是为了标榜自己的与众不同,好让那些追求她的异性却步,她的目标是织信家族的家主之位,甚至……是平夷大将军(幕府首脑)。

    “美子小姐,明天这个时候应该就能到达东沙岛了。”崔水丸拿出一幅航海图在织信美子面前打开,用手指点着地图上一个岛屿说道。

    这是一份绘制在羊皮纸上的地图,上面详细地标画着大明沿海数省的地形,还有近海的各大岛屿,此时崔水丸点着的正是东台县和盐城县之间的东沙岛。

    织信美子敏锐的目光在地图上溜了一圈,然后轻描淡写地道:“嗯,这座东沙岛的位置很不错,我们要了!”

    东沙岛的位置确实很不错,因为南直隶除了位于长江入海口的淞江府,近海的岛屿极少,拥有淡水的岛屿更是屈指可数。织信美子显然打算占据东沙岛,然后打造成抢掠大明的重要基地。

    崔水丸摇了摇头道:“美子小姐,东沙岛上那伙海盗实力相当不俗,我们怕是吃不下的。”

    “哦?崔叔叔,他们实力有多强?”织信美子虚心地问。

    “东沙岛的岛主叫陈思盼,手下有近五百名海盗,岛上有五门火炮,而且岛东面是了陡峭的石壁,北面和西面都是明礁和暗礁,只有南面可供大船停靠……”

    织信美子听完崔水丸介绍,心里颇不以为然,连数千大明正规军都被自己手下数百武士打得满地找牙,更别说区区数百海盗了,唯一棘手的只是岛上的五门火炮罢了,只要能顺利登陆,哪百是只有一百武士登陆,已经足以把岛上的大明海盗横扫掉了。

    织信美子显然对自己手下的武士极有信心,事实上织信美子这次确实带了一百名精锐的倭国武士,这些人都是她亲手带出来的,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不仅战斗力超群,悍不畏死,而且忠心耿耿。

    “准备一下,明天拿下东沙岛!”织信美子斩钉截铁地道,并且随手把羊皮地图卷起来,这件事显然不容再商量。

    这一路上来,崔水丸已经习惯了织信美子的强势独断,闻言只好点头道:“系!”

    很快,攻打东沙岛的命令便传递到各船,船上的倭寇们都兴奋地摩拳擦掌,休息了几天,倭寇们都精力充沛,关键是这一路上连战连捷,所有人都对美子小姐的统领充满了信心,大家都坚信这一次将满载而归。

    ……

    东沙岛,红彤彤的夕阳再次悬浮在海平面上,晚霞将天际染成了橘红色,水天相接的辽阔景致让人心旷神怡。

    徐晋站在东沙岛的最高处,悠然地欣赏着大海上的晚霞落日,自打运走了岛上的货物和俘虏,已经过去两天了,那伙倭商还没有出现,如果明天还不来,徐晋便准备收队了。

    这次守株待兔的行动本来就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倭商来了是偶然,不来才是必然,所以徐晋也不着急,权当在海岛上渡三天假了,光是眼前这幅壮丽的落日景致就值得了。

    徐晋不着急,沈老七却是着急得上火了,这货还指望着倭商到来能给他减罪呢,所以每天都拖着沉重的脚镣跑到高处望。这时,沈老七就在距离徐晋十数米开外的地方,手搭凉棚四处眺望,就像一座全功率开动的雷达。

    就在此时,岛的东面忽然传来嘈杂声,紧接着便见谢三枪那小子和一名悍卒飞奔过来,两人手里竟然都提着一个人。

    徐晋正愕然间,谢三枪和那名悍卒已经奔到跟前,把提着的两人往地上一放,竟然是两名十一二岁的少年。这两名少年看上去十分虚弱,眼神恐惧地环顾着四周。

    “三枪,这两个小童哪抓来的?”徐晋奇怪地问。

    谢三枪抹了把额上的汗水道:“姐夫,这两天在岛上老吃咸鱼干和咸菜头,嘴都能咸出鸟来了,所以便打算到东边的石缝下摸些鱼贝啥的改善一下伙食,谁知这鱼贝没摸着,倒是在石壁下的缝隙中发现了这两个小家伙,嘿,还挺能藏的。”

    戚景通和周围的五百营军卒不由尴尬了一把,自从控制了东沙岛,他们已经把全岛反复搜索了数遍,没想到竟还漏了两个大活人,这脸丢大了。

    “你们两个兔崽子叫什么名字?”赵大头那货恶狠狠地问。

    这两名少年当场被吓得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徐晋蹲下和颜悦色地问:“你们俩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两名少年仿佛没听到,瘦弱的身体抖得像筛子一般,上下牙咯咯地打着架。

    “好生奇怪,这小子的左手竟然长了六根指头,真是个怪胎。”一名军卒小声地嘀咕道。

    徐晋这才注意到年纪较小那名少年的左手果然长了六根指头。那少年显然是听到了军卒的嘀咕,急忙把手藏起来,颤抖得更加厉害了。旁边那名较年长的少年虽然也抖得厉害,不过还是张开双手护着较年幼的少年。

    徐晋连心脏长在体外的畸形儿都曾见过,对于长了六根指头的畸形儿自然不觉得如何奇怪,继续和颜悦色地问了几个问题,结果两个少年均不回答,于是皱眉道:“你们既然不回答,那就是海盗了,先关起来,回头再砍脑袋!”

    两名少年这才立即惊恐地猛摇头,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倭人?”徐晋不由皱起了剑眉。

    谢二剑一伸手便捏开两名少年的嘴巴,看了一眼,摇头道:“不是倭人,是舌根被人割断,哑了,之前俘虏的海盗中也有不少哑巴。”

    徐晋不由面色一沉喝道:“沈老七!”

    沈老七那货拖着脚镣连滚带爬地来到徐晋面前,谄笑着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这两个少年是不是你们抓来的,为什么舌筋被割断了?你干的?”

    沈老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连连摆手摇头道:“大人,这不关小的事啊,这两个娃儿是二当陈东带回来的,上岛之前就是哑巴了,岛上所有哑巴都是了陈东叔侄弄来的,小的也不清楚他们为啥把人弄哑!”

    “你小子老实点,敢有半句假话,老子崩了你。”赵大头用燧发枪指着沈老七的脑袋恶狠狠地道。

    沈老七双脚一软,扑通地跪倒在地上,哭丧着脸道:“军爷,这真不是我干的,不信你们可以问问这两个娃儿啊,那们虽然哑,不过没聋啊!”

第556章 兔子出现了

    这两名少年确实没有耳聋,但也不会写字,甚至连手语都不会,所以徐晋根本问不出他们的来历,估计他们的舌筋之所以被挑断就是为了掩饰来历吧。

    不过,让徐晋想不通的是,陈思盼叔侄杀人越货、奸淫掳掠的事都敢明目张胆地干,为何掳劫两名少年到岛上却要遮遮掩掩呢?如果只是个例倒还罢,偏偏被活捉那批海盗中也有不少是哑巴,这就有点不同寻常了。

    徐晋猜测这些哑巴或许都有相似的来历,只是那些成年的哑巴来到东沙岛的时间长了,已经被彻底同化成凶残的海盗,而这两名少年上岛的时日尝短,从他们身上还感受不到海盗那种匪气,他们的眼神虽然恐怕但还清澈。

    根据沈老七交待,这两名少年确实才上岛两个月,是二当家陈东带回来的,他并不知道两人的来历。

    沈老七就是个怕死的软骨头,徐晋不认为他敢在自己面前说谎,而且从其他不知那些货物的货主是谁,这便可证明陈思盼叔侄并不信任这货,很多事情瞒着他便再正常不过了。

    徐晋实在问不出这两名少年的来历,只能让人把他们带下去暂时安顿,待回到东台县再让朱纨查一查,毕竟那批被活捉的海盗中有十来个哑巴,终归能查到些线索的。当然,如果海盗头子陈思盼能活过来就最好了,所有事情一问便清楚。

    沈老七的求生欲无疑非常强烈,这一夜竟然都没合眼,就在东沙岛的高处蹲守了一晚,结果第二天早上,当两艏帆船在旭下出现在北边的海面时,他便第一个发现了,立即便举兴奋得大喊大叫:“来了,倭国人的船来了!”

    谢二剑箭一奔到高处,循着沈老七所指极目望去,果然见到两艏帆船正从北面驶来,由于距离还比较远,看上去只是两个黑点。

    当徐晋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来到高处时,海面上两艏船的巨帆已经清晰可见了,朝阳下,挂在主桅上的三角形旭日旗更是分外显眼。

    穿越了五百年的时空,竟在大明朝见到了这面狗皮膏药旗,徐晋感觉怪怪的,问道:“沈老七,来船是不是那织信家族的商队?”

    沈老七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十分肯定地点头道:“大人,就是他们,旭日旗正是织信家族的标志,错不了。”

    徐晋向谢二剑和戚景通笑道:“兔子出现了,这两天没有白等,按计划行事吧!”

    谢二剑和戚景通两人立即兴冲冲地分头准备,很快,两面近丈宽的芦苇席子便被竹竿撑起在东沙岛的最高处。这是东沙岛和“熟客”约定好的接头信号,表示来船可以靠岸。

    很快,两艏大船便行驶到东沙岛北面两里许,开始绕行到岛的东面,来人显然十分熟悉东沙岛的水域状况,知道北面有暗礁,只有南面能靠岸登陆。

    沈老七的脚镣被打开了,戚景通拍了拍他的肩膀淡道:“沈老七,算你小子命大,现在立功的机会来了,待会放机灵点儿,若是立了大功,大人说不得会免了你的死罪,若是敢耍花样,嘿嘿,呶……”

    戚景通说着向旁边的郭金雕呶了呶嘴,冷笑道:“你们的老大陈思盼就是被他干了一枪的,一百步之内他要打你的右眼,绝对不会打到左眼,他要射烂你的鸟,绝对不会伤到蛋。”

    沈老七下意识地夹紧了腚,陪笑道:“小的那敢耍花样,戚将军放心,小的绝对好好表现,争取戴罪立功!”

    “那就最好,去吧。”戚景通点了点头,又当着面吩咐道:“小郭,盯紧点,沈老七若敢耍花样就一枪打爆他的脑瓜。”

    郭金雕嘿嘿一笑道:“好哩,三当家,上船吧!”

    郭金雕和另外三名换了海盗装束的悍卒,押着沈老七上了一艏快船。

    这时那两艏悬挂旭日旗的三桅帆船已经驶到东沙岛南面里许,并且陆续降下了帆,载着沈老七和郭金雕等人的快船便驶离了水寨,向着那艏帆船快速驶去。

    此时,老鄢等炮手已经把岛上的五门火炮对准了那两艏倭船,以防不测,而徐晋就站在第三道防御工事后面,拿着单筒望远镜往海面上观察。

    很快,载着郭金雕等人的快船便驶到两艏倭船的附近,沈老七双手荷在嘴边往船头上喊道:“喂,船上可是织信横二?”

    此时织信美子正站在其中一艏大船的船头上,身边簇拥着一批彪悍的持刀武士,她本身亦换了一身男性武士装束,不过此女唇红齿白,面似敷粉,俊俏的外面让她十分突出。

    “美子小姐,此人就是东沙岛的三当家沈老七,去年属下跟他打过交道!”崔水丸低声道。

    织信美子点头道:“应答他!”

    崔水丸便探头出去大笑道:“沈三当家别来无恙吧,陈大当家可在岛上?”

    沈老七闻言心中大定,如此看来,逃掉的二当陈东并未遇上织信横二等人,于是大声道:“废话,我们大当家肯定在岛上了,织信横二呢,咋不见他露头?”

    织信美子双眉一挑,冷声道:“区区海贼安敢直呼我二哥的名字。”

    崔水丸缩回头低声道:“这些海贼都是粗鄙之人,美子小姐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崔水丸说完又探头出去笑道:“三当家,这次横二阁下没有来,不过咱们的三郎阁下来了!”

    织信美子探身抱拳朗声道:“在下织信横三见过三当家。”

    沈老七眯缝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打量了一下织信美子,脱口道:“哎哟,崔水丸,我说你们织信家老三长得还挺俊嘛,就是看着有点娘里娘气的,没他二哥威武啊!”

    织信美子把头缩了回去,面色瞬间阴沉下去,眼神冷厉如刀。崔水丸干笑了两声道:“三当家真会说笑。”

    沈老七老神在在地道:“得了,咱也不废话,老规矩,货物都准备好了,跟着老子靠岸验货吧。”

    郭金雕立即机灵地带头把快船往码头划去。

    大船上,织信美子寒声道:“待会我率人抢占码头,九宫尾,你负责带人接应,从岛的西面登陆。”

    “系!”一名脸形瘦长的武士应声站了出来,灵活地攀上了桅杆,然后在横木上飞奔一跃,竟然直接飞跃五六米的距离,稳稳地落在旁边另一艏船的桅杆上,再抓住索绳滑到甲板,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织信美子眼中寒光闪闪,对着身边其他武士吩咐道:“待会那个沈老七你们不能动,我要把剁成人。”

    一众倭国武士齐声应诺,随即,大船两边的桨橹开始划动,跟在沈老七那艏快船后面,向着东沙岛南面的码头驶去,而另一艏船却升起了帆,迂回驶向东沙岛的西面。

第557章 激战码头

    “这些倭国人真他娘的狡猾。”负责操炮的鄢浪见到只有一艏倭船跟着驶向码头,而另一艏倭船竟然重新升起船帆往岛西面迂回,登时便破口大骂。

    幸好,东沙岛上的五门火炮设计十分巧妙,无论来犯的船只从哪个方向靠近东沙岛,总有两门火炮的发射角度能够得着,这时鄢浪便忙着指挥助手调整火炮的角度,只是要打中移动中的船只,难度显然要大很多。

    对于只有一艏倭船驶向码头,徐晋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倭商和海盗都不是善茬,双方在交易时肯定都会提防对方黑吃黑,小心谨慎一些无可厚非。

    而根据沈老七交待,他们之前跟倭商交易时也是这般的程序,倭商的船只从来不会全部靠岸,而是先派一船靠岸验货,待计算好货物的价值后再一边装货,一边付银子,而且银子还得海盗自己派船到海面的另一艏倭船取,这样交易既公平,又能有效防止对方黑吃黑。

    徐晋站在第三道防御工事后,举着单筒望远镜往海面上观察,对于那艏驶向码头的倭船并没太多关注,毕竟这艏倭船一旦驶入码头便是瓮中捉鳖之势,绝对跑不掉的,所以徐晋的注意力较多地放在那艏迂回的倭船,倭商携带的货款估计都在这艏倭船上,所以绝对不能让它跑掉,要不然这次行动就亏了。

    约莫十分钟左右,倭船终于驶入了海港,开始缓缓地靠岸,而此时另一艏倭船也迂回到了东沙岛的西面,并且再次降下船帆,竟然停下了!

