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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明王首辅txt下载     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85章 去吧

    看着王翠翘款款下船离去,汤绍宗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怒意,招手召来一名锦衣校尉耳语了几句,后者便匆匆离去。

    再说王翠翘回到自己的花船上,总算暗松了口气,不过婢女秋雁却是紧张地道:“小姐,徐大人几时约你过府了?婢子为啥不知道?”

    王翠翘脸上微热,低声道:“假的。”

    秋雁不由失声道:“小姐,你……骗人的啊。”

    王翠翘连忙竖起纤指轻嘘道:“小声点儿。”

    秋雁急忙捂住小嘴左右看了一眼,这才忐忑地低声道:“小姐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说,大家都以为你要进徐大人的家门呢,若是传到徐大人耳中咋办?

    更何况纸是包不住火的,以后那灵璧侯若得知小姐骗了他,说不得会上门找麻烦,咱们无依无靠的,如何斗得过一个侯爷,更何况这个灵璧侯还是南京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啊。”

    王翠翘不由暗叹了口气,就刚才那种情况,她要不是拉徐晋这张虎皮来做大旗,怕是逃不掉那汤绍宗的魔掌,而且,如果最终避免不了成为某权贵的玩物,王翠翘自然更愿意选择英俊多才的徐晋,而不是汤绍宗这种好色的老**。正所谓两权相害取其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徐大人那倒是不必太担心,估计他也不屑于跟小女子计较,倒是那灵璧侯是个麻烦。”王翠翘轻声道,此时的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将获自由之身的喜悦,有的只是无奈。

    秋雁眼珠一转道:“小姐,要不将错就错吧,徐大人年少英俊,弱冠之年便官至五品,前途无可限量,做他的侍妾也不算辱没了小姐。”

    王翠翘俏脸微红,白了一眼秋雁道:“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秋雁点头道:“嗯,人家知道小姐向往的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游历天下,可是现在形势比人强啊。更何况小姐不觉得……你向往的自由有点不合实际吗?以小姐的姿容,今天即使没有那灵璧侯,还会有别的男人觊觎小姐。咱们女人就好像脆弱的藤蔓,天生就得依附在男人身上才能安稳,想要自由自在太难了,甚至是根本不可能的。反正都要依附男人,还不如找个好的,婢子觉得徐大人就不错,年轻英俊有才华,而且脾气又好。”

    王翠翘性子恬谈平和,此刻亦被丫环说得有点心乱,恼道:“我看是你这妮子想做徐公子屋里人吧。”

    秋雁吐了吐舌头道:“婢子倒是想,不过婢子配不上啊,人家徐大人也肯定瞧不上婢子这丑丫头,小姐就不同了,徐大人肯定喜欢你。”

    “胡说,没见到徐大人今天早早就开了吗?”王翠翘说完不由脸上微热。

    “或许徐大人临时有急事离开了呢,咦,小姐这话听着咋有点失落,嘻嘻……难道小姐也偷偷喜欢人家徐大人?”

    王翠翘有点着恼地掐了一下秋雁:“再胡说八道我可要生气了,去让艄公开船吧,咱先回宅子去。”

    王翠翘回到所租住的别院,刚沐浴完毕,坐梳妆台前梳理,秀春楼的老鸨金妈妈便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地问道:“乖女儿,钦差大人是不是约了你今晚过府?”

    王翠翘隐隐觉得不妙,强自振定道:“自然是真的,金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金妈妈拍了拍丰满的胸脯道:“那还好,刚才有两个自称锦衣卫的家伙拦住为娘,打听你今晚是不是要到钦差府上赴约,可把为娘给吓坏了,这些锦衣校尉可都是些吃人不吐骨的角色。”

    王翠翘不由面色微变,金妈妈见状顿时起了疑心,惊道:“乖女儿,你不会是骗为娘吧?钦差大人几时约的你,帖子在哪?”

    旁边的秋雁连忙搭腔道:“钦差大人口头约的小姐,哪来的帖子,金妈妈就别在这碍事了,省得耽误了婢子给小姐梳妆打扮!”

    金妈妈恼火地戳着秋雁的脑瓜骂道:“哎哟,你这死丫头翅膀硬了吧,这还没跟男人呢,就开始嫌老娘碍事啦!”

    “金妈妈,女儿要换衣服啦!”王翠翘蹙眉轻道。

    金妈妈立马换上一副笑脸道:“好好好,为娘马上出去,翠翘呀,为娘一手把你带大,传授你琴棋书画,心里早就把你当成了亲生女儿一般,真的舍不得你走啊。”

    金妈妈说着掏出手帕假惺惺地抹了抹眼睛,秋雁转过脸去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王翠翘却是眼圈微红,先不管金妈妈是不是虚情假意,但在秀春楼这些年,确是她在照顾自己,而且传授了自己一身才艺,所以对于金妈妈,王翠翘还是很感激的,柔声道:“金妈妈,有机会女儿会回来看望你的!”

    金妈妈连忙道:“可别,进了徐家的门,你的身份就尊贵了,烟花之地可不是你踏足的地方,还回来看为娘徒惹人闲话,你要是惦记着为娘的好,逢年过节差人问候一下,为娘就很开心了,呵呵,偶尔孝敬为娘一些钱银,那就更好了!”

    秋雁本来还有点感动的,结果金妈妈最后一句顿时打回了原形。

    王翠翘颇有点无语,但又不好告诉金妈妈自己撒了谎,只能道:“金妈妈,女儿这些年也积攒了些钱银,离开之前会孝敬你一部份的。”

    金妈妈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哟,乖女儿,不枉为娘这么疼你,快点打扮出门吧,免得钦差大人久等了。”说完扭拧着肥臀乐滋滋地行了出去。

    “小姐,咱们真的要去徐大人府上吗?”秋雁讪讪地道。

    王翠翘苦恼地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现在还能怎么办,姓汤的连锦衣都派来了,说不定那些锦衣卫还在院子外面盯着呢,自己今晚若是不去徐晋那,估计这些锦衣卫会破门把自己抓回去,送到那老色鬼的床上。

    “去吧!”王翠翘咬了咬贝齿无奈地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厚着脸皮上门拜访徐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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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6章 回报一曲

    春将尽,夏渐近,天气越发的暖和了,白昼的时间也明显变长了,下午六点多天色还亮着。沐浴后的徐晋更显得唇红齿白,此时正穿着一身白色的家居常服,安坐在饭桌旁准备吃饭。

    初春初夏两名俏婢侍立在旁,两双灵动的眸子脉脉地注视着自家老爷新浴后的俊脸,就差额头上没凿上“崇拜”两字,很明显,徐老爷今日一口气作了十首精品美人词的神勇表现,把这两个妮子给折服得五体投地了。

    晓是徐晋面皮够厚,此时亦禁不住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问道:“三枪呢?”

    “小舅在前面跟赵大头他们混一块呢,晚饭也在前面吃了。”初春说着一边给徐晋盛了碗鸡汤,初夏则往徐晋面前的碗里夹了块鱼肉,然后细心地剔除掉鱼刺。

    徐晋轻哦了一声,三枪这小子以前总喜欢沾着自己,吃饭的时候肯定少不了他,只是现在长大了,更喜欢跟五百营的军汉们厮混,不过这样也好,这小子既然决定走武举这条路,让他早点接触军队的熏陶也不错。

    主仆三人正吃着晚饭,二牛便匆匆忙地行了进来,只是不知为何这货的脸竟然有点红,嗡声嗡气地禀报道:“老爷,那王翠翘王大家带着丫环秋雁来拜访您了。”说完便把一张粉红色的拜帖呈给徐晋。

    初夏好笑地道:“二牛哥,你直接说王翠翘来拜访不就得了,干嘛还专门提人家丫环的名字?”

    二牛憨笑着挠了挠头,脸更红了,初夏眼珠一转,掩着小嘴吃吃偷笑,别不是这大头傻牛看上人家丫环了吧。

    徐晋倒没注意到二牛的异常,接过拜帖打开,顿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上面的字迹娟秀,端的是一手好字,落款正是王翠翘。

    徐晋若有所思地合上拜帖,王翠翘不去参加晚宴,赶着饭点跑来自己这儿干嘛?

    徐晋沉吟了片刻吩咐道:“初春,你到前面问问,若翠翘姑娘还未用过晚膳,你便让厨房张罗一下,若是用过了便让她在客厅稍待。”

    初春温柔地应了一声便前面去,二牛那货本来也想跟着离开的,却被徐晋叫住了。

    “去把韩百户叫来。”徐晋吩咐道,二牛应了一声便跑出去了。

    这次徐晋奉旨巡按直浙,除了五百营外,还有一百名锦衣卫随行,带队的百户姓韩,叫韩大捷,很吉利的名字。

    徐晋要弄清楚王翠翘为何连花魁晚宴都不参加,大晚上的跑来自己这里的原因,最快捷的方法自然是找锦衣卫来问了,这些家伙的眼线遍布大明各地,消息最是灵通。

    前院的客丁中,王翠翘正安静地坐在茶几旁,此女本来便容色顷城,经过精心打扮后更是美得不可芳物,两名守在门外的五百营大头兵明明很相看,却又不敢多看。

    王翠翘此刻看上去虽然很恬静,但心情却是十分复杂,苦涩、无奈、不甘、忐忑均有之。她之前没有主动向徐晋求词,一来是出于内心的骄傲,二来是不想与徐晋走得太近,免得刚得了自由之身,却又成了权贵屋里的玩物。然而可笑的是,自己现在却要主动上门寻求人家庇护。

    正当王翠翘神思不属时,屏风后面转出来一名俏丽可人的婢女,王翠翘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初春向着王翠翘福了一礼,微笑道:“敢问王大家用过晚膳了没?我家老爷说了,若王大家还没用晚膳便让婢子张罗,若是用过了便有劳王大家在此稍侯,老爷用完饭便会出来。”

    王翠翘不由愣了一下,她是匆匆忙忙出门的,自然还没有吃晚饭,刚才神思不定倒没觉得,此时初春这一提她便觉得腹中饥饿,微窘答道:“尝未。”

    王翠翘的实诚倒是让初春心生好感,微笑道:“王大家请稍侯,婢子这便张罗去。”

    王翠翘微福一礼:“有劳了。”

    待初春离开客厅后,秋雁不由感叹道:“徐公子倒是个有心人啊。”

    王翠翘轻轻地点了点头,徐晋没有第一时间接见,而是让下人单独安排饭菜,这种礼貌而平淡的态度反而让她感到安心踏实了。

    后宅中,徐晋听完了锦衣卫百户韩大捷的禀报后,不由啼笑皆非,敢情王翠翘今晚主动送上门,是因为撒谎后骑虎难下啊,这算不算是自作孽?

    韩大捷神色暧昧地嘿笑道:“美人投怀送抱,大人艳福不浅呀,这些青楼女子受过专门的训练,床第之间十分生猛,嘿嘿,属下这儿有点助兴的药物,只需用温水服用少量,便可保一个时辰雄风不减,大人要不要来点防身?”

    徐晋不由哭笑不得,飞起一脚踹在这货的屁股上,怒道:“防你大爷的身,给本官滚出去。”

    韩大捷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神色讪讪地溜了出去,躲在暗处狠狠地赏了自己两个耳刮子,猪是怎么是死的?蠢死的啊。大人正值少壮之年,自己偏偏献助兴药,那岂不是在暗示大人不行嘛,奶奶的,老子今天脑袋被驴踢了,猪啊!

    且不说韩大捷这货自怨自艾,徐晋吃完饭后在院子里散了一会步,直到初春回来禀报,这才施施然地往前厅而去。

    可做可不做的恶事坚决不做,可做可不做的善事一定要做,这是徐晋奉为圭臬的行为准则,所以徐晋并不介意被王翠翘拿来过桥,相反,如果王翠翘被汤绍宗这种货色糟蹋了,无疑是件让人惋惜恼火的事。

    当力所能及时,徐晋并不介意拉王翠翘一把,甚至助她实现周游列国的梦想也没问题。

    当徐晋来到前面客厅,王翠翘主仆正在喝茶消食,见到徐晋到来连忙起身行礼:“翠翘见过徐大人,冒昧前来打扰,还望徐大人不要见怪。”

    徐晋笑了笑道:“无妨,王大家对晚膳可还满意?”

    王翠翘俏脸上飞起两朵红云,赧然地点了点头道:“翠翘谢过大人款待。”

    此女霞飞双颊的模样着实让人怦然心动,连徐晋都不由有点恍神,微笑着打趣道:“既然翠翘姑娘满意,那是不是应该回报本官一曲?”

    王翠翘恬然一笑道:“自是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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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7章 青铜与王者

    天气晴朗的夜晚,十五的明月分外皎洁,月色清辉铺满了扬州城的大街小巷子。胡非是汤绍宗手下的心腹校尉,接近三更时分,胡校尉饥肠辘辘地回到临时住处,还没来得及吃东西便跑去向汤绍宗禀报了。

    胡非刚迈进汤绍宗下榻的院落,便见两名锦衣卫的弟兄提着灯笼把一名女子送出来,月色清辉下,但见此女生得臀翘腰细,模样分外发妩媚勾人,正是今天在花魁大赛上跳艳舞的东野百合。

    胡非咕噜地吞了吞口水,闪倒道旁去,目送着这个女人走远,这才一溜烟进了院子。

    屋里,汤绍宗正喝着下人端来的人参鸡汤,一边揉着酸痛的老腰。这货纵情声色,身体本来就被掏空了,虽然服用了虎狼之药,但在内媚的东野百合身上也只是勉强蹦了几十下就缴檄投降了。

    胡非十分机灵地上前帮汤绍宗揉擦两则的肾愈穴,后者舒服地呻吟了一声问道:“小胡,王翠翘是否去了徐晋府上?”

    胡非一边卖力地揉擦,一边答道:“确实是去了,不过属下见到王翠翘到了钦差门外才投的拜帖。”

    汤绍宗不由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骂道:“王翠翘这贱货,居然敢骗老子,真当本侯是泥捏的不成?”

    既然是投了拜帖,那就是主动上门拜访,换而言之,王翠翘之前说徐晋约她过府的话根本就是假的,这不分明就是拿徐晋来压自己?

    汤绍宗越想越气,劈手便将盛参汤的碗摔个粉碎,厉声问:“那贼货此时离开钦差府上了没?”

