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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明王首辅txt下载     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 宁王世子

    费懋贤和费懋中两兄弟自临江楼出来,同样没有回书院,而是径直回了家,结果刚进家门就被父亲费宏叫到书房。

    此时的书房内正飘着茶香,费宏和费采兄弟隔着茶几对席而坐,茶几上还摆着一封拆开的信函。

    “爹,叔父!”费懋贤和费懋中进了书房,问候过便站在一旁。

    费宏闻到两人身上散发的酒味,皱了皱眉道:“喝酒了?今天为何这么早下学?”

    费懋贤道:“今天县试放榜,徐晋摘了县试案首,请同窗到临江楼吃酒。”

    费宏闻言神色稍松,捋着胡子露出了笑意,自从得知县试第一场两篇文章的题目,他便有预感徐晋会拿下案首,如今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费采笑道:“当日初见便料此子不凡,如今牛刀小试便摘下县试案首,锋芒毕露。当然,这也离不开大哥的教导!”

    费宏呵呵一笑,亦彼有些自得,他是亲眼看着徐晋的文章水平一步步提高的,而且县试正场两篇文章都被他押中了,自然更有成就感。

    费懋中见到老爹高兴,趁机问道:“爹,谁寄来的信?”

    费宏收了笑容道:“孙巡抚遣人送来的,叫你们来就是因为此事,你们先看看信。”

    费懋贤和费懋中相视一眼,前者连忙拿起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笺,两人凑在一起阅读。

    “太好了,孙巡抚终于起兵剿匪,大伯的血仇将得报矣!”费懋中欣喜地脱口而出,双拳激动地紧握。

    去年底,以吴三八为首的一伙贼人不断地滋扰费家,掘开费氏一族的祖坟,后来还洗劫了铅山县城,并且绑架杀害了费如意的父亲费典,逼得费家逃离铅山县,举家搬到上饶县避难,所以费家上下无不对这伙贼人恨之入骨。

    这时,费家两兄弟忽然齐皱起了眉头,因为信中还提到皇上派出的钦差已经到达南京了,预计本月中下旬将到达上饶县。

    这名钦差是皇上专门派来调查费典被杀这件案的,本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这名饮差偏偏是钱宁一党,而奸臣钱宁与宁王有勾结,宁王之所以获准恢复三卫,钱宁出力甚多。

    所以可以预料,这名钦差就算来了怕也只是随便走过场,肯定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调查,从其第一站选择到南昌便可知,因为南昌正是宁王的封地所在。

    费宏捋着胡子沉声道:“预计钦差将在本月二十左右到达,三弟你负责准备接待的事宜,届时民受,民献你们俩亦要随行出城迎接!”

    尽管知道钦差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毕竟是皇帝派来的,见官大三级,丝毫怠慢不得。费懋贤和费懋中也只好郁闷地点头答应。

    费府内宅,费家三位姑娘围在一起玩五子棋,而这游戏自然是徐咬定同学“发明”的,平时有空偶尔跟小奴儿玩一下,而自从上次元霄节之后,谢小婉和费家三位姑娘熟稔了,偶尔会受邀到费家玩,于是这游戏便经小奴儿之手传到了费家内宅,现在费家内宅的丫环婆子都会玩了。

    阳春三月,天气开始暖和,此时费家三位姑娘都换上了春衫,三名青春少女更显得窈窕可人,费如意温婉恬淡,宜嗔宜喜的俏脸,双目如一泓春水,让人见之忘俗。

    这时,费小玉的贴身丫环观棋拧着细腰,像扶风弱柳一般飘了进来,笑嘻嘻地道:“奴婢刚才听二爷的小厮茗烟说,徐公子摘了县试案首呢!”

    费如意一对妙目抬起来微笑道:“那倒是要恭喜徐公子了!”

    费小玉不以为然地道:“切,有什么好恭喜的,不就是县试案首,二哥还是前年院试案首呢,我爹更加连中三元,几时徐晋也连中三元,我再恭喜他!”

    费吉祥咯咯笑道:“五妹,你以为谁都像二伯那么厉害,十三岁就中了秀才,再说,人家徐晋也不稀罕你的恭喜!”

    费小玉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徐晋稀罕的是三姐的恭喜!”

    “五妹,再胡说我可生气了!”费如意嗔恼地敲了费小玉一下。

    费小玉摸了摸额头,笑嘻嘻地道:“三姐的手帕被谁拿走了?要是不稀罕干嘛拿你的手帕?”