    “咦,这些倭国人搞什么鬼?难道以为停在哪个位置,岛上的火炮就够不着了?”鄢浪神色古怪地挠了挠头。

    徐晋一直关注着那艏迂回的倭船,见状亦是颇为意外,他本以为倭船采取迂回动作是为了规避岛上的火炮瞄准,没想到它迂回到岛西则就停下了,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徐晋看着正缓缓泊靠在码头上的那艏倭船,脑中突然崩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莫不成这些倭也想攻岛?

    “赵斌,你带五十弟兄到岛西边防守。”

    正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徐晋果断地下达了命令,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赵斌是当初在江西跟随徐晋对抗宁王的十一名亲兵之一,现在是五百营一名百户,麾下统率五十人,得令后立即领着手下五十弟兄往岛西面移动过去。

    话说徐晋这次南下巡抚直浙两地,除了五百营护卫外,还有一百名锦衣卫随行,其中王林儿率两百名的五百营悍卒,以及五十名锦衣卫留在扬州城听候钦差副使夏言差遣。另外,前几天的战斗,五百营阵亡了五人,伤了数十人,所以徐晋目前手下只有三百人左右能战。

    这时,戚景通率五十名弟兄装扮成海盗,站在码头上准备迎接靠岸的倭商;谢二剑率一百弟兄守在第一道防御工事后接应;赵大头带着五十人埋伏在水寨的船上,随时准备截断倭船的退路;而剩下的一百人则由徐晋亲自统率居中策应。

    所以,徐晋在把赵斌派出去防守岛西面后,此时他身边的护卫力量便只剩下五十名锦衣卫了,当然,他如今躲在第三道防御工事后,全安肯定是没问题。

    随着咣的一声闷响,庞大的倭船靠岸了,织信美子率着一百多名倭国武士鱼贯而下,在码头上迅速散开,看似队形散乱,实际却是在给后面下船的武士腾出活动空间。

    戚景通见到这些下船的倭国武士竟然都清一色使用倭刀,而且一个个气势凶悍,不由心中微凛,不动声色地暗打了个手势,他身后的五十名弟兄便缓缓了后退了数步。

    正所谓做戏做全套,戚景通和五十名弟兄为了装扮成海盗迷惑对方,不仅身上穿的是海盗的服装,就连此刻手上拿的也是从海盗那缴获的杂牌武器,一旦跟对面的倭国武士短兵相接,无疑会非常吃亏,所以戚景通果断地下令后撤数步。

    谢二剑率一百人守在第一道防御工事后,本来还一脸轻松的,但当看到从船上下来的这批倭国武士,懒洋洋的表情顿时不见了,从坐着的沙包上腾身跃了下来。

    “三当家,陈大家和陈二当家何在?”崔水丸眼睛骨碌碌地审视着码头四周,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

    织信美子显然也觉得不对头,目光警惕地扫过沈老七身后的戚景通等人,双眉渐渐地皱了起来,右手下意识地按住了倭刀的刀柄。

    话说戚景通等人虽然穿着海盗的服装,手里拿的也是杂七杂八的武器,但是一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棒小伙,这自然便引起了织信美子的警觉。

    沈老七现在紧张得要死,因为他所处的位置正好是两边人马的前沿,一旦双方动起手来,他必然是首当其冲,所以恨不得立即调头,但徐晋交给他的任务还没完成,只能强自镇定,继续忽悠道:“二当家不在岛上,不过,大当家在山洞那边恭候了,两位请吧,老规矩,你们只能带五十人登岛,武器得先交出来……呀!”

    沈老七话还没说完,但见刀光如匹连般闪过,他的一只手臂便离体飞起,当鲜血从伤口飞溅而出时,沈老七才感到剧痛,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好快的刀!”谢二剑眉头急跳,抬手扣动了燧发枪的板机,砰的一声,铅弹高速射向准备挥出第二刀的织信美子。

    然而,估计是仓促举枪激发的缘故,谢二剑这一枪竟然打偏了,正中织信美子的发髻,后者头顶当场冒起一缕青烟,发髻也散了,一头长发披散下来。

    就这样缓了一缓,让沈老七捡回了一命,这货捂着血如泉涌的断臂鬼哭狼嚎地往回跑。此时那些倭国武士也动手了,凶狠地扑向戚景通等人,一边挥舞着倭刀怪叫,仿佛群魔乱舞。

    砰砰砰……

    守在第一道防御工事后的一百名悍卒扣动了燧发枪的板机,在爆豆般的枪声下,最先冲上前的倭国武士当场被摞倒了一茬。

    与此同时,埋伏在水寨的五十名悍卒也纷纷冒头,在侧方发动了突袭,瞬时间,码头上的倭国武士又被收割了一波,顷刻倒下了十几人。

    织信美子又惊又怒,登岛这一百多名武士都是她手下的精英,结果一个照面就损失了三四十人,肉痛得她几乎要抓狂,用倭语声嘶力竭地大喊:“有埋伏,快撤!”

    一众倭国武士此时已经被当头一波枪子打懵了,拖着长长的倭刀往船上撤退。

    不得不说这些倭国武士都非常了得,一个个跑起来健步如飞,根本不用跳板,直接飞身一跃就攀着船舷翻上船去,当五百营的第二轮枪子打过来时,只有零星几个还没来及上船的倒霉蛋中枪。

    “杀啊!”戚景通率着五十名弟兄扑出,企图趁机冲上船去,结果船上一波利箭射下来,当场有数名弟兄中箭倒地,只能急急退回去。

    幸好,在潮湿的大海上保养弓箭并不容易,所以倭人的弓手显然不多,要不然光是这一波,戚景通等人就要死伤惨重了。

    此时,倭船两则的桨橹开始划动,看样子是想逃离,只是哪有这么容易。赵大头一声令下,早就准备好的三艏子母船便驶出水寨,向着倭船冲过去。

    所谓子母船即是船首和船身可以分离的一种古代战船,专门用作火攻。子船上载满了淋了火油的柴薪,在快要接近攻击目标时就点燃,而且子船的船头上有铁刺,猛烈撞击大船时,铁刺就能深深地刺入大船的船体,这时操舟的军士把子船分离,便可驾着母船逃生。

    织信美子看到三艏载满柴薪的子母船冲过来,急忙命弓手狙杀操舟的军士,只是那些弓手刚露头,马上就被一排枪子打成了马蜂窝。

    织信美子又惊又急,猫着腰捡起一把弓,一个前滚翻跃起,随即弓弦崩的一声,一支利箭便贯穿了一名操舟的五百营悍卒。

    “操!”赵大头不由破口大骂:“给老子瞄准那倭国骚娘们打。”

    几十杆燧发枪便向着织信美子所处的们置顷泻铅弹,压得她不敢再冒头。不过燧发枪终究不是机枪,织信美子再次找到机会跃起,只是她手中的箭还没来得及射出,谢二剑的燧发枪便响了,他已经伺机很久了,就等着这一刻。

    砰……

    织信美子身上立即见红了,狼狈地摔倒在甲板上,弦上的箭也射上了天空。

    “美子小姐!”崔水丸大惊,急忙扑向前查看。

    当看到织信美子匍匐着爬走后,谢二剑不由脸色一沉,冷道:“真他妈的命大!”

    两枪都没能要了织信美子的命,谢老二显然有点窝火了。

    随着咚咚两声,两艏燃着熊熊大火的子母船撞在倭船上,子船船头的铁刺深深地戳进了船体,操船的军卒立即解开连着的铁链,架着母船迅速逃离。

    噗,利箭入肉,其中一名操舟的军卒后心中箭,惨叫一声掉入海中,鲜血瞬时把周围的海水都染红了。

第558章 没有用的后手

    第558章没有用的后手

    就在码头这边的战争打响时,停在岛西边海面上那艏倭船也立即发动了,船两侧的桨橹齐齐划动,大船迅速往岛上驶来,与此同时,船上升腾起一股浓黑的烟柱,估计十里外也能见到。

    鄢浪不由大笑道:“果如大人所料,这些鸡贼的倭国人果真想从西边配合攻岛,开炮,老子的火炮早就饥渴难耐了,轰他娘的。”

    轰……

    火炮咆哮着,数十斤重的铁球呼啸而出,遗憾的是并没有命中目标,炮弹落在了倭船后面的水域,溅起一条怒龙般的水柱。

    首发打空了,鄢浪并不气馁,立即又调整另一门火炮的角度,再次点火发射……轰!

    这一发准确地命中了倭船的船头,狂暴的铁球挟着风雷之势把倭船的船头砸得木屑飞扬,数名站在甲板上的倭国武士当场被摧枯拉朽般砸得稀烂,漫天血肉飞溅。

    不过,鄢浪他们也只有发射两炮的机会了,倭船虽然大,但在两侧浆橹的奋力划动下,速度还是很快的,只是短短两分钟不到,大船便驶到离岛岸不足百米的地方,这个角度,火炮已经很难够得着。

    血肉狼籍的倭船上,九宫尾踢飞脚旁一只血淋淋的断腿,抽出倭刀往岛上一指,高声大叫:“武士们,前面的岛上有数不清的绫罗绸缎、布匹、铜钱和药材,还有水嫩嫩的明国女人等着你们快活。冲呀,杀光岛上的海盗,所有财物和女人都属于你们的。”

    这些倭寇远渡重洋而来,为的无非是财货罢了,所以根本无须什么振奋人心的动员口号,只要提到财货和女人,船上所有倭寇便都像打了鸡血似的,抱起一块木板,又或者直接跃入海水中,嘴里叼着倭刀往岸边奋力游去。

    由于东沙岛西面布满了礁石,所以大船是不可能靠岸的,于是倭寇们只能泅水登陆。

    看着近两百名倭寇像下饺子般跳入海里,然后黑压压地向岸边游来,百户赵斌不惊反喜,笑着道:“他奶奶的,送人头的傻冒来了,弟兄们,都瞄准了再打,别特么的给老子浪费弹药,争取一枪一个。”

    五十名弟兄齐声大笑应诺,纷纷瞄准了海面上的倭寇勾动板机。一百米的距离已经进入了燧发枪的射程,而倭寇们要游到岸边怎么着也得几分钟,这已经足够燧发枪射击四五波了。

    砰砰砰……

    枪声就好像鞭炮一般炸响,前一刻还叼着刀凶狠地往岸边游来的倭寇,下刻便变成一具浮尸,随着海浪起伏浮沉……

    四波枪声过后,本来密匝匝的倭寇便变得稀稀落落的,海面上到处都是浮尸,鲜血把海水染出一朵朵巨大的红牡丹。

    不过,在付出惨重的代价后,倭寇们终于学精了,有的躲在礁石后面,瞅准机会后再迅速游到另一块礁石后面,这样子迂回接近岸边,而有些倭寇则干脆以同伴的尸体为盾牌,推着尸体往岸边游去。

    如此一来,终于有零星几个倭寇成功登陆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马上就被迎面射来的铅弹干翻在地。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倭寇登岸,五十名悍卒也终于把弹匣中的弹药打光了,接下来便是短兵相接了。

    面对使用长达四尺多长倭刀的倭寇,如果还用燧发枪配军刺来与之近战,无疑极为不智,所以赵斌果断地命令手下弟兄扔掉燧发枪,抽出腰刀迎了上去。

    “杀光他们!”九宫尾双眼赤红,就像一头眼睛冒火的暴戾怪物,率领成功登岸的四十几名武士,狰狞地向赵斌等人杀去,显然认为报仇的机会来了。

    倭寇们凶悍,赵斌等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好歹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卒,再加上弟兄们每天同吃同住同训练,配合非常默契,而且倭寇们泅水时体力消耗也不少,所以甫一接触,五十悍卒便压着九宫尾等人打,把他们逼得不断地往海边退。

    徐晋一直关注着两边的战局,码头这边可以说已经稳操胜券了,倭船已经被烧着,船上的倭寇如果不下船,最终只会被活活烧死。

    于是乎,徐晋便下令,让戚景通带人增援西边,免得赵斌这支百户小队伤亡过大,对徐晋来说,五百营是他花了大量心血才培养出来的家底,每阵亡一个都十分肉痛,能少些伤亡自是好的。

    岛西面那波倭寇本来就落在下风,这时戚景通带着几十悍卒一加入,倭寇们就更是雪上加霜了,最终丢下二十多具尸体,仓皇逃回海水中。

    此时的海面上就只剩下五十来名倭寇了,足足伤亡了近四分之三,损失不是一般的惨重,可以说彻底的残了,已经构不上威胁。

    正当徐晋以为大局已定,谢三枪忽然指着北面叫道:“姐夫快看,那边又来了一艏船。”

    徐晋扭头一看,果然见到一艏三桅帆船正风驰电掣般往这边驶来,船上同样升腾起一股浓黑的烟柱,与西边倭船上的黑色烟柱遥相呼应。

    徐晋暗捏了一把汗,敢情这伙倭商还留了后手,估计是想等这边打得白热化时,再出其不意地从后面偷袭登岛,真特么的狡猾,幸好岛上的战斗已经并不多了。

    正如徐晋所料,织信美子确实故意隐藏了一船人马作为后手。但是,织信美子事前以为只要两船人马就能轻松把东沙岛拿下,隐藏的一船人马估计也用不上。谁知东沙岛这伙“海盗”竟然如此犀利,她不仅未能拿下东沙岛,反而一个照面就损失惨重,以至于隐藏那艏援兵还没赶到,她的手下就已经伤亡了大半。

    所以此时织信美子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摆开阵势直接攻岛,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种田地。

    码头上那艏倭船已经被烧着了,明火甚至窜上了甲板。织信美子披头散发,形容极为狼狈,她倭刀往北边的烟柱一指,大喊道:“武士们,我们的援军来了,他们将在岛的北面登陆策应,冲呀,跟我杀下船去反击,日照大神的神光照耀你我,我们最终将获得胜利,杀死所有人的敌人,杀!”