    胡非小心翼翼地答道:“还未曾,小的回来时,钦差宅中还传出歌乐声,恐怕……是要过夜了。”

    汤绍宗冷笑一声:“呸,什么卖艺不卖身,还不是**一个,小胡,先派几个弟兄盯着王翠翘的住处,本侯明日去一趟东台县,待回来后再料理她。”

    汤绍宗这货不仅好色,而且睚眦必报,王翠翘假借徐晋之名来压他,自然令他十分光火。当然,如果徐晋最后真把王翠翘收入私房,那他也只能忍了,但如果没有,他自是不肯善罢甘休。

    ……

    在朦胧的月色清辉之下品茗,一边顷听王翠翘抱弦唱曲,无疑是一件极为赏心悦耳的事情。

    此时徐晋便坐在院子中,沐浴着溶溶的月光,一边喝茶一边听曲,初春和初夏两名俏婢侍立在旁,轻摇着团扇驱赶四周的蚊虫。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王翠翘此时唱的正是唐朝诗人王维的诗《相思》,曲调缠绵绯恻,再由王翠翘这种风华绝代的美人唱出来,着实让人赏心悦目,关键是王翠翘的嗓音本身就如同天籁,比之巅峰时期的王菲亦不遑多让。

    一曲唱罢,初春初夏这两个妮子手掌都要拍烂了,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徐晋由衷地赞叹道:“翠翘姑娘唱的好曲,想必古人所讲的余音绕梁三月不绝,亦不过如是罢了。”

    王翠翘抱着琵琶恬然地道:“徐大人过誊了。”

    徐晋忽然来了兴致,微笑道:“我这里也有一首曲叫《红豆相思》,不知王大家有没有兴趣一品?”

    王翠翘不由眼前一亮,当年在南昌滕王阁,徐晋唱出那首惊世骇俗的《临江仙》,她如今还记忆犹新,撇去词本身的好坏,光是那种新奇的唱法便让她相当震撼,也正是由于这首《临江仙》让她产生了醍醐灌顶般的顿悟。可以说,王翠翘后来几年所创作的歌曲,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临江仙》的影响,她的歌曲不再拘泥于先人的风格。

    此时听闻徐晋又要唱曲,王翠翘自然又惊又喜,美眸灼灼地看着徐晋道:“愿闻其详。”

    “好啊好啊,老爷快快唱来!”初夏雀跃地欢叫道。

    徐晋清了清嗓子,徐徐地唱道:“红豆生南国,是很遥远的事情。相思算什么?早无人在意……最难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想思,守着爱怕人笑,还怕人看清……”

    徐晋清唱了一遍毛阿敏的《相思》,将其中不适合的几句歌词稍作了改动。

    说实话,唱歌并不是徐晋的强项,也就是普普通罢了,但是这首曲子却是让在场诸女都听得入迷了,新奇的东西总是能带给人新鲜的冲击力,这种后世的流行唱法无疑巅覆了诸女的认知,再加上歌词唯美,那便更动人心了。

    徐晋看着诸女出神的模样,不由暗暗感叹,在唱歌一途自己明明是个青铜,穿越了五百年时空后却俨然成了王者,颇有种大学教授欺负小学生的爽感,轻咳一声道:“唱得不好,让翠翘姑娘见笑了。”

    王翠翘怔怔地看了徐晋一会,这才轻咬了咬樱唇道:“徐大人的曲子,无论是曲调还是曲词都是天马行空,在这之前,小女子可不曾想到,原来曲子还可以这么唱,曲词可以这么随心所欲。受教了!”

    王翠翘说完站起来恭敬地一揖,徐晋反起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虚扶了一把:“翠翘姑娘言重了。”

    “徐大人可否录一份曲谱给翠翘?翠翘感激不尽。”王翠翘目露希冀地道。

    徐晋不由暗汗,看来自己露了一手,真的把这表面恬淡,实则内心骄傲的名妓给镇住了。可惜青铜终究是青铜,徐老爷连五线谱都不会,更别说古代的乐谱记法了。

    不过,徐晋也十分光棍,直言道:“抱歉,翠翘姑娘,本官并不会记谱,不过本官可以再唱一次,以翠翘姑娘的本事,应该自己能谱出来。”

    王翠翘和秋雁都不禁傻了眼,一个不会记谱的人竟然能创作出这么动听的曲子?不过王翠翘也没有深究,点了点头道:“有劳徐大人了。”

    于是徐晋便再清唱了一遍毛阿敏的《相思》,王翠翘听完后便直接用琵琶拨弄了片刻,约莫半炷香时间后突然轻启朱唇唱道:红豆生南国,是很遥远的事情,相思算什么……

    歌声就好像黄莺突然出谷,珠子掉到了玉盘中,徐晋瞬时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当一曲唱罢,徐大人已经目瞪口呆。

    什么叫天赋?这他妈的就是天赋啊,王翠翘竟然只听了两遍就把曲子完全谱出来了,而且还唱得那么动听,跟她一比,徐晋觉得自己刚才唱的简直就是屎。

    王翠翘看到徐晋目瞪口呆的傻样,不由噗嗤的失笑出声,不过马上便憋了回去,俏脸通红地道:“翠翘唱得不好,让大人见笑了。”

    徐晋总算回过神来,叹息道:“翠翘姑娘过谦了,唱得实在太好听了,唉,估计本官今后三个月都不知肉味了。”

    王翠翘再次失笑出声,心里莫名生出一种欢喜和自豪,低下头赧然道:“是徐大人的曲子写得好。”

    初夏跃跃欲试地道:“翠翘姐姐,婢子想跟你学唱曲行不行?”

    王翠翘微笑道:“如果徐大人不介意,自是没问题!”

    徐晋大笑道:“本老爷不介意,想学便学吧!”

    “谢谢老爷,姐姐你跟人家一起学吧!”初夏高兴得一蹦,要不是有外人在场,这奔放的小蹄子估计便要抱着徐晋亲上一口了。

    徐晋看了看差不多挂在中天的月亮,微笑道:“很晚了,翠翘姑娘若是不打算留宿,也是时候回去了。”

    王翠翘脸蛋腾的红了,吃吃地道:“小女子……但凭徐大人作主。”

    徐晋笑了笑,对着院外喊道:“赵大头,带几个弟兄把翠翘姑娘送回去。”

    王翠翘不由心中一松,却又隐隐有点失落,对着徐晋福了一福道:“谢过徐大人。”

    徐晋笑道:“翠翘姑娘客气了,以后到我这不用再投拜帖,初春初夏,你们若真想向王大家学唱曲,不妨明天带上礼物,亲自到王大家的住处行拜师之礼,这样方显诚意。”

    “是,老爷!”初春初夏娇声道。

    秋雁不由暗喜,如此一来,自然没人再敢欺负小姐了。

    王翠翘自然明白徐晋的意思,不由目露感激之色,对着徐晋盈盈一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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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8章 倭袭东台县(上)

    十六晚上的月亮,似乎真的要比十五晚更圆,流水般的月光装满了东台县这座小城,就连菜市口街道上那一洼肮脏的污水都被照得亮汪汪的。

    夜已深,四周围静悄悄的,一老一少两名更夫在街道上慢吞吞地走着,当经过那一洼污水时,年少的更夫忽然停下来,解开腰带掏出家伙,下一秒,安静便被叮叮咚咚的水响打破了,水洼中月亮的倒映也被击碎。

    这名更夫显然年纪不大,唇上淡淡的绒毛还没脱尽,估计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也难怪有如此幼稚的举动。这小子尿完抖了抖,提上裤子飞快地追上前面的年老更夫。

    “伯父,今晚的月光真他娘的亮,南风也吹起了,这时到田里抓黄鳝最好,一晚上抓他几斤也不成问题,黄鳝煲粥那叫一个香呀。”少年一边系着腰带一边道。

    老更夫真的很老了,满脸的皱纹就像老树皮一般,幽幽地道:“狗子,进了咱们这行,除了打更巡夜,晚上就甭想干其他事了。”

    少年打了个阿欠郁闷地道:“本以为打更巡夜很有趣,结果无聊死了,别说狐妖鬼怪,连贼毛都没见到一根,伯父,我还是想回村子里。”

    封建社会的一大特色就是世袭,明朝更是把这一特色发挥到了极致,军户世袭、匠户世袭、灶户世袭、妓女世袭、就连打更的更夫也不例外。

    杜老头今年五十有七,自十七岁起便在东台县中打更巡夜,至今已经四十个年头了,实在厌倦了这种昼伏夜出的生活,所以今年便打算退休了,只是他没有子嗣,于是便回村里找了个本家侄子来顶替自己。

    杜老头费尽了口舌,好不容易才把这个花名叫狗子的本家侄儿忽悠进城,此时听到狗子似乎有反悔之意,连忙道:“狗子,你小子才出更几天,那会这么轻易就遇到有趣的事,觉得无聊是吧,那伯父便给你讲一件亲身经历的奇事。”

    狗子不由精神一振道:“什么奇事,伯父快讲。”

    少年人好奇心重,杜老头当初便是讲了一些巡夜时遇到鬼怪,又或者艳妖狐仙之类的故事,这才成功把狗子忽悠进城当更夫的。

    此时,杜老头故作神秘地左右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的月亮,这才低声道:“快到子时三刻了,这时人间阴气最盛,嗯,咱们先打更,等过了子时三刻再讲,要不容易撞邪。”

    狗子显然被唬着了,脸色白白的,既害怕又期待地点了点头。

    咚咚咚,砰!

    杜老头打响了梆子和铜罗,拖着长长的声调吆喝道:“风干物燥,小心火烛,子时三刻哩!”

    老少两人往前走了一段,由菜市口所在的西街转到了东街,行至一座大宅子前。这座宅子乃东台县首富郑家的,占地面积极广,整座东台县城,除了县衙就轮到郑家的宅院最大了。

    “伯父,子时三刻过了,快快讲来!”狗子催促道。

    杜老头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将提着的灯笼挂在郑家门前的石狮子上,然后一屁股坐在石阶,压低声音道:“来,狗子坐这,看门石狮有煞气,鬼怪不敢近身。”

    狗子连忙挨着石狮子坐下,一脸期待的看着杜老头,后者嘿嘿一笑,神秘问:“狗子,菜市口是什么地方?”

    “卖菜的地方呗!”

    “除了卖菜呢?”

    狗子面色刷的白了,吃吃地道:“杀…杀头!”

    “没错,就是砍脑袋,咱们东台县虽是小地方,不过菜市口那地方却是砍过不少脑袋呀,所以整个东台县城就数那地方最是邪门,呶,就是你刚才撒尿的位置,每次砍头都准盛满了犯人的血……”

    “哎,我的妈呀!”狗子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地捂住胯间,仿佛下一刻就有鬼来咬掉他的小鸟一般,颤声埋怨道:“伯父,刚才你咋不提醒侄儿呢!”

    杜老头嘿笑道:“不用担心,你小子还是个雏,童子尿乃至阳之物,鬼怪最是怕这玩儿,见之远遁,哪还敢来害你。”

    狗子闻言暗松了口气。

    杜老头继续道:“记得那是十五年前的事,立秋时在菜市口砍了一个强人,头七那天正好轮到伯父我值夜更,那晚呀,也像今晚这么大的月亮。伯父我本来已经特意绕着菜市口走了,也不知撞了什么邪,绕来绕去的竟然还是到了菜市口。

    当时呀,我就发毛了,只想着赶紧离开,可是双脚竟然不听使唤,低头一看,我的妈呀,竟然有个人抱着我的脚……而且”

    杜老头这货讲故事确有一套,那表情、动手和语气极为到位,狗子此时已经吓得缩成一团,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杜老头心中得意之极,继续胡扯道:“而且这个人竟是没有脑袋,脖子上血淋淋的,我当时怕得呀,连话都说不出来。

    嘿,就在这时那没头鬼竟然说话了,他说啊,大哥别怕,我就想麻烦你帮忙把我的脑袋捡回来。

    我顺着没头鬼手指的方向一瞧,哎哟我的娘呀,那颗血淋淋的脑袋就掉在几米远那坑里,就是你小子刚才尿的那个坑……”

    “呀!”狗子发出一声惨人的惊叫,直接往后栽倒。

    杜老头得意地一笑,忽然感觉到屁股下面湿湿暖暖的,急忙跳起来骂道:“我操,小崽子长人不长胆,这就吓尿……!”

    杜老头表情瞬间凝固了,声音嘎然而止,他本来以为是狗子吓尿,跳起来才看清楚,浸湿他屁股的不是尿,赫然是殷红的鲜血,鲜血正从狗子的脖子上汩汩流出,把台阶都淌湿了。

    杜老头只觉裤裆里一热,转身便要逃,可惜一只大手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巴,锋利的匕首一刀刺进了左胸。

    杜老头双眼蓦地大睁,身体绷直了数秒便缓软绵绵地塌下来。

    杜老头身后的黑衣人把匕首拔出来,冷酷地在杜老头的衣衫上擦干净血迹,然后随手把尸体扔下,就好像杀的是一只鸡。

    随即郑府的大门悄然打开,又有十几名黑衣人从里闪了出来,然后迅速往城门方向摸去。

    郑府的大管家脸色苍白,他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台阶下两具更夫的尸体,又急急把门关上,战战兢兢地往屋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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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9章 倭袭东台县(中)

    杀掉两名更夫的正是东沙岛二当家陈东,今日白天的时候,他便带着十几名弟兄侨装潜入城,藏身于首富郑半城家中,就等着晚上发动突然袭击,配合城外的细川武殊等人攻城。

    此时,陈东率着十几弟兄,趁着月色摸到了东城门附近,躲在暗处鬼鬼祟祟地往城门观察,见到只有八名无精打采的巡检司巡丁在把守,便猫着腰带头冲了上去。

    “什么人?”发觉异常的巡丁厉声大喝,但此时陈东等人已经冲到近前了,二话不说,挥刀便斩。

    陈东这次带进城来的十几名弟兄都是有武艺在身的悍匪,而那些巡丁却是些平时疏于训练的战五渣,再加上仓促应对之下,哪里是一众悍匪的对手,只消一个照面就全部倒在血泊中,但短暂的厮杀还是惊动了附近巡逻的其他巡丁,砰砰砰的锣声随即大作,城头上方的烽火把被点燃了。

    陈东不敢怠慢,带着人冲上前把厚重的城门打开,早就潜伏在城外的大内宗设和细川武殊等人,立即冲了进来。

    蒙着脸的普净和尚不满地瞪了陈东一眼,按照原计划,他们应该是无声无息地进城的,然后直扑东台县衙救人,谁知陈东办事不利索,竟然惊动了其他人。

    既然已经暴露了,那便没有必要再小心翼翼的,普净和尚果断下令焚烧城门,然后喊杀着往县衙方向扑去,沿途不断放火焚烧民居制造混乱,好让城中的官兵分不清虚实。

    砰砰砰砰……

    急速的铜锣声惊醒了城中所有居民,一时间哭喊声、尖叫声、呼救声响作一片。几队巡逻的差役和巡丁闻声赶来,结果迎面就被凶残的倭寇杀得哭爹喊娘,丢下十几具尸落荒而逃。

    “哈哈,太弱了,一群废物!”大内宗设轻蔑地狂笑,发足追前,将一名巡丁拦腰斩成两段。

    “呀咿煞!”其他倭寇也是杀得性起,撵在那些巡丁后面疯狂斩杀。

    普净和尚冷喝道:“不要浪费时间,我们的目标是县衙!”