    费如意俏脸一红,把桌上的棋子拨乱,气道:“我不玩了,你们俩自己玩!”说完起身走回内间去。

    费吉祥和费小玉两人相视吐了吐舌头,似乎玩笑有点过火了,三姐真的生气啦。

    费如意回到内间,行到梳妆台前坐下生闷气,忽见到铜镜中自己满是红霞的俏脸,竟是美艳不可方物,不由呆了呆,忽又轻叹了一口气,过了年自己又大一岁了,今年十六!

    “你们知不知道,今天发榜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趣事,有个书生不服县试结果,还当众大叫有黑幕,说徐公子之所以摘得案首是因为县尊大人徇私情……”

    丫环观棋的声音从外间传进来,费如意连忙站起来行到屏峰后侧耳细听。

    这时只听费小玉兴致勃勃地问道:“后来呢?”

    观棋笑道:“后来那书生击了堂鼓,要求县尊公开前十名的考生的试卷复核,县尊答应了他的要求,嘻嘻,那书生看了徐公子的考卷认服了,被县尊打了三十大棍屁股,县试成绩也取消了,还禁止两年内参加县试,真惨!”

    费如意暗松了口气,忽然脸上有些发烧,暗啐道:“费如意,你这么关心他的事干什么?”

    话说费如意正是怀春少女的年纪,这个时候最容易被优秀的异性所吸引,更何况徐晋确实英俊,才华横溢,再加上费如意这种养在深闺的女子,平时接触的男性本来就少,更别说优秀的男性了,自然对徐晋产生些许好感,还有就是两个不良妹妹,老是拿徐晋来调侃她,想不关注都不行。

    久而久知,费如意的心态便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凡是与徐晋有关的消息都特别留意,譬如现在!

    ……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走,转眼便到了三月中旬,天气更加暖和了,府试的公告也在府衙外面张贴了出来,可以开始报名了。

    徐晋抽了半天的时间去府衙的礼房报了名,过程跟县试报名差不多,同样需要五名考生互结保结。

    于是徐晋便和蔡岳、李英俊、韩闯四人,再加一名信江书院的同窗一起互结报了名,拿到准考证,就等四月十五的府试了。

    由于徐晋县试摘了案首,府试是必过的,参加府试只是走过场罢了,所以心态放松了许多,备考也不用像县试那般拼命了,每天都是准时下学。

    这天下午,徐晋和费家兄弟一起放学回城,刚走到城门附近,便见一队手持兵器的官兵巡行而过,城门也有士兵把把守盘问。

    传言江西巡抚孙遂调了两卫人马,共计一万多人,正在邻县铅山县剿匪,为了防止贼匪流窜到上饶县,官军已经封锁了信江,城防也加强了戒备,所以近日出入城都得接受盘查。

    徐晋和费家兄弟都是一身读书人装扮,而且每天都出入城,所以守城的官兵都认得,打个招呼便放行了。

    徐晋三人刚入了城门,便听到身后传来急速的马蹄声,连忙转身一看,只见官道上十数骑怒马正朝城门飞奔而来,马蹄扬起的尘埃滚滚如云。

    守门的官兵连忙把拒马横在路中间,抽出兵器严阵以待,城头上的官兵更是张弓搭箭。

    那支马队一直奔到进城直道上才放慢了速度,来到城门口处停下。

    这支马队一共二十人,为首者是一名二十岁许的青年,一身华贵的衣报,外罩大红披风,腰间挂着一柄长剑,身后的随从清一色的短打装扮,一个个孔武有力,带有腰刀和弓箭,神情剽悍。

    “活得不耐烦了,敢挡宁王世子的去路!”青年旁边一名士卫厉声大喝,马鞭啪的一下抽在拒马上。

    守城的士兵均是神色一凛,宁王在江西境内权势极重,可以说是一手遮天,简直就是土皇帝,这些小兵如何敢得罪,闻言连盘查都不敢,连忙把拒马抬走让路。

    那青年傲然纵马入城,至于站在道路的徐晋等人,连头都没低过的他自然没看到,带着一众士卫纵马而过。

    费懋贤和费懋中均是面色冷沉,此人他们自然认得,正是宁王的长子朱大哥,费家与宁王算是有姻亲关系,所以双方也曾见过面。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宁王一共有四个儿子,都还没有起名字,平时就是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地称呼。

    或许大家会觉得奇怪,堂堂一个藩王,儿子都成年了咋还没起名字?