    织信美子喊完率先跳下船,其他倭寇也跟着纷纷跳船,向着码头上的了防御工事冲杀过去,船已经着火了,他们留在上面只能等着被烧死,现在只能孤注一掷拼上一把。

    看着船上冲下来的数十名倭寇残余,谢二剑脸上露出一抹狞笑,瞄准了奔在最前面的织信美子,他就不信这一枪对方还能躲得过。

    砰……

    谢二剑扣动了板机,然而,不知是织信美子确实走运,还是谢二剑今天手气特别臭,枪响的一刹那,竟然有一名倭国武士突然蹿到了织信美子的前面,当场胸部飙血倒地,竟是替织信美子挨了枪。

    “wo操!”一向淡的谢二剑也禁不住爆粗了,干脆扔了燧发枪,提剑便跃出了防御工事,几个纵跃起落,疾如飞箭般杀到织信美子的身前,铮的便是一剑刺出,迅若惊鸿。

    织信美子骇然变色,不过此女武艺确实了得,在高速飞奔中生生地往侧移了半个身位,手中倭刀往上一拉,卡嚓的架开谢老二那一剑。

    哧……

    剑虽然架开了,但掠过的剑锋还是切断了织信美子耳畔的一撮头发。

    “咦!”谢二剑轻咦了一声,飘身落地后随手一剑把冲到跟前的一名倭寇刺翻。

    见到主将孤身杀了出去,防御工事后的一百悍卒在发射完一波子弹后,同样也抽出腰刀扑出加入近战。

    徐晋见状不禁大皱眉头,二哥今天有点不淡定了,幸好,此时倭寇人数并不多了,只剩下二三十人,胜负没有悬念。

    于是乎,徐晋立即命身边的锦衣卫赶到岛北面,准备迎战第三波来犯之敌。带队那名锦衣卫把总本来不太乐意的,但又不敢违抗徐晋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跑向岛北面防守。

    徐晋可不敢相信这些锦衣卫的战斗力,所以,马上又命赵大头集结手下弟兄赶往北面增援。

    东沙岛的北面布满了暗礁,大船同样不能靠岸,所以第三艏倭船在躲过岛上的两轮炮击后,船上的倭寇同样采用泅水的方式来登陆,结果跟第二波倭寇一样,被赵大头带人射杀了一批。

    不过,由于赵大头等人身上携带的弹药早就用得差不多了,所以最终还是有近百倭寇成功登陆,于是乎双方便在海边展开了一场惨烈的短刀相接。

    幸而,此时南边和西边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了,北边登陆这一波倭寇人数虽多,但也改变不了结局。

    当戚景通带着人从西边赶来增援北边时,南边也随后派人来增援了,很快,北边登陆这一波倭寇便被联合绞杀了大半,剩下的逃回了大海,死命地往大船游去,结果部份力竭葬身大海,最后成功返回大船的不足十人,海面上横七竖八地飘满了尸体……

第559章 家里有矿

    当战斗结束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自天空鸟瞰而下,可见到东沙岛沿岸三面的海水都变成了妖冶的红色,与外围深蓝色的海面形成鲜明的对比。数不清的尸体在随波逐流,有的被海浪送到岸边,有的被卷入大海深处,最终将成为海底的一具枯骨,又或者鱼类的粪便。

    港口那艏倭船上的明火被救灭,不过船体已经烧得焦黑,还在冒着滚滚的黑烟,一些五百营的军卒正在尽量抢救船上值钱的物品。

    码头上,织信美子和崔水丸均被活擒了,此刻谢二剑的剑就架在前者的脖子上,崔水丸中了一枪,整条右臂都被血染红了,颓然地跌坐在地,脖子上同样架着一把明晃晃的腰刀。一同被擒的还有八名倭国武士,其余的全部被斩杀。

    织信美子满身血污,头发凌乱,目光空洞地站着,仿佛丢了魂似的,她是个高傲的女人,因为优秀所以高傲,才二十一岁的她所获得的成绩确实也值得她高傲,她甚至被誉为织信家族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集美貌、智慧、武艺于一身。

    然而,今日这一战却让织信美子从高高的云端掉落,那颗高傲的心也被摔得粉碎。正如股市上的一句名言:不管你以前赚了多少个百分之百,只要亏上一次百分之百,那么你就一无所有了。

    如今的织信美子确实一无所有了,连性命都不属于她自己的,掌握她生死的人……叫徐晋。

    当一名穿着官袍的英俊青年出现在面前时,织信美子空洞的双眼才重新聚焦,她虽然没到过大明,但仰慕汉人文化的她却十分了解大明,所以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名英俊青年所穿的正是五品大明官服。

    “原来你们是一伙官兵,我就知道海盗肯定没有如此精良的火器。”织信美子用略显生硬的汉语愤愤地道,其实她并不服气,如果明军手中没有那种可怕的火器,她坚信胜利会是自己的。

    “跪下!”谢二剑在织信美子的膝弯踢了一脚,后者便扑通的跪倒在地。

    织信美子企图站起来保持尊严,谢二剑手中长剑寒芒一闪,前者的腿上便添了一道伤口,冷道:“下一剑我会挑断你的脚筋,尽管站起来试试。”

    织信美子立即老实地跪着,她不怕死,但害怕变成一个瘸女人。

    徐晋目光冷淡地从织信美子和崔水丸身上扫过,最后望向另外八名被俘的倭国武士。这些倭国武士都是织信美子手下的精英死士,能活到现在的更是精英中的佼佼者,虽然此时被悍卒强压着跪倒,但一个个依旧目光凶狠地盯着徐晋,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样。

    既然悍不畏死,那就去死好了!

    “斩!”徐晋轻飘飘地说出一个字,悍卒手中的刀随即挥下,八颗人头便滚落尘埃。

    “啊!”织信美子猛然弹起,五指成爪抓向徐晋的咽喉,她不是要杀了徐晋,只是想把徐晋这个大官抓为人质。

    然而,谢二剑又如何会让她得逞,就在织信美子弹起的刹那,一记重脚弹踢在她的胸腹位置,嘭的一声闷响,织信美子便像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落地后吐出大口鲜血。

    谢二剑一个箭步上前,将织信美子提起,对着小腹便又是两拳,打得后者蜷缩成一只熟虾。

    “美子小姐,这位大人,请求你放了美子小姐。”崔水丸向着徐晋叩头大叫。

    “凭什么?”徐晋淡淡地道。

    “大明是礼仪之邦,作为大明的官员,大人怎么可以如此粗野无礼地对待一个女子,更何况美子小姐在本国也是一名贵族,你们不能这样对她。”

    徐晋微笑道:“我大明是礼仪之邦不假,但只对客人讲礼义,贼寇强盗不在其中之列。”

    “我……我们不是贼寇强盗,我们是正规商人,我们是来大明做生意的,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们!”崔水丸强辨道。

    “放你娘的罗圈连环屁,一开始是谁先动手的?现在跟老子装商人了?”戚景通黑着脸骂道,这一战五百营伤亡了不少弟兄,所以老戚此时心情极不爽。

    崔水丸硬着头皮辩道:“我们以为岛上是一群海盗,所以打算为民除害罢了,请大人明鉴啊。”

    徐晋不由冷笑道:“你这家伙倒是够无耻的,为民除害除到我大明地头上来了,也罢,本官不跟你废话,想活命可以,拿银子来赎吧。”

    崔水丸微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大明官员竟然直接问自己要银子,将信将疑地问道:“敢问大人要多少银子?”

    徐晋一指海面上那艏倭船道:“船上的货款!”

    话说三艏倭船烧了一艏,北边那艏也被俘获了,毕竟逃回船上的只有十来名倭寇,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被五百营的悍卒驾快船追上了,所以现在只有西面那艏倭船没被拿下。

    西面那艏倭船上还有三四十名倭寇,为首的倭国武士九宫尾颇有两把刷子,所以官兵一时还攻不上船,赵大头此刻正率着十几艏快船,围绕着倭船佯攻。

    “无耻的大明官员,你们一开始就在打我们货款的主意吧,所以故意装扮成海盗引我们上勾!”织信美子哇的又吐出一口鲜血。

    徐晋微笑着道:“我大明厉行海禁,禁止民间进行走私互贸,本官只是依法缉私罢了,何来无耻之说,废话少说,还是赶紧让你们船上的同伴投降吧。”

    “你休想!”织信美子厉声道。

    徐晋耸了耸肩说:“本官手下兵强马壮,拿下那艏船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本来只是想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既然你们不珍惜便罢了。来人,把这两个也斩了,割下人头祭奠战死的弟兄。”

    崔水丸大惊道:“大人且慢,在下愿意去劝他们投降。”

    织信美子急道:“崔叔,这狡猾的家伙不可信,九宫尾他们若投降了只有死路一条。”

    谢二剑扬手便扇了织信美子一个大耳刮,斥道:“闭嘴!”

    谢二剑不屑打女人,但是这个倭国女人除外,因为就他亲眼所见的,便有三个弟兄死在这个女人手下,其中一个还是在近战时,就在他眼皮底下被这个女人用倭刀砍死的。

    织信美子被扇得半边脸都肿起,眼泪鼻血齐流,咬牙恨声道:“粗暴的家伙,要不是我被火器打伤在先,未必会败在你手下,敢不敢等我伤好后堂堂正正一战?”

    谢二剑不屑地道:“等你有命活下来再说吧。”

    “崔水丸,答应他,答应那个狡猾的大明官员,不就是要银子罢了,我织信家族最不缺的就是银子。”织信美子大声道。

    徐晋不由笑道:“爽快,美子小姐真是女中壕杰,正好本官最缺的就是银子,来人……”

    很快,一艏快船便载着五花大绑的崔水丸驶向海面上那艏倭船。

    约莫半小时,十几艏快船便押着那艏倭船驶向码头。徐晋不禁暗松了口气,笑容灿烂地道:“恭喜美子小姐,看来你的手下对你挺忠心的。”

    织信美子此时已经被捆住了手脚,沉着脸冷哼一声:“贵国有句古语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希望你是个信守承诺的君子,拿了银子便放人。”

    很快,那艏倭船便驶到码头上停靠,在五百营悍卒黑洞洞的枪口威胁下,船上几十名倭寇残余陆续下船缴械投降。

    九宫尾极为不甘,要不是因为织信美子被擒,他宁愿战死也不会投降,美子小姐不仅是他的主人,还是他心中爱慕的女神。

    “美子小姐!”

    当九宫尾见到被五花大绑,浑身血污,连脸蛋都肿起来的织信美子,立即便激动地飞奔过去。

    “该死的明人竟敢如此对待美子小姐!”九宫尾胸中燃烧起熊熊的怒火,脸部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狰狞……

    砰的一声枪响,九宫尾额头上爆开一朵血花,狰狞的表情随即凝固了,惯性让他的身体前冲了一两才轰然倒地。

    郭金雕把还冒着烟的燧发枪扛回肩上,若无其事地吹口哨,仿佛刚才那一枪不是他开似的。

    “九宫尾!”织信美子大声尖叫。

    那几十名刚投降的倭寇见状眼圈都红了,有些便想抢回兵器反抗,结果刚有异动就挨了枪子,倾刻倒下了十几人,剩下的悲愤交加地挤成一团。

    徐晋淡淡地道:“美子小姐,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想你的手下全部死光,还是赶紧约束一下,”

    织信美子狠狠地盯了徐晋一眼,她绝不相信这个无耻贪婪的大明官员会这么仁慈,估计是想从自己身上榨取更多的银子罢了。

    没错,无耻的徐大人确实是想从织信美子身上榨取更多的银子,谁让后者刚才说他们织信家族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所以,徐大人觉得织信美子估计是家里有矿,而且是银矿。

    众所周知,倭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白银,这个岛国盛产白银,织信家族名下有银矿就再正常不过了。

    大明国库现在很空虚,需要银子,需要很多银子来慰藉一下。

第560章 一百万两(两章合一)

    徐晋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才把三艏倭船上的财物全部清点整理完毕,光是白银便达到二十五万两之巨。另外还有大批的丝绸、布匹、茶叶、药材、铁器、铜器、漆器、瓷器等等,连上船只总体估值怕是有四十万两。

    一支倭商竟然如此富有,倒是大大出乎徐晋所料。事实上织信美子率船队离开日本时,只携带了十万两的本金,只是路上打劫了几支商队,再加上在山东掠夺了几个州县,这才积累起如此大量的财富,只是现在全部便宜了徐晋。

    如果再加上从陈思盼这伙海盗那缴获的财货,徐晋在东沙岛便斩获了近七十万两的财物,可以说赚大发了,这笔钱将近是前年国库收入的四分之一,不得不说惊人。

    正当徐晋翻看着所缴获财货的清单时,戚景通阴沉着脸行过来,身后还跟着十几名哭哭啼啼的大明妇人。

    “民妇叩见钦差大人,求钦差大人为我等作主。”一众妇人见到徐晋纳头便拜。

    戚景通愤然道:“大人,这些妇人都是山东莱州府灵山卫人士,前些天被倭寇掳劫上船。”

    徐晋剑眉一挑,难怪倭船上还发现了铁锅、锡壶、爬犁之类的东西,敢情这伙倭商来东沙岛之前还跑到山东劫掠了一番。

    “属下刚才问过这些妇人,她们说倭寇在山东杀了不少官兵,还俘虏了十几名官兵上船,只是都被那个叫织信美子的倭国女人拿来练刀,全部杀死了。”戚景通神色悲愤地续道。

    徐晋微点了点头,把登记财货的本子合上放入怀中,温言安慰了这些妇人几句,又承诺会发给路费送她们回乡,这些妇人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由军卒领下去休息。

    倭国女人多是单眼皮,由于偏好软性的食物,所以牙齿容易不整齐,织信美子确是单眼皮,不过眼睛又大又亮,牙齿整齐洁白,还长了两只虎牙,倒是跟后世倭国动漫中的女生十分吻合,在倭国人的审美观里,长着小虎牙的妹子很可爱。

    当然,徐晋并不觉得眼前这个织信美子可爱,反而十分厌恶,此女手上沾满了大明官兵和百姓的鲜血,所以徐晋并不介意狠狠压榨此女,往死里压榨!

    清洗过的织信美子确实十分漂亮,尽管戴着脚镣和手铐,依旧高傲地挺着胸。当她被带进屋内,见到徐晋的第一句话便是:“无耻的明国官员,船上的钱财货物都给你了,为什么还不放人?”

    徐晋淡笑道:“美子小姐精通汉语,难道没听说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句话?你现在是本官的阶下囚,就应该有阶下囚的觉悟。那些财货是本官缴获的战利品,是应得的,凭什么释放你?”

    “你……无耻,崔叔,我早就说过这无耻的明朝狗官会言而无信的。”织信美子气愤地道。

    徐晋没有因为被骂狗官而生气,从容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美子小姐稍安勿躁,本官也不是不释放你们,但是放人之前要把账算清。”

    “算什么账?”织信美子狠狠地盯着徐晋,尽管这个年轻明国官员十分英俊,但是在她眼中却十分面目可憎,恨不得一刀剁下他的脑袋。

    徐晋煞有介事地掏出一支炭笔,又在茶几上铺开一张纸,然后道:“美子小姐乃千金之躯,值个十万两不过份吧?”

    徐晋说完在纸上写下“十万两”三个字,织信美子皱了皱眉,一时间不明白徐晋葫芦里卖什么药,抿着嘴不作声。

    徐晋又指了指旁边的崔水丸道:“这位崔水丸阁下乃织信家族的家臣,经验丰富的航海家,怎么着也值个五万两吧?”

    织信美子终于明白徐晋想干什么了,面带嘲讽地道:“早就听说你们明朝的官员多是贪官污吏,看来果真不假,算啊,你继续算。”

    徐晋点了点头道:“不错,本官确是个贪官,不过只贪你们这些外国人财货。嗯嗯,咱继续算……本官还俘虏你的二十七名手下,这些武士全是以一当十的好手,一个收一千两并不多,那就是两万七千两。

    另外,本官麾下阵亡了三十六人,伤了八十二人。本官麾下这些都是以一当百的熊罴之士,你得每个赔偿一万两,那就是三十六万两,受伤的就赔个一千两吧,八十二人就是八万两千两……”

    听到这里,就连谢二剑和戚景通两人都汗嗒嗒的,大人这……也宰得太狠了点吧,不过听着真他妈的爽。

    崔水丸面色惨绿,织信美子却是气得鼻子都歪了,终于忍不住反驳道:“岂有此理,那我手下死伤的四百多人怎么算?”