    大内宗设和细川武殊吆喝着约束住各自的手下,跟在普净和尚身后扑向东台县衙。

    轰蓬……

    厚实的县衙大门在众贼的猛力撞击之下轰然倒地,几名衙役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乱刀砍成了肉块,近百名贼寇蜂拥而入。

    陈东一指西面道:“小海,那边是仓库,金银财货都在那儿,你带他们去取,我带人到牢房打救大当家。”

    陈东说完便带着二狗子等十几名心腹直扑向牢房,普净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带着大内宗设等人扑向仓库所在。

    再说陈东带着人冲到牢房外,干净利索地宰了几狱卒,打开牢房的铁门冲了进去,将里面关着的所有犯人全部释放掉,其中就包括一百多名之前被俘虏的东沙岛海盗。

    “弟兄们,老子是陈东,今晚救你们来了,以后继续跟着老子吃香喝辣吧!”陈东举着火把威风凛凛地大喝。

    “二当家威武,二当家威武!”

    这些被俘的海盗本以为必死,没想到神勇的二当家竟然有本事攻入东台县相救,此刻一个个欣喜若狂高叫:“二当家威武。”

    很明显,此时陈东的在群盗中的威望得到了大幅提升。

    陈东心里得意非常,高声喝问道:“有谁知道大当家在何处?”

    立即便有一名海盗大声答道:“二当家,我知道,大当家就关在最里面那间单独的牢房中,不过有四名锦衣卫看守着。”

    “走,跟老子救大当家!”陈东说完提着单刀一马当先冲向最里面的牢房。

    此刻那间单独的房中,四名锦衣已经惊得面如土色,他们又不是聋子,自然听清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海盗头子陈思盼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大笑道:“哈哈哈哈,老子的弟兄们杀进来了,你们四个孙子,识趣的马上放了老子,老子可以饶了你们四条狗命。”

    四名锦衣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伸手把陈思盼提了起来,刀架在脖子上狞声道:“放你娘的罗圈连环屁,当老子白痴?”

    嘭蓬……

    牢房的门被暴力踢开,陈东带着心腹气势汹汹地杀了进来,怒目圆睁地吼了一嗓子:“大当家,我来救你了,你们四个狗官差,快把我叔放了。”

    那名用刀架着陈思盼的锦衣卫厉声喝道:“站住,再敢行前一步,我敢保证你们大当家马上人头落地。”

    “你敢动大当家一根汗毛试试!”陈东嘴上出言威胁着,脚步却丝毫不停顿,他身后的十几名心腹有一半故意堵在门口阻挡后面的视线,而另一半则跟着陈东压上前。

    四名锦衣为不由面色大变,陈思盼目光一闪,喝道:“二当家,站住,不要过来!”

    “大当家放心,外面都是咱们的弟兄,狗官差不敢伤你的!”陈东不仅没停下,反而加快了速度,一刀便斩向那名锦衣卫,他身后的心腹也同时发动了攻击。

    叮叮当当……

    数声惨叫过后,四名锦衣全部被斩杀,陈东的心腹死了两个,而大当家陈思盼也倒在了血泊当中,喉咙处还在汩汩地流着鲜血,双眼像要喷出火般怒睁着,狠狠地盯着陈东。

    陈东面无表情地捡起一把锦衣卫的绣春刀,刺进了大当家陈思盼的胸口,还用力绞了一下,后者顿时气绝身亡了。

    “叔,不要怪侄儿狠辣,侄儿只不过是先下手为强罢了!”陈东凑到陈思盼的耳边低语了一句,这才扑通的跪倒在地上干嚎:“大当家!”

    此时,陈东那些堵在门口的心腹才让开,其他海盗挤了进来,见到眼前的情景都愕住了。

    陈东干嚎了片刻,又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然后抱起陈思盼的尸体,神色悲愤地道:“这些该死的狗官差竟然杀了大当家,弟兄,今晚我们要血洗东台县城,杀光所有官差,为大当家报仇雪恨。”

    “为大当家报仇!”一众海盗的瞬间被煽动了,跟着陈东杀气腾腾地冲出大牢,其他罪犯也加入了行列,近两百人在县衙中四处放火抢掠,见人就杀,见到女人便强干,整座县衙瞬时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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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0章 倭袭东台县(下)

    众贼突袭东台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入县衙,匪首陈东将县衙大牢中的犯人全部放出,瞬间聚集起数百人,声势为之大壮,这些人四处放火打砸,县衙中不少建筑很快就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整座小城都被火光映红了。

    后衙是知县和家眷居住的地方,前面这么大动静,朱纨自然被惊醒了,他一骨碌爬起床,迅速取下挂在墙上的腰刀,这才点燃了油灯。

    这时房间门被急速地拍响了,朱纨的妻子周氏吓得抱着刚满月的儿子蜷缩到墙角去。朱纨拔出腰刀低喝道:“谁?”

    “老爷,大事不妙了,大批贼人已经攻入了官衙,快逃命吧。”

    朱纨急忙打开房门,见到屋外正是管家朱四,两名手持扁担的家丁面色苍白地站在其身后,于是沉声问:“哪来的贼人?有多少人马?”

    朱四摇了摇头急道:“老奴也不清楚,现在前衙乱哄哄的火光冲天,估计人数不少于两三百,老爷赶紧带夫人和少爷从后门离开吧。”

    朱纨冲出院子往火头升起的方向望去,顿时变了面色,那里正是县衙大牢,估计是海盗陈思盼的同伙劫狱来了,大牢里还关着数百犯人呢,这下麻烦了。

    就在这时,县衙仓库那边传来爆豆般的枪声和喊杀声,朱纨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此时他已经有**分肯定是陈思盼的同伙来了,而且对方绝对是有内应配合,否则不可能这么神速攻到县衙。

    “朱四,你马上带夫人和少爷从后门离开。”朱纨果断地吩道。

    朱四急忙道:“老爷,现在也不知有多少贼人进城了,此地不宜久留啊,您也赶紧躲一躲吧。”

    朱纨沉声道:“我乃东台县的父母官,有守土之责,又岂能擅自逃离,更何况本官在钦差大人面前承诺过,若仓库中的赃银财货有失,便以死谢罪。”

    “老爷,仓库那边有五百营的精锐把守……”

    “废话少说,快走!”朱纨冷喝一声打断道。

    管家朱四深知自家老爷的性情,知道再劝也是徒劳,猛一顿足道:“夫人快跟老奴走。”

    房氏脸色苍白如纸,抱住刚满月的儿子,一只手拉着朱纨的衣袖哭泣道:“夫君一定要小心啊。”

    房氏显然也知自家男人的性格正直执拗,只要是下定了决心的事,任是十头牛也拉不回头,所以并没有规劝,只是提醒他要注意安全。

    朱纨神色一柔道:“我会的,快带聪儿离开吧,再迟恐来及了。”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还在醒睡中的儿子。

    房氏抹了把眼泪,跟着管家朱四匆匆走向后院的角门。目送着妻儿离去,朱县令瞬时变得战意高昂,对着两名家丁道:“走,跟本老爷去杀贼!”

    朱纨说着把睡衫的下摆提起掖到腰间,提着刀便大步往前面行去,两名家丁见状不由胆气一壮,举着扁担跟上,一路上又有三名家丁加入。

    朱纨带着五名家丁刚走到二堂,迎面便遇到三名犯人试图凌辱一名婢女,婢女的头发凌乱,只穿着一件肚兜,外面的睡衣都被撕烂了。

    朱纨不禁目眦尽裂地暴喝一声,冲前便是一刀砍翻压在婢女身上那名犯人,婢女被溅了满身鲜血,尖叫着跑走了。另外两名犯人惊恐地后退,朱纨冲上前又将一人砍杀,剩下那个犯人跌跌撞撞地逃往前边。

    这位好战的朱县令杀得性起,杀气腾腾地在后面追赶,五名家丁显然也被家主的神勇感染到了,举着扁担猛冲。

    然而,朱纨等人很快就遇到一伙携带了兵器的海盗,朱县令虽然勇猛,但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险象横生,五名家丁也被砍杀了三个。

    砰砰砰……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枪声突然响起,七八名海盗顷刻倒下,其他海盗立即吓得抱头鼠窜。朱纨暗松了口气,抬头一看,只见十名五百营的悍卒正一边填装弹药,一边往这边跑来,为首的正是神枪手郭金雕。

    “朱大人没事吧?”郭金雕带着九名弟兄跑到朱纨跟前,同时已经完成了装弹。

    朱纨摇了摇头道:“幸好郭把总及时赶来,要不然本官这条命就交待了,仓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郭金雕沉声道:“已经被大批贼人包围了,估计有两三百人之多,带队的是东沙岛二当家陈东,他们把牢里的犯人都放出来了,对了,其中还有不少倭寇。赵百户担心朱大人有闪失,所以让属下带十名弟兄突围找朱大人。”

    朱纨点了点头道:“赵百户有心了,郭把总,你觉得仓库那边低挡得住吗?”

    郭金雕面色凝重地道:“很难说,贼人人数众多,而且手头上有不少弓弩,这对我们极为不利,而且就怕他们用火攻。”

    朱纨摇了摇头:“贼人的目标是仓库中的财货,不太可能会放火烧仓库。”

    郭金雕闻言自信地道:“那咱们的弟兄坚持到天亮应该都没问题!”

    朱纨喜道:“如此,本官便去召集人手来救,劳烦郭把总助我!”

    “没问题,弟兄们开路!”郭金雕大喝一声,九名五百营悍卒便护着朱纨往外冲。

    贼人的主力都在仓库那边围攻,此时四处游走奸淫掳掠的都是些犯人,或者贪小便宜的海盗,那里是郭金雕这些悍卒的对手,一个照面就被砍翻了。

    朱纨等人势如破竹地杀到马厩,牵了马匹便冲出县衙去。

    此时城中到处火光冲天,一部份从大牢中逃出的犯人正乘机四处放火抢劫,群魔乱舞,整座城池的秩序都乱套了。

    看到治下的城池乱成这样,朱纨又气又痛,咆哮一声打马疾驰,只要在街上遇到放火的贼人,立即便挥刀斩杀。

    “本官乃东台县令朱纨,作奸犯科者杀无赦!”朱纨一边策马奔驰,一边高声大喝,很快,竟然又不少巡丁和衙役聚拢过来。

    当朱纨等人来到盐运分司衙门外时,已经聚集起近五十人。朱纨勒定下马,大步走上石阶,用力拍响盐运分司的大门,高声喊道:“我是朱纨,许判官速速带人随本官前往杀贼。”

    东台县是主要的产盐地,这里设有盐运分司,长官是判官许迥,他手下有五百盐丁。

    朱纨猛拍了一会,大门终于打开了,一名老吏探头出来,陪着小心道:“朱大人,咱们判官大人昨日已经带人外出巡视盐场了,至今还未回呢!”

    朱纨急忙问:“那许迥在何处扎营?”

    “这个……下官就不清楚了!”