    原因很简单,因为藩王没权自己给子女起名字。自从燕王朱棣起兵抢了侄子朱允文的皇位,为免别的藩王学他,朱棣不仅剥夺了各地藩王的兵权,还制订了严苛的法令,限制藩王的自由。

    其中便包括藩王的子女起名、婚嫁等等的事务,都必须先上报宗人府申请,然后由皇帝赐名赐婚。

    宁王一直没有给自己四个儿子申请名字,所以四个儿子到现都没有名字,府里都是大哥二哥那般称呼,实属是奇葩!

第62章 形势(求票)

    徐晋对宁王的了解仅限于历史记载上的片言只语,还有就是身边人的私下议论,现在亲眼看到宁王世子带士卫直接纵马入城,守城士兵连问都不敢问,这才体会到宁王在江西地界的权势之盛。

    “岂有此理,这家伙太嚣张了,竟在闹市中纵马狂奔!”费懋中拂袖怒道。

    徐晋扫了一眼面色冷沉的费家兄弟,不动声色地问:“民受,刚才那青年真是宁王世子?”

    费懋中冷道:“要不是他谁敢这么嚣张,此人正是宁王长子朱大哥!”

    费懋贤见徐晋神色诧异,解释道:“宁王朱宸濠一共有四子,虽然都成年了,但还没上报宗人府请名,所以均还没有名字,宁王府里都是大哥、二哥、三哥、四哥般叫。”

    徐晋不禁有些无语,老朱家的奇葩事还真多,不由问道:“那宁王为什么不给儿子请名?”

    费懋中撇嘴低声道:“宁王的意图昭然若揭,他想自己替儿子起名呗!”

    徐晋顿时意会,明朝各地藩王子女都必须由皇帝赐名,宁王迟迟没给儿子请名,这是打算将来谋反成功,登上皇位后自己给儿子起名啊,这是打算立国立嗣的节奏,由此可见,宁王确实早就存了不臣之心。

    “民受,慎言!”费懋贤皱了皱眉提醒道,虽然宁王之心已经路人皆知,但亦不能在大街上公然拿出来说。

    费懋中不以为然地道:“大哥,徐晋又不是外人,聊聊又怕啥!”

    话说徐晋和费家兄弟现在也算是至交好友了,再加上师从费宏,而费宏也有意栽培他,所以徐晋身上已经打上了深深的费家烙印,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如此。

    因此,徐晋与费家的彼此利益已经绑在一起,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费懋贤有点尴尬道:“我的意思不是把徐兄当外人,只不过在大街上聊这些总不合适。”

    徐晋点了点头道:“民献说得是,我们走吧,到我家坐一坐?”

    宁王世子突然到来,十有**是针对费家,眼下自己与费家的利益密不可分,徐晋不得不重视,他要深入了解一下费家与宁王的恩怨,还有目前的情况,以便判断自己的处境,再制订应对的策略。

    根据史书记载,宁王近两年是必反的,徐晋不得不慎重,这玩意可是悬在费家头顶上的利剑,一旦斩下来费家满门都不能幸免,正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以自己和费家的关系,费家一倒,自己肯定也跟着遭殃。

    “也好,很久没吃五香羊杂了!”费懋中点头道。

    于是,三人便一道回了五香羊杂店,此时正逢晚市,羊杂店的生意最是繁忙的时候。

    “相公回来了!”谢小婉欣喜地洗净手从灶后行出来,打招呼道:“两位费公子,要来碗五香羊杂吗?”

    费懋贤微笑道:“徐夫人你忙去,不用招呼我们,我们到里面坐坐!”

    徐晋随手拂掉小婉发梢上一点面粉屑,道:“今晚早点打烊,民献和民受在家吃晚饭!”

    谢小婉甜笑着哦了一声:“那相公和费公子到里宅稍坐。”

    徐晋和费氏兄弟进了内宅,费懋中一进院子便奇道:“徐晋,你这种的是什么庄稼?”