    徐晋抬起头讶然地道:“美子小姐果然是个实诚人,本官本欲不跟你算这笔账,毕竟如果连弹药钱都算上,倒是显得本官眼皮子太浅,不过,既然美子小姐要求的,那便一起算吧。

    嗯,这一战美子小姐手下被我军击毙四百六十五人,就算每人一颗子弹好了,一两银子一颗,那就是四百六十五两银子,凑个整便是五百两,反正美子小姐家里有银矿,肯定不在乎多给几十两的……”

    嘎嘎嘎……

    谢三枪那小子再也憋不住放声大笑,戚景通和谢二剑强忍住才没笑出声,两腮突突地颤,可见忍得十分辛苦。

    崔水丸不禁目瞪口呆,他自认已经很无耻了,没想到眼前这个大明官员更是无耻百倍,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你……无耻之尤!”织信美子感觉自己词穷了,想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眼前这个不要脸的明朝官员。

    徐晋皱了皱剑眉斥道:“三枪,能不能别笑得那样粗鲁,没看到尊贵的美子都被吓得花容失色了。”

    “咳咳,姐夫,我……我错了!”谢三枪连忙强忍着笑认真地道,只是这小子仅仅保持了两秒钟,便更加猛烈的大笑起来,捧着腹跑了出去,嘎嘎嘎……像一只下完蛋报功的母鸡。

    徐晋收回目光,微笑道:“万分抱歉,唐突美子小姐了,咱们继续算。嗯,本官还听说你们在山东抢掠杀害了不少官兵和百姓,这样吧,本官也不跟你细细地算了,一口价赔二十万两。以上这些全部加起来就是……”

    徐晋用阿拉伯数字快速地列了一条加法竖式,很快便得出了是终结果是:八十一万九千五百两。

    崔水丸面如死灰,大声道:“大人,织信家族不可能花这么多银子来赎我们的,太多了。”

    徐晋耸了耸肩道:“那本官就不管了,反正本官就要这么多。”

    织信美子这时却恢复了冷静,淡淡地道:“直接算作八十二万两好了,那样好记一点。”

    徐晋笑道:“美子小姐果然豪爽,那便八十二万两吧,口讲无凭,立字为据。”

    徐晋说着竟然真的让人取来了笔墨,然后写下了一张八十二万两的欠条,微笑道:“来,美子小姐签个字,再按个指模,免得日后赖账。”

    织信美子冷笑一声,竟夷然不惧地拿起了毛笔准备签字,她虽然双手被铐着,但拿笔写字还是可以的。当然,一个高手即使手里拿的是毛笔,但同样可以杀人,谢二剑站在徐晋的身旁,目光冷冷地盯着,警告的意味甚浓。

    织信美子衡量了一下,觉得没把握在谢二剑眼皮底下制住徐晋,只能悻悻地打消了念头,提笔在欠条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正当织信美子准备按指模时,崔水丸忍不住提醒道:“美子小姐,织信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家主也不会同意拿这么多钱来赎咱们,你是知道的。”

    织信美子淡道:“那又如何,莫不成这白痴还能追到本国追要欠银不成,这张欠条只是一张废纸罢了。”

    织信美子说完镇定地在欠条上按下了指模,由于她和崔水丸刚才那段对话是用倭语说的,徐晋自然听不懂,不过,以徐晋察言观色的本色,光从两人的表情便能猜出个大概,倒也不戳破,嘴角掠过一丝淡笑。

    “美子小姐巾帼不让须眉,这份豪爽比男子还要痛快。”徐晋微笑着把欠条吹干放入怀中。

    织信美子冷声道:“欠条也打了,现在是不是该放人了?”

    徐晋笑道:“美子小姐稍安,这样吧,明天本官离开东沙岛后,会释放掉崔水丸阁下和你手下的二十七名武士,让他们回国取银子。至于美子小姐则留下来作为人质。”

    崔水丸面色再变,织信美子恨恨地道:“我就知你不会这么轻易放我走的。”

    徐晋失笑道:“放你走?你这是侮辱本官的智商,还是侮辱你自己的智商?”

    织信美子登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大人,能不能换在下作为人质,让美子小姐回去取银子?”崔水丸小心翼翼地道。

    徐晋很不给面子斥道:“你分量不够,别以为本官说你值五万两就值五万两,做人嘛,要有自知自明。”

    崔水丸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崔叔,你明天先带人走,我会想办法逃出来的。”织信美子用倭语道。

    崔水丸只能点了点头用倭语答道:“那美子小姐小心点,属下会派人通知家主,想办法把美子小姐救出来。”

    徐晋也不阻止两人用倭语交流,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这反而让织信美子有点发怵,倒是不敢再多言了。

    徐晋微笑问:“这就商量完了?”

    崔水丸点头道:“大人,三个月之内,在下一定会带银子来赎美子小姐的,还请大人这段时间不要为难她。”

    “行,本官一定会把美子小姐当贵宾般招待,对了,这段时间招待美子小姐的费用也得你们出,多准备几万两银子,免得到时赎金不够,还得多走一趟!”

    崔水丸脸皮抖了一下,咬牙道:“在下明白。”

    徐晋一拍额头道:“差点忘了,你们回倭国总得要船吧。”

    “要的!”崔水丸牙齿都几乎咬碎了。

    “那行,本官便还你们一艏船,作价十万两!”

    织信美子不由怒道:“岂有此理,一艏三桅帆船的造价不过数千两,你竟敢要十万两。”

    徐晋很无耻地道:“觉得贵可以不要啊,自己想办法,飞回去,游回去也行。”

    织信美子的脸蛋都扭曲了,两只大眼几乎要冒出火来,用咆哮的声音高叫道:“五万两,就五万两,我倒要看看你这贪得无厌的家伙,还能整些什么名堂出来要银子。”

    徐晋微笑道:“还真有哦,崔水丸阁下需不需武器?火炮弓弩是不可能的,但是一些防身的刀剑,本官还是可以提供,一把作价一千两。”

    织信美子只觉喉咙一甜,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崔水丸此时的脸都绿得发惨了,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此子太过份了!

    “要!”织信美子抹去唇边的血迹,咬牙切齿地说出一个字来。

    如今的倭国兵慌马乱,遍地是强盗和军阀,如果没有兵器防身,崔水丸等人估计还没回到织信家族的领地就被干掉了。

    徐晋抚掌赞道:“爽快,让本官先算一算,二十八把刀剑就是两万八千两,再加上一艏船十万两,总共十二万八千两。噢……再加上之前的八十二万,那就是九十四万八千两,美子小姐,本官没算错吧?”

    织信美子冷笑两声道:“干脆一百万两好了,我织信家族名下有几处银矿,一百万两银子不算多。”

    崔水丸脸皮抖了一下,织信家名下有几座银矿不假,但加起一年的产出也就三十万两左右,一百万两得不吃不喝挖上三四年啊。

    徐晋哈哈一笑道:“既然美子小子如此慷慨,本官却之不恭,就一百万两,口讲无凭,立字为据!”

    徐晋立马又写了一张“一百万”两的欠条,然后让织信美子签字,后者看都不看就签字按下了指模,反正是废纸一张,签多少都无所谓,至于之前签下那张八十二万两的欠条她也懒得向徐晋要回来了。

    戚景通虽然很不爽织信美子,但见到大人如此坑害人家,都有点不好意思地调转脸去,没眼看啊!

    织信美子签完字把毛笔一扔,冷道:“无耻的贪官,还能想出什么理由要银子吗?”

    徐晋微笑着把欠条收起,摆了摆手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本官又岂能毫无根据地索要银子,行了,把美子小姐带下去好好款待。”

第561章 凯旋

    织信美子签下了巨额欠条后便被带下去款待了,没错,就是款待,为了让尊贵的美子小姐产生宾至如归的美好感觉,徐晋甚至把之前不知怎么安置的两名倭国妇人也派去服侍她了。

    当然,尊贵的美子小姐还得继续戴着脚镣和手铐,并且时刻有四名悍卒跟随监视,否则徐晋可不敢把一个能跟二舅子过手十几回合,而且杀人不眨眼的倭女带在身边,太危险了。

    为了能更加保险,徐晋甚至问过两个舅子,有没有一种往身上拍一掌,或者戳一指就能废掉武功的方法,可惜两位舅子都说没有,谢三枪这小子还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的姐夫。

    徐晋不禁暗汗,看来金大侠是骗人的,要废掉一个的功夫也只能砍手砍脚了。

    倒是赵大头那淹渍货给徐晋出了个主意,那就是到青楼找老鸨买几斤酥骨散回来。这种酥骨散是专门用来调理不肯接客的姑娘的,人喝了酥骨散后会有一段时间酥软无力,这样客人就能予取予求了。

    这个主意听起来还算管用,不过考虑到酥骨散的时效性只有个把时辰,每天给尊贵的美子小姐灌十二次药显然是不可能的,说不定不用几天就把人给折腾死了。这位可是一棵摇银树,连以后怎么摇银子徐晋都想好了,自然是不能把人弄死,所以他拒绝了赵大头的提议。

    谢二剑觉得妹夫有点谨慎过头了,织信美子武艺确是不俗,但戴着手铐和脚镣,又有四名悍卒看管着,能翻得起什么风浪?

    “大人要是担心安全,到时让朱县令在县衙大牢弄一间独立的监房把她关起来就是了,何必那么麻烦。”戚景通不以为然地道。

    徐晋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务必要看紧了,万不能出意外。”

    戚景通皱眉问:“大人觉得那崔水丸真的会运一百万两银子来赎回织信美子。”

    徐晋摇头道:“可能性不大。”

    赵大头挠了挠大头,不解地问:“那大人你还郑重其事地写欠条,敢情都是在浪费工夫?”

    “老赵,如果有人欠了你一大笔钱不还,偏偏还住着富丽堂皇的大宅子,你会怎么办?”徐晋循循善诱地问道。

    赵大头那货立即狞声道:“那还用说,上门撵人,没收宅子抵账呗,杀人填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

    徐晋轻敲了敲茶几笑道:“那不就结了,据说织信家族名下有几座银矿。”

    赵大头的双眼顿时变得贼亮,笑嘿嘿道:“对对对,崔水丸若敢不运一百万两银子来赎人,咱们就杀到倭国去收矿好了。”

    “错,是一百八十二万两!”徐晋从怀中摸出两张欠条,上面都有织信美子的签名和指模。

    赵大头登时牙痛般吸了一口冷气,戚景通却是犹疑道:“大人要远渡重洋没收织信家族的银矿抵债,这恐怕是办不到吧?”

    确实是办不到,目前的大明可不是永乐朝时期了,国力衰退严重,兵备废驰,就连边兵的军饷都尚且拖欠着,哪里还派得出一支水师远征?更何况自从三保太监停止下西洋以来,大明的水师已经一落千丈,估计连大军出海的船只都凑不齐。

    徐晋自然也明白目前的大明对倭国鞭长莫及,之所以如此笃定地让织信美子写下欠条,真正的目标还是海禁。

    根据徐晋估计,眼下张璁和桂萼两人恐怕已经从金陵动身赶往京城了,史上的杨廷和一党就是被这两人干翻的,所以两人一旦被调回京任职,相信杨党距离倒台也不远了,也就是今年,或者明年的事。

    当杨廷和这些顽固老臣被扫除掉后,正是推进解除海禁的绝佳时机,只要海禁一开,倭国人肯定趋之若鹜地跑来大明做生意,织信家族自然也不会例外,嘿嘿,到那时你织信家族想跟大明做生意可以啊,先把欠银还了吧。

    如果织信家族敢不还钱,徐晋倒是不介意组建一支水师到倭国逛上一圈,以倭国目前一盘散沙的混乱局面,估计只需五千装备燧发枪的精兵便可轻松横扫掉。真的到了那会,徐晋要的可就不是几座银矿那么简单了,殖民地估计会是倭国的归宿。

    当然,出兵只是备案,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如今的大明内部还很潺弱,很多问题急需要解决,待全国清丈土地和开放海禁这两件事落实后,相信大明的财政会迅速改善。

    金钱不是万能,没有金钱却是万万不能,只要国库充实了,那便一切都好办,要组建一支强大的水师自然也就不在话下了。

    ……

    缴获的财货已经全部装好船,第二天一早,徐晋便率着由数十艏大小船只组成的船队,浩浩荡荡地出发,返回东台县。

    在离开东沙岛之前,徐晋命人把岛上的防御工事全部摧毁,五门火炮也拆卸运走,就连岛上的山洞都炸塌了,免得再有海盗跑来东沙岛盘踞为害。

    徐晋也信守承诺,释放了崔水丸等二十八名倭人,而且给他们留下了一艏双桅的帆船,还有二十八把刀剑,只不过这些刀剑都是从海盗手里缴获的杂牌货,有的刀刃已经坑坑洼洼了。

    “草他老母的,那个明官就是个吃人不吐骨的恶鬼,什么垃圾玩意!”一名倭国武士看着手中这柄像锯子一般的破刀,禁不住破口怒骂,狠狠地把破刀砸在地上,结果这破刀干脆断成了两截。

    崔水丸手中的刀虽然没有豁口,不过却是锈迹斑斑,就这玩意对方还卖一千两,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崔水丸长叹一声道:“大伙上船吧。”

    这时徐晋所率领的船队已经消失在海平线后,崔水丸等垂头丧气地登上了那艏双桅帆船,升起船帆离开东沙鸟,向着东面的大海进发。

    尽管明白家主不可能同意给一百万两赎回美子小姐,但是崔水丸还是决定回一趟织信家族,至少美子小姐被明国官员扣压的事必须告知家主,或许可以通过外交途径解决呢?