    朱纨不禁破口大骂:“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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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1章 朱县令的一把火

    从贼人能够轻易攻入城,朱纨便料定城中有贼人的内应,偏生这个时候盐运分司的判官许迥却带着手下的五百盐丁外出了,这未免令人生疑。

    不管这是不是凑巧,许迥显然是指望不上了,朱纨只能派人骑马赶往邻县求救,因为盐城县驻扎有一卫人马盐城卫。郭金雕也派出一名五百营的弟兄,一骑双马火速赶往扬州城,向徐晋禀报。

    驾……

    朱纨打马在范公堤上飞驰,郭金雕则率着八名弟兄紧跟其后,这位好歹是东台县令,还是大人的同年,可不敢有个闪失。

    朱纨的目的地是西溪巡检司,这里还有一百二十名巡丁驻扎,他打算把这巡丁召集起来进城救援。

    约莫两盏茶的时间,众人便赶到了西溪巡检司外,朱纨正欲翻身下马上前叫门,郭金雕却隐隐觉得不对劲,因为巡检司内太安静了,在这里明明能看到城中火光冲天,这里的巡丁没理由没任何反应的。

    就在此时,巡检司内传出一声弦响,听听得嘣的一声,一支利箭从箭楼上激射而来。郭金雕急忙大喝:“朱大人小心。”

    朱纨狼狈地滚鞍下马,那支利箭间不容发地从他的耳畔掠过,几乎全部没入了沙地中。

    砰……

    郭金雕抬手就是一枪,只听得一声惨叫,一条黑影从箭楼上栽倒下来。朱纨面色铁青,从地上爬起,提刀便冲上前一脚踹在巡检司的营门上,那营门竟然被踹开了,里面显然没有上锁。

    郭金雕见状驱马上前把寨门撞开,一马当先便冲了进去,枪声随即响起,留守在巡检司中的十名海盗很快就被射杀掉了。

    郭金雕带着八名弟兄在巡检司内搜杀了一圈,很快便在巡检司后面发现了堆积如山的尸体,很明显,驻守在这里的一百二十名巡丁已经全部遭了毒手,而且从这些巡丁身上的伤口来判断,估计绝大部份都是在睡梦中被抹了脖子的。

    朱纨不禁又惊又怒,这些巡丁的尸体已经有点发臭了,看样子已经死了不短的时间,也就是说,贼人至少在昨天晚上已经占据了这里,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里的所有巡丁都杀死掉。

    朱纨面色阴沉无比,似乎突然醒起了什么,急声道:“郭把总,快,找些引火之物,把外面河上的船只给全部烧掉。”

    郭金雕马上会过意来,贼人首先占据了西溪巡检司,显然是打算利用这里的出海口和船只,待攻打东台县城得手后,带着财货从这里出海逃之夭夭。

    很快,朱纨等人便在巡检司来找来了火油等引火之物,把河道上所有的船只都点燃了。

    朱纨的想法很简单,烧掉船只无非是想断掉贼人的退路,不让贼人逃跑,然而朱纨却忘记了一点,那就是狗急跳墙,没有了退路的猛兽才是最可怕的。

    正是朱纨这一把火引出了后续的无穷风波,一场席卷大明沿海数省的战火亦因此被点燃了。

    看着陷入熊熊大火中的所有海船,朱纨只觉稍稍出了一口恶气,带着郭金雕等人果断地再次杀回城中。

    ……

    县衙的仓库是一座独立的院落,约莫三百方左右,四面建有两米高的院墙,此时已经被贼寇们围得水泄不通。

    尽管小院的院门已经被捣毁了,但是贼寇们却是不敢往里面冲,因为有人试过,结果还没迈过门槛就被乱枪干翻了,此刻还有两名没死透的躺在那惨嚎呢。

    至于爬墙进攻就更加不可取了,爬上墙头的贼寇就是活靶,刚露面就被铅弹爆头了,此时墙外便横七竖八地躺了十几具尸体。

    大内宗设的脸色十分难看,因为在这之前,普净和细川武殊都没有告诉过他,仓库里竟然有五十名装备了燧发枪的明军,刚才他率着手下的武士第一批往里冲,结果差点就挨了枪子,手下的武士也死伤了八个。

    “大当家,官兵的弹药不会太多,咱们找些门板当成盾牌往里冲,消耗他们的弹药。”二狗子向陈东提议道。

    陈东被二狗子一句大当家叫得很爽,哈哈大笑道:“好主意,都听好了,大家快找几块门板来当盾牌,谁先攻进去,老子奖赏一百两银子,杀死一名官兵,赏银五十两。”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海盗立即找来了两块门板,然后以三人一组,举着门板往院子里缓缓移动进去。

    然而,门板本来就不大,三个贼人又害怕挨枪子,所以尽量地往中间挤,结果在迈过门槛时动作不协调,有人绊倒了,倾刻引起了连锁反应,三个人齐齐扑街,那扇作为盾牌的门板自然也倒下了。

    埋伏在里面的五百营悍卒老实不客气了,一排枪子便打过去,三个贼子当场被射杀,第二扇门板后的三个贼子见状吓得马上缩了。

    百户赵斌不由哈哈大笑,一边换弹药一边吆喝道:“弟兄们,瞄准了再打,别特么的浪费弹药……操!”

    赵斌正说着,忽觉月光下,一道寒星从左侧的屋顶袭来,下意识地猛缩脑袋,结果一支弩箭擦着他的头顶飞过,把制式笠帽都射掉了。

    砰砰砰……

    几名反应快的悍卒立即对着那处屋顶还击,可惜没有打中,放暗箭那人十分狡猾,放完冷箭后马上趴在屋脊上,这角度,燧发枪根本打不着他。

    赵斌捡起笠帽重新戴上,躲在本根柱后往屋顶窥探,结果嘣的一声,又是一根弩箭激射而下,一名弟兄前胸中箭倒地,挣扎了几下便气绝身亡了。

    “老孟!”赵斌目眦尽裂,抬枪便往屋顶射击。

    砰砰砰……

    十几杆枪接连击发,打得那处屋顶碎瓦纷飞,躲在上面的普净和尚只得往后退开一段距离。

    “妈的,全部进屋!”赵斌果断地扛起老孟的尸体退进了仓库中,其他弟兄也急急退入仓库中,以门窗为依托进行防守反击。

    如此一来,外面的贼人立即蜂拥进入院中,分散躲在院中的杂物后,用弓箭与仓库内的五百营官兵对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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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2章 三倭齐聚

    由于之前织信美子以死相要挟,徐晋便让谢二剑把她从县衙大牢中提出来,软禁在城中一处宅子当中,并且专门派了六名锦衣卫负责看押,为首者是一名锦衣卫小旗,名字叫做刘耕田,很接地气的名字。

    刘耕田今晚睡得有点死,因为这货睡前在一名倭女的肚皮上耕了三次田,所以别说是刘耕田了,估计就是牛耕田都得累趴下。直到房间门被大力拍响,牛耕田才猛然惊醒,把怀中光溜溜的倭女一把推开,喝问道:“谁!”

    “刘哥,出事了!”一把焦灼的声音传了进来,刘耕田认出是手下弟兄巩春生的声音,急忙穿上衣服,抓起绣春刀开门,沉声问:“出什么事了?”

    巩春生神色慌乱地道:“刘哥,大事不妙了,一伙贼人攻入城中,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刘耕田面色急变,这才注意到火光已经映红了半边天,县衙方向更是传来此起彼伏的枪声,街上的奔走呼叫声乱成一片。

    “快,快拿梯子来!”刘耕大叫道,两名锦衣卫急忙找来的梯子,刘耕田顺着梯子爬上墙头眺望,顿时面色又白了几分,只见县衙的所在火光熊熊,喊杀声和枪声混成一片,而且城中也有不少建筑起火了,百姓们正拖家带口往城外逃,也不知到底有多少贼人已经攻入城中。

    “刘哥,县衙那边枪声很急,估计是留守仓库的五百营弟兄跟贼人干起来了,咱们要不要支援?”巩春生小心翼翼地问道。

    刘耕田摇了摇头道:“支援个屁,五百营装备有燧发枪,个个以一当十,又占着地利,如果贼人不多,他们足以能摆平,如果贼人多到连五百营也抵挡不住,那咱们这六人就算全部跑去支援也没啥鸟用,更何况钦差大人命咱们看押着织信美子呢,可不敢擅离职守了。”

    “噢,那咱们还是守在这吧!”巩春生松了口气道,其他四名锦衣卫也心安理得地点头附和。

    刘耕田沉吟了片刻,最后还是派出两名弟兄上街打听消息,如果进城的贼人不多,局面可控的情况下,他自然不介意趁机捞一把功劳,但如果敌人势大,那还是老实了待着吧,甚至随时准备跑路了。

    把两名弟兄派出去打探消息后,宅子中便剩下四名锦衣卫了,刘耕田正想再次爬上墙头观察,刚才陪他睡觉那名倭女神色慌张地跑来,指着织信美子的房间焦急地叫道:“军爷……美子小姐¥%¥%%%¥!”

    这名倭女只是稍微懂得几句汉语,说话不清不楚,一边手脚并用地比划着,四名锦衣卫都看得一头雾水。

    “小巩,你们俩看着门,小张,你跟老子去看看那倭国娘们到底搞什么鬼。”刘耕田提着绣春刀大步往织信美子的房间行去,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带着一名弟兄随行。

    那名倭女趿着木屐地追了上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倭女只穿着睡衣,而且扣错了一颗扣子,胸前风光暴露,一溜小跑时那对白兔儿跟着抛动,把那名叫小张的锦衣卫馋得直咽口水。

    话说刘耕田等六名锦衣卫虽然只负责看押了织信美子十天不到,结果六人监守自盗,把服侍织信美子的两名倭女都弄上床睡过了。

    刘耕田大步来到织信美子房间外,发现房间房开着,里面正传出痛苦的呻吟声,不由吃了一惊,这个织信美子不会是突然发急症了吧,要是有个好歹可不好向钦差大人交待,于是快步走进房间。

    结果刘耕田刚迈进房间便突闻铁链拖地声,一股劲风朝他脑后袭来。

    “不好,中计了!”刘耕田猛然警觉往前纵出,结果还是迟了,一张圆凳重重砸在他的后颈上,他便当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小张急欲拔出绣春刀,而旁边的倭女却从后面把他死死地抱住,就这样缓了一下,织信美子已经旋身一把捏住他的咽喉。

    只听得卡嚓一声闷响,小张的喉骨当场被捏碎,脑袋随即软软地垂了下来。织信美子眼中寒光闪动,蹲下来从刘耕田身上找出钥匙,把手铐和脚镣打开,然后捡起绣春刀把刘耕田的脑袋给砍下来,瞬时鲜血泗溅。

    那名抱着小张的倭女把尸体放下,面色苍白地道:“美子小姐,接下来怎么办?”

    织信美子将另一把绣春刀递给这名倭女,神彩飞扬地道:“还能怎么办,趁乱杀出城去呗,再抢船出海,那时我们便自由了。”

    这时,刚才在床上假装呻吟的倭女也爬了下来,织信美子便带着两名倭女大摇大摆地行出了房间。

    巩春生和另一名锦衣卫正守在院门附近,见到织信美子提刀行出来,顿时便明发生什么事了,急忙拔出刀准备应战。

    织信美子在东沙岛上被五百营杀得全军覆没,又被徐晋逼着写了一百万两的欠条,接着又被软禁多日,心里积攒的怨气和怒火此时完全释放出来了,像一头可怕的母豹一般,纵身一跃大叫:“嘿咿!”

    刀光如匹练般砍向巩春生,后者的武艺本来就远不及织信美子,又被对方的气势所慑,只是两刀便被斩杀了,剩下那锦衣卫更是被吓破了胆,只是一刀便让削去了半边脑袋。

    织信美子在锦衣卫的尸体上擦干净绣春刀上的血迹,冷道:“这刀太花俏了,中看不中用,不及我们的武士刀多矣。”

    嘭……

    织信美子话音刚下,院门便被暴力撞破了,数名手执倭刀的家伙撞了进来,织信美子急忙提刀后撤警戒。

    为首那名闯入者愕了一下,继而大笑道:“不愧是不输男儿的织信美子,看来在下是多此一举了。”

    织信美子定神一看,讶然道:“细川武殊!”

    来人正是细川武殊,他笑着拱手道:“美子小姐还记得在下,万分荣幸!”

    织信美子眼珠一转道:“原来是细川阁下带人攻入东台县城,果然是好本事!”

    细川武殊道:“并不止在下,美子小姐有没有兴趣与在下一道拿下东台县衙?话说美子小姐那几十万财货就在县衙的仓库中,由数十名装备了燧发枪的明军把守着,如今我的同伴正在发动猛攻。”

    织信美子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冷笑道:“那些财货我可以不要,但是那数十明军的命,我要了,对了,那个卑鄙无耻的狗钦差徐晋可在?”

    细川武殊摇了摇头道:“他带着五百营的主力回扬州城了,要不然我们今晚也不敢进攻东台县城。”

    “走,去县衙!”织信美子愤恨地冷哼一声,虽然心中不爽,但她不得不承认,徐晋麾下的五百营战斗力强大,那个叫谢二剑的武艺也比她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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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3章 不翼而飞

    东台县首富郑家,宅子的大门紧闭,数十护院和家丁正手持各种武器严阵以待。正所谓有备无患,尽管与贼人有勾结,但郑家也担心有不开眼的贼人会跑到郑家抢劫。

    此时,郑家的中院大厅内,外号郑半城的家主郑世荣正坐立不安地走来走去,如同一只热锅上的码蚁。这也难怪,毕竟助贼攻城形同谋反,乃诛连九族的重罪,一旦事情败露,那郑家就彻底玩完了。

    眼看着时间已经过了近个时辰,县衙那边还不时传来枪声,很明显,陈东等人还没拿下县衙仓库,郑世荣自然越发焦急了,毕竟时间拖得越久便越不利。

    正在此时,一名老管家神色紧张地跑了进来禀报道:“老爷,朱县令来了!”

    郑世荣大惊失色,只以为事情败露了,朱纨上门抄家,吓得他转身便往后院逃去,老管家急忙拉住他道:“老爷莫慌张,朱纨是来向咱们借调人手的。”

    郑世荣不由松了口气,抬手便扇了管家一记耳光骂道:“野狗入的老货,为何不早说清楚。”

    郑世荣说着整了整衣服大步往前院行去,老管家捂着火辣辣的脸颊追了上去。

    郑世荣带着人来到前院,顺着梯子爬上墙头一看,果然见到东台县令朱纨带着数十人候在门外,于是便故作惊慌地拱了拱手道:“朱大人,敢问城中发生何事了?外面兵方马乱的,恕鄙人不方便打开门户相迎了。”

    朱纨也不以为意,沉声道:“东沙岛海贼陈东伙同倭寇潜入城中劫狱,本县正在召集人手围剿贼寇,郑家乃本地大户,本县特来向郑员外借调人手剿贼。”

    郑世荣心中一动,大义凛然地道:“天下兴亡,匹夫尚且有责,更何况东台县与我郑家休戚与共,杀贼卫家义不容辞,鄙人这便派出二十人协助县尊大人剿贼。”

    朱纨皱了皱眉,郑家明明有护院和家丁近百人,却只派二十人,委实小气了些,但这时也不好呵责,拱手道:“本县在此谢过郑员外深明大义。”

    很快,郑家便选出了二十名家丁交给朱纨,后者也不多话,继续往下家召集人手。

    郑世荣看着朱纨率近百人举火把走远,立即便爬下梯子,吩咐心腹火速赶往县衙向陈东通风报信。

    “你这老货,看什么呢?”郑世荣正是心情焦灼,见到老管家还站在梯子上,往墙外探头探脑观望,便不耐烦地喝问道。

    老管家慢吞吞地从梯子爬来,凑到郑世宁旁边,神色古怪低声道:“老爷,门外面老杜头的尸体咋不见了?”

    管家口中的老杜头就是那个更夫杜老头,此人在东台县夫打更四十年,所以无人不识。

    郑世荣皱了皱眉道:“会不会是朱纨让人抬走了?”

