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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明王首辅txt下载     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70章 情义

    扬州卫的营地位于扬州城东郊的运河边上,此刻营门紧闭,五百营的悍卒扼守着进出通道,数座箭楼上亦有荷枪实弹的悍卒在监控着整个营地,同时,还有十人一组的巡逻小队反复巡视,戒备相当森严。

    这时,一间营房的门慢吞吞地从里面打开,显然开门者在尽量放轻动作,以免发出声音,然而那扇老掉牙的门还是极不配合地发出低低的吱呀声,就好像一个响亮的大屁,生生憋成了婉转绵长的小屁。

    营房打开后,两名鬼头鬼脑的家伙从里面行了出来,然后乘着夜色往另一排营房摸去,结果刚接近就被发现了。

    “站住!”两名守在营房门外的五百营悍卒齐声冷喝,同时冷酷地举起了燧发枪瞄准。

    两名鬼头鬼脑的家伙立即十分识趣地站定,今日白天他们可是亲眼见识过燧发枪的威力,根本不用火折子点火,瞬间就能激发,指挥使那几名想反抗的心腹倾刻就被射杀了。

    “两位弟兄别误会,我们只是来给俞百户送晚饭的,麻烦通融些个。”这两鬼头鬼脑的家伙站在原地,陪笑着扬了扬手中提着的食篮和酒坛。

    话说这两人都是百户俞大猷手下的军卒,个子较高那名叫苏青,稍矮那名叫冯老六。

    “通融个屁,盗卖军中火器乃杀头重罪,没有上官命令,谁敢放你们进去,快快走开,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枪子可不是长眼的。”一名悍卒厉声喝斥道。

    苏青把提着的食篮递给了旁边的冯老六,摊开双手原地转了个圈,表明自己身上没有武器,又从兜里抠抠索索地摸出一把铜钱,估计有百来文钱,谄着脸道:“这是弟兄们凑的份子钱,实在是拿不出更多了,万望两位兄弟通融一二。正如这位兄弟所讲,盗卖军中火器是死罪,我们就是想最后送俞老大一程,也算是尽了一番手足之情。”

    苏青说完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后面的冯老六也是红了眼。

    两名悍卒犹豫地对视了一眼,作为五百营的精兵,他们的待遇优厚,每月二两银子的军饷从来都是定时足额发放的,战斗斩获的奖赏更是丰厚,譬如这次东台县数战,有份参战的弟兄平均都能拿到十两银子之巨,多的甚至上百两,所以根本不把区区百来文钱放在眼内。

    不过,在进入五百营之前,这两名悍卒也是地方卫所的军户,所以深知地方卫所军户的艰辛,非战时没有军饷,全靠种地自给自足,还要受上头军官的剥削和压榨,很多军户正是因为过不下去了,这才举家出逃,宁愿做流民黑户也不愿意继续当军户。

    “行了,你们进去吧,最多待一刻钟,不能再多,时间一到必须马上出来。”一名悍卒咬了咬牙低声道。

    苏青和冯老六大喜,感激地连番道谢,前者还把铜钱往悍卒手里塞。

    “行了,就这几个子儿留着自己花吧,老子还不缺这几个钱,赶紧的别磨蹭,要是被上官发现,老子吃不了兜着走。”悍卒撇了撇嘴把苏青塞过来的铜钱推开。

    苏青愕了一下,不过看对方的表情确实是不屑于拿自己这把铜钱,于是拱了拱手:“兄弟,谢了!”说完便和冯老六提着酒篮推门进了房间。

    “郭哥,这不会有问题吧?”

    待苏青和冯老六两人进了房间关上门,另一名悍府禁不住低声问道。

    允许苏冯两人进房间的那名悍卒正是五百营中的神枪手郭金雕,这货向同伴使了个眼色,拍着胸口道:“能有啥问题,待会如果被上官发现,老子扛着便是。话说这个俞大猷倒是好命,手底下有两个这么重情义的弟兄……”

    房间内,冯老六正把耳朵贴在门缝后偷听外面的讲话,待确定没异常,这才对苏青打了个手势。苏青立即轻手轻脚地把食篮和酒坛搁在桌子上,然后动手给一名绑在椅子上的青年解开绳索。

    这名青年约莫二十出头,生得虎背熊腰,浓眉大眼,一对虎目炯炯有神,皱着眉问道:“青蛇,你小子咋来了?”

    苏青长得高挑,手脚特别长,擅长奔跑攀爬和隐匿,是个相当出色的斥侯,人送外号苏青蛇,他和冯老六均是俞大猷的生死弟兄。

    “俞老大,我和老六给你送晚饭,你看,还有酒!”苏青一边给俞大猷解开绳索,一边大声地道,紧接着又凑到俞大猷的耳边低声耳语:“老大,盗卖火器是死罪,咱弟兄们商量过了,待后半夜就动手,先放火制造混乱,然后再乘机抢船顺流逃出大海。”

    俞大猷闻言神色一变,沉声道:“万万不可!”

    “为什么,盗卖火器可是死罪,难道老大要留下来等死?”

    俞大猷狞声斥道:“老子就是砍头也不去当那劳什子海盗,你们也不准当!”

    苏青不由急道:“老大,别犯傻了,当海盗也比当种地兵强啊,最多咱们不劫掠大明的百姓,只抢那些不法商人和盗寇好了。”

    “那也不行,老子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又岂能做出自甘坠落,让祖宗蒙羞的事来,青蛇老六,老子警告你们,再敢提出海为盗的事,老子便与尔等恩断义绝,听到没有!”俞大猷声色俱厉的低声道。

    苏青和冯老六顿时眼圈都红了,前者捏着拳头道:“俞老大,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砍掉脑袋啊。”

    俞大猷放缓语气道:“行了,老子一条命能换回弟兄们几十条命也是值了,别废话,青蛇老六,听我的,此事就此打住,不要再提,以后好好过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就带着家人当流民去吧,但要记住,绝对不能当海盗,否则老子做鬼也不会原谅你们。”

    冯老六和苏青两人扑通跪倒在地,流着眼泪低呼:“俞老大,是我们害了你啊!”

    俞大猷亦禁不住眼圈微红,拿起酒坛直接拍开封泥灌了口,然后递给苏青道:“来吧,喝完这一口就赶紧滚吧,也算是送兄弟我最后一程了,不要再来。”

    一刻钟之后,苏青和冯老六两人红着眼,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房间,随着两人走远,一条人影轻如落叶般从屋顶跃了下来,赫然正是谢二剑。

    谢二剑摆手制止住要行礼的郭金雕和另一名悍卒,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锁着的房门。正在此时,营地外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营门随即打开,一行人打马进了营地。

    谢二剑连忙往营门方向跑去,这个时候能轻易让五百营悍卒打开营门的,除了自己的妹夫徐晋就没谁了。

第571章 枭首示众?

    房间门再次哐当一声打开,俞大猷还以为手底下那帮弟兄又来了,结果进来的却是那两名负责看守的五百营军卒,不由生出一丝不安来,吭声道:“干什么呢?大晚上的也不让人安生。”

    郭金雕哂笑道:“哎哟,就你这死囚还妄想安生,安息还差不多,走吧,钦差大人亲自连夜提审,奉劝你还是老实交待吧,免得连累家人。”

    俞大猷不由微震,没想到那钦差竟然连夜赶来提审自己,看来对此案确实相当重视,定了定神沉声道:“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该交待的都交待的,罪不及家人。”

    “嘿嘿,这话你还留着给向钦差大人讲吧,至于罪及不及家人,自是咱大明律法说了算。”郭金雕解开俞大猷身上的绳索,押着他离开的房间。

    此刻,中军大堂里灯火通明,借着亮得如同白昼的火光,徐晋发现二舅子的左眼角确实有点瘀青,只是看起来并不算严重。谢二剑有点恼火地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四弟谢三枪,大声喝道:“把人押进来!”

    话音刚下,俞大猷便被押了进来,低着头跪倒在案前,沉声道:“罪囚俞大猷参见钦差大人。”

    徐晋平静地道:“抬起头来。”

    俞大猷缓缓抬起头,当看到端坐在案后的徐晋时,不由微微一愕,虽然早就听说这位钦差徐大人很年轻,没成想竟年轻到这种程度,估计也就二十左右,比自己还小些,而最让俞大猷奇怪的是,这个徐大人有些脸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谢三枪看到抬起头来的俞大猷,差点失笑出声,原来后者的脸此刻青一块紫一块,嘴唇肿得像两根香肠,眼睛也一只大一只小,确实比二哥惨多了,显然被修理得不轻。

    徐晋皱了皱剑眉,大约是五年多前,他和小婉卖掉祖田到了上饶县城求学,买下了俞大猷叔父那座宅子,当时便见过俞大猷一面,这小子还十分拽地警告自己不要占他叔父的便宜。只是如今时隔五年多了,少年人的模样本来变化就大,再加上这小子脸上青肿,实在瞧不出相似的地方来。

    “你叫俞大猷是吧?”徐晋有些不确定当年那个少年是不是眼前这一个。

    “罪囚是叫俞大猷!”

    “根据军籍上的记录,你应该是福建泉州府人氏,你父俞元赞亦是泉州卫的一名百户,为何你会成为扬州卫的百户?”

    俞大猷大声答道:“回钦差大人,属下在泉州卫期间侥幸斩杀来犯倭寇十人,因功升为百户,由于泉州卫暂没缺额,所以前年调到扬州卫任职。”

    此言一出,屋内的五百营悍卒不由都肃然起敬,正如官场看重资历和出身,军人看中的却是军功,斩首十级放在五百营中也算是佼佼者了。

    徐晋点了点头道:“斩杀倭寇十人,也算得上是个英雄好汉,但为何要做出盗卖火器给倭人此等腌事来?”

    俞大猷低下头沉声道:“本人缺钱银使用,一时糊涂犯下大错,愿意一死谢罪。”

    徐晋不由怒道:“幸好那些火器还没流入倭人手中,否则你死十次也不足以谢罪。俞大猷,这些火器果真都是你盗卖的,可还有其他同伙?”

    “的确是我一人盗卖的,与其他无关!”

    徐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淡道:“那本官问你,你一共盗卖了多少件火器,得银几何,银子现在何处?”

    俞大猷明显愕了一下,支吾道:“具体盗卖了多少本人记不清了,反正库房中淘汰的火器我搬了两三成,得银八两五钱,全部花光了。”

    赵大头禁不住破口骂道:“王八蛋,一支火铳造价二两银子,三眼铳四银子,地雷一分银子一颗,二十多杆火铳,三杆三眼铳,十二枚地雷……你告诉老子只卖了八两五钱银了!”

    “都是些残次器,已经没有用了,跟废铁价钱差不多。”俞大猷红着脸分辨道。

    徐晋沉着脸道:“你把这些火器卖给谁了?”

    俞大猷立即答道:“扬州城中一个叫二狗子的泼皮,不过此人拿走了火器后便不见了踪影,本人再也没见过他。”

    徐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俞大猷,淡道:“俞大猷,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老老实实坦白,如果火器不是你盗卖的,本官可以饶你一命。”

    在徐晋利剑般的目光注视下,俞大猷只觉如山的压力扑面而来,不由头皮阵阵发麻,强自镇定道:“钦差大人,火器确是本人盗卖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人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徐晋不由大怒道:“好,那本官便成全你,来人,把状子给他签字画押,明日午时在营门外斩首示众。”

    徐晋一声令下,负责文书记录的小吏便把写好的罪状子送到俞大猷面前,后者咬了咬牙,提笔签字并按下了掌印。

    那名小吏将状子送到徐晋案前,恭敬地道:“钦差大人,犯人俞大猷已经签字画押!”

    徐晋似乎余怒未消,猛地一拍桌面喝道:“拖下去杖三十军棍,明日午时三刻枭首,尸首县竿示众七天,以儆效尤。”

    两名悍卒立即如狼似乎地扑上去把俞大猷拖出门外,后者也不反抗,硬是挨了三十军棍,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

    “这家伙倒是硬汉子,竟然连哼都不哼一声。”当俞大猷被打完抬走后,谢三枪忍不住佩服地道。

    谢二剑亦露出欣赏之色,问道:“大人真的要砍了这家伙?”

    徐晋淡淡地道:“这小子倒是有情有义,不过,本官倒是想看看他手下那帮弟兄是不是也对得起情义两个字。”

    如果那批火器确是俞大猷盗卖的,徐晋自然不管他是什么史上抗倭名将,照砍不误,不过根据谢二剑偷听来的话,其中显然另有隐情。

    谢二剑和戚景通闻言暗松了口气,五百营马上就要抗营了,两人显然都看中了这个俞大猷,这种有本事又重情义的弟兄毕竟十分难得,砍了实在可惜。

第572章 同流合污

    是夜,尽管才戌时(晚上八点),整座繁华的扬州城却已水静河飞,就连城中的各大堵坊和青楼都乌灯黑火了,被蒙蒙春雨洒得湿漉漉的街头上,不时可见到巡逻而过的官差和更夫。

    盐运司衙门后堂的内厅中,两淮盐运使施浩然坐在太师椅上,肥硕的屁股和圆滚滚的肚腩让他看起来像一座肉山,而坐在另一张太师椅上的扬州知府江平则是另一座肉山,只是小了一号罢了。

    屋外的春雨虽然细细,但夜很静,细小的雨丝落在屋顶上仍然能听到淅淅的声响,伴着杯中虎丘茶所散发出来的清香,本是一份难得的闲情逸志,然而厅中两人却明显的各怀心事。

    “咱们的钦差大人还真是兢兢业业呀,大晚上的还往城外赶,看来走私火器一案是有眉目了。”施浩然端起茶杯轻抿了口道。

    江知府心里暗暗发苦,徐晋越是兢兢业业,他便越是胆战心惊,害怕最终会查到他头上啊,毕竟那些参与走私的地方士绅平时可没少给他孝敬,当然,施浩然这个盐运使收受的好处更加多。

    “施大人,如今海盗头子陈思盼落在钦差的手上,这该如何是好?咱们宜早作应对啊。”江知府终于忍不住直言问道。

    其实昨天见完东台县来的郑半城等士绅,江平便找过施浩然商议对策,不过这老狐狸却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施浩然又抿了一口茶,这才淡定地道:“江大人并未曾直接参与走私货贸,又何必惊惶失措呢?”