    这时费家兄弟都在一畦辣椒前停下脚步,讶然地打量着这种见所未见的植物。

    这些辣椒二月份的时候徐晋便种下了,但不知是不是种子保存不慎的原因,一畦的辣椒只长出了五棵,这时候已经有近30公分高了,绿油油的叶子间开出了米粒状的白色小花,有些甚至长出了牙签般大小的青色小辣椒,甚至是可爱。

    徐晋笑道:“这叫辣椒,听说是西洋传进来的,上次卖宅子的俞老伯给的种子。”

    费家兄弟不禁恍然,费懋贤道:“原来是西洋传来的,难怪没见过,我也听说去年有佛郎机人远渡重洋而来,后来还获得了今上的接见,这些没见识的洋蕃在京城着实闹了不少笑话”

    费懋贤提到洋蕃时的语气明显带着天朝上国的优越感,这也难怪,这个时候的明朝国力虽然不及成祖时期的强盛,但依旧是东方最强大的帝国,地大物博,物华天宝,国人都瞧不起藩外之人。

    殊不知地球另一边的欧洲已经开始了资本主义萌芽,环球大航海时代即将到来,而明朝人还沉浸在天朝上国的优越感中,以至渐渐落后式微。

    当然,徐晋也不会跟费家兄弟说这些,毕竟太超前了,笑道:“这些辣椒可是好东西,等果子成熟了,到时请你们吃升级版的五香羊杂!”

    费家兄弟不由都生出了些许期待,他们知道徐晋从来不浮夸吹牛。

    三人进了书房,小奴儿从外面提了一壶开水进来沏茶,然后便借机留着不走,不过被徐晋识破了这小子偷懒的企图,把他撵了出去。

    三人喝着茶,徐晋首先打开话题道:“据我所知,各地藩王宗室是不允许私离封地的,宁王世子为何敢跑来上饶县?”

    费懋贤叹了口气道:“当年成祖确实严令各地藩王不奉诏不得进京,不准擅离封地,就连平时出城都得向地方官报备,但随着年代推移,成祖当年颁布的宗室条例约束力大减,而且宁王势大,气焰嚣张,更是从来不遵守。”

    费懋中愤然道:“擅离封地算什么,江西境内就没有宁王不敢做的,此獠侵吞民田官田数以百万计,勾结贼匪四处抢掠,擅自幽禁捕杀地方官员,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前江西都挥使戴宜就是被宁王毒杀的,布政使郑岳,御史范各,南昌知府宋以方等都遭受宁王的逼害,有人甚至全家被杀!”

    徐晋不禁心底一阵发冷,宁王竟然凶残至斯,要知道都指挥使,布政使都是省级的军政一把手啊,他竟然说抓就抓,说杀就杀,这无双也开得太大了吧!

    “宁王怎么敢如此妄为?难道没人在皇上面前弹劾举报他?”徐晋只觉后背凉嗖嗖的,如此看来费宏一家能活着跑来上饶县也是万幸了。

    费懋贤摇头道:“没用的,当今天子终日游玩嬉乐,宠信江彬钱宁之流的奸臣,宁王与钱宁交好,又用重金遍赂朝臣。弹劾的折子根本没送到天子面前就被截留了,就算有忠直大臣面陈宁王之罪,有钱宁等奸臣打掩护,皇上根本不采信。我爹,还有江西巡抚孙遂连续上了十几疏都石沉大海。”

    费懋中愤然接口道:“当年我爹竭力阻止宁王恢复三卫,谁知今上不以为然,最终还是让宁王得逞了,宁王现在手握兵权更是气焰嚣张,在江西境内予取予求,谁敢不依附他便会受到打压。

    我爹和叔父就是被宁王和朝中奸臣联手逼得辞官致仕的。为了逼使我费家就范,宁王还派人烧了我铅山县的老家,掘我费氏祖坟,甚至让盗贼攻入铅山县城,杀了我大伯……!”

    说到这里,费懋中眼睛都微微发红,双拳紧握,沉声道:“上次我们的楼船遇到水贼袭,徐兄当时也在场,这些人十有**就是宁王派来的。要不是徐夫人身手了得,当时我们费家上下数十口人恐怕都要葬身信江之中!”

    费懋贤见徐晋神色凝重,以为把他吓坏了,安慰道:“宁王虽然凶残,但上饶县远离南昌,宁王的爪牙还伸不到这里,更何况上饶县有千户所驻守,宁王的人不敢乱来!”