第562章 风暴

    接近傍晚的时候,也不知打哪儿跑来了一片乌云,它遮住了午后明媚的阳光,并且像磁铁一般牵引着更多的乌云到来,天色也随之变得昏暗,而且越来越暗,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宛若瞬间由昼入夜。

    黑沉沉的天空就像一只巨大的铁锅,倒扣在大地的上方,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当一道惨白的电光刺破天穹时,滂沱大雨便使尽洪荒之力倾泻而下。

    哗啦啦……

    在怒风疾雨的挑衅下,本来平静的大海也变得狂暴无比,滔天的巨浪倾刻淹没数百米的滩涂,挟着雷霆之威拍打在范公堤上,溅起近十米的水墙,骇人非常。

    西溪巡检司所在的河口,河水甚至被巨浪逼得倒流了,水位迅速地升高,停泊在这里的数十船只被冲得东倒西歪。

    东台县城。

    徐晋一袭青色的五品官袍伫立在窗前,看着窗外像瀑布一样的檐流,不禁暗暗庆幸自己回来得及时。

    话说徐晋今天早上率着船队离开东沙岛,先把缴获的财货运回西溪巡检司,接着又花了近半天时间才用马车把这些财货运进东台县城,结果刚回到住处不久,这场狂风暴雨就接踵而至了,不可谓不幸运。倘若在海上遇到这样一场可怕的风暴,那可真够呛的,弄不好会全军覆没。

    此时门帘掀起了,两名穿着桃红色掐牙背心的俏丫环轻盈地行了进来,两张如描似画的脸蛋儿竟像同一个模子出来,轩轾难分,让人赏心悦目。

    本来徐晋这次巡视东台县并没带上初春和初夏这两株小白菜,而是让她们留在扬州城,只是两人得知老爷在东台县遇上倭寇后十分担心,于是便怂恿二牛带她们来了东台县,不过当她们赶到时,徐晋已经出海去了东沙岛。

    初春和初夏行到徐晋身后,异口同声地道:“老爷,热水准备好了,该沐浴更衣了。”说完相视一笑,见到老爷平安归来,两妮子显然都十分开心。

    美丽的事物总是能带给人们愉悦的视觉享受,当徐晋从窗外收回目光,见到俏立在身后的两名俏婢时,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微笑着张开双臂,配合地脱掉了官袍……

    三月初十傍晚,一场狂风暴雨席卷东台县,这是一场来自大自然的风暴,而早在三天前,一场缉私的风暴早已在东台县肆虐开了。

    朱纨无疑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就在东沙岛运回走私赃物的当天,他便着手调查赃物的来路了,短短三天就抓了几十人,既有商贾士绅,也有在职的官差。所以现在的东台县是风声鹤唳,所有参与过走私的商贾士绅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哗啦啦……

    外面的狂风暴雨还在疯狂肆虐着,东台县首富郑家的大宅门户紧闭,门外两尊威武的石狮子,大嘴里汪汪地吐着水柱。

    此时,一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从大雨中急急走来,用力拍响了郑家的朱漆大门。郑家的门房忐忑不安地把大门打开了少许,当看清门外来的不是大队衙役时,不由暗松了口气。

    “陈思盼醒了!”门外那人也不进门,没头没脑地丢下一句话便转身走入了大雨中,继续去通知下家。

    门房机灵灵地打了寒颤,急忙把大门关上,然后撑着伞飞跑进内宅告知家主郑世荣。

    约莫半小时后,郑家家主郑世荣带着奴仆行色匆匆地离开了郑府,冒着狂风暴雨出城,乘小船由运河急急赶往扬州城。与此同时,东台县另外两家大户,赵家和李家家主也先后离开东台县,冒雨连夜赶往扬州城。

    ……

    东台县的县衙大牢黑暗而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霉味和屎尿的骚臭,苍蝇和蚊子大摇大摆地飞来飞去,估计除了老鼠和跳蚤外,没有哪种生物喜欢生活在这里,织信美子自然也不例外。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言而无信的王八蛋,姓徐的无耻狗官,你会不得好死的,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织信美子愤怒无比地喊叫着,并且暴力地踢击牢房的铁门。

    尽管早就有被关押的心理准备,但让织信美子始料不及的是,那个口口声声说会款待自己的无耻明官,竟然把自己关在这种肮脏的地方。

    “闭嘴!”狱卒显然被吵得恼火了,隔着铁栏栅猛捅了织信美子一记水火棍,后者当场被捅得跌坐在地,双手捂着小腹恶狠狠地盯着狱卒。

    狱卒被不由大怒,抄起水火棍便劈头盖脑一顿抽打,一边打还一边恶趣味地骂道:“倭国来的臭骚娘们,还敢跟老子耍狠,老子抽不死你,我捅……嘿嘿,我捅捅捅!”

    狱卒一开始只是为了泄愤,但当他发觉这个倭女竟然长得如此标致,而且身材也很诱人时,这货的眼神便变得猥琐起来,水火棍专挑织信美子的敏感部位落手,嘴里还说些下流的话来助兴。

    织信美子以奇怪的姿势蜷缩着,双手护住头脸等要害,阴冷得像刀锋般的双眼,透过手臂间的缝隙紧盯着狱卒的咽喉。

    正当织信美子准备跃起,一把捏碎狱卒的咽喉时,昏暗的牢房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原来有一行人提着两盏灯笼行了进来,为首者正是东台县令朱纨。

    “牛禄,你干什么?”朱纨大声喝斥道。

    牛禄就是那名狱卒,这货还不知自己刚从鬼门关外走了一遭,把水火棍从铁栏内抽了出来,讪讪地道:“县尊大人,这个倭国女犯人不安份,大吵大闹踢门,还辱骂钦差徐大人,小的便忍不住教训了她一顿。”

    朱纨皱着眉瞥了铁栏后的织信美子一眼,便带着手下的衙役径直行过,来到另一间独立的牢房中。

    这间牢房要干爽洁净很多,甚至还有床铺蚊帐,此时东沙岛的海盗头子陈思盼便躺在床上。四名负责看守的锦衣卫对着朱纨微拱了拱手,便自觉地退到一旁。

    陈思盼看上去十分虚弱,但眼睛是睁着的,看到凑近前的朱纨还不屑地冷哼一声。

    朱纨沉声道:“陈思盼,本官劝你还是马上招供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陈思盼轻蔑地道:“废话少讲,要杀要剐释随尊便,老子混这行几十年,向来信义当头,你别想从老子嘴里问出一个名字来。”

    朱纨面色一沉,怒道:“冥顽不灵!”

    旁边一名锦衣卫嘿嘿笑道:“朱大人,这贼厮也就是身上有伤,等过些时日稳定了,让他尝尝我们锦衣卫的一百零八种酷刑,定然不会再嘴硬了。”

    陈思盼不屑地呸了一口道:“狗屁,有什么手段尽管使来,老子皱一下眉头就不姓陈。”

第563章 扬州卫

    海盗头子陈思盼十分硬气,朱纨终究未能问出什么来,最后只能悻悻地离开。然而,正当朱纨再次经过的时候,织信美子拖着脚镣猛撞在牢房的铁栏栅上,发出咣当的一声大响,朱纨和身边的衙役均吓了一惊。

    织信美子的额头撞破了,淌着鲜血,愤怒地对着朱纨喊道:“告诉你的上官,他要是不给我换地方住,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哎哟,倭国臭娘们,找死是吧,敢威胁咱们县尊大人。”名叫牛禄那名狱卒神色狰狞地抄起了水火棍。

    朱纨摆了摆手制止住狱卒,淡然道:“本官会替你转告徐大人。”说完径直行出了牢房的大门。

    作为自小接受儒家思想熏陶的圣人门徒,朱纨并不认同徐晋这种“绑架勒索”的行径,不过,朱纨既然能支持开海禁,自然也不是食古不化之人,倘若织信家族真的能拿出一百万两银子来赎人,对财政拮据的大明来说无疑是一件雪中送炭的的大好事。

    一百万两银子啊,相当于大明年度财政收入的四分之一,也不能知可用来干多少实事呢。譬如五百营使用那种新式火器燧发枪,要是能大量制造,沿海卫所的官兵人手一杆燧发枪,又何惧倭寇和海盗来犯?

    朱纨亲身经历了西溪巡检司港口之战,以及东沙岛之战,所以对燧发枪这种新式火器的威力印象深刻,不过,从戚景通那打听来的燧发枪造价也让朱县令绽目结舌,因为一杆燧发枪竟然要花费十两银子,比传统的火铳贵了五六倍。

    朱纨离开后,牢房里的光线又昏暗下来,由于县尊大人的态度,狱卒牛禄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用水火棍教训织信美子的想法。

    一直战战兢兢地躲在角落处的两名倭国妇人上前扶住织信美子,其中一名妇人拿出手帕替她轻轻擦去额头上的血迹,一边低声劝道:“美子小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这又何必呢。”

    “若是被关在这里,我没办法逃得掉!”织信美子淡淡地道,别看她刚才撞在铁栏上那一下很猛,事实上用力的是肩部,额头只是故意磕破了一点皮而已。

    “美子小要逃走?”两名倭国妇人轻声惊呼。

    织信美子冷冷地瞥了一眼外面的狱卒牛禄,她们用的是倭语,所以也不怕被狱卒听见,点了点头道:“是的,家里不可能拿出一百万两来赎我,所以我必须得靠自己。”

    两名倭妇年脸色苍白地对视一眼,她们原来便是织信家族的婢仆,只是被织信横二当成礼物送给了海盗头子陈思盼罢了。

    “放心,我会带着你们一起逃的,回去后你们就是本小姐的贴身婢女。”织信美子许诺道。

    两名倭妇殷喜跪倒:“我们一定全力协助美子小姐。”

    正所谓刚不可久,柔必能守。菲菲细雨能连绵近个月,若是滂沱太雨一般不会持续太久,雨势越急越猛,注定肆虐的时间便越短暂,所以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在天黑之前就结束了,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刚沐浴完毕的徐晋显得更加唇红齿白了,此时正穿着一身玉白色的长衫,安静地坐在书案后写奏本,初夏在一旁帮忙磨墨,而初春则去准备晚饭了。

    徐晋自己也没料到,自己到了直浙,这清丈土地的工作还没展开,结果上的第一封奏折竟然是替五百营请功。

    西溪巡捡司一战,五百营斩杀大内宗设手下倭寇过百之众,俘虏倭船一艏;东沙岛之战,剿灭海盗陈思盼一伙,斩杀数百人,俘虏一百多人,缴获大量的船只,还有价值近三十万两的财货;东沙岛二战,斩杀织美子手下倭寇四百多人,缴获价值近四十万两的财货。

    毫无疑问,以上这些加起来可算得上是一笔巨功,全营官升一级都不为过。亏待谁也不能亏待自己人,所以徐晋第一时间便写奏折给麾下请功,顺势提议扩编五百营,以及着手制造第二批燧发枪。

    话说当初成立五百营的借口是试用和操练新式火器,而且是小皇帝朱厚以裁撤各地镇守太监为代价,这才获得了内阁的通过。

    如今五百营牛刀小试便获得如此辉煌的战绩,此时提出扩营自然便顺理成章了,而且,朱厚当初建立五百营的目的就是为了重建神机营,所以这小子绝对会举双手双脚赞成。

    另外,由于燧发枪造价昂贵,所以朝臣都反对继续制造,如今燧发枪初战便立下大功,有力地证明了它的威力非凡,再加上缴获了近七十万两的财货,此时徐晋提出制造第二批燧发枪,那些反对的大臣自然不好再继续阻拦了,相信管钱袋子的户部尚书孙交也会很乐意支持的,毕竟徐晋才到江南就给国库创收了七十万两银子。

    说到燧发枪的造价,也是徐晋始料不及的,当初他跟小皇帝朱厚聊起时,觉得造燧发枪的成本应该不会比传统的火铳高很多,结果这燧发枪制造出来了,造价竟要十两银子,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十两银子若按照购买力,搁现代也相当于一万块大洋了。

    一开始徐晋还以为赖太监虚报造价,结果亲自一算,还真要这么多。燧发枪的枪管长达一米多,必须得使用精铁,四十八斤生铁炼成八斤熟铁,所以光花在铁料上的钱就得四两银子。另外还有工价,光是钻膛就得花三十天,整支枪制造完成得两个月,若再加上燧石、击锤、板机等零件钱,木料、炭料等耗费,十两银子只多不少。

    要知道十两银子足够普通的数口之家使用一两年了,现在只能用来造一支燧发枪,也难怪那些大臣会肉痛,不同意继续制造的。

    所以徐晋离开京城之前便交给了何班头和柳班头一个任务,务必在不影响质量的情况下,把燧发枪的造价降下来,能降到四五两银子就差不多了。

    徐晋写完奏本后仔细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有错漏,这才吹干墨迹合起来,又抽出信笺准备写家书,不知不觉离京近个月了,怪想念家中妻儿的。

    正在此时,初春却走了进来道:“老爷,朱县令来访,在前面客厅等候。”

    朱纨落黑了还跑来,估计是有重要的事情,于是徐晋便搁下笔让初夏收拾,自己快步去了前面客厅。

    当徐晋来到前面客厅,发现除了朱纨,还有一名陌生男子,这名男子一身灰布衣带湿,脚上的快靴也沾满了泥浆,看样子是冒雨赶了远路。

    朱纨见到徐晋便连忙道:“此人乃王公(王守仁)的家仆,刚赶到东台县,事关重大,所以在下便立刻带他来见子谦兄。”

    “小的参见钦差大人,此处有我家老爷的一封密信。”那家仆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书信递给徐晋。

    徐晋接过检查了一遍,发现漆封完好,便点了点头问道:“王大人可有带话?”

    仆人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徐晋便让二牛带他下去休息,这才拆开信件细看,一对剑眉瞬时蹙了起来。

    朱纨很想凑过看一眼,但还是忍住了,毕竟事关重大。徐晋看完信,随手便递给了的朱纨道:“子纯兄不妨也看看。”

    徐晋如此信任,朱纨不由心中一暖,郑重地接过信笺一看,瞬面现怒色道:“竟然是扬州卫!”