    江平不由苦笑道:“施大人,咱们平日可没少拿好处,本官是担心那些士绅会把咱们供出来啊。”

    施浩然淡笑道:“都是懂事的人,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他们自会晓得的。”

    江平再次苦笑道:“话虽这么说,可若是有不懂事的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施浩然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鄙夷,淡道:“那江知府可有对策?”

    江平摇了摇头道:“之前我们都小看徐晋了,此子年纪虽轻,但做事却是不拘一格,偏偏又不贪财色,手段凌厉狠辣,难怪去年把山东搞得天翻地覆,咱们若是被他抓住了把柄,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施浩然眼珠一转道:“既然如此,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

    江平的脸色刷的一下子白了,惊道:“万万不可啊,走私的事即使被查出,咱们最多就是判个贪赃枉法,以及包庇的罪行,大不了削职流放,最不济也是杀头,若是谋害钦差,那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啊,不行,绝对不行。”

    施浩然哂笑道:“施大人想哪了,本官又不是白痴,又怎么可能会步山东镇守太监罗祥的后尘。”

    江平心中一动,试探道:“那施大人的意思是……干掉陈思盼?”

    施浩然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也不一定是干掉,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助他逃脱,贼归大海,自然就可高枕无忧了。”

    江平眼前一亮,连忙问:“施大人计将安出?”

    施浩然阴险一笑道:“江大人,假如这个时候出现一伙倭寇攻进东台县,火烧东台县衙,释放掉狱中的罪犯,并且掠走所有财货,这种事听起来是不是很正常。”

    江平不由呼吸一紧,小心翼翼地道:“这自然是很正常的,毕竟钦差大人刚刚在东台县击溃了一伙倭寇,这伙倭寇随后报复就顺理成章了,只是……这伙倭寇会来吗?”

    施浩然高深莫测的一笑道:“绝对会来!”说完拍掌三下。

    施浩然掌声刚落,屏风后面便闪出数人来,赫然正是细川武殊一伙,敢情这帮倭人竟躲到盐运司衙门来了,难怪今日锦衣卫率人把扬州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人。

    “你们……”江平骇然地站了起来。

    细川武殊身旁有一名身穿和服的女子,生得勾魂蚀骨,对着江平盈盈一福,娇声道:“东野百合,拜见江大人。”

    施浩然嘿然一笑道:“江大人,这位东野百合姑娘应该不用本官介绍了吧?”

    江知府面色变幻不定,自然不用介绍了,因为前些天李光头便把此女送到过府上,那**的滋味至今还让他欲罢不能,脑海中尽是此女脱光衣服时那具让男人欲狂的**。

    施浩然看着江平的表情,自然心知肚明,因为江平尝过的**滋味,他同样也尝过,微笑着指了指细川武殊道:“江大人,这位乃日本右谏议大夫,细川家族的细川武殊阁下。”

    细川武殊向着江平抱拳一礼道:“细川武殊见过江大人。”

    江平终究是官场老鸟,很快便恢复了平静,重新坐下来看了一眼施浩然,问道:“东瀛人?”

    施浩然点了点头道:“没错,这位东野百合姑娘亦是东瀛人,真名叫小野百合。”

    江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虽然已经睡过东野百合,但并不知晓她是倭国人,只以为李光头企图让自己在花魁大赛上放水,所以便把东野百合送来给自己暖床。

    “今天在街上行凶那名倭国人跟你们是一伙的?”江平沉声问,心里却是暗暗叫苦。

    细川武殊坦言道:“他叫吉村富代,确实是在下的人,心情不好,喝醉酒失控杀人,倒是给两人大人带来了麻烦,对不住了!”

    江平略有不悦地望向施浩然,他正担心走私的事情败露,而施浩然这个时候竟然还招惹一伙倭国人,而且还是一伙正被钦差下令搜捕的倭国人。

    施浩然没有理会江平,转而对着细川武殊道:“细川阁下,本官可以把你们平安送出扬州城,但需要你们到东台县办一件事!”

    细川武殊眼中闪过一丝狞意道:“自然没有问题,但是施大人之前答应在下承诺?”

    施浩然傲然道:“你需要的货物都不成问题,不过前提是陈思盼此人要救出来,最不济也得杀掉,最好还是救出来,因为你们以后需要的货物可以跟此人交易。”

    “好,那就一言为定!”细川武殊点头道。

    施浩然端起茶杯抿了口,目光望向江平,皮笑肉不笑地道:“麻烦江大人把细川阁下他们安全送出城去吧!”

    “有劳江大人了!”细川武殊目光锐利地盯着江平。

    江平只觉浑身发冷,他十分明白,以施浩然的本事要把几个人送出城其实很容易,之所以找自己动手,无非是拉自己入坑罢了。

    江平很想拒绝,但如今他和施浩然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而且如果拒绝,估计今晚会没命离开,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施浩然见到江平点头,这才露出笑容道:“江大人,只要陈思盼被救出,你我便可高枕无忧了,难道不是吗?”

    江平无奈地点了点头,站起来道:“本官先回去准备一下。”

    施浩然道:“嗯,是该准备一下,有备无患嘛,细川阁下,让你们人的换上衙役的衣服,跟着江大人回府衙吧。”

    江平暗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如今也轮不到他反对了。

    细川武殊正要离开大厅换装,施浩然却一指小野百合道:“小野姑娘留下,为免惹人生疑,花魁大赛她还是要继续参加的。”

    细川武殊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戏谑,点头道:“小野百合,那你便留下吧。”

    “系!”小野百合乖巧地点了点头,并且妖娆地站到施浩然的身旁。

    施浩然腹中一阵炽热,连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下身的蠢蠢欲动。

    很快,细川武殊便率着十几名换了衙役装束的手下,跟着知府江平离开了盐运司衙门。

第573章 引爆

    古人认为午时三刻是给死刑犯人行刑的最佳时机,此时阳气最盛,猛烈的阳光能把犯人的魂魄化成飞烟,令其做不成鬼害人。然而,今天却是春雨绵绵,天空阴沉沉的,直至正午也见不到阳光,显然不是个行刑砍头的好日子。

    不过,徐大钦差的意志是不可能为天气所左右的,午时刚到,五花大绑的俞大猷就被押到营地外的空地上准备斩首,扬州卫所有军卒以及家属都得到场观看行刑,这是钦差大人的命令,没人可以违背。

    春雨如丝,寒意料峭,混身血污的俞大猷跪倒在泥泞中,昨晚刚挨过三十军棍的他依旧把腰杆子挺得笔直,脸上殊无愧色。负责行刑的刽子手站在俞大猷的身后,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鬼头刀,**上身,瞪着双目,神色狰狞。

    若按照标准,一个卫理应有五千六百人,但是扬州卫显然严重缺员了,因为眼下到场的在籍军卒不足四千人,几乎少了四成。

    在场的扬州卫军卒都不允许携带兵器,接照建制列队站好,大部份人都表情麻木,有部份人则露出同情之色,倒是俞大猷统属那数十名军卒,一个个眼睛红得像兔子似的,为首的苏青和冯老六两人更是紧捏拳头。

    徐晋神情严肃地坐在监斩台上,谢二剑戚景通肃立在两旁,数十名荷枪实弹的五百营悍卒拱卫在四周,眼神凌厉地监察着四周,谁若敢有异动,估计一排枪子就会招呼过去。

    案上搁着一只香炉,香炉里插着一炷香,眼下已经燃了一半,待这柱香燃尽便是人头落地之时。徐晋正襟危坐在案后,静静地等候着午时三刻到来。

    俞大猷跪在泥水里,瞪大眼睛死死地盯住围观队伍中的苏青和冯老六,警告的味道甚浓,后两者的目光不敢与之对视,不过捏紧的拳头却是渐渐松开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那炷香也将尽燃至尽头,戚景通和谢二剑面色阴沉得可怕,徐晋面无表情地拿起了令箭,就在此时,队伍中的苏青和冯老六终于动了。

    “青蛇老六,给老子站住!”俞大猷目眦尽裂地大喝,然而苏青蛇和冯老六却没有停下脚步,他们神色决绝地快步走入场中,扑通地跪倒在泥泞中,砸得泥水四溅。

    徐晋轻吁了口气,厉声喝道:“案下何人?何故阻挠行刑?”

    “属下乃副百户苏青!”

    “属下乃把总冯老六!”

    苏青蛇和冯老六大声道:“钦差大人,盗卖军中火器的事是我们俩人干的,不关俞百户的事。”

    “放屁,都是老子干的,你们充什么好汉,都他妈的给老子滚回去,立刻!”俞大猷厉声喝斥着,还试图挣扎着站起来,结果被后面的刽子手毫不留情地踹趴下。

    “俞老大,这事明明是我们俩干的,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顶罪啊。”苏青蛇红着眼,泪流满面。

    冯老六更加干脆,对着案后咚咚咚地猛叩三个响头,大声道:“钦差大人,盗卖火器的事确是我们俩干的,俞老大事前根本不知情,事后他还狠狠揍了我们一顿,想把卖出的火器追回,可惜那收购火器的二狗子已经找不到人了。所以根本不关俞老大的事,您要砍便砍我们吧。”

    徐晋把令箭放回签筒中,饶有兴趣地道:“抢功劳的见得多了,这抢砍头的倒是少见。冯老六、苏青是吧?既然你们说火器是你们盗卖的,有什么证据?”

    冯老六连忙道:“那些火器正是小的和苏青俩人从库房中偷出来,也是我们亲自跟二狗子谈的价钱。”

    “你们总共卖了多少件火器?得银几何?”

    “火铳二十三杆、地雷十二枚、三眼铳三杆、连珠铳一杆,还有一门炸裂了的碗口铳,共得银八两五钱兼四十八文。”

    冯老六一口便说出了具体的数字,正好与东沙岛缴获那批火器吻合,显然没有说谎,而相比之下,俞大猷昨晚所说的数字就笼统得多了。

    徐晋点了点头道:“盗卖的火器数量和种类都吻合,看来还真是你们干的。”

    苏青和冯老六喜道:“没错,就是我们干的,不关俞老大的事,钦差大人是不是把他放了?”

    徐晋冷笑道:“你们的话只能证明自己参与了盗卖火器,可证明不了俞大猷的清白,更何况,即使他真没有参与,但身为上官却知情不报,包庇属下,其罪亦当诛,来人,把苏青和冯老六两人绑了,一并行刑。”

    几名五百营的悍卒立即冲上前,把苏青和冯老六两人五花大绑,押到俞大猷旁边跪倒。俞大猷红着眼破口大骂道:“草你们俩大爷的,现好了吧,白白把命搭进来了!”

    冯老六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俞老大,这不是更好吗,咱们弟兄三人一起上路,黄泉路上也好作伴。”

    苏青点头道:“老六说得对,咱弟兄三人一起上路,不寂寞,说不定来生还能继续做兄弟。”

    俞大猷脸上沾满了烂泥,眼眶湿润了,忽然仰天咆哮:“喝酒,老子要喝酒!”

    戚景通目光询问地向徐晋望去,见到后者微点了点头,于是便命人倒了三碗酒送去。俞大猷三人咕噜咕噜地把酒喝光,然后相视大笑。

    “兄弟,刀利否?”俞大猷扭头问道。

    刽子手咧嘴狞笑道:“本人的刀削铁如泥,祖传手艺,刀落头断,绝不拖泥带水。”

    俞大猷闻言满意地道:“那便好,老子的骨头硬,所以问一问,行,那便拜托老兄待会给咱兄弟一个痛快。”

    眼看着刽子手举起了屠刀,围观队伍中那数十名军卒的眼睛越来越红,他们都是俞大猷手下的兵卒,也不知是谁先带头,呼啦的便冲了出来。

    卡嚓卡嚓……

    五百营的悍卒同时举燧发枪对准了这批人,要不是徐晋举及时起手制止,此刻燧发枪已经激发,把这数十人全部击杀了。

    扑通扑通……

    七八十名军卒全部跪倒在泥中,有人大声哭喊为俞大猷三人求饶情,有人则悲愤地痛斥上层军官压榨剥削,把他们逼得走投无路,这才铤而走险,盗卖军中废弃的火器……

    就好像点燃的炸药桶,军卒们长久被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了,越来越多的人走出来跪倒在地大声哭诉,场面一片混乱。

    戚景通和谢二剑显然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立即把所有五百营悍卒召集起来,如临大敌地拱卫在徐晋四周,只是两百人跟数千人相比,差距实在大了些。

    幸好,扬州卫的这些军卒并没有造反的意思,只是情绪激动,要求钦差为他们主持公道。

第574章 来龙去脉

    自从创立了卫所军制后,明太祖朱元璋曾经自豪地吹嘘道:“朕养兵百万,不费民间一粒米。”

    毫无疑问,卫所制在明初确实起到了极大的作用,为帝国财政节约了大量的开支,而且还获得稳定的兵源,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弊端也日渐显现了。

    明初时期,由于战争的需要,军人的社会地位相对较高,再加上卫所的军卒都能分到土地,生活都普遍能够维持,甚至还挺宽裕的。然而随着天下承平,马放南山,军人的社会地位便逐渐下降了,再加上军队中有大量被发配充军的罪犯,从而进一步拉低了军人的社会地位和形象。

    当然,军人社会地位的下降倒是其次,卫所制的致命的缺陷就是军职世袭。

    众所周知,大明朝的军队,但凡指挥使及以下的军职都是世袭,父死子继,兄终弟及。这种方法虽然能让军队获得长期稳定的兵源,但是不要忘了,好兵的儿子不一定就是好兵。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若只是普通军卒还好点,一旦军官层都是废物,那么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就可想而知了。