    徐晋对费懋贤这话可是不敢苟同了,他刚才可是亲眼看到宁王世子朱大哥带着人纵马入城,城卫连屁都不敢放,提醒道:“民献不可掉以轻心了,如今费家与宁王势成水火,以宁王的凶残说不定还会下毒手,费府应该加强戒备,防患于微然,平时出入也要多加小心!”

    费懋中点头道:“大哥,徐晋说得对,看来我们家得多请些护院武师回来,幸好,新任江西巡抚孙遂为人刚正不阿,又与我爹交好,他正统兵万余在铅山县剿匪,宁王应该不敢轻举妄动才是!”

    徐晋闻言心中稍定,总算有个靠谱的人物出来和宁王抗衡,要不真的没法玩。

    巡抚不是常驻官员,相当于现在中央委派下来的特派员,明朝的巡抚权力很大,一般统管一省的军政大权,地方的省级三大机构,都指挥司(军)、布政司(政)、提刑按察司(法)都得听巡抚的调子。

    所以说,江西巡抚孙遂还是够资格与宁王掰一掰手腕的,费家有他作靠山,暂时还是稳妥的。

    徐晋三人在书房详聊了许久,直到小奴儿通知吃晚饭才打住,众人吃完晚饭后,费家兄弟告辞离去。

    经过这一次详谈,徐晋总算对目前的形势有了详细的了解,对宁王的认识也更加清晰了,再也不是两眼一抹黑。

    徐晋之前便估计宁王会在今年或明年,大概率是明年造反,现在便更加肯定了,宁王明年造反的概率高达90%,必须早作准备。

第63章 上门提亲

    上饶县城并未因为宁王世子的到来而闹出一些风浪来,除了城防继续戒严外,一切都照旧,就好像一粒石子丢进了湖中,荡漾了几圈涟漪便重归于平静。

    徐晋继续兢兢业业地备考,随着府试的日子临近,上饶县城开始变得热闹了,广信府下辖七个县的考生都陆续赶到,准备参加四月中旬举行的府试。

    所以,大小酒楼都被各县的书生给占领了,每日大小文会不断,书生们以切磋的名义互相刷名气,有门路的,没门路的都削尖脑袋去拜访各级官员,其中要数知府陆康的门前最热闹了,毕竟陆知府是府试的主考官。

    徐晋作为这次上饶县县试案首,名声在外,自然成为其他县考生刷名气的对象,几乎每天都会收到某某文会,某某诗会的邀请,不过徐晋根本不予理会,继续潜心读书备考。

    以徐晋现在在县城的名气,再加上县试案首的光环,自然不用再参加这些所谓的文会刷名气,更何况上次元宵节与玉山书院的比试,府台大人就在现场,对他可谓是印象深刻,所以也不犯不着削尖脑袋跑到陆康跟前刷脸。

    四月初十,上饶县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皇上派出的钦差终于乘船抵达了上饶县,以费阁老为首的费家主要成员,还有全县的大小官员都出城迎接,让人意外的是,宁王世子竟也到场了,气氛十分微妙!

    官场圈子中的人都很清楚,这次钦差是奉旨前来调查费家大爷被害一案的,尽管没有直接证据,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事与宁王脱不了关系,而偏偏这次皇上派来的钦差却是宁王一伙的,所以此事最终的结果只能不了了之,宁王世子的到来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正因为如此,费家的人接了钦差回城便径自离开,对钦差的态度不冷不热,反倒是宁王世子陪着钦差到临江楼三楼开宴接风洗尘,以知府陆康为首的一些官员全程陪同。

    ……

    今天是四月十二日,距离府试还有三天时间。正是由于四月十五日举行府试,所以信江书院把四月份的例考特意提前到四月初十,今天例考的成绩刚出炉。

    此刻,徐晋正在亦乐堂内挨训,因为这次例考徐晋得了二十九名,比三月份的例考后退步了一名。

    “徐晋,你虽然是县试案首,必过府试,但也不能有丝毫松懈,须知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考卷拿回去好好总结,再重新写一遍文章交上来!”赵教习把这次例考的卷子递给徐晋。

    “学生省得,谨记赵师教诲!”徐晋接过试卷道。

    赵教习神色稍松,别看他说得严厉,但对徐晋这名弟子还是非常满意的,从去年十二月初入学,到现在不过半年时间,不仅拿下了县试案首,近两次例考都考进了书院的前三十名,水平都快赶超上舍的师兄了,要知道上舍的师兄大部份都已经有了秀才功名,就等着参加乡试考举人。

    正是对徐晋的期望极高,赵梦阳对徐晋的要求也特别严格,平时训练量要远超其他学生。

    “你且去吧,继续努力,为师希望你能摘下府试的案首!”赵教习捋着胡子轻飘飘地道。

    徐晋不禁无语,府试案首又岂是那么好拿的,要知道参加府试的都是各县厮杀出来的精英,总共七个县近五百人,其中县试案首就有七个,自己这半路出家的干得过人家吗?