    前几日徐晋写了信给老王,还附了一张所缴获火器的编号,让老王帮忙查一查出处,结果显示这些走私的火器竟然出自扬州卫。

    “子谦兄打算怎么处置?”朱纨面色凝重地问。

    扬州卫就驻扎在扬州城东郊的运河边上,是扬州府最重要的地方卫所。

    徐晋淡道:“自然是拿人查办,该撤职的撤职,该砍头的砍头,明天我会动身回扬州,这里的事便托付给子纯兄了。”

    朱纨拱了拱手道:“自当如此,不过子谦兄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了。”

    徐晋从容自若地一笑,毕竟见惯了大风浪,当初在山东连镇守太监罗祥都被他端了老窝,而且经他手抓的还有布政司这种一省大员,一个卫指挥使自然不放在他眼内。

    “存放在县衙仓库中的财货,子纯兄多费心,在南京户部派人来清点押运之前,绝对不容有失。”徐晋叮嘱道。

    朱纨郑重地道:“子谦放心,仓库的财物若少一个子儿,本官自刎谢罪。”

    徐晋拱了拱手:“子纯兄言重了,本官得着手准备一下,就不留子纯兄用饭了。”

    朱纨也不多言,拱了拱手便欲转身离开,忽然醒起一件事道:“对了,那个织信美子让我转告子谦兄,若不给她换住处,她便一头撞死,此女甚烈,头已撞破流血。”

    徐晋不禁皱了皱剑眉,点了点头道:“待会本官会派去看看。”

    朱纨闻言转身离去,徐晋把谢二剑叫来,吩咐他到牢房查看。尽管不认为织信家族会运一百万两来赎人,但万一真运来了呢,所以这个织信美子不能有事。

第564章 花魁大赛前夕

    嘉靖二年三月十一日,扬州城沐浴在朦胧的春雨中,泗水河畔扬柳依依,万千柳絮随风飘散,让这座繁华的古城更加的诗情画意。

    尽管淫雨霏霏,但扬州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就连各处酒楼客栈都人满为患,因为一年一度的江南花魁大赛将在明天,也就是三月十二日举行。

    江南历来便是脂粉佳丽地,每年的花魁大赛甩仅次于上元节的盛事,不仅豪商大贾趋之若鹜,就连士绅书生亦是乐此不彼。那些贩夫走卒当然更加欢喜了人气旺好赚钱嘛,兜售鲜花、小吃、饰物之类,一天的收入能抵上半个月。

    于是乎,人人都在往扬州城赶,结果整座扬州城便人满为患了,各处客栈连柴房和马厩都住了人,没地方住的只能住民居,又或者干脆在城外露宿了。

    花魁大塞将会在府衙外面的泗水河上举行,河上已经搭建起一座如莲花盛放般的舞台,届时候选的各大青楼美人将在台上一展姿容和才艺,而看官们可在两岸,又或者船上和桥上观看。

    明珠楼是扬州城中首屈一指的大酒楼,位于太平桥附近临河而建,气势恢弘,乃扬州城内较高的建筑之一。

    时值午饭饭点,明珠楼内座无虚席,入目所见皆是长衫飘飘的读书人,大部份都是附近书院的学生,也有其他地方赶来的文人墨客。所以满耳的之呼者也,酸子们高谈阔论,吟诗作对,好不热闹。

    大家谈论的话题自然离不开即将举行的花魁大赛,譬如哪家的姑娘姿容身材如何,哪家的姑娘新近又得大才子唐寅的赠诗,哪家姑娘最有可能夺得本届花魁……

    当然也有关心国家大事的书生在谈论其他,譬如皇上下旨在北直隶、山西、河南等多地推广种植红薯;又譬如朝堂之上正激烈的“大礼议”之争;又譬如今年新鲜出炉的殿试金榜,状元乃浙江慈溪人姚涞,而松江府华亭县才子徐阶为新科探花郎……等等。

    此外,奉旨钦差徐晋巡视东台县,与来犯倭寇狭路相逢,斩杀过百倭寇,乘胜追击之际又顺手剿灭盘踞东沙岛多年的一伙海盗。这也成为大家谈论的热门话题之一,甚至已经有好事者给徐晋起了个外号叫徐常胜。

    可不是,徐晋还只是一名生员的时候便率军对抗宁王,取得可圈可点的胜利;在山东主持赈灾恰逢白莲教作乱,又充任主帅镇压贼军,结果连战连捷,干净利索地扫灭了数万贼军;这次来到扬州才十天,仅靠着数百随行的护卫就灭了一伙倭寇和海盗,至今未尝一败,名副其实的常胜将军。明朝开国之后,文人出身能有如此战绩的,除了新建伯王守仁,就轮到靖安伯徐晋了,端的是允文允武的奇才。

    相比于明珠一楼大堂,二楼的雅座当然没那么喧哗,不过也相当热闹,这里已经被三大商帮包场了。

    只见二楼摆了九围桌子,晋商、徽商、闽商各占三席,彼此泾渭分明,火药味甚浓。明天就是见分晓的时候了,花魁大赛的结果将决定盐引的分配,在场都是有份均沾利益的大商贾。

    “许老板,鄙人听说钦差大人前段时间赠了一首新词给王翠翘王大家,听说此词非同凡响,连大才子唐寅和文征明都非常推崇,不知王大家可曾谱出曲子来?”一名徽商大笑着问,眼神却是得意洋洋地往晋商那边望去,炫耀的味道非常明显。

    徽商商会会首许栋春风满面,笑吟吟地道:“承蒙钦差大人抬爱啊,王大家日前已经谱出了曲子,只可惜却不肯让鄙人和王老板(副会首王直)先听为快。”

    “哈哈,钦差徐大人诗词冠绝大明,一首《葬花吟》惊艳绝伦,若再加上王大家在曲子上的造诣,简直是珠联璧合,这首曲子定然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这一届的花魁非王翠翘大家莫属了。来来来,大家干一杯,预祝王大家夺魁!”

    在座一众徽商纷纷举起酒杯,旁若无人地大笑庆祝,而另一边的晋商和闽商都气氛沉闷。

    晋商会首张允龄和副会首王瑶面色有些难看,之前在钦差的接风宴上,他们走了知府江平的路子,花了不少银子才争得让王绿珠在宴上表演的机会。王绿珠也很争气,从钦差徐晋那讨得了一首传世好词《蝶恋花》,谁知徐晋一转头便又赠了王翠翘一首《葬花吟》。

    这首《葬花吟》是经大才子唐寅口中传出的,张允龄和王瑶都是儒商,王瑶甚至有着秀才的功名,所以对诗词的鉴赏能力还是不低的,很明显,这首《葬花》才气横溢,比《蝶恋花》高出不是一星半点,王翠翘得了这首词,再加上她本人绝世姿容和歌曲造诣,如无意外,花魁是十拿九稳了。

    徽商如此得瑟,花魁大赛还没开始就提前庆祝了,闽商一派自然也极为不服气,会首李光头便冷笑一声,泼冷水道:“词好未必就唱得好,唱得好未必就能摘花魁,有些人提前庆祝,别到时翻了船自打嘴巴喽!”

    闽商们顿时大笑着附和,有人大声道:“可不是,到时咱们看看哪个的脸最肿。”

    李光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前些天他把小野百合分别送去了知府江运,以及盐运使施浩然的府上,两人都留小野百合过夜了。嘿嘿,小野百合的滋味没人比李光头更加清楚,这女人媚得蚀骨,绝对是个能让男人欲罢不能的床上恩物。江运和施浩然两人尝过后,不愁他们不偏向小野百合,明天的花魁大赛谁摘花魁还说不定呢。

    正在李光头暗暗得意之时,晋商中却有人皮笑肉不笑地道:“鄙人听说钦差大人在东沙岛剿灭了一伙海盗,还在岛上缴获了大量的走私货物。据说是有人勾结海盗头目陈思盼走私谋利,钦差大人极为震怒,已经命东台县令朱纨彻查,目前已经抓了不少人。嘿,有些人还是自求多福吧,小心有命挣钱没命花啊。”

    此言一出,不仅是李光头,就连许栋和王直两人都微微色变,李光头就不用说了,这货以前就是个盐枭,现在也在经营走私的勾当,甚至是半公开化的。

    至于徽商会首许栋和王直两人也在暗中做走私生意,由于地方的官绅普遍参与,层层的保护伞让他们有恃无恐。而现在不同了,朝廷空降了一名钦差,而且还是手握兵权,杀伐果断的钦差,若是被这位徐砍头抓到把柄,下场可想而知了,去年山东的“粮仓亏空案”可是杀得人头滚滚,整个山东官场几乎被一窝端掉。

    徐砍头狠人呀!

    闽商和徽商这边沉寂,晋商这边却是欢乐起来,大家举杯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第565章 和尚画像

    嘉靖元年三月十一下午。

    江南花魁大赛前夕,扬州城中热闹非凡,而扬州府衙后堂同样门庭若市,登门拜访扬州知府江平的士绅络绎不绝。只是这些士绅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有人神色凝重,有人忧心忡忡,亦有人怒形于色,更有人窃窃咒骂。

    骂谁?

    骂奉旨钦差徐晋,还有钦差副使夏言呗,骂他们卑鄙无耻,狼狈为奸,唱双簧坑害扬州府的广大士绅。

    原来就在今天中午时份,钦差副使夏言突然在各大城门张贴了一份文书,严厉斥责扬州府的士绅们以金银美色贿赂奉旨钦差,意图让钦差在清丈土地时高抬贵手,以便蒙混过关。

    这篇出自夏言之手的斥责文书辞藻华丽,骈散结合,读来朗朗上口,最重要是语气异常严厉,骂得那些行贿的士绅狗血淋头,文章的最后还言明,为以示惩戒,士绅们行贿所送的财物全部没收充公上缴,并且,将从这些人开始严格执行清丈土地。

    夏言这份盖了钦差印信的斥责文书一出,瞬时整座扬州城都沸腾了,热度瞬间盖过了即将在明天举行的花魁大赛。总算夏言还给这些士绅留了面子,并没有把行贿的名单和金额贴出来,要不然整座扬州城都要被这只“大瓜”炸裂了。

    底层的老百姓们兴高采烈的奔走相告,纷纷称赞两位钦差廉洁奉公,英明睿智。而那些被坑的士绅们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只能纷纷登门讨说法。

    当然,给这些士绅十个胆子都不敢跑去找钦差讨说法,他们只是跑去找知府江平,还有盐运使施浩然诉苦,希望这两位个头高的能出面找两位钦差交涉。

    府衙后堂的东花厅内,扬州知府江平心烦意燥地背着双手来回走动,双眉都几乎皱到一块儿了。自从钦差副使夏言中午时份贴出了斥责文书,跑来找他诉苦的官绅便络绎不绝,他连午觉都没睡,短短半个时辰已经接见了五批士绅,好不容易才把这些人安抚离开,还灌了一肚子的茶水。

    “大人,外面还有不少人等着您接见呢!”管家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江平烦燥地摆了摆手,当初他和施浩然还以为徐晋这小年轻很容易摆平,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玩了这么一手,还真够阴损的。这招欲擒故纵不仅坑了扬州府士绅们的大把银子,还让他们自投罗网,家中的田地若是没问题,试问谁会巴巴地送银子行贿?

    所以说,徐晋这招不仅捞了大笔银子,还不费吹灰之力就摸清了谁家有非法隐匿,或者侵占了土地,到时按照行贿的名单一查,绝对抓一个准!

    不过,这些都不是江知府烦燥的主要原因,毕竟隐匿侵占的土地被查出来,最多就是退还罢了,大不了再罚些钱银。但是,若勾结海盗走私的事情被查出,那就不是罚些钱银那么简单了,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啊。

    话说东沙岛走私的事江平亦是有牵连的,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其中,但却收受了诸如郑半城这些士绅的钱银,为他们提供便利,充当了走私的保护伞。所以,自从东沙岛海盗被徐晋剿灭,海盗头子陈思盼被抓的消息传回扬州,江平便一直寝食不安。

    就在刚才,江平接见了从东台县赶来的郑半城等人,得知海盗头子陈思盼苏醒的消息,所以便更加忐忑不安了。

    江平背着双手来回踱了一会步,便径直去了后面,换上一身便服从后门离开,往盐运司衙门而去。

    ……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大明寺占地面积极广,屋舍连绵,植满了各种花树,曲径回环幽深。主持慧静禅师的住处在寺庙中部,亦即是藏经楼的左近,院中道路石板铺就,在这阳春三月的时节,已有花木深深之意。

    此时,主持慧静禅师身穿袈裟,宝相庄严地盘坐在一棵菩提树下的蒲团上,而就在丈外摆开了两张桌子,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唐寅和文征明正分别坐在案后,各自为主持慧静禅师画像。

    四下里十分安静,除了偶尔传来的鸟鸣,便是唐伯虎作画时发出的沙沙声。唐伯虎用的正是从徐晋那学来的素描画法,炭笔落在纸上沙沙作响。

    唐伯虎本身在作画上的造诣就极高,自从跟徐晋学到了素描画法,又在其中浸润了几年,如今的水平便更高了,已经远远超过了徐晋这个半吊子师傅。

    只见唐伯虎UU小说,慧静禅师的庄严宝相已经跃然纸上,看上去惟妙惟肖,就跟真人一般,若是徐晋此刻在此看到,亦不得不抚掌赞叹,这老票客能混出若大的才子名头,靠的确是真才实学。

    再看另一边的文征明,这位与唐伯虎齐名的吴中四大才子,以书法和丹青见长,此时他正用传统的画法给慧静禅师作画像,看架势大有跟唐伯虎一较高下的意思。

    与素描的写实不同,传统的俏像画法更多地讲究神似。譬如流传至今的古代帝皇画像,一个个都是鼻直口方,庄严肃穆,而女性则是脸形圆润端庄,胸部平平,尽量地隐藏女性的曲线。

    此时文征明所作的画象便是如此,明显把慧静禅师的耳轮画大,而且耳垂也加厚加长了,笑容更加慈祥,让他看上去更加有佛性,就差没有在背后加一圈灿灿的佛光。尽管如此,文征明丹青上的造诣却也是不容置疑的,笔法极为老到,若是流传到后世的什么苏富比、佳士得拍卖会,估计拍个千万不在话下。

    “子畏兄的素描画法越发的精湛了,可喜可贺!”文征明见到唐伯虎快要画完了,于是凑过来观看,不由出言赞叹道。

    唐伯虎这老票客不由面露得色道:“在下浸淫此道数载,如今始觉登堂入室矣。”

    文征明性子平和纯厚,早就习惯了自己这位好友的狂傲,笑了笑退回去继续作画。

    这时端坐着的慧静禅师忍不住站起来,走到唐伯虎旁边一观,不由眼前一亮,双手合拾道:“阿弥托佛,唐公子果然名不虚传,此画甚妙!”

    唐伯虎哈哈笑着打趣道:“那是大和尚你卖相不俗啊!”

    “呵呵!”慧静和尚捋着极有卖相的长须爽朗大笑起来。

    邻桌的文征明也跟着笑了笑,忽然却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自己画的画像,又抬头仔细地端详了一遍慧静和尚。

    正在此时,一名僧人脚步匆匆地行了过来禀报道:“主持,盐运使施大人来访。”

    “请施大人到禅房稍候。”慧静禅师平和地道,那名僧人合拾一礼便退去。

    文征明微笑道:“既然有贵客来访,那我们便先行告辞了,画像画好了,改日再送与主持。”

    唐伯虎点了点头道:“本人这幅也得再修改一下,回头再送给大和尚。”

    文征明和唐伯虎都是科场失意之人,尤其是唐伯虎,向来恃才傲物,前些年从南昌捡回一命返回苏州后,更是不乐意再与官场的人接触,听闻盐运使施浩来访,立即便向慧静禅师告辞。

    慧静禅师也不挽留,客套了几句便让小和尚把两人送了出去。

    “子畏兄,你觉不觉得慧静禅师有点面善,似乎曾经在哪见过?”

    两人行出了大明寺,沿着石级下山,文征明一边行一边问。唐伯虎轻咦了一声道:“原来征明兄也有这种感觉啊,你觉得像谁?”

    文征明苦笑道:“像谁倒是说不清,反正就是有点面熟。”

    唐伯虎笑道:“也罢,既然想不起来又何必自寻烦恼呢,听说翠翘姑娘已经谱出了《葬花词》的曲子,咱们不如上门讨一杯酒喝,说不定还能先听为快呢!”