    另外,指挥使的儿子一出生就注定是指挥使,千户的儿子注定就是千户,这对底层的官兵来讲显然是极不公平的,他们上升的空间等于被堵死了,在没有军功可立的和平年代,只能一辈子做个碌碌无为的种地兵,甚至他们的子子孙孙都得继续当种地兵,没有出头的希望。

    绝对的权力必然滋生绝对的**,军官世代相传,自然会变得越来越**,上层军官们肆意侵占底层军户的田地,然后把他们当成佃户一样奴役使唤,使劲往死里压榨。

    要知道明朝户籍制度是十分严格的,军户世世代代都只能是军户,不准参加科举、不准从商、不准从事其他职业,于是乎,底层的军户们日子越过越艰难,最后不堪上层军官的压榨,他们只能选择举家出逃当流民。

    早在正德年间,当时的兵部尚书王琼便统计过,全国的卫所缺员已经过半,而根据史料记载,嘉靖年间有些地方卫所的缺员竟高达七成,到了万历年间,甚至有卫所军缺员八成,卫所军制此时已名存实亡。

    这也难怪史上的抗倭名将俞大猷和戚继光麾下都是私募来的兵,实在是卫所军缺员太厉害了,而且战斗力极其低下,根本打不过凶残的倭寇,所以俞戚两人只能自己募兵操练,终于训练出让倭寇闻风丧胆的“俞家军”和“戚家军”。

    这次扬州卫的火器盗卖案其实并不复杂,徐晋只是把几个哭喊得最大声的普通军卒提到案前一问,便基本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原来,扬州卫的底层军户们长期受到以指挥使顾康明为首的高层军官压榨,有军户名下的田地甚至全部被侵占了,只能靠租种军官的田地为生。

    俞大猷由于是新调来的,他手下的弟兄被压榨得最厉害,不少人所种的粮食在交完官粮和田租后,连全家人吃饭都成问题了。于是乎俞大猷手下的苏青和冯老六便想了个馊主意,把卫所军械库内废弃的火器偷出来变卖换钱,以解燃眉之急。

    徐晋在弄清楚前因后果之后,立即便承诺严惩指挥使顾康明为首的军官,并且将重新丈量扬州卫所属的屯田,然后重新划分给军户们耕种。

    瞬时间,本来群情激昂的现场欢声擂动,军户们激动得泪流满面,纷纷跪到在地表达内心的感激。

    徐晋端坐在案后,看着欣喜若狂地跪伏在地的数千军卒,脸上却殊无喜色。正所谓窥一斑可知全豹,大明立国至今一百五十载,方方面面都腐烂到骨子里了,要想中兴还真得大刀阔斧地改革啊。然而,要将一个正在加速走下坡路的庞大帝国,重新推上走向强大的上坡路,何其难也!

    就目前而言,或许募兵制是解决卫所制弊端的一个好法子,但却又容易造成主将独大,不受朝廷控制的局面。譬如史上赫赫有名的戚家军,官兵们只听戚继光的号令,估计皇帝来了也不管用。这种情况下,如果主将忠于朝廷还好,一旦主将有异心,无疑相当危险,弄不好就成军阀割据之局了。

    徐晋暗叹了口气,也罢,尽人事,听天命,做好眼前力所能及的事便是了,至于其他,再说吧,到时或许自己能搞一个明朝的版的黄埔军校呢?

    戚景通看着眼前数千欢天喜地的扬州卫军卒,心情彼有点复杂,他老爹戚宣乃山东登州卫的指挥佥事,也算是卫所中的高级军官了,如果有一天自己的老爹被板倒,底下的军户会不会也像这些扬州卫的军户那样欣喜若狂?

    戚景通艰涩地吞了吞口水,问道:“大人,现在怎么处理俞大猷等人?”

    徐晋自然舍不得把俞大猷砍了,这位可是一员虎将啊,但是俞大猷知情不报,包庇手下确是事实,苏青和冯老六两人盗卖火器亦是事实,甚至俞大猷手下的几十名军卒亦是共犯,都必须受到惩罚,否则要国法何用?

    最终,徐晋作出把俞大猷等人全部关押的决定,待上报了兵部和刑部再作最后判决,尽管事出有因,俞大猷和其他军卒或许能勉强保命,但是苏青和冯老六两人却是必死无疑。

    嘉靖二年三月十三日,由于盗卖火器案牵出了扬州卫高层军官压榨下层官兵的问题,于是乎,夏言清丈土地的目标又多了一个,那就是各地卫所的军屯。

    一时间,不论是民田、官田、皇庄、还是卫所军屯,全部都得接受清丈,但凡发现非法侵占土地的,甭管你是文官还是武将,全部都得把田地归还原所有人,并且接受一定的处罚,情节特别严重的还得下狱论罪。

    如此一来,百姓和底层军户们无不拍手称快,只是对徐晋和夏言两位钦差咬牙切齿的又多了一批人,那就是地方卫所的高层军官们。

    徐晋对此却是不以为意,孟子有云: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纵观历朝历代,但凡造反成功的都是一穷二白的“无恒产”者,倒是那些身家富足的大多有贼心无贼胆,被割肉了也只会选择忍受。

    所以被这些“有恒产”的人记恨,徐晋并不太过担心,除非有朝一日自己失势了,这些家伙才有胆子伸腿踩上一脚,否则他们在自己面前都得服服帖帖的。

第575章 财货与美人

    细川武殊在知府江平的暗中安排下,带着手下的二十名武士成功逃出了扬州城,此刻正乘船沿运河赶往东台县。

    话说去年年初,在浙江宁波发生的“争贡事件”,正是由细川氏和大内氏这两个家族的朝贡使团相互争斗所争起。这件事直接导致朝廷下旨撤销了宁波和福州这两外市舶提举司,中断与倭国人的朝贡贸易。

    要知道倭国目前正处于战国时代,国内军阀临立,战乱不断,男人都打仗去了,根本不事生产,再加上岛国本来就物产不丰,如此一来更是物资奇缺,就连最基本的锅、碗、瓢、盘都得从明朝进口。所以明朝下令禁海,中断彼此的贸易往来,这可是要了倭国人的老命。

    于上乎,整个倭国,上至皇室、官僚、军阀,下至平民百姓,都想方设法从大明获得补给,正常买卖途径行不通,那就使用暴力去抢掠。很多有实力的军阀都组建了船队,成群结队地到大明沿海做“买卖”。

    细川氏在倭国属于数一数二的大军阀,对物资的需求量非常大,光靠鸡零狗碎地抢掠,显然没办法得到满足,而且还要承受不小的风险。所以细川武殊这次率队来到大明,就是为了寻求一个长期稳定的合作伙伴,获得源源不断的物资供应。

    细川武殊一开始看中了李光头,所以便答应助他夺得花魁大赛头名,拿下盐引的大份。然而,细川武殊跟着李光头来到扬州城,却诸事不顺,连续损兵折将。话说吉村春代和吉村富代两人乃细川武殊手下仅有的两名隐者,培养出来可不容易,即使是整个细川家族,也仅仅只有十名隐者,一下子折了俩个,自然让细川武殊十分肉痛。

    不过,这次来到扬州城,细川武殊也不是没有收获,他搭上了盐运使施浩然这根线,这位可比李光头强多了,有这位的庇护,以后做走私生意还不轻易。

    正因为如此,细川武殊才爽快地答应了施浩然的要求,带着手下到东台县救人。如此一来,既可以卖施浩然一个人情,同时也等于抓住了对方的一条把柄,以后便更加可以放心合作了。当然,东台县衙仓库中那数十万两银子的财货,同样让细川武殊砰然心动。

    既能交好盐运使施浩然,又能捞到大把的财货,一举两得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手下仅有二十名武士,细川武殊半点也不担心,他自己就是个绝顶高手,而且手下的武士个个都是身经百战,能够以一当十的精英,对付地方的衙役和巡丁简直是小菜一碟。

    只要能潜入东台县城,细川武殊甚至有信心带着手下二十人屠城。绵羊即使成群结队,终究还是绵羊,数量再多又有什么用?最后也只能成为狼的食物。去年,那个该死的大内宗设,不就是只带着几百人在大明的国土上纵横数百里,攻城掠寨,最终满载而归吗?

    念及此,细川武殊不屑地往河面上吐了一口浓痰,用倭语道:“明国的军队净是些废物,战力不值一哂。”

    细川武殊话音刚下,身后便传来一把冷冷的声音:“是这样吗?”

    细川武殊霍地转身望去,此刻他身后的甲板上正站着一名灰袍僧人,约莫二十岁许,眉毛浓密而短,太阳穴微微鼓起。

    细川武殊讶然地道:“普净小师傅懂得东瀛语?”

    眼前这个青年和尚是盐运使施浩然派来当向导的,细川武殊只知道他的法号叫普净,看得出还有一身好武艺,是个内家高手。

    “你刚才说大明的军队都是废物?”普净和尚没有回答细川武殊,而是冷冷地反问。

    细川武殊皱了皱眉,拱手道:“在下无意冒犯,你们大明军队的战力确实不咋的。”

    普净和尚淡淡地道:“就在数天之前,在东台县一伙东瀛人刚登陆就遇到钦差麾下的五百营,最后丢下近百具尸体和一艏船逃了,他们的首领叫大内宗设。”

    细川武殊眼中寒芒一闪,脱口道:“八嘎,原来是他。”

    去年的“争贡事件”,正是大内宗设杀了细川氏的贡使细川瑞佐,自此,细川氏和大内氏算是结了死仇。大内宗设逃回日本后,细川氏便开始追杀他,只是这家伙十分机灵,逃出海当了海盗,细川氏的人一直没找着他。

    普净和尚没有理会细川武殊,继续道:“钦差麾下的五百营在追击大内宗设的过程中,顺手把东沙岛给灭了,其后又灭了一伙五百人的东瀛商队,斩杀四百多人,这支商队的首领叫织信美子。”

    细川武殊瞳孔猛然一缩:“美子小姐!”

    普净和尚神色玩味地道:“你认识她?”

    细川武殊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织信氏也是倭国内实力较为雄厚的地方大名,甚至跟细川氏争夺过地盘,不过,细川武殊却是织信美子的追求者之一。

    普净和尚淡道:“织信美子被俘虏后,如今就收押在东台县中,钦差要求织信家族拿出一百万两银子来赎人。”

    细川武殊眼中爆发出夺目的光彩,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倭刀,冷笑道:“一百万两银子?这位钦差胃口还真大。不过,在下这次会让他一文钱都拿不到,还搭进去几十万两,哈哈!”

    一想到东台县衙中那六七十万两的财货,还可以顺手英雄救美,细川武殊便心中火热,恨不得立即插翅飞到东台县,可惜乘船得花一天半的时间。

    普净和尚此时却兜头泼冷水道:“钦差留了五十名麾下的军卒在东台县。”

    细川武殊面色微微一变,他虽然鄙视明朝的军队,却不敢瞧不起徐晋手下的五百营,昨日在扬州街头,他可是亲眼看到吉付富代被射成马蜂窝的,面对如此犀利的火器,即便是他这种高手都头皮发麻。

    “你们大明有多少军队装备了那种火器?”细川武殊沉声问道。

    这个普净和尚的消息似乎十分灵通,答道:“据说这种不需点火,直接就能激发的火器叫燧发枪,乃钦差徐晋自己发明的,去年才制造成功,第一批统共才造了五百杆,由于造价太高,并未在军中普及,就目前而言,只有五百营装备了这种犀利的火器。”

    细川武殊暗松了口气,还好,要是地方卫所都装备了这种火器,那跑来大明沿海劫掠的同胞哪还有活路。

    “不行,一定得想办法搞到这种燧发枪带回国仿制,要不然太吃亏了!”细川武殊暗暗下定决心,对着普净和尚拱了拱手道:“感谢小师傅提醒,如果东台县中有五十名配备了燧发枪的明军,光靠在下这点人手怕是拿不下的。”

    普净和尚等的似乎就是细川武殊的这句话,淡道:“没关系,我给你找了帮手。”

    细川武殊心中有点不舒服,毕竟多一伙势力参与进来,那么好处便要分出去一半,那有独占的爽。

    普净尚显然瞧出了细川武殊的心思,淡道:“细川阁下,就你手下这点人,即使打下了东台县,又能带走多少东西?”

    细川武殊沉吟了片刻,最终只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主要是他觉得光靠手下二十人,对付不了五十名装备燧发枪的明军。至于搬运这种事,根本不用自己动手,逼着那些明人百姓干活就成了,刀架在脖子,那些羔羊似的家伙还敢不听话不成?

    “小师傅给在下找了什么帮手?”细川武殊不动声色地追问,他有点不放心,担心对方事后过河拆桥。

    普净和尚淡道:“等到了地你就知了,到时小僧会安排你们见面,商量好才行动。”

    细川武殊眼中精光闪动,点了点头道:“好,那出海的船只如何安排?”