    老管家摇头道:“朱纨现在忙着召集人手,哪里还有空处理尸体,而且老杜头那侄子的尸体还在,朱纨不可能只搬走老杜头的尸体,却留下了他侄子的尸体。”

    郑世荣面色微微一变,急忙再次顺着梯子爬上墙头,借着已经西斜的月光仔细一看,果然见到门前石狮附近只躺着一名少年的尸体,而老更夫的尸体却不翼而飞了。

    郑世荣爬下墙头,让人打开门提着灯笼出去找,结果只看到地上留下的一滩血迹,老杜头的尸体确实不见了,不由面色难看了问:“老货,你确定人死了?”

    老管家点了点左胸道:“一刀刺进这里呢,肯定是死了的,当时就倒在这位置不动了。”

    郑世荣不由疑神疑鬼地道:“那干嘛尸体不见了?难道是诈尸?”

    恰大此时一阵冷风吹过,郑世荣和老管家禁不住缩了缩脖子,赶紧退回宅中关上门。

    ……

    尽管已经是阳春三月中,但凌晨两三点还是有了寒意,冷月斜挂于西天。

    此时,县衙仓库中的激战还在继续,尽管贼寇人多势众,但五百营的悍卒占据地利,再加上火器犀利,所以守得稳稳的,贼人始终攻不进来,还死伤了近五十人。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贼寇们发动几次猛攻都没有凑效,反而死伤了数十人,士气大受打击,都变得畏缩不前起来,无论陈东如何催促利诱,均没人敢再轻易攻入院中。

    “操他姥姥的,这些狗官兵到底有多少弹药。”陈东骂骂咧咧地道。

    织信美子肯定地道:“我曾经观察过,这些明军都有一个携带弹药的木匣子,里面估计也就十五到二十份弹药的量,应该也差不多用完了,陈东君不妨再派些人进去消耗他们的弹药。”

    陈东三角眼一斜,目露凶光道:“你这倭娘们儿倒是说得轻巧,敢情死的不是你的人吧。”

    话说死伤的五十多人中,绝大部分都是陈东手下的海盗。

    织信美子本来就是高傲之辈,顿时面色一沉,反唇相讥道:“就你这种货色,连娘们儿都不如。”

    陈东不由大怒,正待要发作,一名海盗急急跑过来禀报道:“大当家,刚收到消息,东台县令朱纨正在城中召集人手,准备从后面夹击咱们。”

    陈东眼珠一转,目光望向织信美子,嘿笑道:“你这娘们不是挺能的吗?敢不敢去迎战朱纨?”

    织信美子冷傲地道:“有何不敢,细川阁下,可否借我十名武士?”

    细川武殊目光一闪,笑道:“没问题,在下可将手底下二十名武士都借给美子小姐。”

    织信美子傲然道:“不必,十人足以够,不过我需要一把弓!”

    普净和尚朝陈东使了个眼色,后者便把一张弓和一壶羽箭递给织信美子,嘿笑道:“祝美子小姐旗开得胜,长得这么好看,可别死了。”

    织信美子冷笑道:“估计本人把那朱纨的人头带回来时,陈东君还没能拿下仓库呢!”

    织信美子说完便带着细川武殊的十名武士,转身往县衙外行去。

    陈东嘿嘿一笑,对着细川武殊道:“细川阁下,这次是不是轮到你的人上了?”

    大内宗设立即点头附和道:“陈东君说的对,细川阁下,确实该你的人上了。”

    话说这次进攻东台县,大内宗设出了三十五人,陈东三十八人,细川武殊二十一人,而此时死伤的大部分都是陈东的人,大内宗的手下也死了五个,伤了三个,唯独细川武殊的手下没有死伤。所以陈东和大内宗设都心理不平衡了。

    细川武殊显然也明白再不出手说不过去,于是便命令手下五名武士出击。

    细川武殊这五名手下都是百战精锐,举着门板便悍不畏死地杀入院中,枪声随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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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4章 长街血战

    第594章长街血战

    一轮圆月还斜挂于西天之上,所以今日的黎明并不黑暗,凌晨四时许,朱纨终于召集了近三百人,举着火把浩浩荡荡地杀向县衙。

    长街,朱纨一骑当先,郭金雕和八名五百营悍卒护卫左右,身后是三百多名由巡丁、衙役、家丁组成的杂牌军,他们手中的武器也是杂七杂八,一个个畏畏缩缩的,行动迟缓,战斗力实在堪忧。

    正当众人行至县衙附近的中轴大街,迎面屋顶上嗖的射来一支劲箭,一名骑在马背上的五百营悍卒前胸中箭,跌落马下死于非命。

    “敌袭!”郭金雕厉声大喝,勒定马的同时抬手就是枪,砰,屋上那名黑衣人当场惨叫一声从瓦面上滚落。

    然而,此时两侧的屋顶也同时有冷箭袭来,郭金雕还没来得及重新填装弹药,一支利箭便穿透了他的左臂,痛得他直接滚落马下。同时中箭的还有另外三名五百营悍卒,显然,对方是要把最惧威胁的五百营悍卒先干掉。

    砰砰砰……

    剩下的四名五百营悍卒立即进行了反击,一名倭寇当场脑袋飙血,从屋顶上滚落下来。

    “杀!”织信美子率着剩下的八名倭国武士从屋顶上跃落,毫不畏惧地向着朱纨等数百人杀去。

    “嘿咿……煞!”织信美子大叫一声,竟然一刀砍下了两名衙役的脑袋,鲜血像喷泉一样喷溅,两具无头尸体轰然倒下,场面血腥恐怖。

    “煞……煞……!”其他八名倭国武士也嚎叫着杀入人群,这些家伙都是武艺高强的冷血杀手,一个纵跃便近丈远,再加上手中的倭刀长达一米二,挥刀一跃之下可及四五米远,别说临时组织起来的杂牌军了,估计就算是明军的精锐也讨不到便宜。

    所以,织信美子和八名倭国武士就好像狼入羊群,斩瓜切菜地屠杀着,近三百人的杂牌军顷刻阵脚大乱,哭喊着四散奔逃,无论朱纨如何歇斯底里也没能把队伍约束住,只能顿足长叹。

    织信美子杀得极为畅快,这段时间的郁闷一扫而空,可惜那卑鄙贪婪的狗钦差徐晋并不在此,要不然砍下他的狗头,无疑是一件让她**的快事。

    不过,砍不了那狗钦差的头,砍一名县令的头也不错,所以织信美子提着倭刀向朱纨行去。

    “倭贼可恨,当日便不该留尔性命!”朱纨声色俱厉地断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腹,毫不畏惧地迎着织信美子冲去,手中的腰刀借着马的冲势斩向织信美子。

    织信美子就地一个前滚翻,躲过了朱纨居高临下的一击,长长的倭刀顺势一拖,一只马蹄瞬间被锋利的刀刃切断。朱纨胯下的马匹惨叫着栽倒,朱纨当场被甩飞出去,重重地摔在街道上,滚出数米远才停住。

    朱纨刚忍着五脏六腑剧痛爬起来,一束刀光已经斜劈而下,朱纨急忙举刀挡架,哐的一声,朱纨手中的腰刀当场震落,连同右手前臂均被斩断。

    剧烈的痛楚使朱纨当场晕了过去,织信美子正要再补一刀砍下朱纨的人头,身后传来砰的一声枪响,铅弹正中她手中的倭刀,瞬时火星四溅,惊得她急忙扔了刀滚到一边。

    郭金雕暗叫一声可惜,由于他的左臂中箭,只能单手开枪,所以失了准头,要不然这一枪就把织信美子的脑袋给打爆了。

    机会稍纵即使,郭金雕也没时间再补枪了,他飞身翻上附近一匹马,一夹马腹便狂驰起来,经过时一弯腰便把地上的朱纨提起,向着长街尽头夺路狂奔。

    织信美子急忙解下背着的弓,弯弓搭箭,嘣的一声,利箭如附骨之蛆袭向郭金雕的后心,只是后者像长了后眼似的,弦声一响他便往前趴下,利箭便掠过马脖子飞过。

    织信美子不由大恨,可惜她已经没有再射第二箭的机会了,只能懊恼地顿足。

    此时,数百杂牌军已经逃散殆尽,只剩四名五百营悍卒在跟倭国武士捉对厮杀。五百营所属都是经过大小战役洗礼的精锐,又经过去年一年的操练,在单兵战力上并不比倭国武士弱,就是在武器上有点吃亏,双手倭刀的长度比明军的制式腰刀要长出二十公分。

    双方激战了两盏茶工夫,四名五百营悍卒终究还是壮烈牺牲了,不过倭国武士也付出了两死两伤的代价。

    这一战,五百营八人阵亡,织信美子带来的十名倭国武士也死了四人,轻伤两人。至于朱纨组织起来的杂牌军根本没起到作用,反而白白送了几十条命。确实,一群没有胆气的绵羊,即使数量再多也只有被杀戮的份。

    尽管最后被朱纨跑了,但当两杆完好的燧发枪逞到面前时,织信美子还是兴奋得爱不惜手,暗忖,要是能把这种犀利的火器带回日本交给父亲,应该足以弥补自己这次的损失了,说不定还会受到嘉奖呢。

    织信美子把玩了一会儿燧发枪,又研究了一会弹匣,然后尝试着填装弹药。尽管动作笨拙,但最后还是被她弄懂了,毕竟燧发枪的原理跟火铳差别也不是很大。

    砰……

    织信美子学着五百营悍卒的姿势,对着空处击发了一枪,由于枪托没有抵掮,结果在后座力的作用下,枪托把她的锁骨位置都撞得青瘀了。不过,织信美子还是极为开心,暗赞燧发枪的设计巧妙,要是能带回日本大量仿制,那织信家族一统日本便指日可待了。

    织信美子惋惜地看了一眼地上另外五把燧发枪,这五把已经被砸坏了,是五百营悍卒主动砸坏的,显然是不想燧发枪落入敌手,要不是有两名悍卒来不及动手砸枪,剩下的两把估计也难逃一劫。

    “走,回县衙!”织信美子扛着两把燧发枪,意气风发地向县衙方向走去。

    剩下六名倭国武士把砸坏的五支燧发枪也当成宝一样带上,就连散落的零件也仔细找回来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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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5章 猪队友

    三月十七日早上,天色才蒙蒙亮起,一支船队便出现在距离东台县城十里左右的运河上。这支船队由数十艏大小船只组成,正是灵璧侯汤绍宗所率领的两千南京锦衣卫。

    话说参加完三月十五日的花魁大赛后,第二天一早,汤绍宗便率着船队离开扬州城,出发赶往东台县,准备接收徐晋缴获的近七十万两财货,同行的还有南京户部郎中马怀。

    正所谓无利不起早,汤绍宗之以急着赶去东台县,自然是因为有利可图了。徐晋所缴获的财货,只有三十万两左右是现银,其他的都是各种货物,现银的主意自然是不能打的,但是货物要动手脚就容易了,譬如用掉包的方法以次充好,又或者翻船落水丢失,甚至干脆失火等等。总之,要从价值几十万两的财货中榨取几万两的好处,对于汤绍宗这种老油条来说,简直轻易如举。

    当船队距离东台县城还有数里时,远远便见到城中升腾起来的一股股浓烟,首先发现情况的锦衣卫立即便报知汤绍宗。

    汤绍宗那货还在船舱的房间中高卧不起呢,得到禀报后匆匆穿戴好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之上一看,果然见到远处东台县城中浓烟四起,不由奇道:“马郎中,东台县城发生何事?失火了?”

    户部郎中马怀神色茫然了摇了摇头道:“尝未清楚,丘千户已经派人前往打探,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传回了。”

    果然,过了盏茶的工夫,一艏前往打探消息的快船便回来了。当得知东台县城已经被一伙倭贼攻破后,汤绍宗这货不由大惊,急忙下令道:“快,掉头回扬州!”

    马郎中的脸上闪过一丝鄙夷之色,劝阻道:“侯爷莫慌,依本官之见,还是先派人进城打探清楚情况,然后再作定夺吧。侯爷正好率军于此,若是未战先退,到时朝廷追究下来,你我都罪责难逃啊,更何况,钦差徐大人此刻就在扬州城中。”

    马郎中提到徐晋,汤绍宗不由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他之所以敢当面讽刺徐晋,很大程度是是因为徐晋这个钦差只是奉旨提督海防,能管沿海的卫所军队,却管不到南京锦衣卫的头上。

    不过,一旦发生战事就不同了,徐晋这个钦差有便宜行事之权,在他奉旨巡按的辖区之内,所有军队都得听侯调遣,自然包括了他汤绍宗。

    一想到徐晋的外号,汤绍宗便心底发怵,姓徐的可是狠角色呐,若是自己见危不救,未战先退,说不定还真可能被位徐砍头砍了脑袋。

    汤绍宗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下令停船,派出几股斥侯入城打听消息。

    很快,入城打探消息的斥侯便返回了,向汤绍宗详细地禀报了城中的情况,后者听完后顿时兴奋得摩拳擦掌。因为根据斥侯们打探回来的消息,攻入城中的贼人竟然只有区区数百,而且都聚集在县衙中激战,很明显,贼人还未能完全拿下县衙,也就是说县衙仓库中的财货还在。

    “哈哈,本侯立大功的机会来了!”汤绍宗仰天哈哈大笑,意气风发地喝道:“丘千户,本指挥命你率一千弟兄为先锋,从西门杀入。黄千户,你与本侯一道从东门杀入,务必全歼所有倭贼。”

    “属下得令!”汤绍宗手下两名千户齐声应诺,待船只在城外的码头靠岸后,丘千户点齐人马便往最近的西城门奔去。

    再说县衙的仓库中,此刻战况极为惨烈,经过一夜的激战,五百营悍卒们的弹药已经消耗殆尽了,尽管击杀了七八十名贼寇,但奈何贼人太多,此刻院子已经完全被贼人占领了,百户赵斌只能率着弟兄浴血死守仓库的大门。

    此时仓库的大门处已经堆满了尸体,既有贼人的,也有五百营悍卒的,鲜血把周围的地面都浇湿了。

    话说徐晋只留了五十名五百营悍卒镇守仓库,由百户赵斌率领,昨晚郭金雕又带走了九名弟兄保护朱纨,所以镇守仓库的便剩下四十人了。再经过大半夜的激战,此时赵百户身边能战的弟兄仅剩下二十人不到。

    朝阳下,普净和尚的光头闪闪发光,眼神却十分阴沉,他本以为在弹药消耗完后,拿下仓库会易如反掌,结果五百营军卒的战力远出乎他所料,猛攻了近个时辰,竟然难以突进半步。

    “细川阁下,天亮了,撤吧,再拖下估计盐城卫兵就该到了。”普净和尚沉声道。

    眼看近百万两的财货将要唾手可得,无论是细川武殊,还是大内宗设,均不愿意半途而废,两人厉啸一声,同时拔刀出手。

    这两人都是武艺高强之辈,竟然硬是抵挡着五百营悍卒的乱刀,强行冲进了仓库的大门,其他倭国武士乘机跟进。

    “狗日的,杀!”赵斌像野兽一般咆哮,率着众弟兄奋起反击,二十把钢刀上下翻飞,细川武殊和大内宗设总算被逼得退了回去。

    噗……

    刀锋一掠而过,赵斌的小腹瞬间就被鲜血染红了,不过他本人似乎还不自知,仍然奋力一刀把细川武殊逼了出仓库门外,本来被突破的防线再次被牢牢封上。

    “赵老大,你受伤了!”一名弟兄提醒道,赵斌这才觉得钻心的痛,低头一看,发现小腹竟然被划破了,连肠子都挤了出来。

    “赵老大!”旁边的弟兄失声惊呼。

    赵斌咬着牙把肠子塞回去,迅速脱下战袄把肚子包扎起来,骂道:“哭丧着脸干什么,老子还死不了,给老子打起精神来,缓兵很快就到了。”

    似乎为了响应赵斌这句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火铳声,还有喊杀声,原来是汤绍宗手下的丘千户带人杀到了。

    “大当家,不好啦,外面来了大队官兵!”一名海盗连滚带爬地跑出来禀报。

    陈东面色一变,急问道:“来了多少官兵?”