    两人一边闲聊着,一边下了山,往扬州城北门行去。

第566章 雷厉风行

    夏言显然对花魁大赛不感兴趣,在张贴了斥责文书后,马上便带人到府衙索取扬州府的户籍黄册和鱼鳞图册。负责主管的官吏故技重施,以种种的借口推脱阻挠,结果被五百营悍卒黑洞洞的枪口一指,顿时都乖乖地配合了。毫无疑问,有时暴力是解决麻烦最简单直接,而且行之有效的办法。

    夏言拿到黄册和鱼鳞图册后,立即便马不停蹄地展开土地清丈工作,而且是按照那份行贿名单展开的,谁行贿的银子越多就先查谁。先易后难,这是徐晋和夏言商量后定下的方针,等啃完这些硬骨头的地主大户,立下了典型,剩下的小鱼小虾就容易办了。

    三月十一日,夏言雷厉风行地展了土地清丈工作,扬州府的大地主们不敢明着反抗,但是却使出了各种小手段负隅顽抗,结果被夏言逮了几家典型,直接斩杀数名刁奴,又杖毙了两个配合造假地方小吏,于是所有人都老实了。

    从东台县回扬州城有近两百多里水路,徐晋是三月十一日天蒙蒙亮从东台县出发的,直到三月十二日上午才回到了扬州城外。

    尽管徐晋没有预先通知扬州城的官员,但当挂着玄黄团龙旗的钦差楼船出现在扬州城外时,城中的官员还是马上收到消息了。知府江平、盐运使施浩然率着一众地方官员急急迎了出城。

    “恭喜钦差大人旗开得胜,凯旋而归!”江平和施浩然两人率先走上前,恭敬地向着从船上下来的徐晋行礼。

    看着眼前这位从容自若,而且笑容和煦的徐钦差,一众官员士绅心情均是复杂难言,不管乐不乐意,此刻都只能挤出谄媚的笑容行礼,并向徐晋表示祝贺。

    徐晋看到来迎接的官员当中竟有几名武官打扮的,于是便微笑着问道:“这几位将军是?”

    为首那名武将连忙恭谨地上前施礼道:“扬州卫指挥使顾康明参见钦差大人。”

    “扬州卫指挥同知沐秩参见钦差大人!”

    “扬州卫指挥佥事李镗参见钦差大人!”

    徐晋心中一动,微笑道:“看来今天扬州城中文武齐聚,好不热闹呀。”

    施浩然现在可不敢对徐晋掉以轻心了,陪笑着解释道:“徐大人,万众触目的江南花魁大赛马上就要开始了,顾指挥他们也想凑凑热闹。”

    徐晋微笑道:“原来如此,那倒是省了本官一番功夫,来人把顾康明、沐秩、李镗三人拿下。”

    徐晋话音刚下,身边的锦衣卫立即如狼似虎地扑上前,抽出腰刀把扬州卫指挥使顾康明等三人擒住。

    在场官员瞬时面色大变,知府江平和盐运使施浩然亦是骇然后退。

    顾康明那十几名亲兵下意识地握住刀柄,结果腰刀还没来得抽出就被五百营的悍卒用燧发枪指着。

    砰……

    随着一声枪响,一名还想继续拨刀的亲兵当场中枪倒地,捂着血淋淋的大腿撕心裂肺地惨叫。赵大头举着还在冒烟的燧发枪,威风凛凛地狞声喝道:“都他妈的老实点,谁动谁死!”

    顾康明手下那些亲兵顿时都吓得不敢动弹了,除了中弹那个倒霉蛋在那惨叫,四下里死一般寂静。

    静寂了两秒,顾康明、沐秩、李镗三人才回过神来,又惊又怒地看着徐晋。江知府战战惊惊地问道:“徐大人,这……这是何故?”

    徐晋脸上的和煦笑容此时已经消失了,换上了一副冷峻的表情,淡淡地道:“本官在东沙岛剿灭了一伙海盗,缴获了大量走私财货,其中有一批火器,经查证,正是出自扬州卫。”

    此言一出,四下的官绅都骇然相顾,走私火器啊,这可是抄家杀头的死罪。

    顾康明三人均面色惨白如纸,大声叫屈道:“大人,我等冤枉,求大人明鉴。”

    徐晋淡淡地道:“你们是不是冤枉,本官自会查清楚,来人,先把他们押入府衙大牢关起来。谢佥事,戚千户,本官命你们率两百人火速赶往扬州卫接管营地,千户以上全部拿下待审,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任何人均不许离开营地,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谢二剑和戚景通立即点了两百悍卒,带着钦差信物火速赶往扬州卫接管营地,而顾康明、沐秩、李镗这三名扬州卫指挥官则被锦衣卫押走收监。

    堂堂一卫的指挥使(正三品),三下五余二就被解除武装收押,在场的官绅都噤若寒蝉,特别是那些身上不干净的,更是吓得两股战战。

    知府江平定了定神,愤然道:“岂有此理,顾指挥竟然连火器都敢偷卖,简直丧心病狂,胆大包天。”

    一众官绅都纷纷出言表达愤慨。

    徐晋淡然道:“江大人,此事还没有定论,是不是顾指挥盗卖火器还不得而知。”

    江平连忙道:“徐大人所言极是,下官失言了。”

    接下来,一众官员忐忑不安地陪着徐晋进了扬州城,然而,今天似乎并不是个黄道吉日。正当徐晋等人在街道上走着,街旁一家酒馆中忽然呼啦啦地跑出一群慌乱的人,这些人一边跑一边尖叫:“打死人啦,打死人啦!”

    人群跑出来后,酒馆中紧接着冲出一名混身血污的家伙,此人满身酒气,在街上撒腿就跑。

    “快拿住他!”江知府沉着脸大喝,数名在街边维持秩序的衙役立即便追上去。

    那名浑身血污的家伙显然是喝醉了,跑起来东倒西歪的,很快就被几名衙役围住,然而这家伙相当凶悍,竟然夺了一名衙役的配刀,刷刷两刀便砍翻了两名衙役,其中一个衙役还被劈掉了半边脑袋,鲜血脑浆洒了一地,场面惨不忍睹。

    “杀人啦!”四下的百姓吓得狼奔豕突,哭喊着四散。

    那名醉汉估计是被鲜血刺激到了,竟然凶悍大发,狂笑着杀向密集的人群,瞬间就有数人被砍倒在血泊当中,那些衙役竟吓得无人敢上前。

    徐晋面色难看无比,喝道:“赵大头,速速擒下此人。”

第567章 全城搜捕

    徐晋面色冷峻地沉喝一声:“赵大头,速速擒下此人。”

    赵大头急忙带着数名悍卒冲上去,不过谢三枪这小子速度更快,微弓着腰,就像一只猎豹般飞奔至那名醉汉的近前。此刻那名醉汉正挥刀杀得性起,嘴里叽哩呱啦地喊着些什么,见到谢三枪冲来,毫不犹豫地转身一刀劈来。

    谢三枪机灵地侧身躲过,啪的一记重拳击在醉汉的肩头,醉汉当场被打得踉跄几步,把街边一个卖早点的摊档撞翻了。

    醉汉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怒骂一声八嘎呀鲁,挥刀反扑谢三枪。谢三枪不由大怒道:“你他娘的,原来是个倭贼啊。”

    此时赵大头等人也赶到了,抽出腰刀加入了战团,对这名醉汉进行群攻。这名醉汉的武艺竟然不俗,虽然喝得醉醺醺的,一把刀却是舞得流光如织,稳稳地抵挡住赵大头等人的攻击,空着双手的谢三枪更是不敢近身。

    “快打,快打……打死这杀千刀的倭贼。”

    得知这名醉汉竟是个倭国人,街上的百姓都愤怒无比,远远地围在四周观看,一边咬牙切齿地顿足大骂。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那名醉汉虽然了得,但终究还是挡不住从四面八方攻来的七八把钢刀,身上连挨了数下,瞬时成了一个血人。

    谢三枪瞅准了机会,一记重脚踹在醉汉的后背上,后者当场一个饿狗啃死扑倒在地,赵大头和两名悍卒趁机扑上去将其死死地压住。

    那醉汉被压得动弹不得,红着双眼,像一头野兽般嘶吼狂叫,嘴里用倭语叽哩呱啦地大骂不止。

    “给老子闭嘴!”赵大头恶狠狠地对着醉汉的脸门踢了两脚,只听得卡嚓一声,醉汉的鼻梁当场塌陷了下去,整张脸血肉模糊,两瓣嘴唇都爆裂开了,门牙也掉了数颗。

    赵大头还不解气,对着醉汉的后背猛踩数脚,一边怒骂道:“大胆倭贼,老子入你祖宗的,竟敢跑到扬州城来撒野,真以为我大明没人了。”

    徐晋沉着脸行了过来,江平和施浩然等官员神色肃然地跟在后面,然而就在此时,被几名悍卒按在地上的醉汉突然像条游鱼般挣脱了控制,咆哮着一个箭步扑向徐晋。

    这名醉汉此时脸上血肉模糊,鼻子塌了,两瓣嘴唇爆开,看上去相当骇人,徐晋身后的官绅被吓得面如土色,有人甚至腿一软,当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砰砰砰……

    护在徐晋身边的几名亲兵果断地勾动板机,那名醉汉当场被打成了马蜂窝,扑通一声摔倒在两米开外,鲜血从身上的血洞汩汩地流出,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了。

    “吉……唔!”

    此时,街上已经围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一伙人混在围观的人群之中,神色急迫,其中一人刚喊出一个字就被旁边的同伴死死捂住了嘴巴,并且被拖着迅速退出人群离开。

    这一伙人脚步匆匆地离开现场,闪入一处无人的窄巷之中。那个先前被捂住嘴的这才神色悲愤地低吼道:“细川阁下,他们杀了吉村富代,他们杀了吉村富代啊。”

    这一伙正是隐匿在闽商李光头别院中的倭人,为首者名叫细川武殊,乃日本大名细川家族的商队头目。之前细川武殊手下一名隐者(吉川春代)在大明寺掳劫名妓王翠翘,结果中了谢二剑一记赤阳掌,最终伤重不治而死。而刚才被乱枪打死的醉汉正是那名隐者的弟弟吉村富代。

    话说吉村富代在他哥哥吉村春代被打死后,一直心怀仇恨,想找谢二剑报仇,只是一直被细川武殊压着,再加上谢二剑这段日子跟着徐晋去了东台县,吉村富代想报仇也找不着人,只能每天喝酒来麻醉自己。

    正好今天是花魁大赛的日子,细川武殊便装扮成李光头手下的仆从,准备一起去观看花魁大赛,谁知吉川富代却偷偷地溜去酒馆喝酒,喝醉后与店小二发生争执,戳了店小二一筷子,筷子从眼眶直刺入脑部,店小二当场便一命呜呼。

    吉川富代杀人后从酒馆逃出,正好遇上进城的徐晋一行人,于是便发生了后面的一幕。

    本来在谢三枪等人围攻吉川富代时,细川武殊已经带着人赶到了,只是担心暴露身份,所以只能看着干着急,最后更是眼睁睁地看着吉种富代被乱枪打成马蜂窝。

    此时,细川武殊面色冷峻,他并没有理会神色悲愤的同伴,沉声道:“快,回去通知其他人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出城。”

    此言一出,其他倭人都瞬间清醒过来,吉川富代暴露了倭人的身份,恐怕那个钦差马上就会下令封锁城门大肆搜查了。于是乎,一众倭人急急奔回李光头的别院,叫上其他人,取了兵刃和细软便从后门迅速离开。

    正如细川武殊所料,徐晋确实立即便下令封锁城门,搜查有可能潜入城的倭贼余党,瞬时之间,整座扬州城鸡飞狗跳,本来即将举行的花魁大赛也取消了,所人被命令待在住处,不许在街上胡乱走动。

    细川武殊等人的动作虽然快,但他们错就错在不应该还跑回住处拿兵器的,当他们再次赶到城门附近时,荷枪实弹的五百营悍卒已经接手了城防,城门正在缓缓关闭。

    细川武殊只好带着十几人急急退回去,一名倭国武士咬牙道:“细川阁下,要不趁着现在冲杀出城去吧?凭我们的战力应该能办到。”

    细川武殊冷静地摇了摇头,明军手中那种不用点火就能激发的火器让他极为忌惮,无论武功再强,正面硬碰显然只有死路一条。

    “走,跟我来!”细川武殊低喝一声,带着一众手下沿着窄巷左穿右插,这段时间他已经把扬州城内的道路都摸熟了。

    五百营毕竟人手有限,再加上戚景通和谢二剑带了两百人去接管扬州卫的营地,所以剩下的人封锁了城门后便没有多余人手搜城排查了,只能依靠县衙和府衙的捕快和衙役。

    别院中,李光头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心里把细川武殊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话说细川武殊一直是李光头走私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这次跟着李光头从浙江跑来扬州,就是为了帮助李光头夺得花魁大赛头名的,谁知花魁大赛还没开始便出事了,可把李光头恨得肠子悔青了。现在李光头只希望细川武殊等人成功逃出城,要是被钦差抓住,那他李光头也没好果子吃。

    嘭嘭嘭……

    院门被大力地拍响了,李光头定了定神,命人把院门打开,一队衙役呼啦地拥了进来,为首的竟是两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

    五百营分不出人手来,但锦衣卫却是分出了人手,更何况这种明显有油水捞的差事又怎么可能少得了锦衣卫?

    “谁是此间主人?”两名锦衣卫手执绣春刀神气地喝问。

    李光头连忙迎上前笑道:“鄙人便是,两位军爷有何贵干?”

    “有倭贼奸细潜入城中,我等替钦差大人之命搜查,若有人敢窝藏倭贼,与贼同罪!”

    李光头急忙摆手道:“军爷明鉴,鄙人乃闽商商会会首,向来遵纪守法,那敢窝藏贼人啊,官爷若是不信大可以搜查一番,鄙人一定全力配合!”

    李光头说着袖底下黄光一闪,偷偷地往一名锦衣卫的手中塞了一锭金子,那锦衣卫眼前一亮,不动声色地把那锭金子抖入衣袖中,手法纯熟,显然没少干这事。

    “搜,大家手脚利索点,不要碰坏了李员外家中的物品。”这名锦衣卫虽然收了金子,却也不敢敷衍了事,还是让衙役把别院前前后后搜了一遍,又把院中所有下人召集出来,确认过没有倭人,这才离开继续搜查下一家。

    李光头不由暗松了一口气,终算过了一关,但愿细川武殊那家伙没被抓住吧,要不然自己得赶紧跑路了。

第568章 痴人

    人间四月芳菲尽,在这个芳菲将尽未尽的暮春三月里,看着那一树残红,无疑是一件让人极度惆怅而伤感的事。当那一树残红落尽时,便是一年春天过去,春花易落,红颜易老,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

    一曲《葬花吟》唱罢,王翠翘怀抱着琵琶,出神地看着庭院中那棵残败的老桃树,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晶莹的泪珠顺着那张风华绝代的俏脸滑落,如断线珍珠般打湿了琵琶的琴弦。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王翠翘轻声低吟,任凭着泪水涟落,完全沉浸在忧伤惆怅之中不能自拨,忽然双颊生出一层潮红,捂住胸前吐出一小口殷红的鲜血。

    正哼着小曲行进院子的婢女秋雁,见状吓得把提着的食盒都扔了,飞跑过来扶住王翠翘,带着哭腔叫道:“小姐,你可别吓我,好好的咋就吐血了?”