    “船只小僧亦会准备好,细川阁下不必担心。”普净和尚扔下一句便转身行了开去。

    ……

    扬州城中并未能搜出倭贼,三月十三日下午,徐晋便下令解除城禁,城门也重新打开,允许百姓自由出入。毕竟这么一座繁华大城,城禁影响了太多人的生活。

    接下来的日子,清丈土地的工作在副使夏言的主持下,如火如荼地展开了。夏言吸取了徐晋在山东查粮仓的经验,他专门到各大书院征召年轻书生作为监督者,分赴各州县监督地方胥吏清丈土地。

    这一招无疑极为管用,那些书生都是底层出身的寒生,被徐晋和夏言当面勉励几句后,立即一个个激动得打了鸡血似的,满怀激情与热忱,纷纷奔赴各地当监工去了……

    扬州府是一个突破口,徐晋和夏言之前便商量好,首先在扬州府打开局面,然后便循序渐进地把清丈土地工作推进到整个南直隶和浙江省。整个过程估计得花上一年,或许更长的时间,毕竟撇去外来的阻力后,清丈土地本身就是繁琐的活计,必须得花时间慢慢磨,实在急不来。

第576章 同是沦落人

    这几天春雨绵绵,庭院中那株老桃树终究还是落尽了残红,嫩黄的叶芽就好像那漫天飘洒的雨丝一般,连绵不绝地从枝头上冒出来,未曾掉落的花芯下结出了米粒大小的青桃。

    王翠翘撑着一柄油纸伞在湿漉漉的院中徘徊,看着那一树的青子,禁不住愁肠百结,轻启珠唇吟道:“最是人间留不住,美人辞镜花辞树。”

    在这朦胧的江南烟雨中,茕茕孑立在老桃树下的窈窕倩影,风华绝代的姿容,如同一幅美得让人迷醉的画卷。

    总之,许栋和王直两人此刻都迷醉了,许栋甚至有点后悔之前答应了王翠翘,只要赢头本届花魁便放她从良。秀春楼是许栋名下的产业,而王翠翘是秀春楼历任头牌中姿容最出色的,没有之一,如花美人,就连许栋这个见惯阅女无数的幕后老板,都禁不住动了将其收入私房的心思。

    王翠翘正在伤春悲秋,而身边的婢女秋雁却是发觉了许栋和王直两人的到来,连忙低声地提醒道:“小姐,许老板和王老板来了。”

    王翠翘会过神来,转首一看,果然见到徽商会首许栋和王直两人笑吟吟地站在院径的那头,明眸中不由掠过一丝隐忧,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惯有的恬淡娴静。

    这时金妈妈领着许栋和王直两人行了过来,王翠翘和秋雁两人连忙微福一礼道:“见过许员外和王员外。”

    金妈妈满脸春风地道:“乖女儿,告诉你一个大好消息,花魁大赛将在明天举行,据说钦差大人也会来参加,好好准备一下吧。”

    王翠翘欣喜地点了点头,倒不全是因为徐晋会到场,更主要是因为花魁大赛后她就能脱掉贱籍从良了,从此可以自由自在地干自己的事。

    王翠翘面露喜色时绽放的瞬间美丽,令许栋和王直都微微恍了恍神,前者笑吟吟地道:“翠翘,明天好好表演,只要拿下花魁,你便自由了。”

    王翠翘盈盈一福道:“谢过许员外,翠翘会全力以赴的。”

    “哈哈,钦差徐大人的词,再配上翠翘姑娘的琴曲歌喉,这花魁是十拿九稳了,鄙人便在此预祝翠翘姑娘夺得花魁,蝉联三届江南花魁,亦算是前无古人了吧。”王直哈哈地笑着道,眼底下却隐藏着一丝火热。

    王翠翘恬淡地道:“王员外谬赞了,翠翘愧不敢当。”

    许栋笑道:“咱们也别干站着了,鄙人带了今年新采的明前茶,王老板,一起进屋尝尝翠翘的手艺吧。”

    王直捋须笑道:“那敢情好,早就听闻翠翘姑娘精通茶道,今日全是沾了许老板的光。”

    老板的要求,王翠翘自然不能拒绝,领着两人往屋里行去,换了一身素净的装束,然后煮水烹茶。

    将近两个时辰后,许栋和王直两人才意犹未尽地离开,若不是怕影响王翠翘明天参赛,两人估计得吃完晚饭再离开呢。毕竟如此绝色美人坐在跟前,无疑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而且百看不厌,最主要是明天之后,这美人可能就飞了,也不知会便宜了哪个权贵。

    送走了许栋和王直,王翠翘顿觉疲倦袭来,心中更是生出一股无奈和彷徨。之前她以为自己只要脱了贱籍从良,从此便可自由自在地去干自己想干的事了,但此时她才猛然间发觉,自己过于想当然了。

    一个没有靠山的弱质女子,即使走出的青楼又能如何?终究还是逃不出男人的手掌啊,即使一个有钱有势的商贾也能把自己拿捏得死死的,自己还妄想周游列国采风创作歌曲?

    许栋和王直俩人看自己时,眼神中的发地种火热,王翠翘自然感受得到,假如不是有徐晋赠诗这一遭,估计两人今日的举止会更过份,甚至,许栋在花魁大赛后不兑现承诺也说不定。

    王翠翘暗叹了一口气,吩咐秋雁把许栋和王直两人喝过的茶杯拿出去直接扔了,然后净了手,懒懒地躯在床上发呆。

    ……

    天晴了,一轮皎皎的圆月挂在天空之上,浪涛反复地拍打着东沙岛的岸边,发出隆隆的声响。海水还是那么蓝,数天前浮满海面的尸体早已没了踪影,只有停在岛南面港口,那只被烧毁了大半的倭船,在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的血战。

    此时,烧毁的倭船旁竟然多了两艏船,岛上有火光,而且人影绰绰。

    东沙岛那座山洞本来已经被炸塌了,但塌落的泥石眼下却被搬走了,重新挖出了一个只有数平方的小山洞。岛上的海风很大,不过小山洞内却没有风,洞壁上插了两根沾了火油的火把,照得亮堂堂的。

    此刻洞中正有两人在火光下对席而坐,所谓的席,只不过是一块较平整的石头罢了,两人就隔着石头,用匕首切生鱼片果腹。

    “陈东君,滋味如何?”其中一人用生硬的汉语问道。

    “操,难吃死了,要是有酒有饭,老子打死也不吃生鱼肉,这玩意就你们倭人喜欢吃。”陈东骂骂咧咧地道。

    此时山洞内的两人赫然正是之前逃掉的东沙岛二当家陈东,还有大内宗设。

    话说大内宗设和陈东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大内宗设带着全部家当倾巢而出,本来还想到大明沿海发财的,还精心挑选了一处登陆地点,结果好死不死,竟然遇上了到东台县巡视的钦差徐晋,刚登陆就被干死了大半人,最后只带着几十人仓皇逃命。而陈东呢,连老巢都被徐晋的麾下端掉了,侥幸带着几十名弟兄驾船逃得一命。

    就在徐晋带着所缴获的大量财货离开东沙岛的当天,那个风暴肆虐的傍晚,陈东和大内宗设这两个倒霉蛋在一座荒岛上相遇了,为了争夺这个躲避风暴的荒岛,两方人马还打了一仗,互有死伤。

    不过,这两个家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打完之后竟然勾搭成一伙,尤其是在得知各自都在同一支官兵手下吃了亏后,两人的关系更紧密了,毕竟同是天涯沦落人嘛,有着共同的志向(抢劫),共同的仇人,一拍即合也就不足为奇了。

第577章 三贼齐聚(上)

    陈东虽然讨厌吃生鱼肉,但还是风卷残云般把面前那条几斤重的海鱼吃完了,这人在饥饿到一定的程度时,别说生鱼肉了,甚至连人肉也吃得下。

    话说陈东当初带着几十名海盗侥幸逃离了东沙岛,船上根本就没有准备多少食物和淡水,第二天便断粮断水了,几十人就靠吃鱼生和喝鱼血维持。后来在荒岛上遇到了大内宗设,两伙人打了一仗后结成了一伙,大内宗设慷慨地拿出自己船上的食物和水招待陈东等人。

    倒不是大内宗设此人真的如此慷慨大方,实在是他船上的食物和淡水也不多了,根本不足以支撑他返回倭国,这也是大内宗设在大明沿海逗留的原因之一。

    毫无疑问,大内宗切身上有着枭雄的特质,从此人去年胆敢仅率数百人,在大明国土上烧杀抢掠数百里便可见一斑。这种人做事向来果断狠辣,所以十分干脆地把不多的存粮拿出来分享,示之以慷慨和仗义,以此搏取陈东这些人的好感,毕竟有陈东这些地头蛇帮衬着,日后能更容易在大明沿海站稳脚跟。

    话说大内宗设在倭国得罪过不少同行,深知以自己目前剩下的这点人手,即使回国也讨不了好果子吃,所以打定主意在大明沿海扎根了,等实力恢复了再回国。

    陈东亦是个狡诈之辈,自然不会那么容易被大内宗设那点小恩惠打动,之所以接纳了大内宗设,最主要是大家势力相当,谁也吃不下谁,合则两利,斗则两败俱伤,所以只要不是白痴都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荒岛上没有植皮,没有淡水,陈东和大内宗设两伙人在荒岛上待了几天,眼看着船上的食物和淡水都快耗尽了,探子终于送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东沙岛上那伙官兵终于走了。

    于是乎,陈东便立即带着大内宗设回到东沙岛上,这里的设施虽然全部被官兵毁坏了,但是有淡水,总要比那个光秃秃的荒岛强些。

    这几天陈东和大内宗设这两伙人就驻留在东沙岛上,一边派人潜回大陆联络眼线打听消息,伺机出动劫掠补充物资。

    在东沙岛上待了几天后,大内宗设船上的食物也吃光了,所以今晚只能吃生鱼片了。此刻,吃完一条海鱼的陈东打了个饱嗝,又骂骂咧咧地道:“二狗子那吊毛死球了吗,去了几天还不回转。”

    二狗子正是陈东派回大陆打听消息的海盗,仔细算来已经出去三天了。

    大内宗设用匕首切了一块生鱼片掉进嘴里,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道:“陈东君稍安勿燥,一个人光是划船,来回就得一天时间。”

    大内宗设话音刚下,一名眉发乱如草的海盗便一溜烟跑了进来,笑嘻嘻地道:“二当家,二狗子回来了,还捎回了一船粮食。”

    “他奶奶的,这吊毛总算回来了!”陈东一抹额头便兴冲冲地跑出了山洞,大内宗设也连忙跟了出去。

    此刻东沙岛南面的码头上燃了十几支火把,陈东和大内宗设手下的人都在,正从一艏快船上搬下来一袋袋的粮食。

    “哈哈,二狗子,你他娘的总算回来了!”陈东见到粮食,不由大笑着行过去。

    “二当家,你看谁来了?”二狗子见到陈东,立即笑嘿嘿地领着一个头戴斗笠的人迎上去。

    那人来到陈东面前,解下了斗笠,立即便露出一颗“煜煜生辉”的光头来。陈东愣了一下,马上便换上了一副谄媚的脸道:“哎哟,小海来了,鲨爷近来可好?”

    此刻站在陈东面前的是个年青僧人,眉毛浓密而短,赫然正是那普净和尚徐海。

    普净和尚淡道:“废话少说,岛上还有多少弟兄?”

    陈东讪讪地道:“只剩三十八人了。”

    普净和尚忽然目光一厉,指向正穿着木屐哒哒行过来的大内宗设,冷问:“他是谁?”

    “我呸,拽个屁,要是没有鲨爷,你小子连屁都不是!”陈东心里暗骂了一句,他就不信二狗子没有把岛上的情况提前告知了徐海,这小子此时装模作样的,无非是要在弟兄面前树立威信罢了。

    尽管心里十分不爽,但陈东脸上还是堆着笑介绍道:“小海,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叫大内宗设。宗设阁下,这位小海,法号普净。”

    大内宗设眼珠一转,他一直以为东沙岛的老大是大当家陈思盼,如此看来,陈东口中的鲨爷才是幕后老大啊,而这个青年和尚十有**是那个鲨爷派来的,于是拱手道:“大内宗设,见过普净小师傅。”

    普净上下打量了大内宗设一眼,脸上闪过一抹古怪之色,淡道:“你就是去年年初大闹浙江宁波府的倭人大内宗设?”

    大内宗设面色微变,不过立即便恢复正常,点头道:“正是在下,普净小师傅有何赐教?”

    普净咧嘴一笑,他的牙齿很白,但笑起来天生有点狰狞,淡道:“赐教不敢当,不知宗设阁下有没有兴趣发一笔横财?”

    大内宗设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道:“怎么说?”

    普净却是反问道:“听说早些时候,宗设阁下遇到一伙官兵,手下死伤惨重啊,不知现在还剩多少人手?”

    大内宗设面色一黑,这分明就是揭伤疤打脸,不过他忍隐的功夫显然了得,淡道:“三十五人。”

    “宗设阁下不必气恼,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目前的实力罢了,没有其他意思。其实重创你的那支官兵正是奉旨钦差徐晋的麾下,名字叫五百营,统共才五百人,全部装备了燧发枪。”

    “燧发枪,就是明军手中那种不需点火就能激发的犀利火器?”大内宗设脱口道。

    普净点了点头道:“正是,此种火器正是那钦差徐晋弄出来的,倒是有点像西洋人用的火绳枪,不过比火绳枪还要犀利不少。”

    提到那种可怕的火器,大内宗设现在还心有余悸,毕竟他手下近百武士就是死在这种燧发枪下的,沉声道:“普净小师父为何告诉在下这些?这跟发财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那钦差徐晋把东沙岛的几十万财货,还有从织信美子那抢来几十万财货,全部都存放在东台县衙的仓库里。”

    “美子小姐!”大内宗设震惊地脱口面出。

    普净嘿笑道:“看来宗设阁下也认识织信美子啊,没错,这次织信美子亲率商队来东沙岛做卖买,结果刚好撞在那钦差徐晋的枪口底下了,手下四百多人全部被击杀,就连她本人都被俘虏了,如今也关押在东台县中。”

    大内宗设不由呼吸一紧:“美子小姐被俘了!”

    普净意味深长地咧嘴笑道:“如此看来,宗设阁下肯定有兴趣跟我们到东台县城走到遭了,届时财货美人,一举两得。”

    陈东面色微微一变,脱口道:“小海,我们要攻打东台县?是鲨爷的意思吗?”

第578章 三贼聚首(下)

    陈东面色微变,脱口道:“小海,我们要进攻东台县,这是鲨爷的意思吗?”

    普净和尚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冷芒,淡道:“这么大的事,要是没有鲨爷的授意,你以为我敢擅作主张?咋的,莫非东哥不想把陈大当家救出来?”