    “不清楚,密密麻麻的,总之不少于一千,可能有几千!”

    “快撤!”普净和尚果然地低喝一声,转身便走,陈东见状急忙召集手下海盗撤退,虽然财帛动人心,但总得要有命花不是?

    “八嘎!”大内宗设不甘地怒骂了一声,这次攻打东台县好处没捞着,还死伤了近十名武士,亏大发了,但此时却由不得他不撤了。

    众贼急急撤出县衙,迎面便遇上了丘千户所率领的一千锦衣卫,这些锦衣卫总算是受过训练的正规部队,几十杆火铳在前,砰砰砰一顿攒射,当场便有几名海盗中弹倒地。

    “往东出城!”普净和尚率先调头往东边跑去,一众贼人便跟在他后面狂奔。

    丘千户见状不由大喜,嘿嘿,不是说倭寇有多厉害吗?结果一个照面就被自己杀得落花流水了,敢情只是一群土鸡瓦狗。

    “弟兄们,杀啊,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丘千户挥刀大喝,英勇地跑在最前,一众锦衣卫也发足急追,瞬时喊杀声震天,端的是威风无比。

    “他奶奶的,哪里钻出来这么多锦衣卫?”赵斌率着五百营的弟兄追出县衙大门,见到满街都是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不由眼都直了。

    “赵老大,好像是南京的锦衣卫啊!”一名悍卒道。

    赵斌点了点头:“还真是……”话没说完便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失血过多休克了。

    再说汤绍宗,这货率着一千锦衣卫从东门大摇大摆地进了城。在他看来,区区数百贼人,丘千户那一千人便足以对付了,他只需优哉悠哉地进城领功劳便是。

    话说信国公汤和一脉,自从被明英宗抹掉了爵位之后便没落了,直到汤绍宗被明孝宗封为南京锦衣卫指挥使,汤家才算有了一点起色。如果今日再立下军功,汤绍宗觉得自己可以趁机向嘉靖帝提出恢复信国公的爵位了。

    一想到能够恢复祖宗的荣光,汤绍宗便心热不已,然而,就在这货自鸣得意之时,忽然一支劲箭破空而来,正中与他并骑而行的户部郎中马怀。

    马郎中惨叫一声跌落马,脖子分明被利箭射了个对穿,死得不能再死了。

    汤绍宗差点吓尿了,急忙抬眼一看,只见有数百贼人正往这边夺命狂奔而来,跑在最前面的那批黑衣人一个个举着寒光凛凛的倭刀,神色狰狞得如同恶鬼。

    我的妈呀,汤绍宗那货几时见过这种阵仗,吓得双腿一软便跌坐在地上。

    “保护侯爷!”黄千户拔出腰刀大喝,四周的锦衣卫一拥而起,把汤绍宗团团保护在中间,手持火铳的锦衣卫急忙取出火折点燃引线。

    只可惜太迟了,织信美子、细川武殊等人已经一阵狂风般奔至近前,锦衣手中的火铳引线还没燃烧尽便被倭刀砍断了头颅……

    奔跑在最前的都是倭国武士,这些家伙组成了一柄锋锐的尖刀,瞬间便把锦衣卫的阵形冲得七零八落。

    噗噗……

    刀光过处,鲜血飞溅,头颅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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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6章 不容反驳

    灵璧侯汤绍宗亲自领一千名锦衣卫,从东门大摇大摆地进了城,心里正美滋滋地琢磨着恢复爵位的事,结果迎面就遇上了急欲逃出城去的近两百倭盗,于是马上就乐极生悲了,南京户部郎中马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织信美子一箭射穿了喉咙,死于马下。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那些跑在最前面的倭国武士本来就是勇悍之辈,再加上此时急欲逃出城去,那就更加势不可挡了。

    反观汤绍宗所率领这一千名锦衣卫,平常抄家抓犯官倒是威风八面的,真正上了战场厮杀却是不行了,再加上大意轻敌,进城时没有做好战斗准备,仓促之下被凶悍的倭贼迎面一冲,登时便阵脚大乱。

    于是乎,十分奇葩的一幕出现了,汤绍宗在锦衣卫的保护之下抱头鼠窜出城,屁股后面撵着近两百贼寇,而贼寇后面又撵着一千锦衣卫,三团人你追我赶,乱哄哄的混战在一处。

    听着身后不时传来的凄厉惨叫声、伤者痛苦的呻吟声、还有倭贼发出的怪叫声,汤绍宗吓得魂不附体,要不是两名心腹架着他,估计这货已经软倒在地上被乱兵踩死了。

    三团人乱哄哄地冲出了东台县城,汤绍宗由一百亲兵护卫着逃往城西码头,幸而倭贼的目标并不是他,否则这位灵璧侯估计要把老命交待在此了。

    汤绍宗逃到了城西码头,登上船后,竟然对手下其他人不管不顾,立即便命令开船,只带着数百残兵仓皇逃往扬州城,急急如同丧家犬。

    再说陈东等一众贼寇,近两百号人杀出城后,并没有继续追杀汤绍宗,而是往西溪巡检司的方向跑去,可惜当他们跑到西溪巡检司时,却发现停泊在河口的所有海船都被烧毁了。

    一众贼首均变了面色,没有了出海的船,那便意味着没有退路了。偏偏就在此时,那名丘千户率领的锦衣卫又追杀而至。

    “八嘎,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细川武殊眼中寒芒闪动,抽出倭刀便带头杀了回去。

    织信美子弯弓就是一箭,一名冲在最前面的锦衣卫当场被射死。此时有弓弩在手的贼寇也纷纷掉头放箭,多人被射杀之后,来势汹汹的锦衣卫顿时气势一泄,不敢再贸然冲前了,纷纷举起火铳还击。

    只是火铳填装弹药太麻烦了,还得用火折点燃引线,准头还奇差,所以锦衣卫在发射完一轮后,细川武殊和大内宗设已经趁机带人掩杀过去了。

    别看丘千户所率领的一千锦衣卫,威风凛凛地追杀了一路,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是倭贼之前无心恋战罢了,现在出海的退路被断,倭贼们立即便调头露出了厉牙。

    所以此时双方一短兵相接,丘千户立即便体会到倭寇的战斗力之强了,特别是细川武殊,大内宗设,织信美子这三名倭首,简直无人能挡,三把锋利的倭刀斩瓜切菜般屠杀着锦衣卫。

    锦衣卫被杀得节节后退,两盏茶时间不到被溃散开去。众贼虽然凶悍,但是激战了一夜,体力消耗极大,也无力再追杀逃散的锦衣卫了,就地坐下休息恢复体息。

    普净和尚、陈东、细川武殊、大内宗设、织信美子这五名贼首趁机聚在一起商议了一番。

    半个时辰后,贼倭们洗劫了附近的几个盐场,抢得一批粮食和财物,还有十数只平底船,沿运河逃往南边的如皋县,估计是打算经通州(南通)海门一带夺海船出海。

    ……

    三月十七日早上,扬州城。

    花魁大赛的热闹正在退去,泗水河上来往的花船也明显减少了许多,不过,泗水河畔的柳絮却是飘零得更加热闹了,地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踩在上面软绵绵的。

    蝉联三届江南花魁的名妓翠翘,此刻正漫步在泗水河畔,一身湖绿色的宫裙,梳着带刘海的少女小髻,眉目如画,纤腰恰盈一握。在纷扬的柳絮下,此女像从画卷上走出来的仙子般美好,路上的行人都禁不住纷纷驻足观看。

    王翠翘早就习惯了万众瞩目的场面,自然不会在意四周的惊艳的目光,她此时的心情就好像那迎风柳枝般轻快愉悦,以至于她的脚步也是那么的轻盈,还俏皮地踢起地上的柳絮。

    婢女秋雁抱着琵琶紧跟在后面,同样笑意盈盈的,因为就在昨天下午,徽商会首许栋履行了赛前的承诺,把小姐的卖身契还了回来,还到官府消除了乐籍,现在小姐是自由之身了。当然,她这个贴身丫环也沾了光,得以离开那风尘之地。

    话说自从三月十五那晚,王翠翘到钦差府上“赴约”后,大部份官绅都收起了觊觎之心,再加上第二天,徐晋又让初春初夏登门向王翠翘学习唱曲,此举无疑是在对外宣称王翠翘是他徐晋罩着的,自然就更加没人敢打王翠翘的主意了。当然也有例外,譬如灵璧汤绍宗手下的锦衣卫还在暗中盯着。

    正所谓:高山流水,知音难觅。人的一生若是得一知己,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乐,无疑是一件极大的幸事。

    王翠翘不知是迫切要找个人分享自己此刻的快乐,还是想从徐晋那得到更多新颖的歌曲,一大早便理好妆容,带着婢女秋雁上门拜访徐晋,此刻便是在去的路上。

    然而,正当王翠翘来到钦差住宅门前时,却遇上了两人,赫然正是唐伯虎和文征明,看样子两人应该也是上门拜访徐晋的。

    王翠翘盈盈福了一礼道:“翠翘给两位先生见礼!”

    唐伯虎和文征明都禁不住恍惚了一下,今日的王大家似乎更美了,晓是他们这般年纪都怦然心动。

    文征明客气地拱手还了一礼,唐伯虎这老票客却是神色落幕,估计是正在惋惜一棵好白菜被猪拱了之类,闷声问道:“莫非徐子谦又约了翠翘姑娘唱曲?”

    唐寅当年在南昌与徐晋相识时,那时的徐晋只是个童生,他自诩与徐晋相交于微末,所以说话的语气并无多少敬畏之意。

    王翠翘面上微热,她虽然在汤绍宗面前撒了个谎,但当晚实实在在去了钦差府上,过了三更才离开,徐晋还专门派了兵卫护送她回府,所以现在坊间都在传她王翠翘快要成为徐晋的屋里人了。

    “那倒不是,钦差大人公务繁忙,哪有空听翠翘唱曲,今日登门只不过是教授钦差大人的两名丫环唱曲罢了。”王翠翘轻道。

    唐伯虎这货听到王翠翘这句带有“澄清”意味的话,顿时喜道:“原来如此,小生早就听闻王大家有周游列国采风的打算,如此风华绝代的奇女子,断然不会如此庸俗,嫁入权势显要之家为妾婢的。对了,听闻王大家已得了自由之身,不知今后作何打算?”

    文征明轻咳了一声,显然在提醒老友,这话说得有些唐突无礼了。

    唐伯虎略显尴尬,连忙补救道:“小生孟浪了,小生只是觉得今后若不得再聆听翠翘姑娘的仙音,真乃毕生憾事。”

    “唐公子谬赞了,翠翘愧不敢当!”王翠翘只是淡然地答道,她虽然没有攀附权贵之心,但被唐伯虎这样说,还是有些不悦,更何况缘分天注定,天最大,如果缘分确是如此,她也不排斥嫁给权贵显要为妾婢。

    道德绑架什么的最讨厌了!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唐老才子讪讪不得语,他倒不是对徐晋不爽,实在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像王翠翘这样才貌双绝的美人,若是投入别的男人怀抱,总是件让人羡慕妒忌恨的事儿。

    正在文征明准备打圆场时,突然一骑快马顺着街道飞驰而来,马上骑士背着一杆燧发枪,身上的鸳鸯战袄也被汗水湿透了。

    唐伯虎和王翠翘等急忙闪到一边,待快马奔至门前,马上骑士急勒缰绳,那匹军马嘶叫着人立起来,紧接着扑通地轰然倒地,把背上的骑士摔了下来。

    那名骑士被摔得头破血流,爬起来便往钦差宅子里冲,一边大喊:“东台县急报!”

    唐伯虎和文征明看着那匹口吐白沫瘁死的战马,不由惊骇地对视一眼,难道东台县又起战事了?

    “秋雁,我们进去!”王翠翘提起裙摆便急急往大门行进去,由于徐晋交待过,所以门卫也没有拦下王翠翘主仆。

    王翠翘主仆两人刚刚来到中院,迎面便见到一行人脚步匆匆地行来,为首者赫然正是徐晋,而旁边一人眉目疏朗,长须飘飘,正是钦差副使夏言。

    “翠翘见过徐大人夏大人!”王翠翘连忙福身行礼。

    徐晋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然后径直从旁边走过,至于夏言更是没有理会,面色相当凝重。

    秋雁不由撅了撅小嘴,自家小姐是三届花魁得主,才貌双绝,每天上门讨好的富家公子,达官贵人数不胜数,几时受过此等冷落。

    王翠翘倒是神色如常,问道:“二牛兄弟,发生什么事了?”