    王翠翘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柔笑着道:“无碍,只是太过投入,忧思过度而已,吐出一口血来反而舒服了,不要大惊小怪的。”

    秋雁面色煞白,小姐常说一首曲子要想感动别人,那就必须先感动自己,所以她见过小姐在谱曲时流泪满面,也见过小姐在谱曲时傻笑不止,但吐血还是第一回。

    秋雁一边扶着王翠翘往屋里行去,一边忧心忡忡地道:“小姐,要不咱们不要再唱这首《葬花吟》了,奴婢真的很怕你唱一次就吐一次血,这人身体里的血金贵着呢,哪经得起不停地吐,吐着吐着,这人就没了。”

    王翠翘不由失笑道:“那就这么容易吐血了,我今天只不过是太过投入,再看到那株残红将尽的桃树,这才触景生情,触动了心脉。”

    秋雁把王翠翘扶到椅子上坐下,又斟了一杯热水递来,一边嗔道:“徐大人也真是的,写一首这么容易伤人的诗给小姐干嘛,这分明就是害人嘛。”

    王翠翘伸出纤指轻戳了一下秋雁的额头笑斥道:“之前我不欲向徐大人求诗词,你这丫头鸹噪个没完,现在人家徐大人主动赠我诗词,你这丫头反而又埋怨起来了。”

    秋雁吐了吐舌头道:“这首葬花词委实太伤感了些,光是念起来便让人愁绪满怀,再经小姐檀口唱出来,还不得让人听一次哭一次。”

    “你这丫头好的不学,拍马屁的功夫倒是学得挺滑的!”王翠翘没好气地轻嗔道。

    秋雁委屈地道:“小姐,奴婢才没拍马屁呢。”

    王翠翘轻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世上能伤人的不止是刀剑,情感亦能伤人于无形。一首欢快的曲子能让人愉悦,一首忧伤的曲子能让人低落。徐大人这首《葬花吟》委实……”

    王翠翘说到这里便沉默了,呆呆地看着窗外出神,她实在有点想不通,能写出《临江仙》这种浑厚磅礴之词的人,竟然写出《葬花词》这种忧伤细腻到极致的惜春伤怀诗词。

    秋雁见到小姐又看着窗外发呆,担心她又牵动心脉,连忙轻咳一声打断了王翠翘的神思,岔开话题道:“小姐,奴婢有两个消息,你要不要听?”

    王翠翘没好气地白了婢女一眼道:“别卖关子了。”

    秋雁笑道:“第一个消息小姐肯定会喜欢,徐大人从东台县回来了。”

    王翠翘闻言不由明眸一亮,脱口道:“真的?”

    秋雁捂着嘴窃笑道:“瞧瞧,被婢子猜着了吧?小姐心里肯定是盼着徐大人能赶回来听你的曲子。”

    王翠翘脸上微赧,作势便要赏秋雁一记爆栗,后者咯咯地笑着退了开去。

    话说在音乐这方面,王翠翘无疑是个痴人,不是白痴的痴,而是痴迷的痴,试问唱曲子能把自己唱得吐血的人,不是痴人是什么?

    在音乐方面,王翠翘无疑又是一个骄傲的人,正因为如此,当老对手王绿珠向她炫耀从徐晋那得了一首新词时,她便决定不向徐晋求诗词,但是,当她听了《葬花吟》之后,她便将骄傲抛诸脑后了,因为这首词深深地打动了她,让她情不自禁地放下了骄傲,接受了徐晋这首赠词。

    自从得了这首《葬花吟》,王翠翘便灵感爆发,没日没夜地谱曲子,为了更好了投入到歌曲创作中,她甚至让金妈妈给她租了这幢满园桃树的宅子,每天便在花树下谱曲,经过七天的努力,王翠翘终于把曲子谱出来了。

    正所谓高山流水,知音难觅。王翠翘自然恨不得立即把曲子唱给徐晋听,就好像一个单纯的小孩子,在暑假的时候买了一种新玩具,恨不得赶紧开学,然后把这个新玩具带回学校跟好朋友分享,向小伙伴们炫耀一般。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王翠翘对徐晋有特别的想法,仅仅是因为《葬花吟》是徐晋所作,她想验证一下自己谱的曲子能不能让原诗作者产生共鸣,如果连原作者也打动不了,那她的创作无疑是失败的。

    正因为如此,眼看着花魁大赛的日子一天一天临近,而徐晋还没从东台县回来,这几天王翠翘便颇有点遗憾失落,此时突然听到秋雁说徐晋已经回城了,自然露出欣喜的表情,结果被婢女秋雁取笑了一把。

    王翠翘没敲着秋雁爆栗,轻理了一下额前的刘海,问道:“第二个消息是什么?”

    秋雁叹了口气道:“花魁大赛取消了,不知几时才会举行。”

    王翠翘诡异地问:“为何取消?”

    “听说有倭贼潜入扬州城了,徐大人已经下令封锁城门排查,花魁大赛也临时取消。对了,小姐还是准备一下,估计很快就有官兵上门搜查了。”

    秋雁话音刚下,别院的大门便被嘭嘭地拍响了,金妈妈火急火燎地跑进来道:“乖女儿,官兵来搜查了,赶紧穿严实点,免得被那些大头兵揩了油。”

    秋雁急忙取来一件大麾给自家小姐盖上。

第569章 巨盗与名将

    扬州城本来就是一个繁华的通都大邑,常住人口仅次于两京,达到四五十万人之巨,再加上近日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花魁大赛的流动人口,眼下扬州城中恐怕有近六七十万人,全城排查的工作量无疑非常巨大。

    事实上,排查工作从上午展开,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才告一段落,然而却一无所获,流氓地痞和泼皮无赖等倒是抓了一大批,至于倭贼,则连贼毛都没搜到一根。

    徐晋详细询问过那家酒馆的目击者,证实那名被击毙的倭人进来喝酒时只打手势,显然并不会说汉话,只是后来喝醉了撒酒疯乱杀人,这才被识破。

    徐晋自然不相信一个连汉话都不会讲的倭人能有本事单独潜入扬州城,十有**还有其他同伙,甚至是有内应的帮助,否则早就被揪出来了。正因为如此,尽管眼下已经天黑了,徐晋依旧没有下令解禁,反而加派了人手在街上和城头上巡逻,以免倭贼趁夜色逃出去。

    唐伯虎乃吴中四大才子之首,他的书画作品眼下虽然还不显贵,但也是小有名气,愿意出高价向他求购字画的士绅并不在少数,然而这家伙却过得很寒酸,毕竟就他那种放浪不羁、得过且过的性子,估计家里有矿也会被他挥霍一空。

    文征明则不同,他为人温和稳重,出身官宦人家,其父文林还当过温州知府,所以文征明家资不菲,是个家境殷实的富家翁。于是乎,只要是两人结伴出游,衣食住行都是文征明买单,唐伯虎只带两条腿和一张嘴,譬如眼下两人下榻的客栈便是文征明出的银子。

    此时,客栈的房间内十分奢侈地点着了两根蜡烛,唐伯虎和文征明这两个年过五十的老男人正在烛光下共进晚餐。

    “征明兄,本来今晚你我应该在泗水河畔欣赏美女如云的,谁知这花魁大赛竟然突然取消了,委实让人不痛快。”唐伯虎一边饮酒一边发着牢骚。

    文征明细吞慢嚼地道:“城中潜入了倭贼奸细,待排查完毕,这花魁大赛还是会举行的,子畏兄又何必急在一时。”

    “征明兄,你说徐子谦这小子是不是倭寇克星?去东台县巡视遇到一伙倭贼,这才回到扬州城,竟然又遇到倭贼,敢情倭贼都让他遇上了。”

    文征明笑道:“我倒是希望他真是倭寇克星,把所有倭寇都扫灭,那咱们大明沿海便可安享太平了。对了,子畏兄,不如咱们改日登门拜访一下这位徐常胜徐大人?”

    唐伯虎轻咦了一声道:“征明兄此前不是不想拜访他吗?”

    文征明搁下碗筷,面有愧色地道:“之前见他肆无忌惮的收受地方官绅的贿赂,只以为是个财色之徒罢了,如今方知是误会。”

    唐伯虎哈哈一笑道:“不得不说,徐子谦这一手真是绝,那帮送礼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喽。”

    文征明摇头道:“徐子谦这一手确是高明,不过也太得罪人了些。”

    唐伯虎不以为然地道:“清丈土地本来就是得罪人的事,更何况徐子谦要是怕得罪人,当初又岂会首倡清田庄,他主持清丈京师土时甚至连外戚张家都板倒了。”

    文征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更加为之前的误会而感到惭愧,试问一个一心为国为民,不惧权威勋贵的正直清官又岂会肆无忌惮地收授地方官绅的贿赂呢。

    “据闻徐子谦这次在东台县还顺手剿灭了一伙盘踞在东沙岛的海盗,缴获了大量的走私财货,牵连甚广,今天徐子谦还没进城便把扬州卫指挥使、指使同知、指挥佥事都给逮了。此子做事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大丈夫行事理当如此,痛快,当浮一大白。”

    唐伯虎说完直接拿起酒壶咕噜咕噜地灌了一大口,他当年是苏州府的乡试案首,人称唐解元,本来应该在仕途上大有作为的,可惜卷入了科举舞弊案,被剥夺了功名,从此变得愤世嫉俗,所以徐晋秋风扫落般抓捕惩治贪官污吏的做法让他感觉十分爽。

    相对于唐伯虎的反应,文征明就要平和许多,甚至隐隐露出忧色,他是苏州本地人,所以对于本地士绅参与走私谋利的事司空见惯了,朝廷一旦严查起来,牵连会非常广泛。

    禁海,对于那些家资丰厚的士绅来说只是断了一条财路,但于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却是断了生计来源,生活将会更加困苦啊。

    唐伯虎几杯酒下肚,显然谈兴更浓了,又道:“话说徐子谦这小子还真有几分领兵打仗的本事,据说东沙岛那伙海盗盘踞多年,有近五百人,地方卫所多次围剿均无功而返,结果呢,徐子谦一来就把这伙海盗扫灭了,还活捉了海盗头目陈思盼。

    善恶到头终有报啊,想当年这个陈思盼在双屿一带作恶多端,一万官兵围剿都让他侥幸逃脱……咦,我想慧静大和尚像谁了。”

    文征明亦脱口道:“徐惟学!”

    话说十年前,浙江舟山双屿一带盘踞着一伙巨盗,为首者名叫徐惟学,人送外号鲨王,手下海盗达到三千之众,大小船只数百艏,俨然一支水师,势力之庞大让人瞠目结舌,就连地方卫所官兵和官员都忌惮他七分。

    这个徐惟学黑白两道通吃,表面是商人,实际是海盗,走私抢劫无所不为,在双屿岛上俨然是独立国王,在宁波府也敢当街杀人,地方官员无人敢管。

    然而,徐惟学的嚣张行径终于还是惊动了朝廷,时任浙江巡抚奉命率兵一万围剿,最终徐惟学一伙被扫平,他本人亦被处以凌迟,并且抄家灭族,手下的骨干全部砍头。陈思盼当年亦是徐惟学手下骨干之一,只是这家伙侥幸逃脱了。

    “嗯嗯,慧静大和尚确实有点像那巨盗徐惟学,只是那家伙十年前已经被凌迟了。”唐伯虎含糊地点了点头,显然已有了几分醉意。

    吃饭的时候谈论一个已经被千刀万剐,割成一块块肉片的巨盗,显然是一件倒胃口的事,所以两人很快又转移了话题,毕竟这世上长相相似的人多了去了。

    ……

    天色完全黑下了,徐晋居住的宅院灯火通明,有荷枪实弹的五百营悍卒在院中不时巡逻,毕竟有倭贼奸细潜入城,事关钦差大人的安全,王林儿自然不敢掉以轻心,所以今晚亲自带队负责值守。

    后院的大厅中,刚吃完晚饭的徐晋正在听戚景通回报扬州卫的情况。

    今天上午,谢二剑和戚景通率两百悍卒赶到扬州卫的营地,在出示了钦差的印信后接管营地,并且将副千户以上的军官都全部控制起来。一开始虽然有部份人不服气,但也没胆子动手造反,在见识了燧发枪的威力后,更是全部装了孙子。

    如今的扬州卫已经完全在五百营的掌控之下,所以戚景通便赶回城向徐晋复命。

    “大人,事情已经初步查清楚了,扬州卫一名百户已经承认那些火器是他盗卖的。”戚景通一边往嘴里塞着点心一边道,他午饭和晚饭都还未曾吃,饿得肚子直叫,所以徐晋让初春端来了一盘点心给他充饥。

    “就一个百户?会不会是顶罪的?”徐晋皱着眉道,那批被盗卖的火器虽然都是残次品,但数量可不少,甚至还有三眼铳等利器,他不太相信区区一个百户敢盗卖。

    “属下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那个小子硬气得很,死口咬定是他自己一个人盗卖的,还拍着胸口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戚景通说着还露出一丝欣赏之色。

    徐晋有点奇怪问:“老戚,你这是什么表情,欣赏那家伙。”

    戚景通嘿笑道:“还真有点……这小子武艺不错,竟然挑战小谢,虽然被收拾得很惨,但也打了小谢一拳,要不是顶着个黑眼圈怕丢脸,这会站在大人您面前回报的就是小谢了。”

    谢三枪那小子表情夸张地道:“不是吧,我二哥竟然被打黑了眼圈?”

    徐晋亦彼为意外,以二舅子的本事,出道以来只在那白莲教赵全手下吃过亏,而且还是对方两人联手的情况下,区区一个地方卫所的百户竟然有本事伤得了二舅子。

    戚景通笑道:“嘿,其实小谢只是一时大意罢了,那小子更惨,估计现在连他娘都认不得他了。”

    徐晋不由饶有兴趣地问:“那名百户叫什么名字?”

    “俞大猷!”戚景通答道。

    “什么!”徐晋霍然站了起来。

    “俞大猷啊!”戚景通愕然地看着徐晋。

    “走走走,马上出城去扬州卫的营地!”徐晋急吼吼地道。

    戚景通莫名其妙地摸了摸下巴,不明白大人为何对这个俞大猷如此看重。

    俞大猷,与戚继光并称为“俞龙戚虎”的抗倭名将啊,试问徐晋能不重视吗?

    徐晋在初春初夏服侍下换上公服,带上亲卫冒黑急急出城,骑马赶往扬州卫的营地所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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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介绍:
大明朝正德十二年冬,徐晋穿越到江西上饶县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童身上。这一年,史上最胡闹的明朝皇帝朱厚照正在边镇宣府游玩。这一年,江西宁王朱宸濠正暗中运作准备谋反。这一年,家徒四壁的徐晋寻求出路,最终选择考科举,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一路过关斩将,却一步步卷入了宁王朱宸濠造反的漩涡……明王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王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王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