    “小海……瞧你说的,大当家是我亲叔啊,我咋会不想把他救回来呢,毕竟事关重大,自是要问问清楚的。”陈东不自然地陪笑着答道。

    普净没再理会陈东,而是转头对着大内宗设道:“如何?宗设阁下可有兴趣与我们合作?”

    陈东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厉芒,其实他内心是十万个不愿意把陈思盼救出来的,毕竟陈思盼一旦被救回来,那他就当不成老大了。当然,这倒是其次的,关键是他之前撇下陈思盼自己逃了,他对自己这位性情冷酷的亲叔十分了解,决计不会因为血缘关系而放过自己,最好的结果是被踢出局自生自灭。

    大内宗设眼珠一转道:“普净小师傅,这笔巨财确实很诱人,而且在下与美子小姐也认识,可是仅凭我们这点人,要攻进东台县城,怕是办不到吧?”

    普净淡道:“宗设阁下多虑了,那钦差徐晋已经率麾下主力回了扬州城,如今的东台县城只有区区一千不到的盐丁和巡丁把守。想必宗设阁下对大明地方卫所的战斗力深有体会了吧?盐丁和巡丁比之卫所军还要逊一筹。”

    提到大明地方卫所军的战力,大内宗设不由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就在去年年初,他在浙江宁波府杀了细川家族的贡使瑞佐,之后又率着数百人追杀瑞佐的翻译官宋素卿,一直杀至绍兴府城,纵横数百里如入无人之境,还顺手斩杀了数名试图阻击自己的明军卫所武官。之后,一路烧杀抢掠,然后带着大量财物从容地逃出大海。要不是因为回国途中遇到风暴,损失惨重,估计自己现在已经深得家族重用了,哪用得像丧家之犬般逃到海上当海盗。

    “好,这笔买卖在下干了!”

    大内宗设得知那支配备了燧发枪的明军竟然不在东台县,立即果断答应下来,根本不把所谓的一千盐丁和巡丁放在眼内。成群结队的牛羊,数量再多也对狼构不成威胁。

    普净和尚咧嘴笑道:“宗设阁下果然爽快,东哥,让弟兄们做饭,吃饱了马上准发,明日拿下东台县。”

    陈东不由皱眉道:“这么急?”

    普净淡道:“尽早把大当家救出来不好吗?”

    陈东心中暗恨,脸上却陪着笑道:“当然好……二狗子,让弟兄们做饭,放开肚皮吃,今晚有活干了。”

    大内宗设却是拱了拱手道:“普净小师傅,你们汉人有句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事成之后该怎么分赃,还是先说清楚好点,免得到时闹得不愉快。”

    普净点头道:“是该说清楚的,宗设阁下拿两成如何?”

    大内宗设顿时皱起了眉头,普净玩意味地道:“宗设阁下觉得少了?”

    大内宗设点头道:“的确少了。”

    “别嫌少,那批财货将近一半本来是属于东沙岛的,而且,跟我们一起行动的还有另一伙人。”

    “还有一伙?是什么人?”大内宗设警惕地问。

    普净意味深长地一笑道:“也是你们倭国人,说来你们之间可能认识,不过容我先卖个关子,等见了面便知晓了。”

    大内宗设皱了皱眉,倒也不再追问。

    一个多时辰后,岛上的盗寇们终于吃饱喝足,一个个精力旺盛地登上了两艏大船,起锚升帆驶离了东沙岛。

    今天正好是三月十五,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中天,所以尽管是夜晚,但海上的能见度还是挺好的,两艏大船乘着月色向着大陆方向驶去。

    无论是陈东,还是大内宗设,都是纵横海上的老鸟了,即使在夜里行船也不会弄错方向,约莫两个时辰左右,亦即是凌晨三四点的时候,两艏船终于行驶至东台县沿海,距离岸边已经不足三里了。

    船头的甲板上,陈东指着岸上那两盏隐约的灯火提醒道:“小海,那里应该就是西溪巡检司了,咱们还是选别的位置登陆吧,免得被发现了。”

    普净却是摆了摆手谈道:“不用,就在巡检司河口靠岸登陆吧。”

    陈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色,虽然西溪巡检司的巡检赵大通也暗中参与走私,与东沙岛有“业务”往来,但据说赵大通和两名副巡检都已经被那钦差徐晋抓捕下狱了,现在掌管巡检司的是东台县令朱纨啊。

    普净并没有理会陈东的疑惑,而是命令大船继续往前驶,而且还大摇大摆地驶入了河口靠岸。

    当两艏船在西溪巡检司外面的河口靠岸,直到所有人都下船登陆了,巡检司中竟然还水静河飞,没有任何动静发生。

    “怪哉,那些巡丁也睡得太死了吧?这么大动静都没听见?”陈东心里暗暗嘀咕着。

    普净取下背着的一把弩弓,熟练地上了弦,又扣上了利箭,这才对陈东和大内宗设道:“跟我来吧!”

    普净说完一马当先往巡检司营的大门行去,大内宗设和陈东对视一眼,拔出兵器招呼身后的弟兄跟上。

    然而,当陈东和大内宗设如临大敌般摸到巡检司营门外时,却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正愕然之际,一声冷喝从营门里传出:“谁?”

    普净淡然地道:“是我!”

    营门应声打开,以细川武殊为首的数名倭国武士杀气腾腾地迎了出来,身上还沾满着未干的鲜血。

    普净眼底闪过一线复杂,赞许道:“看来细川阁下已经得手了。”

    细川武殊面有得色,用略显生硬的汉语傲然道:“小菜一碟而已,营地里一百二十人全部斩杀,没有一人漏网,也没有惊动周边。”

    原来就在不久前,细川武殊率着手下二十名武士偷袭了西溪巡检司,竟然把这里所有人都无声无息地斩杀了。

    话说西溪巡检司本来有四五百名巡丁的,然而如今大部份都被朱纨调进东台县城驻防了,而西溪巡检司这里只有一百二十人留守。

    西溪巡检司是东台县附近最方便的出海口,要攻打东台县,自然要先拿下西溪西检司,方便事后逃跑嘛,所以细川武殊便带人夜袭了西溪巡检司。

    西溪巡检司的巡丁只是一群战五渣,再加上警戒松懈,负责值夜的几名巡丁连警报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干掉了,至于那些在房间里睡得跟猪似的巡丁,几乎有一大半是在睡梦中被抹了脖子的,只有少部分人惊醒冲出来,结果连腰带都还没系上就被寒光闪闪的倭刀斩为两段了。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半个小时不到,全营一百二十人便死光光了,连大一点的动静都没引起,以至于附近盐场的人都没有惊觉。

    对于这种结果,普净自然相当满意,既然没有惊动周边,那便可以更加从容地布置,选择最合适的时机对东台县城发动进攻了。

    “八嘎,大内宗设!”

    当火把的光芒照过来,此时细川武殊终于认出了普净身后的大内宗设,顿时目光一寒,手中的倭刀霍然出鞘,化作一道匹练斩向大内宗设。

    其实细川武殊开门行出来时,大内宗设便认出了他,所以一直往普净身后的阴影里躲,而且早早握着刀柄提防了。

    当……

    大内宗设挥刀架住了细川武殊凌厉的一刀,然而细川武殊的身手显然远比大内宗设高明,事实上,细种武殊在倭国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刷刷刷……

    只见细川武殊脚步不怎么动,却快如电闪地劈出了三刀,最后一刀过后,大内宗设的右手袖子被无声地削断了一块,只差一点便会被连刀带手斩下来。

    大内宗设吓出一身冷汗,狼狈地急退数步,他身后的武士也急忙扑上前护主,只是,一个见面就被细川武殊斩杀了两人,凄厉的惨叫声响切夜空。

    普净面色急变,手中的弩箭对准了细川武殊,寒声低喝道:“住手!”

    细川武殊身形一顿,收刀往后退了一步,那柄杀了两人的倭刀上竟没沾上一滴血,显然不是凡品。

    “普净小师傅,你这是什么意思?”细川武殊目光如刀锋般盯着普净。

    普净面无表情地道:“老子不管你们之间之前有什么恩怨,谁敢在这节骨上坏事,老子便干掉他。”

    细川武殊面色数变,最终还是选择把倭刀归鞘,他虽然并不惧普净,但是以后还得靠盐运使施浩然这条线供应物资,所以只能忍了,冷冷地瞥了大内宗设一眼道:“看在小师傅的面子上,暂且饶你一命。”

    普净不由暗松了口气,把对准细川武殊的弩箭收了起来,他其实也挺怵细种武殊的,这家伙的身手太可怕了,普净自问也不是对手。

    大内宗设默不作声地拱了拱手,此时他已经明白自己被普净坑了,如果普净早跟他说另一伙人是细川武殊,他打死也不会趟这次浑水,如今只能夹着尾巴认孙子。

第579章 关你屁事

    司马迁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诚然,那些看得见的好处,总是让人们趋之若鹜。譬如东台县衙仓库中那价值近七十万两的财货,不仅让大内宗设这些倭贼垂涎三尺,同样也让某些官员眼红不已。

    这不,三月十五日这天,南京户部派出的接收官员便赶到了扬州,几十艏大小船只浩浩荡荡地停泊在扬州城南的运河码头上。如果不是需从徐晋手中讨得盖有钦差关防的文书,船队恐怕已经直接驶往东台县接收财货了。

    南京这次派来的官员是一名五品户部郎中,品秩倒是与徐晋相同,不过此人长得貌不惊人,名字也十分普通,叫马怀,表字叔淳,在徐晋面前亦是客客气气地执下官之礼。

    然而,马怀显然并不是这一行的话事人,真正话事的却是随行负责安保的南京锦衣卫都指挥使汤绍宗,他这次足足率了两千锦衣卫前来。

    话说这个汤绍宗颇有些来头,乃明朝开国大将信国公汤和的后人。明太祖朱元璋心狠手辣,当上皇帝后陆续把当初追随他出生入死的大将都诛除了,唯独信国公汤和得以善终,但是,汤家也挺倒霉的,汤和的长子汤鼎随军出征时挂掉了,而长孙和曾孙都没来得及继承爵位就英年早逝了。

    于是乎,信国公这个爵位竟然长达四十多年没人继承,直到汤和的三世孙汤杰长大成人,当时在位的明英宗却拒绝了汤杰继承信国公的请求,理由是已经过了四十多年了,直接把信国公这爵位给废除掉。

    幸好,后来的孝宗弘治帝比较念旧,他重用开国元勋的后人,于是作为汤家四世孙的汤绍宗被封为世袭的南京锦衣卫都指挥使,后来又获封灵璧侯,也算是延续了家族的显赫。

    这个汤绍宗年近五十,皮肤白皙,十指修长,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家伙,跟个文弱书生似的,没有半点武将的气息,估计早就把祖辈的骑射功夫都丢光了,而且脚步虚浮,面色白里透青,十有**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汤绍宗毕竟是个侯爷,徐晋虽为钦差,却也不好怠慢,于是亲自出城相迎,而且也出席了扬州知府江平举办的接风宴。然而,这个汤绍宗却不领情,全程没给过徐晋好面色,倒是跟盐运使施浩然,知府江平等人有说有笑的。

    徐晋也不以为意,毕竟自己提议清田庄,又主持清丈土地,大大损害了勋贵们的利益,估计如今整个大明,没有哪个勋贵不对自己咬牙切齿的。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汤绍宗不爱搭理徐晋,徐晋更是懒得搭理他这个过气的侯爷,随便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准备离席了。

    然而,徐晋的“退让”反而让汤绍宗有点得意忘形了,这货竟然站起来大声道:“徐大人且慢,本侯心里有句话不吐不快。”

    徐晋不动声色地道:“侯爷请讲。”

    汤绍宗好整以暇地捋了捋须:“听说徐大人和兵科给事中夏言使了些手段,从扬州府一众士绅手里罚没了不少银子,据说这笔银子不是少数目,徐大人是不是应该把账目跟马郎中核对一下,然后一并上缴南京户部?”

    汤绍宗此言一出,在场官绅的表情瞬间精彩起来,而且心里暗暗叫好,目光不约而同地往徐晋望去。

    话说徐晋之前使了一招欲擒故纵,可把扬州府的一众士绅坑惨了,不仅白白送给了徐晋十几万两银子,还等于自投罗网,家里的田地被第一批清丈,正是有苦难言。如今汤绍宗若能从徐晋手中把那十几万两银子夺走,无疑等于给大家出了口恶气。

    徐晋心中冷笑,既然对方不识抬举,那他自然也不客气地了,淡道:“罚没的银两将作为钦差巡按直浙两地的花销,另外,还有部份将用于五百营的扩营之需,所有账目,待本官返京后自会交与户部核对,不劳侯爷费心。”

    汤绍宗嘿然道:“账目可以造假,安知有没有人暗动手脚中饱私囊?所以,徐大人还是把这笔银子先上交南京户部吧,至于钦差行伍的花销,待报准了南京户部再核实划拨为妥,免得瓜田李下,落人口实。徐大人,你说呢?”

    “银子在本官手里,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关你屁事,再罗里罗嗦的,本官便把东台县中的财货直接运回京城。”徐晋淡淡地道。

    霍……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显然没人料到徐晋竟然回答得那么光棍,太硬核了!