    二牛这货本来跟着徐晋出来的,见到王翠翘主仆便停下了,站在一旁憨笑,听闻王翠翘问他便翁声答道:“五百营的弟兄来报,说东台县出事了,有一伙倭贼攻进了城中抢掠。”

    王翠翘不由吃惊地道:“倭贼攻入城了吗?”

    二牛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抱着琵琶的秋雁,憨笑道:“翠翘姑娘是来找初春初夏的吧?我带你们进去。”说完转身便行。

    王翠翘有些无语,举步追了上去,问道:“那徐大人这是要赶去东台县吗?”

    “昂!”二牛应了一声继续向前行。

    秋雁恼道:“喂,你这傻大个走那么快干嘛?没看到我家小姐跟不上吗?”

    二牛面色胀红地站定,挠着头讪讪地道:“哦……那我慢……慢点儿。”

    秋雁丢了个白眼:“傻里傻气的!”

    “秋雁!”王翠翘轻斥了一声,歉然地道:“二牛兄弟勿怪,这丫头嘴平时虽然嘴叼了些,人还是挺好的。”

    二牛连忙摆手,憨笑:“没事没事,费家五姑娘也喊我大傻牛!”

    秋雁噗嗤地失笑出声,王翠翘差点也忍俊不禁,岔开话题道:“二牛兄弟,你家大人要去东台县作战,你一点儿也不担心吗?”

    二牛睁大眼睛,嗡声道:“不担心啊,我家老爷打仗就没输过,当年宁王造反、前年的山东白莲教作乱都被我家老爷平定了,区区几个倭寇算得了啥。”

    王翠翘再次无语,这番话让二牛这种憨货说出来,再加上他说话时那不可思议的表情,竟然有种不容反驳的说服力。

    “宁王不是王守仁平定的吗?怎么成了你家老爷平定的了?”秋雁抬杠道。

    “我家老爷也有份,而且功劳不小!”二牛一挺胸膛,又腼腆地补充了一句:“我也有份杀过宁王手下的叛兵!”

    “哎哟,把你能得,我不信!”

    “我真的杀过!”二牛急道。

    “反正我是不信!”秋雁继续抬杠。

    王翠翘白了秋雁一记,笑道:“二牛兄弟,我信,我们进去吧。”

    二牛挠了挠头,又郁闷地看了秋雁一眼,转身继续往后院行去。王翠翘作势要敲秋雁一记爆栗,后者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暗道:“谁让这头傻牛上次送《葬花吟》来给小姐时,对我无礼……”

    再说徐晋离开钦差住宅后,带着人匆匆出了扬州城,驱马赶往扬州卫的营地。如今的扬州卫还在谢二剑和戚景通的控制之下,并且挑选出五百人日夜操练,作为五百营扩营的预备队伍,就等着小皇帝朱厚的圣旨批准,然后这五百人就会正式编入五百营,到时五百营就变成一千营了。

    正所谓没有不透风的墙,徐晋带着人匆匆出城后,倭贼攻陷东台县的消息也不胫而走,瞬时全城震动,当然,知府江平和盐运使施浩然除外,他们只有窃喜。

    因为东台县距离扬州城近三百里,这时徐晋即使率兵赶去,贼人估计早已经得手远遁大海啦,从此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第597章 名将的屁股

    收到东台县被倭贼联手攻陷的消息后,徐晋和夏言两名钦差急忙赶到扬州卫的营地,江平作为扬州府的最高行政长官,也随后赶来听候差遣。

    众人简单地商议了一番,徐晋便命谢二剑和戚景通两人先行带领两百名悍卒,骑快马火速驰援东台县,清一色的一人双骑,路上换马不换人,估计今日天黑之前就能赶到东台县。

    由于目前能调集到的军马只有四百来匹,已经全部交给谢二剑和戚景通了,所以徐晋和王林儿只能率领剩下的两百名悍卒走水路,由运河赶往东台县,预计最快也得明日下午才能抵达。

    本来,徐晋作为奉旨钦差,夏言并不赞同他像武将一般冲锋陷阵的,上次徐晋亲自跑去东沙岛指挥战斗,事后便被正直敢言的夏大人当面怒喷了一顿。

    不过,这次夏言倒是没有反对徐晋亲自前往东台县,毕竟一县之地被攻陷了,此事非同小可,徐晋作为巡按钦差若继续留在扬州城,反倒显得畏怯不前,容易落人口实,说不得还会让御吏言官参上一本。

    另外,夏言对徐晋领兵还是相当信任的,年纪轻轻便身经百战,而且,徐晋身边又有五百营精锐捍卫,所以夏言便爽快地接受了徐晋的安排,以钦差副使的身份座镇扬州城,同时节制扬州卫,继续推进土地清丈工作。

    至于知府江平,既然这么积极地赶来,徐晋也不好冷落了人家,便命其协助夏言镇守扬州城,同时派人通知下属州县加强戒备。

    待一切安排妥当,徐晋便率人乘船离开,沿运河经泰州,赶往东台县。

    夏言此人无疑是个执行力很强的能吏,待徐晋出发后,他便马上召集扬州卫所属的将官,安排扬州城的防卫事宜。

    尽管消息报称攻陷东台县的倭贼只有区区数百人,而且东台县距离扬州城将近三百里之遥,但正所谓有备无患,小心点总是没错的,天知道这些胆大包天的倭贼下一步会不会直奔扬州城?

    就拿去年的“争贡事件”来说,那日本贡使大内宗设便率着仅仅数百倭人从宁波府杀到绍兴府,在大明国境内烧杀抢掠数百里,然后从容逃出了大海。

    要知道扬州可是大明南边,首屈一指的通都大邑,人口达数十万之巨,若是被倭寇突然攻入,那影响就大了,誓必震撼整个大明,而且距离扬州不远就是大明的留都重地南京。所以实在不能马虎大意。

    由于日前的“盗卖火器”案,爆出了高层军官压榨奴役下层军户的事,扬州卫千户以上的军官都被逮捕了,不过军队总得需要将领来统率的,所以徐晋事后陆续释放了扬州卫的三名千户。这三名千户虽然也有压榨奴役下层军卒的行为,但情节较为轻微,所以徐晋便从轻发落,只是给予了警告和罚俸。

    夏言把这三名千户召来商议一番,最后决定抽调两千人进驻扬州城,剩下的军卒则继续留守营地,由一名千户负责统率。

    话说扬州卫本来就不满员,在籍的军卒不到四千人,其中五百“精锐”又被徐晋挑走了,现在夏言再调两千人入城,于是扬州卫的营地便只剩下一千二百人留守了,而且相当一部份是病弱。

    再说夏言部署好兵力后便打算回城,忽然醒起徐晋临行时还吩咐了自己一件事,于是便来到扬州卫的牢房查看那个倒霉的百户俞大猷。

    所有的卫所营地都设有牢房,目的是为了关押那些违反军规,又或者企图出逃的士兵,扬州卫自然也不例外,不过,此时的扬州卫牢房却是有些拥挤,因为俞大猷及其属下的七十多名军卒均被关押在这里。

    尽管事出有因,但盗卖军中火器毕竟是死罪,徐晋可不敢贸然把俞大猷放掉,所以便一直关押着,就等着兵部的批复,在给皇上的奏本中,徐晋的说辞已经有意替俞大猷脱罪了,所以估计这小子还不至于被判死。

    “夏大人,俞百户身上的伤已经结痂,只要不沾水,估计十天八内就能痊愈了。”军医在查看过俞大猷的屁股后对着夏言道。

    夏言亦不多言,点了点头便径直离开了牢房,这个俞大猷虽然长得十分壮实,但并无特异之处,他实在不明白徐晋为何对此子另眼相看,还特意吩咐自己查看他的伤势。

    俞大猷一头雾水地提起了裤子,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百户,而且还是待罪的百户,何德何能让钦差副使亲自过问伤势?莫非这个夏副使对自己的屁股感兴趣?

    一想到此,俞大猷不禁一阵恶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时隔多日,这小子被谢二剑揍肿的脸已经恢复了,不过只算得上英气,距离英俊还差几条街。

    此时,苏青和冯老六凑了上来,目光古怪地上下打量着俞大猷,后者不由怒道:“看啥?”

    苏青蛇托着下巴道:“俞老大,论脸蛋的英俊你不及我!”

    冯老六点头补充道:“俞老大,论鸟儿的强壮你不及我!”

    俞大猷大怒道:“有屁就放!”

    冯老六嘿然道:“我们的意思是那钦差副使夏言为何巴巴跑来过问俞老大的伤势?”

    俞大猷黑脸道:“老子哪知道,估计是老子的屁股比你们俩的好看,就你们俩的黑臭屁股,出去卖也没人要。”

    冯老六嘿笑:“不过瞧那夏副使的表情似乎对俞老大的屁股并不感兴趣啊,从头到尾都没瞧上一眼。”

    苏青若有所思地道:“老六说得对,我反而觉得那徐大人对俞老大更感兴趣。”

    “咦,此话怎么讲?”冯老六问道。

    苏青分析道:“你想啊,那徐钦差大晚上的跑来营地提审俞老大,命人打了俞老大三十军棍,可是这军棍全打在屁股上,没有打腰脊腰害,而且还打得不重,要不然俞老大不死也残,那能这么快好起来!”

    冯老六猛点头道:“对头,事后还让军医替俞老大治伤呢,如今想来,那徐大人当日磨磨蹭蹭的,根本不想砍俞老大,只是想咱们逼出来认罪……咦,难道那徐大人真的看上了俞老大?”

    冯老六说着同情地看向俞大猷,揶揄道:“俞老大,你的好看屁股可能要受苦了。”

    苏青煞有介事地道:“也不尽然,那姓徐的漂亮得跟个女娃似的,说不定俞老大可以雄风在上呢。”

    三个家伙年纪相差不大,再加上是生死弟兄,平时就不分什么身份尊卑,口无遮拦地互损乃是常事。

    俞大猷怒道:“放你们娘亲的狗屁……咦,老子想起来了,难怪觉得姓徐的脸熟,敢情我以前就见过。”

    苏青和冯老六连忙十分八卦地问怎么回事,被关了五六天,这两货显然闷得蛋疼了。

    俞大猷回忆道:“大约是五年多前吧,那会老子还在江西上饶跟叔父过活,后来叔父打算卖掉房子回晋江,之后就来了个文弱书生要把房子盘下,那小子不厚道啊,摸准了我叔父急着脱手的心理,愣是以低价买下了我叔父的房产,完了还向我叔父讨要一把番椒的种子。”

    “哦,莫非那个书生就是徐晋?”苏青问道。

    俞大猷道:“名字确实是叫徐晋,不过模样不是很像,当时那书生很瘦弱,走路都能被风吹跑似的,没有现在的徐大人结实英俊。”

    冯老六双手抱胸道:“我听说这个徐钦差也是江西上饶人,年纪也差不多,十有**就是他了。”

    俞大猷点头道:“老子也是这么认为的,嘿,那小子当时还跟我叔父打听老子的名字,还说老子将来会是个名将来着。”

    冯老六和苏青眼前一亮道:“这么说这位钦差大人五年前就看好老大你了?慧眼识英雄啊!”

    俞大猷不以为然地道:“屁,他就是想低价买宅子,说些好听的来忽悠我叔父罢了。”

    “嘿嘿,不管怎么说,这位徐大人也是俞老大的旧识,俞老大不妨动动脑筋,说不定可以趁机往上爬呢?”冯老六十分市侩地道。

    俞大猷翻了个白眼道:“爬个屁,这次最好的结果也是充军发配!”

    冯老六和苏青顿时被打回了现实,蔫头耷脑地坐下,盗卖军中火器是死罪,他们两个却只有死路一条,俞老大和其他弟兄估计也是流放边疆修城墙的命。

    “俞老大,是我们害了你啊!”苏青内疚地道。

    俞大猷骂道:“放屁,大家兄弟,以后少说这种话,嗯,该吃早饭了!”

    这时果然有军卒送早饭进来了,由于徐晋交待过,所以牢中的伙食也没亏待。俞大猷接过火头军递来的馒头和稀饭,随口问道:“老顾,外面人叫马嘶的,这是有调动吗?”

    俞大猷等人虽然被关押待罪了,但正是由于他们,下层军卒的待遇得到极大的改善,所以现在下层的军户们都把俞大猷等当成了英雄。

    姓顾的为火头军又往俞大猷碗里多塞了个馒头,低声答道:“是的,听说数百倭贼攻陷了东台县,钦差大人已经率军前往,而且咱们卫将抽掉两千人入驻扬州城,到时咱营地就只剩下千来人了。”

    俞大猷不由怒道:“东台县的守军都是废物吗,区区几百倭贼就被攻陷了。”

    火头军低声道:“据说是有内应打开了城门。”

    俞大猷顿时大骂:“岂有此理,这帮卖国奸贼该杀,十有**是走私的不法商人干的,这帮混蛋串通倭贼走私牟利,罪该万死,要是让老子撞见,一刀一个。”

    “俞老大,咱们这些待罪之人,管他那么多呢,省口气暖肚子好过了!”冯老六一边唏啦啦地喝着稀粥道。

    俞大猷顿时被兜头淋了一桶冷水,郁闷地咬了一口馒头,坐下来闷头喝粥。

    ……

    徐晋和王林儿率着两百名悍卒,还有五百名从扬州卫中挑出来的“精英”,分乘数十艏船沿运河赶往东台县。

    将近天黑时,船队经过泰州,但见泰州城城门紧闭,城头上有官兵巡逻,显然已经收到通知加强了戒备。

    此时,徐晋和王林儿两人正坐在船舱中翻看地图。王林儿明显有点心不在焉,因为根据报上来的消息,贼人在十六日凌晨便攻进东台县城了,而留守县衙仓库的五十名弟兄顶多能坚持到天亮,若是没援兵的情况下,贼人恐怕早已经得手逃出大海了,此行十有**只能扑个空。

    徐晋的想法跟王林儿差不多,不过他还是淡定地,认真地斟酌着地图,反正也急不来,还不如把周围的地理搞熟。毕竟时过境迁了,后世的地形环境跟五百年前的明朝相差甚远,特别是沿海的冲积地带,几乎是几十年便一个样,譬如后世的崇明岛,就是长江口长年累月泥沙积沉形成的,在明朝时面积要小很多,被称作崇明沙。

    “大人,下游来了一支船队,是灵璧侯率领的锦衣卫。”亲兵赵大头进来禀报道。

    徐晋不由面色一沉,汤绍宗昨日早上便出发前往东台县了,这时却掉头返回,估计是见到东台县沦陷,所以调头回来了,于是喝道:“让他上船来见本官!”