    当然,徐晋也不会当面给赵梦阳泼冷水,恭谨地道:“弟子自当尽力!”

    邻桌的方教习看着徐晋从容地离开,心中五味陈杂,还有一点点后悔,当初自己要不是那么冲动,听信了郭文才的挑唆,徐晋便会是自己的弟子,只是现在后悔也晚了,唉!

    徐晋离开了亦乐堂,回到讲堂时发现费家兄弟已经在候着。

    这段时间徐晋依旧定时到费府,向费宏请教学问,有时也和费家兄弟切磋讨论,今天正是徐晋习惯到费府拜访的日子。所以下学后,费家兄弟便主动跑来等徐晋,也好一起回家。

    虽然三人中徐晋的年纪最小,但他有着超前五百多年的知识,丰富的人生阅历,根本不是费家兄弟可比的,有时随便一句话都能让费家兄弟思索琢磨半天,所以费家兄弟都喜欢与徐晋交往聊天,久而久之,徐晋便成了三人之首,费家兄弟都对他心悦诚服。

    当然,费家兄弟有些优势也是徐晋没有的,譬如优良深厚的世家底蕴、古代官场上层圈子中的事情、府试院试的经验等。

    这就是所谓的三人行必有我师,徐晋很擅长从别人身上学习,取别人之长,补自己之短。

    三人离开了书院,结伴回城,小厮茗烟和大宝随行,自从宁王世子出现在上饶县城,为了安全着想,现在费家兄弟出入都会带着两名以上的下人,以防不测!

    众人刚回到费府门前,便见一顶软轿由两名轿夫抬着来到跟前停下。

    “大人,费府到了!”轿旁一名随行的仆从恭敬地道。

    随即轿帘掀起,一名体胖的中年男子弯着腰钻出来,赫然正是知府陆康。

    徐晋三人对视一眼,连忙上前行礼道:“拜见府台大人!”

    陆康眼下穿着一身便服,头戴四方平定巾,虽然长衫宽大,但仍旧遮不住腹部隆起的肚腩。

    陆康自然认得费家两位公子,而对徐晋也是印象很深,微笑道:“不必多礼,倒是巧了,本官正想到贵府拜访,麻烦费公子着人通传一声!”

    陆康旁边的随从连忙把拜帖递上来!

    虽然陆康是广信府的一把手,但也只是地方的从四品官,而费宏尽管已致仕,但好歹曾经是内阁大学士,朝廷中枢的大佬,所以陆康上门也得老实地投拜帖等候接见。

    费懋贤连忙让门房把拜帖送进去,然后客气地把陆知府迎进了客厅。

    以往徐晋来了,都是直入书房见老费的,但这时倒不好进去,告辞离开也不合适,于是便只好也在客厅中候着,与费家兄弟一道陪陆康闲聊!

    陆康微笑着问:“本府如果没记错,你应该叫徐晋吧?今天是来拜访费阁老的吗?”

    徐晋点了点头:“学生正是徐晋,今晚是特来向费师请教学问的!”

    陆康心中一动,他是广信府的一把手,自然早有耳闻,费阁老对这个徐晋十分赏识,已经当成门生来培养,如今徐晋直呼费师,看来确实不假。

    费家兄弟陪着陆知府坐了一会,费宏便从后宅走了进来。

    费宏今年五十许岁,头束方巾,一身文士打扮,气质儒雅而不失威仪。陆康站起来拱手道:“下官见过费阁老!”

    费宏拱手还礼:“府台大人客气,费某不敢当!”

    费宏与陆康没什么交情,而前几天迎接钦差时,陆康明显与宁王世子走得更近。

    “费师与府台大人有事相商,学生先行告辞!”徐晋待费宏和陆知府坐落,连忙见机告辞。

    费宏微笑道:“无妨,府台大人估计也没什么紧要事,小徐便一起坐下聊聊,也好让府台大人指点一二!”