    汤绍宗得意洋洋的表情瞬间凝固了,面色由红转白,又从白转青,就好像打鸣的公鸡突然被人握住了脖子,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徐晋没再理会汤绍宗,带着赵大头和谢三枪两人径直离开大厅。当行出到天井,谢三枪这小子终于憋不住大笑,赵大头那货亦咧嘴笑道:“他奶奶的,老子早就瞧姓汤那货不顺眼了,东台县那几十万两的财货都是咱们五百营弟兄用鲜血换来的,现在白给他运走,还敢他娘的叨叨个没完。”

    大厅内,汤绍宗这时终于缓过神来,听着外面谢三枪的大笑声,不由恼羞成怒地摔碎了一只酒杯,捶着桌子大骂道:“竖子安敢辱吾,岂有此理,本侯要参他一本,等着吧,本侯不会就这么算的。”

    盐运使施浩然眼珠一转,笑道:“侯爷息怒,呵呵……这人要是年少得志,难免会轻狂一些,侯爷何必一般见识呢,来来来,大家敬侯爷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向汤绍宗敬酒,后者总算渐渐压下怒火,重新落坐,不过面色却依旧阴沉不定,低声吩咐户部郎中马怀找徐晋讨要关防文书,显然担心徐晋真的改变主意,把东台县那些财货直接运回京城,那他此行就白跑了。

    马郎中暗暗叫苦,正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只好硬着头皮离席,追出门去找徐晋要文书,没有徐晋的文书,东台县那边是不会放行的。

    施浩然朝江知府暗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端起满杯笑道:“话说侯爷来得倒是时候,花魁大赛将在午后举行,机会难得,侯爷何不观看完花魁大赛再出发前往东台县呢?反正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嘿,本届花魁大赛可是美女如云啊,尤其是蝉联两届花魁的王翠翘王大家,简直是倾国倾城啊。”

    汤绍宗本就是个好色之徒,家中妻妾已过两位数,闻言不由大为意动,点了点头道:“亦好。”

第580章 花魁大赛(上)

    三月十五日,因故推迟的江南花魁大赛隆重举行,整座扬州城热闹非凡,泗水河一带更是人山人海,岸上行人比肩接踵,河面处船只往来如织。

    花魁大赛的舞台就搭建在通泗桥附近的河中心处,此时比赛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和煦的春风中弥漫着脂粉的香气,靡靡的丝竹之声、喝彩之声此起彼伏。

    事实上花魁大赛从早上便开始了,不过上午只相当于海选,实在没什么看头,评委们会根据参赛者的容貌和气质,走马观花地筛选出前三十名佳人,然后便由这三十名佳人参与下午的角逐,最终决出花魁大赛的前十。所以,花魁大赛的下午场才是重头戏,一般有身份的人都会选择等下午再到场观看。

    徐晋也是下午才到场的,除了带着谢三枪和赵大头这两人贴身保护外,初春初夏这两个俏婢也跟来凑热闹了,尽管女扮男装,但那水灵灵的娇俏模样还是十分惹人注目。徐晋本不欲带这两棵小白菜出来的,实在是经不住初夏那妮子软磨硬泡,只好勉强答应了。

    舞台前面有一艏体积庞大的楼船,楼船的二层无疑是视野最佳的观赏位置,徐晋的座位便被安排在这里。

    “见过徐大人!”

    “见过徐大人!”

    当徐晋来到楼船的二层,施浩然和江平等官员纷纷离座上前见礼,只有灵璧侯汤绍宗沉着脸坐在座位上,对徐晋的到来毫不予理睬。

    徐晋亦不以为然,与一众官员打过招呼后便泰然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初春和初夏手脚麻利地在茶几上摆上了茶点和果品。这时汤绍宗倒是忍不住微转首瞥了一眼,当看到徐晋身边两名水灵灵的孪生“书童”时,不由露出一丝热切,这货好男风,家里除了两位数的妻妾,还有几名男宠。

    这艏楼船的体积虽然庞大,但二层的甲板也容不下太多人,所以此刻有资格待在二层的,除了为数不多的高层官员外,就是这次花魁大赛的评委了。

    大赛的评判一共有十人,分别是:灵璧侯汤绍宗、盐运使施浩然、知府江平、甘泉书院山长、安定书院山长、广陵书院山长、扬州府学教授卫阳、吴中三大才子(唐伯虎、文征明、祝枝山)。

    本来知府江平也邀徐晋充当评判的,但是徐晋曾经表示过不会当评判,所以拒绝了江平的提议。事实上,徐晋今天只是想听一听王翠翘的曲子,要不然也懒得来参加了。

    另外,职位稍低一个层次的官员,还有三大商帮的代表就在楼船的一层甲板上观看比赛。

    随着时间的推移,泗水河两岸的观众越聚越多,舞台四周的河面上亦泊满了船只,精明的商贩则在人群中穿梭往来,兜售各种小吃和鲜花饰物。

    咚咚咚……砰!

    随着三声鼓一声锣响,嘈杂的现场渐渐安静下来,一名类似于司仪的中年文士从小舟跃到舞台上,朝着四面八方团团一揖,摇头晃脑地大声吟道:“嘉靖二年,阳春三月之中,残红退尽之时。扬州城中,泗水河畔,杨柳依依,和风细细,少长咸集……”

    “快别酸了,我们是来看美人如玉的,废话便少说几句,赶紧开始吧!”

    见台上那文士滔滔不绝地酸个没完,现场有急性的观众开始鼓噪起来,不过台上那文士倒是好脾性,依旧不紧不慢地把开场序章念完,这才宣布花魁大赛正式开始。

    当中年文士退回小舟之上,第一位佳人便盛装登台了。这位佳人名叫绿荷,约莫十七八岁间,体形娇小玲珑,长相亦是十分甜美可人,在舞台上翩翩舞了一曲,最终只获得了两篮鲜花。然而这位佳人却十分开心地提着两篮鲜花返回自己的花船中去。

    徐晋一问才知,原来在场的每个评判手里都有十个花篮,一个花篮代表一百两银子,刚才那位叫绿荷的女子得了两个花篮,那就相当于两百两银子,难怪笑得那么开心,两百两银子足够弥补她这次参赛的花销了,而且还大大的有赚呢。

    紧接着出场的同样是一名美人儿,身材格外的丰满,而且故意露出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那“颤颤悠悠”的出场方式瞬时赢得满堂喝彩,然而,此女在演奏琴曲时却出现了失误,最终只拿到一个花篮。

    接下来出场的十名佳人,大部份都只拿到一两个花篮,只有一名叫董芊芊的名妓拿到了四只花篮,是目前得分最高的。

    徐晋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像,那就是唐伯虎那货,只要看到哪个出场的佳人没有获得花篮,他一准把自己的花篮送出一个,之前那个弹琴失误的大胸妹,就是这货给的一个花篮,所以现在他手里只剩下四个花篮了。

    很明显,唐伯虎这老票客确是个怜香惜玉的暖男,但却不是一个合格的评判,估计再多出场几个,这货的十只花篮就得全部送出了。

    “接下来表演的是,春风一醉楼的姑娘,东野百合!”

    随着中年文士的高声吆喝,一艏花船缓缓地泊近舞台,随即,一条雪白的大腿迈上舞台,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呼吸一紧,目光就好像被磁石所吸引,紧紧地盯着那条像白玉一样的大腿……

    很快,另一条**也迈了下来,一名身形婀娜的女子便站在舞台上,只是此女用一面团扇遮住了脸蛋,看不清长什么模样。

    徐晋不由露出一丝讶色,倒不是因为此女让人喷血的火辣身材,而是因为此女的穿着非常“潮”,下身竟然只穿着一条齐p小短裙,两条莹白如玉的大腿完全暴露在空气中,而上身更绝,竟是露脐的紧身衣,胸前的怒挺几乎裂衣而出。

    如果这种装束在后世,实在算不得什么,比基尼什么的比这还要露,但是在五百年前的明朝无疑惊世骇俗,即使是青楼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穿成这样子,同样把在场的人惊得目瞪口呆,当然,流鼻血的男人估计也不少。

    四下里死一般寂静,灵璧侯汤绍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目光色迷迷地在台上女子的腿间和胸前流连。徐晋就坐在旁边,能清楚地听到这货变粗的呼吸声。

    盐运使施浩然和知府江平也好不到哪里,眼神都流露出一丝炙热,这两人都尝过小野百合的**滋味,这是一个妖精般吸骨食髓的女人,让人欲罢不能。

    “呸,好不要脸!”初春和初夏震惊过后,脸蛋尽红透,心里暗骂这个东野百合不知羞耻,不过,见到自家老爷目光清明,俩名俏婢倒是放下心来,同时鄙夷地扫了施浩然等人一眼。

第581章 花魁大赛(中)

    东野这个姓氏十分罕见,东野百合这个女子也十分独特,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穿成这样子上台表演,能不独特吗?估计绝大部份风尘女子都不敢这样干,即使她们私下里再怎么放荡。

    铮铮铮……嘀嘀……

    在一种诡异的乐曲声中,东野百合扭拧腰肢,带动熟瓜似的翘豚左右摇摆,仿佛一条柔软的水蛇,短裙下垂着的珠链随着她摆扭腰摆臀的动作而晃动,让她的动作平添几分妖冶的味道。无论是胸前夸张的高耸,还是平坦的小腹,亦或是丰隆的豚部,雪白修长的**,无一不在挑衅着在场所有男子的肾上素。

    灵璧侯汤绍宗抓起茶杯咕噜咕噜地喝了个见底,依旧觉得口干舌燥,在场不少官员均看得直了眼。

    此时,台上的东野百合终于撤去了遮脸的团扇,晓是徐晋亦不禁心神微微一震,倒不是这个东野百合的容貌有多惊艳,若只论容貌,估计还不及如意和吉祥俩女,不过此女的五官揉在一处却有一种说不不出的妩媚,特别是那双电力十足的媚眼,仿佛轻轻一抛一个就能勾走别人的魂魄。

    “东野大家,东野大家……”现场一些纨绔公子如痴如醉地大叫。

    撤掉了团扇的东野百合扭动得更加厉害了,动作也越来越让人想入菲菲,再加上此女配合做出的表情和眼神更是让人浮想了联翩,以徐晋的定力,看了一会都禁不住口干舌燥。

    咕噜咕噜……

    喝水声此起彼伏,在场的官员和评判跟比赛似的拿起茶杯喝茶,汤绍宗那货更是把一壶茶水都喝光了,瞧他那别扭的坐姿,估计鸟儿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

    还好,台上的东野百合终于舞完了,媚眼环扫四周一遍,捡起地上的团扇盈盈一福,瞬时获得掌声如潮,叫好声响彻半空。

    此时评判们开始打分了,纷送出自己手中的花篮,眨眼间便有十几只花篮被送到台上……

    那名负责主持的中年文士激动地大声宣布道:“东野百合姑娘获得二十只花篮,祝贺东野百合姑娘,这份斩获前三估计是十分九稳了,说不定还能问鼎花魁呢,去年的花魁大赛,王翠翘大家在第一轮亦是获得了二十只花篮。”

    此言一出,全场哄的一声炸了,有人大声欢呼着:“东野百合,东野大家!”

    徐晋不禁皱了皱剑眉,全场十个评委,每个评委十只花篮,那总数就是一百只,东野百合一人独得二十只,再加上之前出场的十二人拿走了近二十只,剩下的花篮才六十只,而此时还有大半人没出场,由此看来,王翠翘的花魁宝座危险。

    楼船的一层甲板上,闽商李光头兴奋得大笑不止,而晋商和徽商这两桌人都面色凝重。

    一艏花船上,婢女对着即将出场的王绿珠急道:“小姐,那东野百合得了二十只花篮呢,怎么办?”

    王绿珠冷哼一声道:“以色相娱人终究是落于下乘,不用管她,咱们做好自己便行……哼,让一群嗜色的下流胚子充当评判,真是极大的不公。”

    王绿珠最后愤愤不平地加了一句,她本来以为这次花魁大赛最大的劲敌会是王翠翘,没想到跑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东野百合,路子也名副其实的野,露一露肉就捞了二十只花篮,委实气人。

    估计是“珠玉”在前的原因,紧跟着东野百合出场的五人得分都不甚理想,其中还有一名佳人一只花篮都没得到,哭得稀里哗啦地退场了。唐伯虎为此唉声叹气,果如徐晋所料,这货的十只花篮都已经送出了,即使怜香惜玉也爱莫能助了。

    “下一个出场的是王绿珠王大家,王绿珠大家乃上届花魁大赛的榜眼,本届花魁的大热人选之一哦……”

    随着中年文士的大声宣布,王绿珠的支持者们瞬时欢声擂动,徐晋亦是精神微震,接风宴的那晚,王绿珠所表演的口技让他印象十分深刻。

    此时,一身盛装的王绿珠在两名丫环的搀扶之下,从花船走下舞台,袅袅娉娉地行到舞台中央。不得不说,此女的容貌确是上上品,在徐晋看来亦能打九十分,风仪气质俱佳,一出场便赢得满堂喝彩。

    王绿珠美眸环扫一周,笑语盈盈地一福,然后便在舞台中央坐下,两名丫环迅速拉上了帐帷,看来是要表演口技了。

    果然,帐帷中很快便传出三声云板,……

    王绿珠是空手一人入帐的,这云板声自然也是口技所模仿,端的是惟妙惟俏,根本分不出真假。

    云板声过后,全场很快就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静气地竖起了耳朵。

    叮咚……

    悠扬的琴声幽幽地响起,仿佛山间流水,紧接着一缕婉转忧伤的箫音随风潜入,如泣如诉……

    “好!”卫阳抚掌轻赞道:“只此一曲便可当得两篮鲜花!”

    此时,箫声越来越弱,清脆的鸟鸣声隐约传来,紧接着着是瑟瑟的声响,大家的脑海都不约而同地脑补出一幅鸟儿在花树上嬉戏,花瓣纷纷掉落的美丽画面……

    “妙哉妙哉!”祝枝山捋着花白的胡子叹道:“当得鲜花两篮。”

    话说这次花魁大赛,除了已经英年早逝的徐贞卿,吴中四大才子均到齐了。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暮。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落花声中,一把动听的歌声从帐帷里响起,唱的正是徐晋那首《蝶恋花》。

    一曲唱罢,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初春初夏亦是拍烂了手掌,这才真本事,真才艺嘛,相比之下,那个东野百合实在是太低俗了。

    然而,最后中年文士宣布的结果,王绿珠只得了十八只花篮,比东野百合少了两只,这自然让初春初夏这两棵小白菜愤愤不平。

    唐伯虎那货又开始唉声叹气了,后悔之前把所有花篮都送出了,此时良心过不去啊!