    赵大头答应了一声便大步行了出去,约莫盏茶工夫便带了一人进来,却不是汤绍宗,而是汤绍宗手下的黄千户。

    “标下参见钦差大人!”黄千户在徐晋面前单膝跪倒行礼。

    徐晋不由面色微沉,厉声喝道:“你是何人,汤绍宗为何不来见本官!”

    黄千户缩了缩脖子,战战兢兢地道:“回大人,标下乃南京锦衣卫千户黄骥,汤指挥有伤在身不便登船与大人相见,所以派属下前来向大人禀报。”

    徐晋闻言不由有点意外,皱眉道:“如此说来你们跟倭贼交过手?”

    黄千户倒是实诚,满脸惭愧地道:“是的,可惜倭贼凶悍,我等并不是对手,所以狼狈逃了回来,请钦差大人责罚。”

第598章 追击

    王林儿禁不住冷哼一声道:“你们锦衣卫是吃干饭的吗?两千人对数百倭贼还吃败仗?一群……!”

    总算王林儿为人相对稳重内敛,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把“饭桶”两个字吞了回去。

    黄千户脸色胀红如紫,讪讪地辩解道:“我们分成两路进城,谁知中了倭贼的突然袭击,再加上倭贼的兵器占优,所以……所我们败了。”

    徐晋亲眼看到过巡检司的六七百巡丁,在十几名倭寇面前不堪一击的场面,所以对两千锦衣卫不敌数百倭贼并感到意外,锦衣卫这些大爷兵平时耀武扬威,真到了战场上厮杀却是不行了。

    当然,也不是说锦衣卫的战力有多渣,战场厮杀关键拼的就是胆气,若是人人都怕死畏缩,这样的军队只要被人家砍死砍伤几个,很自然就自乱阵脚,一触即溃了。所以说,只有将不畏死,兵不惜命的军队,才有资格成为强大的无敌之师。

    接下来,徐晋又仔细问了黄千户与倭贼交战的过程,后者虽然有闪烁脱罪之言辞,但也基本把经过描述了一遍。

    徐晋听完后不由喜忧参半,喜的是,若按照黄千户所描述,他们抵达时,县衙还没有被攻陷,也就是说百户赵斌所率的五百营弟兄顽强地守住了仓库。而忧的是,倭贼在击退汤绍宗的锦衣卫后,说不定还会继续回头攻击县衙,也不知赵斌等能不能抵挡住。

    另外,南京户部郎中马怀竟然被倭贼射死了,一个五品文官死在倭贼手中,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不能抓住这伙倭贼明正典刑,失的可是朝廷的脸面。去年的“争贡事件”,朱厚那小子便气得大发雷霆,一怒之下关闭了两处市舶提举司,中断与倭国的贸易往来。

    “汤绍宗的伤势如何?”徐晋又随口问道。

    黄千户支吾道:“汤指挥……被流矢所伤,不过伤得并不算太严重。”

    徐晋不由心中一动,这个黄千户说话时支支吾吾的,而且眼神躲闪,估计汤绍宗那货根本没受伤,只是借口不来见自己罢了。

    “下去吧,让汤侯爷好好养伤!”徐晋挥了挥手淡道,当务之急是赶到东台县,所以他也懒得去戳穿汤绍宗的谎言,反正这货带在身边也是个累赘。

    黄千户如释重负,连忙行礼退了下去。

    黄千户退下去后,王林儿立即兴奋地道:“看来赵斌他们守住了仓库,好样的,这些南京锦衣卫虽然不中用,但至少给赵斌他们解围了,但愿盐城千户所的援兵能及地赶到。(注:前文笔者写的是盐城卫,现在纠正一下,是盐城千户所。扬州府境内只有扬州卫和高邮卫,没有盐城卫。)”

    徐晋点了点头,命令船队挂灯继续行驶,运河水道平稳,有别于长江的湍急凶险,只要小心些,晚上行船亦无大碍。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十时许,船队便到达了东台县城外。

    话说谢二剑和戚景通两人昨天傍晚便先行抵达了,这时,戚景通便率人在码头上迎侯着,荷枪实弹的五百营悍卒封锁了各处路口,戒备相当森严。

    东台县令朱纨身穿七品官袍,面色苍白地立在戚景通旁边,右手空空荡荡的袖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颇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味道。

    “参见钦差大人。”当徐晋踏着跳板从船上下来,朱纨便率先带头上前行礼。

    徐晋看到右袖空空荡荡的朱纨,不由愕了一下,脱口道:“子纯兄,你的右手?”

    朱纨虽然面色苍白,却是淡然道:“被那倭国女子所斩,郭把总拼死相救,下官得以侥幸捡回一命。”

    徐晋剑眉一挑,寒声道:“织信美子?”

    戚景通脸上露出悲愤之色,点头道:“大人,看押织信美子和陈思盼的锦衣卫都被杀光了,另外,留守东台县的五十弟兄战死二十六人,伤十五人,重伤五人,百户赵斌伤重不治,昨天晚上也走了。”

    徐晋顿时沉默了,如此惨重的伤亡,可见当时战斗之惨烈。

    “老赵。”王林儿和赵大头紧握着拳头,眼圈红通通的,牙齿几乎都要咬碎掉。

    话说赵斌、王林儿、赵大头等人当初均是江西巡抚孙遂的亲兵,后来孙遂临终授命徐晋为通判,手下所有亲兵全部跟了徐晋。宁王之乱平定之后,徐晋身边便只剩下王林儿等十一名亲兵了。之后十一名亲兵又跟随徐晋在山东镇压白莲教作乱,刀山火海,生死与共,手足之情极为深厚,那是过命的交情。

    徐晋亦很难过,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正所谓慈不掌兵,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惨烈血战,他的心已经变得坚如磐石,更何况,作为一名主帅,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在下属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告慰同袍的最好方式,那便是仇敌的人头!

    “谢佥事何在?”徐晋没看到谢二剑,不由沉声问。

    “倭贼劫掠了几个盐场,昨日中午,乘船沿运河往如皋县方向逃了,小谢昨晚抵达后立即便率一百弟兄追击去了。”戚景通答道。

    徐晋不由皱眉问:“倭贼并未遁逃大海?”

    朱纨答道:“事发当晚,下官本来是想召集西溪巡检司众巡丁进城支援的,谁知巡检司竟然早被倭贼拿下了。下官和郭把总斩杀了留守的十名贼人,然后一把火将所有海船都烧了。倭贼们没有了退路,所以逃往如皋县,估计是想从海门一带夺海船出海。”

    徐晋不由一喜,二舅子虽然晚了几个时辰追击,但一人双骑,说不定真能追上。

    “大人,属下请求出击!”王林儿和赵大头几乎异口同声地请战。

    “大头,你留下来保护大人!”王林儿黑着脸训斥道。

    赵大头却梗着脖子争辩道:“大人有戚千户保护足矣,老子要杀贼。”

    徐晋摆了摆手道:“行了,你们两个都去吧,不过千万别意气用事。”

    王林儿和赵大头大喜,啪的敬礼应诺,后者还狞声道:“大人放心,属下一定把所有倭贼的人头都带回来给老赵和诸位弟兄上坟。”

第599章 再祭屠刀

    王林儿和赵大头两人,率着两百名悍卒,杀气腾腾地开拔了,而且还带走三百名从扬州卫中挑选出来的军卒,显然是想在实战中磨砺这批“新兵”。

    待王赵两人出发后,徐晋的目光才落向朱纨身后那名陌生的武将。朱纨连忙介绍道:“徐大人,这位是盐城千户所千户区豪,昨日下午率兵五百来援。”

    “标下参见钦差大人。”区千户连忙恭谨地上前见礼。

    话说这位盐城千户所的区千户估计年近五十了,常年被海风吹袭的那张脸像老树皮似的,穿着一身陈旧的鸳鸯战袄,尽管手执腰刀,却没有半点军人的气质,倒更像是一个老农。

    徐晋扫了一眼,便对这位暮气沉沉区千户失了兴趣,而且朱纨说这位区千户昨日下午才率兵来援,这会儿倭贼应该都已经离开了。按理说,盐城县和东台县接壤,相隔不足百里,盐城千户所不应这么晚才赶到的,估计这位区千户也是个老油条,十有**是打探到倭寇离开了才掐着点儿赶到。

    对于这种没有朝气的奸滑老兵,徐晋自然懒得浪费表情,稍微点了点头作为回应,然后便率人进城。

    此时的东台县城虽然打扫清洗过了,但仍然随处可见被烧毁的残桓断壁,一些百姓在烧毁的房子前,又或者死亡的亲友尸体放声痛哭。

    这次倭贼的目标虽然是县衙,但进城后四处放火制造混乱,而大牢中被释放的犯人更是到处奸淫掳掠,所以不少百姓遭了灾。

    徐晋忽然停步道:“朱大人,百姓中但有房屋被毁者,官府负责重建,死者收敛,伤者医治,一应开销皆由官府承担,银子可先从县衙仓库中划拔,届时本官再禀皇上。”

    朱纨点头道:“下官遵命,回头便吩咐下去照办。”跟在他身后的县衙吏役均露出感激之色。

    县衙烧毁得十分严重,大堂之前的建筑几乎都被烧毁了。徐晋来到二堂,终于见到了被安置在这里的五百营伤兵。

    “参见大人。”以郭金雕为首的伤兵纷纷向徐晋行礼。

    郭金雕被利箭射穿了左手臂,此时伤口包扎得厚厚的,不过精神还算可以,比他惨得多的大有人在,断胳膊少腿的的便有四个,看着触目惊心。

    徐晋连忙制止住伤兵们行礼,大声道:“诸位弟兄不必多礼,本官已经得知,你们与数倍之敌血战一夜,不仅保住了仓库,还杀死七十六名贼人。好样的,不愧是我五百营的好儿郎,万胜!”

    一众伤兵均露出骄傲之色,激动地呐喊:“大人万胜!”

    徐晋又逐一慰问过众伤兵,这才退了出去,吩咐戚景通做好死伤者的抚恤工作。

    徐晋制订的抚恤标准应该是明军中最高的了,死者最低五十两,按照家庭情况给予适当调增,重伤者补偿二十至五十两银子,同样按照家庭情况适当调增,确保其或家人今晚的生活无忧。

    正因为有如此丰厚的抚恤,再加上所立的功劳还能转记到兄弟儿子的头上,所以五百营的士兵根本不用担身后事,所以作战时都悍不畏死。

    当然,这种高抚恤是不可能在全大明军队中推行的,若是遇到大战,一次过死伤十几万人,把国库掏空都拿不出这笔抚恤的钱。五百营现在人少,再加上如火如荼的足球产业链,带来源源不断的收入,倒是暂时经得起徐晋这样挥霍。

    离开了安置伤兵的二堂,朱纨便把徐晋带到了后面的三堂,苍白的脸徒然变得狰狞起来,咬牙切齿地道:“徐大人,本官有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告知你。”

    徐晋不由微吃一惊,朱纨此刻的表情实在有点可怕,就好像一只白脸僵尸,不动声色地点头道:“子纯兄请讲。”

    “徐大人请跟下官来!”朱纨说着往东花厅行去,徐晋让其他人守在外面,只带着戚景通和小舅子谢三枪跟进了东花厅。

    朱纨带着徐晋进了东花厅后,绕过屏风来到后面小院的一处房间,守在房间外的管家朱四连忙行礼道:“小的见过钦差大人。”

    徐晋点了点头,好奇地看着紧锁的房门。朱纨推开门房道:“徐大人请进。”

    徐晋跟在朱纨身后进了房间,顿时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只见床上躺着一名风烛残年的老头,气息非常之弱,微微起伏的胸口包扎着,纱布上血迹斑斑。

    “子纯兄,这位是?”徐晋好奇地问。

    朱纨脸色阴沉地道:“这位乃本县的更夫老杜头,倭贼袭击的当晚他在城里巡夜打更,结果受到倭贼奸细的袭击,随同他打更的侄儿当场被割喉而死,老杜头却侥幸不死,为内子所救,所以捡回了一命。”

    原来这个更夫老杜头身体构造天生有别于常人,他的心脏长偏了,也就是俗称的“偏心”,陈东的那一刀插入他的左胸,结果没有插中心脏,所以老杜头并没有死,待郑府管家关上门后,他便忍痛站起来逃了,后来郑半城和管家发现尸体不见了,还疑神疑鬼呢。

    话说老杜头本来是想跑去县衙报告的,最终痛晕在街上,结果无巧不巧,竟被朱纨的妻子周氏和管家朱四所救。

    正所谓吃一亏长一堑,朱纨事后担心城中的奸细得知,所以便秘密把老杜头藏在县衙后面的房间中,连身边的亲信衙役都没透露,直到徐晋到来才敢告知。

    “老杜头,快醒醒!”朱纨凑到杜老头耳边连叫了几遍,后者才缓缓地睁开双眼,虚弱地叫了一句:“县尊大人。”

    朱纨点了点头道:“老杜头,这位是钦差徐大人,把你当晚看到的大胆说出来。”

    老杜头立即神色悲愤道:“钦差大人,郑半城是奸细,那些贼人就藏在郑家,他们袭击了草民,然后跑去打开了城门。草民侥幸不死,而草民的侄儿却遭惨祸,可怜的狗子,是伯父害了你呀,伯父不应骗你进城当更夫的。”

    杜老头说着老泪纵横:“钦差大人,你要替草民作主啊。”

    徐晋眼寒芒闪动,安慰道:“老丈放心,本官不会放过一个贼人,子纯兄,放手去干,老戚,下令封锁城池,从今天起,许进不许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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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介绍:
大明朝正德十二年冬,徐晋穿越到江西上饶县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童身上。这一年,史上最胡闹的明朝皇帝朱厚照正在边镇宣府游玩。这一年,江西宁王朱宸濠正暗中运作准备谋反。这一年,家徒四壁的徐晋寻求出路,最终选择考科举,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一路过关斩将,却一步步卷入了宁王朱宸濠造反的漩涡……明王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王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王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