    陆康略显尴尬地笑了笑道:“有费阁老在,下官何德何能!”

    徐晋敏感地察觉到费宏和陆康之间似乎有点不和谐,于是不动声色地重新坐下。

    “府台大人过谦了,不知这次上门拜访所来何事?”费宏端起茶杯,一边用杯盖轻掠去表面的泡沫。

    费宏毕竟曾官至内阁大学士,气势上完全压住陆康。

    陆康犹豫了一下,陪着笑道:“既然费阁老问起,那下官便直言了,得闻费家三姑娘秀外慧中,品貌俱佳,世子殿下甚是仰慕,欲与费家亲上加亲,下官受世子所托,特意上门来提亲!”

    此言一出,费宏勃然色变,费家两兄弟更是怒容满面,徐晋亦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心里骂了一句王八蛋!

    掘了别人家祖坟,烧了别人的宅子,杀了别人的父亲,这时竟然还有脸托人上门提亲,还有更不要脸的吗?

    陆康说完也是心中发苦,他又何尝不知道费家与宁王的恩怨,替宁王世子上门提亲,注定是件自讨苦吃的差事,但他敢不来吗?宁王他得罪不起啊,连江西都指挥使,布政使都被宁王整了,他陆康一个知府算啥!

    正因为如此,陆知府明知是自讨苦吃,依旧腆着面上门提亲,这也算是他交给宁王的一份投名状了。

    费宏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冷地道:“麻烦府台大人转告宁王,吾费家好女儿不配宁王犬子,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费家与宁王势成水火,血海深仇,费宏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把侄女嫁到宁王府这座火坑里,这时他已经算是和宁王府公开撕破脸。

    陆康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讪道:“费阁老,冤家宜解不宜结……”

    费宏冷冷地打断道:“陆府台若无其他事,且去吧,在此老夫规劝一句,与贼为伍,他日事发必祸延九族,遗臭万年,好自为之!”

    陆康面色数变,拱了拱手起身拂袖离去。

第64章 变生波节

    陆康狼狈地离开后,费懋中终于按奈不住心中的怒火,愤怒地道:“岂有此理,宁王欺人太甚了,竟然还有脸上托人上门提亲,大伯就是他们杀害的,那陆康趋炎附势,也不是什么好人!”

    费懋贤沉声道:“确实太过份了,简直无耻之极,三妹绝不可能嫁给宁王世子。”

    徐晋淡定地道:“民受民献稍安勿躁,依我看宁王并不是真的要提亲!”

    费懋中和费懋贤均愕了一下,媒人都上门了,怎么还不是真提亲?

    费宏眼中闪过一抹赞许,自己两个儿子虽然都比徐晋大,但论沉稳练达却远远不如徐晋,此子就是个人精啊,要不是年龄相貌摆在那,费宏有时都要怀疑这小子是个人生阅历极丰富的老油条。

    “徐兄,我有点不明白了,为何说宁王不是真的要提亲?”费懋贤不解地道。

    徐晋解释道:“眼下费家与宁王势如水火,已经不可能和解,宁王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偏偏还让陆知府上门求亲,而且求亲的对象还是三姑娘,所以其真正的目的其实是陆知府,而且顺便警告一下费家!”

    费懋贤和费懋中毕竟出身官宦世家,官场政治方面的觉悟还是有的,闻言不禁恍然大悟,敢情宁王让陆康当媒人,并不是真的要求娶三妹,而是让陆康表忠心,等于交上一份投名状,也顺便警告恶心一下费家。

    费宏轻捋着胡子道:“小徐分析得很正确,故而老夫刚才已经警告了陆康,且看他如何取舍了,只是……小徐,怕是要连累你了!”

    徐晋心中苦笑,今天老费算是把陆知府给得罪了,而自己作为老费的门生,自然也站到了陆康的对立面上,关键三天后的府试还是陆康主考,本来必过的府试恐要变生波节,真是时也命也!

    费懋中冷哼道:“徐晋是县试案首,必过府试是规矩,我就不信陆康敢坏规矩!”

    费宏暗摇了摇头,民受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官场的险恶,只要能整倒对手,别说是坏规矩了,背地里什么黑暗伎俩都能使出来。

    ……

    陆康狼狈地走出了费家大门,迎面冷风一吹,不由打了个寒颤,始觉里衣都被冷汗湿透了。

    “与贼为伍,他日事发必祸延九族,遗臭万年,好自为之!”