第582章 花魁大赛(下)

    最终还是比东野百合少了两篮鲜花,王绿珠怏怏不快地退场返回了花船,幸好差距不是很大,以晋商的财力,下一轮的比拼应该还能追上的,所以王绿珠也不是太担心。

    统共有三十名佳人入选下午场,在王绿珠表演完后,如今还剩十人没有出场,而上届的花魁得主王翠翘无疑是最让人期待的,不过,王翠翘显然有点危险了,因为就目前为止,评判们送出的花篮已经超过了六十只,剩下的已经不到四十只了。

    能入选前三十名的,无疑都是容貌姣美的佳丽,紧跟着王绿珠出场的同样是一名高颜值美女,名字叫做赛雪儿,此女竟是一身短打装扮,身形高桃,英姿飒爽,别有一般娇美,一套剑舞赢得满堂喝彩,竟然斩获了八只花篮,也算是奇兵突起了。

    接下来又是四名佳人出场,亦是各有斩获,徐晋略略扫了一眼,发现十名评判面前的花篮加起来仅剩二十六只了,而还有没出场表演的有五人,其中就包括蝉联两届花魁的王翠翘。

    很快,接下来出场的两名佳人又分走了四只花篮,于是花篮便只剩下二十二只,徐晋竟然莫名有点紧张起来。都说君子好成人之美,徐晋自问不是君子,但内心还是希望王翠翘能夺魁,不过,现在的情况却是有点悬了。

    这时,负责主持的中年文士终于激动地大声宣布:“诸位,下一位出场的将是王翠翘王大家……”

    根本无需多言,王翠翘的名字一喊出,瞬间全场沸腾了,高喊王大家的声音一浪高似一浪,可见王翠翘确实拥有极高的人气。

    稍顷,只见有数艏快船驶近舞台,几十名帮工手脚麻利地将十几株盆景搬到了舞台之上,竟然全部都是绽满鲜花的桃树,有了这十几株桃花的点缀,整座舞台瞬间变鲜活起来。

    徐晋不由微微一笑,演唱《葬花吟》若是没有落花,效果显然会逊色许多,看来徽商财团确实在鼎力支持王翠翘,在这暮春时节,要搜集到这么多盛开的桃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舞台布置好后,那些帮工迅速地离开,一艏花船缓缓地泊靠在舞台上,数名抱着乐器的少女首先从船上走下,紧接着是一名盛装丽人款款出场,正是蝉联两届江南花魁的王翠翘。

    王翠翘今日穿着一身雪白的百褶裙,挽着少女的小髻发式,粉红色的飘带垂于脑后,眉似远山含黛,目以秋水为神,点绛唇,齿吐芳,美得让人窒息。

    如果说东野百合的媚撩动的是男人的**,而王翠翘风华绝代的美却是直指人心,倾城倾国,想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唐伯虎这货摇头晃脑地吟着西汉乐府诗《北方有佳人》。

    “姐姐,这个王翠翘真的好美啊!”初夏凑到姐姐初春的耳畔轻声叹道,神色颇点怏怏,之前自家老爷作了《葬花吟》要送给王翠翘,这妮子还颇有点不服气,结果现在见到人家的真容,不服气也不行了。

    铮铮……

    此时,两名乐工奏响了琵琶,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徐晋竟然觉得这前奏跟后世八七版《红楼梦》中的《葬花吟》有点相似。

    “咦,这曲调倒是新颖啊,看来王大家确实花了不少心思。”精通音律的甘泉书院山长面带微笑地道。

    这时,台上的王翠翘已经扛着一把花锄,手挽一只篮子,莲步轻移到舞台中间……

    徐晋不禁暗赞,此女的确很有表演天赋,动作表情都相当自然,举手投足让人赏心悦目,就是不知唱功如何。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这时王翠翘终于轻启珠唇开唱了,不唱不打紧,这一唱,徐晋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是因为难听,而是因为太好听了,那圆润清脆而不失软糯的嗓音就好像拂面而来的春风般。

    上次在魏国公举办的上元节文会上,徐晋听过杨纤纤杨大家的唱曲,那会便觉得挺赞的,现在一听王翠翘的嗓子,似乎比杨纤纤还要更胜一筹,难怪此女能连夺两届花魁,看来并非偶然啊。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王翠翘扛着花锄在桃树间徘徊,一边投入地演唱。

    在座所有人都不知不觉听得入了神,就连徐晋也不例外,在乐器的配音丰富程度上,王翠翘这曲《葬花吟》确实比不得后世的电视剧《红楼梦》,但却非常好听。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曲调越发的忧伤婉转,台上的王翠翘此时已经泪落涟涟,台下不少女子亦跟着抹了一把眼泪,包括徐晋身边的初春和初夏,这两妮子眼圈红红地低声泣。

    “徐大人这首《葬花吟》堪称惜春伤怀的巅峰之作,再配以王大家此曲,当得上是绝唱矣!”文征明深深地叹息一声,着人把自己剩下的三只花篮都送到舞台上。

    祝枝山捋须点头道:“征明老弟所言甚是,此词此曲动人心魄,再由王大家亲自演绎,端的是肝肠寸断啊。”说完亦着人把两只花篮送上舞台。

    一时之间,花篮接地老天荒连三地送上舞台去,王翠翘似乎太投入了,演唱完毕后眼泪还没收住,那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心摇神拽。

    “王大家的唱功越来越炉火纯青了!”汤绍宗啧啧地赞道。

    施浩然笑咪咪地道:“可不是,这一曲差点把本官都唱掬一把眼泪,可惜,本届花魁大赛结束后,王大家就要隐退了。”

    汤绍宗下意识地瞟了附近的徐晋一眼,急问:“不知翠翘姑娘花落谁家?”

    施浩然笑道:“那本官便不清楚了,据说是王大家自己要求隐退隐退的,秀春楼也承诺了放她从良,条件是夺得这届花魁,呵呵,或许侯爷可以尝试一下,说不定能抱得美人归呢。”

    汤绍宗不由心中一热,哈哈笑道:“本侯剩下这四篮鲜花便送给王大家了。”

第583章 花魁大赛(完)(两章合一)

    正如王绿珠所讲,以色相娱人终究是落于下乘,毕竟**只能撩劝人的**,真正的艺术却能荡涤灵魂,触动人心。

    古人对诗词的热衷和执着本来就超乎寻常,徐晋这首《葬花吟》堪称惜春感怀诗词的巅峰之作,光是吟诵便感人肺腑,再由王翠翘配上音乐演绎出来,那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春花易落,红颜易老,韶华易逝,这些都是人们感怀的永恒话题,最是容易触动人心。所以无论是现场的观众,还是同来参赛的青楼女子,无不被这一曲《葬花吟》戳中泪点,尤其是靠吃青春饭的青楼女子们,一个个潸然泪下。

    于是乎,尴尬的一幕出现了,在场的十名评判都不约而同地把剩下的花篮送出,如此一来,王翠翘便获得了二十二只花篮,这也便意味着后面出场的两名佳丽将一无所获。

    不过,此时也没人在意还没出场的最后两名佳丽,王翠翘的支持者们正在如痴如狂地高呼着“王大家”。幸好,现在的粉丝比后世那些脑残粉矜持多了,并不会毫无廉耻地乱喊老公、老婆、爸爸和婆婆之类的恶心称喟。

    王翠翘的情绪似乎还没回复过来,还沉浸在林妹妹的状态之中,那张绝色俏脸上挂着泪珠,娇娇怯怯的,正是我见犹怜。

    良久,王翠翘才莲步轻移到台前,朝着四周盈盈一福,当目光掠过楼船时,明显在徐晋的脸上停顿了一下,两人目光相接。

    徐晋微笑着点了点头,并竖起大拇指,他对王翠翘的曲子非常满意,此女在唱歌和表演上确实极有才华,若是搁在现代绝对能成为大红大紫的超一线女星。当然,就算是现在,王翠翘也算是大红大紫了,只是名妓终究还是贱籍,地位上远及不得现代的明星。

    得到别人的赞许和肯定无疑是件愉快的事,尤其是得到徐晋这个《葬花吟》原作者的赞许,王翠翘自然相当欢喜,报以欣然一笑。

    这一笑绽放出的美丽可不得了,在场不少人都怦然心动,一名年轻书生甚至失足掉落水,被旁边的人救起来后还语无伦次大叫:“王……王大家对小生笑!”

    “非也非也,王大家明明是对在下笑。”

    “胡说,明明是对我笑!”

    看到几名自恋的书生在那争论不休,灵璧侯汤绍宗莫名的恼火,他就坐在徐晋的旁边,自然知道王翠翘是对谁笑的,黑着脸喝道:“来人,把这几个鸹噪的酸子叉出去。”

    汤绍宗一声令下,立即便有麾下的锦衣卫冲下楼船,把附近那艏渔船上争吵的三名书生叉走。徐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剑眉,却也没有出言拦阻,他虽然不把汤绍宗放在眼内,但也没必要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跟他对着干。

    尽管十个评委都已经送出了所有花篮,但最后两名佳人还是出场表演了,而且两人表演的才艺都相当不错。正当徐晋惋惜这两女要空手而归时,十名评委经过商议,竟然临时增加了花篮,最后这两名佳人分别得了三只和四只花篮。

    于是乎,经过第一轮的才艺角逐,花魁大赛的前十名便新鲜出炉了,第一名是王翠翘,获得二十二只花篮;第二名是东野百合,获得二十只花篮;第三名是王绿珠,获得十八只花篮,第四名是赛雪儿,获得八只花篮……

    当然,目前的排名只是暂时的,第二轮角逐将比拼各位名妓背后财团的财力,以及“粉丝”们的才力。

    此时,进入了前十的名妓都被请到了台上,按照名次先后排好队。

    那名负责主持的中年文士也登上了舞台,高声道:“诸位,第一轮的才艺比拼结束了,王翠翘王大家以二十二枚花篮暂居第一,不过,花魁最终属于谁还未可知。接下来是第二轮比拼,诸位现在可以向自己心仪的姑娘献上鲜花和诗词了,哈哈,财子们赶紧掏腰包,才子们也赶紧献上美人诗词。”

    第二轮的比拼其实十分简单,现场的支持者可以通用银子来购买花篮,又或者撰写美人诗词来换取花篮,然后送给自己所支持的名妓,最终将由花篮的多少决定花魁大赛的名次。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如果用银子购买花篮,每一只花篮需一千两银子,根本不是普通人消费的得起的,所以实际上是比拼名妓背后财团的实力,当然,也可能有家资富裕的“粉丝”,舍得为自己支持的美人一掷千金。

    另外,还有一条途径可以不花银子获得花篮,那就是撰写美人诗词,这是专门为现场的文人才子准备的,不过,所献上的美人词必须获得在场半数以上的评委通过,这才有资格换取一只花篮。

    总而言,这第二轮比拼的就是财力和才力。

    “鄙人送东野百合姑娘五十只花篮。”闽商会首李光头第一个站起来道。

    李光头话音刚下,附近数名“大声公”便齐声高喊:“闽商会首李员外,为东野百合姑娘献花篮五十只。”

    霍……

    瞬间全场沸腾,一只花篮一千两,五十只就是五万两银子啊,而且这可不是随便喊一喊的,喊了就必须拿出真金白银来,谁若敢不兑承诺,以后就别想混了。

    “嘿,李员外还真是财大气粗啊,既然如此,那鄙人便也送王翠翘姑娘五十只花篮吧!”徽商会首许栋好整以暇地道。

    于是乎“大声公”们立即又高喊:“徽商会首许员外,献给王翠翘姑娘花篮五十只!”

    现场再次沸!

    晋商会首张允龄皱了皱眉,他们支持的是王绿珠,第一轮只得了十八只花篮,排在第三位。

    “六十,我们晋商为王绿珠姑娘献上六十只花篮!”晋商会首张允龄和副会首王瑶低声商议了片刻,便喊出了“六十”这个数字。

    六十只花篮那就是六万两银子,于是乎,王绿珠目前所得的花篮便变成了七十八只,由第三一跃成为第一。

    这次花魁大赛的结果关乎今年的盐引分配,所以竞争十分激烈,晋商、徽商、闽商三大财团纷纷出手,所以前三名的花篮数目你追我赶,交替上升,好不热闹。

    很快,王翠翘、东野百合、王绿珠三人的花篮数目都超过了一百只,合起来的总价值已经二十五万两,饶是徐晋都不禁暗暗咋舌,这三大商帮实在太有钱了。

    不过,三大商帮即使再有钱也不可能做亏本买卖的,投入超过收益就很没必要了,所以当花篮超过两百只时,三大商帮出价都开始变得谨慎起来。

    而此时,王绿珠以208只花篮暂居第一,王翠翘以206只花篮屈居第二,而东野百合的花篮是201,暂居第三,由此可见,三大商帮之中,确实以晋商的财力最为雄厚。

    “他奶奶的,老子再出二十只花篮!”闽商会首李光头骂骂咧咧地道,同桌的其他闽商却都变了面色,二十只花篮就是两万银子,要知道这些银子可不是李光头一个人出的,而是整个商帮共同承担的。

    李光头一口气加了二十个花篮,晋商和徽商这边都变了面色,纷纷交头接耳商量对策。

    李光头见状不由得意笑道:“如何,如今东野百合姑娘的花篮是二百二十一只,你们还跟不跟。”

    晋商会首张允龄淡笑道:“跟,为什么不跟,我们晋商再为王绿珠姑娘献上三十只花篮。”

    如此一来,王绿珠再加30只花篮,那就是238只,仔细算来,晋商商帮已经投入二十二万两之巨了,大手笔啊!

    徽商这边的商人都沉默了,目前王翠翘的花篮总数是206只,与王绿珠相差32只,要追上去至少得花三万二千两,最要命的是晋商对花魁似乎志在必得啊,鬼知道他们会把价格抬高到多少。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两淮转运盐使司每年发出的盐引约莫是100万引,其中有近六成已经被朝中的权贵瓜分了,属于商人的份额就四成左右,亦就是40万引,每引400斤盐,按照目前的市价,一斤盐卖一分银子,每引盐价值40两,刨除各项成本,每引盐能赚5两银子左右,40万引盐的利润就是200万两银子。

    按照三大商帮的约定,夺得花魁的商帮分六成盐引,那就是120万两银子,第二名分四成,那就是80万两,第三名分两成,那就是40万两的利润。

    如今三大商帮为了抢夺花魁,均往里面投入了超二十万的巨资,若是继续投,第一第二确实还有得赚,第三名却是没什么油水了,甚至可能赔本,非常不划算。

    经过一番商议后,徽商集团显然还想再争一把,会首许栋站起来大声道:“鄙人再为翠翘姑娘添三十三只花篮。”

    于是乎,王翠翘以239只花篮再次跃居第一,王绿珠以一只花篮之差屈居第二,东野百合以221只花篮居于第三。

    李光头胀得面色通红,咬咬牙还想继续加价,却被同桌的闽商纷纷劝阻住,目前闽商已经往里投了二十万两,再往里加钱,若是能抢到第一第二还好点,如果最后还是得了第三名,那便等于赔钱赚吆喝,实在划不来吧。

    闽商的实力终究还是弱了些,最后只能选择放弃不争了。

    随着闽商的退出,晋商和徽商的争夺却越发激烈了,不过双方都是一个花篮一个花篮地往上加,就看价格先突破谁的底线了。

    这时文人才子们也开始发力了,纷纷把所作的美人诗词呈送给评委们审阅。相比于那些商人,文人才子们的目的要纯粹得多,他们就是为了帮助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夺取花魁。

    “松江府生员史进鼎献精品美人词一首,贺王翠翘王大家!”

    “江西吉水举子蒋敏献精品美人词一首,贺东野百合姑娘。”

    “广东佛山举子梁宽献精品美人诗一首,贺王绿珠王大家!”

    不断有才子所作的美人诗词获得评委的认可,换得花篮后献给自己支持的名妓。

    此时,王绿珠的花篮总数已经去到250只了,再次跃上第一名,而王翠翘以248只花篮委屈第二,至于第三的东野百合已经被拉开了距离,花篮总数才225只,名次估计已成定局了。

    舞台上,王绿珠既兴奋又紧张,毕竟眼看着花魁就要到手了,但后面的王翠翘又追得紧。再看旁边的王翠翘,尽管依旧神色恬淡,实际上手心已经冒出了细汗,毕竟这次花魁大赛对她来说无疑非常重要,关乎她能不能获得自由之身。

    此时,无论是徽商还是晋商,出价都变得非常谨慎了,就目前而言,两家往里投的钱加起来已经接近五十万两,相当于盐引利润的四分之一了,再互相刚下去,最终只会两败俱伤。

    当王翠翘和王绿珠的花篮都达到260只时,徽商副会首王直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对着晋商这边拱手道:“诸位,大家都是生意人,千里而来只为求财。不如这样,咱们双方均停止再购买花篮,胜负便留与在场的才子决定如何?”

    晋商这边虽然财大气粗,但这样斗下去无疑也会伤筋动骨,于是便同意了王直的提议,双方停止了再继续购卖花篮。

    于是乎,王翠翘和王绿珠两人谁将获得花魁,最终将由在场的文人才子决定了,谁获得的精品美人诗词多,谁便是这届的花魁大赛的花魁。

    消息一传开,现场的文人墨客们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绞尽脑汁去撰写诗词,希望以此来帮助自己心仪的美人获得花魁。

    不过,十名评委当中,除了灵璧侯汤绍宗,其他九人都是饱学之士,诗词要通过他们的法眼可不容易。事实上就目前为止,仅得八首美人诗词被评为精品。

    看着文人才子们的诗稿像雪片一样送到评判席上,徐晋不由无聊了打了个呵欠,也罢,就当帮人帮到底吧。

    徐晋招了招手,让初春初夏两个妮子把耳朵凑过来,然后在两女耳边低语了近盏茶的功夫,最后问:“都记住了没?”

    两名俏婢脸蛋红扑扑的,满眼崇拜地娇声道:“记住了!”

    “去吧!”徐晋挥了挥手,初春初夏便由赵大头护送着下了楼船。

    盐运使施浩若有所思,打趣道:“徐大人诗词无双,何不一展身手?”

    徐晋微笑摆了摆手道:“惭愧,近来文思枯竭,还是不献丑了。”

    汤绍宗冷笑道:“怕是江郎才尽了吧。”

    既然之前已经撕破脸,徐晋自然不会给这货留面子,反唇相讥道:“即便是才尽,本官肚子里的墨水估计也能把你淹了,要是侯爷不信,咱们可当众比试一二。”

    “你……!”汤绍宗被噎得老脸通红,他刚才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哪里敢跟徐晋这个探花郎比文才,别的就说,就是刚才王翠翘唱的那首《葬花吟》就能把他碾成渣了。

    汤绍宗“你”了半天,最后只能丢下一句:“本侯不跟你一般见识!”然后转过脸去不再理睬徐晋。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续又有三首美人词被评为精品,其中有两首献给了王翠翘,而王绿珠也得了一首,于是乎两人的成绩再次打平,都是263只花篮。

    然而就在此时,“大声公”们忽然连续吆喝起来来:

    “夏公子献精品美人词一首,贺王翠翘五大家!”

    “夏公子献精品美人词一首,贺王翠翘五大家!”

    “夏公子献精品美人词一首,贺王翠翘五大家!”

    负责传声的“大声公”们连续吆喝了十遍,四周的观众都有点懵了,然而当大家看到真的有十只花篮送上舞台时,瞬时全场沸腾了。

    “天啊,十首精品美人词,这个夏公子是何方神圣?竟然写出了十首精品美人词?”

    “这……可能吗?不会是真的吧!”

    现场炸锅了,所有人都议论纷纷,晋商更是坐不住了,倒是徽商们乐开了花,不知哪来一个神人,竟然一口气作了十首精品美人词?

    “十首?这绝对不可能!”抬上的王绿珠有点失态地尖叫,王翠翘亦是惊得小嘴张成了“o”型,目光向着四周望去。

    通常情况下,那些献上精品美人词的才子为了博取美人的菁睐,一般都会昂首挺胸地对着舞台上遥遥拱手示意,也好让台上的美人看到他。

    然而,王翠翘环视了一遍四周,均没有发现那个惊世骇俗的所谓夏公子,不由目露疑色,最后美眸下意识地往楼船上的徐晋望去,然而后者正若无其事地喝着茶。

    “谁是夏公子?鬼鬼祟祟的作甚,敢不敢现身一见!”

    “不可能,在下不信他一个人能作出十首精品美人词。”

    随着有人提出质疑,质疑的声浪越来越高,不过,当评委们把那十首美人词逐一吟诵出来后,全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毫无疑问,这十首美人词都当得上精品,质疑的人即使再不愿意相信,也只能接受事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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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4章 撒谎

    花魁大赛最后的结果还没公布,徐晋便起身离开了,而且花魁大赛之后的晚宴他也不打算再参加,因为目前土地清丈的工作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他这个奉旨钦差虽然没必要亲自到田间地头,但每天也有不少公文需要审阅和处理,时间还挺紧的,今天要不是想听一听王翠翘所谱的《葬花吟》曲子,他甚至都懒得到场参加了。

    花魁大赛说白了就是一场选美活动,一场男人们欣赏美女的盛会,然而徐晋现在家中的娇妻美婢都能凑两桌麻将了,哪里还有心思在外面沾花惹草。之所以乐意帮助王翠翘,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还当初在南昌的人情,当然,也有部分是出于欣赏,毕竟像王翠翘这种“有追求”的封建女子十分鲜见。

    徐晋不清楚王翠翘最后能不能夺魁,十首精品美人词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反正清词三大家(纳兰性德、朱彝尊、陈维崧)已经被他抄了个遍,如果王翠翘最后还是无法夺魁,那徐晋也爱莫能助了。

    事实上,就在徐晋离场半小时后,花魁大赛便宣布结束了,全场出现了二十首精品美人诗词,其中署名为夏公子的便占了一半。所以最后毫无疑问是王翠翘夺魁了,蝉联三届的江南花魁。王翠翘这一成就也算是前无古人了,说是大明目前最红的名妓也不为过。

    而这位红得发紫的王大家,今日之后就要隐退了,在“事业”最巅峰之时选择了隐退,而且还是以完璧之身隐退,不得不说是个奇迹,估计同行们以后都会把她当成终极偶像了。

    王翠翘夺魁,最高兴的自然要数以许栋和王直为首的徽商集团了,六成的盐引,120万两的利润,今年可以大赚一笔了;而最失意的则是闽商集团,只能分得两成盐引,减去在花魁大赛的投入,利润也就20万两左右,闽商这么多人一分,平均年利润估计只有一千几百两银子,还不如做其他买卖。

    幸而,三大商帮在花魁大赛上投入的银子,除了七成上缴国库,其中三成会奖励给名妓所属的青楼,除去各项开资,商帮倒是能“回血”两成左右。

    花魁大赛结束后,现场的观众却没有散去,反而更加热烈了,因为新鲜出炉的江南十大名妓将乘坐花船在泗水河上巡游,并且抛散鲜花……

    当巡游结束时,已经是傍晚了,泗水河两岸的观众这才陆续散去,以王翠翘为首的江南十大名妓登上了楼船,向一众评判和官员见礼。

    十名佳丽一登船,顿时香风扑面,春兰秋菊,让人眼花缭乱。汤绍宗这货不由食指大动,色迷迷的目光在诸女身上流连。在场的十名佳丽中,最勾魂的自然要数东野百合,但最让汤绍宗心动的却是三届花魁王翠翘。

    住最壕的宅,睡最漂亮的妞,无疑是大多数男人梦寐以求的。这女人越是漂亮,名气越是大,征服起来自然越爽,越有成就感。

    估计是都知道王翠翘就要隐退了,而偏偏此女疑似背后没有靠山,所以在场的官员都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觊觎之意,有些人甚至趁着王翠翘过来行礼之机出言试探。

    王翠翘一路行过来,虽然尽量保持着恬然的微笑,但内心却是忐忑不安,就好像一只在狼群中漫步的小白兔,随时都可能被吞得连骨都不剩。

    趋吉避凶是所有动物的本能,就好比人在寒冷时要找衣服穿一样,此时王翠翘便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徐晋的身形,可惜她失望了,原本徐晋所坐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都说距离产生美,但是汤绍宗此刻看着近在咫尺的王翠翘,只觉更是美得惊心动魄,此女真是极品,脸上竟寻不出一处瘕疵,那花瓣似的小嘴唇真恨不得能亲上一口。

    “翠翘见过侯爷!”王翠翘低着臻首向汤绍宗微福一礼,只想着尽快应酬完离开这儿。

    汤绍宗这才回过神来,不着意地抹去着点流出嘴角的口水,笑吟吟地道:“恭喜王大家蝉联三届江南花魁,可喜可贺,呵呵,本侯可是把剩下的所有花篮都给了王大家的。”

    王翠翘再福一礼道:“翠翘谢过侯爷的厚爱。”

    汤绍宗捋须大笑道:“王大家一曲《葬花吟》端的是唱得肝肠寸断,令闻者落泪,本侯也是喜欢得紧,所以想请王大家今晚到本侯住处再演唱一曲,如何?”

    此言一出,四周的官员均是神色各异,有人暗骂,有人懊恼,有人妒忌,亦有人惋惜,用屁股都能想得到,王翠翘今晚若去了汤绍宗的住处,无疑等于送羊入虎口,有去无回啊!

    正所谓同行是冤家,王绿珠此刻一脸的幸灾乐祸,她不相信王翠翘敢拒绝一个侯爷的邀请,哈哈,三届花魁又如何,最终还不是便宜了一个糟老头。据说这个灵璧侯嗜色如命,光是妻妾便有数十人,还养了不少男宠。

    “莫不成王大家不愿意?”汤绍宗见到王翠翘沉默不语,顿时面色一沉,略带不悦地追问。

    王翠翘暗咬了咬贝齿道:“侯爷,实在对不住了,翠翘已经答应了钦差徐大人,今晚到他府上去唱曲。”

    王翠翘说完便霞飞双颊,一半是装的,一半倒是因为撒了谎。

    四周的官员顿时恍然大悟,敢情人家王翠翘已经和钦差大人勾搭上,不由纷纷收起了觊觎之心,跟手握生杀大权的徐砍头抢女人,这无疑是找虐。

    汤绍宗虽然敢对徐晋冷嘲热讽,但真让他跟徐晋对着干,却是没有这种胆量,毕竟就连外戚张家都被徐晋板倒了,所以此刻汤绍宗面色阴沉,肚子窝着火却不便发作。

    正在此时,排在王翠翘后面的王绿珠却是笑嘻嘻地道:“之前听说过,翠翘姐姐隐退后打算周游列国,莫不成现在改变主意了?不过也好,能成为徐大人的房里人也是莫大的福份,恭喜翠翘姐姐啦,不过,徐大人对姐姐是不是有点……连花魁大赛都没结束就离开了。”

    汤绍宗目光一闪,他早就有点怀疑王翠翘故意拿徐晋来压自己,现听王绿珠这样一说,顿时便更加怀疑了。

    王翠翘却是神色恬然地道:“徐大人估计是公务繁忙吧,侯爷,诸位大人,小女子身体不适,便不参加接下来的宴会了。”

    王翠翘说完盈盈一福,拖着长裙款款而去了。此举自然显得有点无礼,但现在人家疑似已经傍上了钦差徐晋,自然没有人敢拿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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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介绍:
大明朝正德十二年冬,徐晋穿越到江西上饶县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童身上。这一年,史上最胡闹的明朝皇帝朱厚照正在边镇宣府游玩。这一年,江西宁王朱宸濠正暗中运作准备谋反。这一年,家徒四壁的徐晋寻求出路,最终选择考科举,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一路过关斩将,却一步步卷入了宁王朱宸濠造反的漩涡……明王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王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王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