    费宏刚才的话还在耳边不断地回响,陆康能混到知府,智商自然不差,宁王反意已露,正常人都能看出来,所以依附宁王等于把全副身家性命都押上。

    如果将来宁王谋反成功还好,从龙之功,飞黄腾达,但如果失败,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如果可以,陆康实在不想趟这混水,老老实实当个知府该多好,正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银子收着,小妾纳着,日子过得滋润又没风险,偏偏费宏往上饶县一跑,自己想不被卷入也不行了。

    宁王世子亲自上门拉拢,陆康如何敢不依附,南昌知府宋以方就是前车之鉴,现在还被宁王关押在大牢里。

    陆康踌躇了片刻这才上了软轿,吩咐轿夫往宁王世子朱大哥的住处。

    宁王世子的临时宅院也在城北,不消一刻钟便到了。

    “世子殿下,下官无能,费阁老直接拒绝了世子提亲!”陆康见到宁王世子便抹着汗,小心翼翼地道。

    宁王世子朱大哥今年二十出头,身材挺拔,相貌堂堂,毕竟是老朱家的种,家族世代娶的都是美人,基因经过一代代的改善,所以相貌都不会太差。

    宁王世子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淡淡地道:“无妨,倒是辛苦陆知府走一趟了!”

    陆康连忙道:“不辛苦,举手之劳!”

    “费宏那老匹夫说了什么?”宁王世子随口问道。

    “这个……下官不敢说!”陆康讪讪地道。

    宁王世子冷哼一声:“但说无妨,本世子早就料到这老匹夫不会有好话讲的!”

    “那个……他说费家好女儿不配……宁王犬子!”陆康说完额头都渗出了细汗。

    卡嚓……

    宁王世子把一株正在修剪的名贵山茶拦腰剪下一枝,陆康惊得心头打鼓。

    宁王世子把剪刀搁下,微笑道:“过两日就要举行府试了,希望陆知府能给王府物识一些人才,父王可是求贤若渴啊!”

    陆康陪笑道:“宁王真是难得的贤王,下官自当效劳!”

    “陆知府还要准备府试的事宜,本世子便不耽搁你的时间了!”宁王世子拿起剪刀继续修枝,意思很明显,你现在可以滚蛋了!

    陆康暗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宁王世子把一朵鲜艳的茶花剪下来,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揉碎地丢到地上,冷笑道:“费家好女儿不配宁王犬子,待来日父王起兵,本世子倒要逐个品尝你们费家的女人!”

    ……

    费府内宅。

    “不好了,宁王世子托陆知府上门向三姑娘提亲了!”丫环观棋一边跑进来一边叫。

    咣当……

    费如意手中端着的燕窝红豆羹脱手掉落,精美的瓷碗当场摔个粉碎,俏脸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娇躯禁不住颤抖。

    费小玉和费吉祥均吓了一跳,前者惊道:“观棋,若是敢乱说,本姑娘可要掌你的嘴!”

    观棋吐吐舌头道:“奴婢可没瞎说,是二少的小厮茗烟说的,不过三姑娘不要着急,老爷已经严辞拒绝了,还把陆知府撵了出去!”

    费吉祥不由松了口气,费小玉拍着胸口道:“死丫头,差点被你吓死,话说一半藏一半,三姐姐,没事了,我爹怎么可能答应宁王的提亲。”

    费如意苍白的脸蛋瞬时回血,着恼地白了丫环观棋一眼,后者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费吉祥愤愤地道:“宁王真是不要脸,竟然还敢托人到我们家提亲,而且还是想娶三姐……”

    “咳咳咳!”费小玉连咳几声提醒,费吉祥连忙闭嘴,因为大伯就是被宁王派来的贼人杀害的。

    费如意贝齿紧咬,一想到父亲被贼人残忍地分尸,她便心如刀绞,性子温顺的她亦禁不住生出对宁王的恨意,宁王此獠实在可恨,欺人太甚了!

    ……

    徐晋从费府出来时已经很晚了,家丁大宝提着灯笼把他一直送回西市的住处。

    此时羊杂店已经打洋了,隐约可以看到内宅亮着的灯光,徐晋心里暖洋洋的,小婉肯定还在候着自己回来,估计此时正在灯下做针线活。

    果然,徐晋走到院门外,还没来得及敲门便听到里面传来轻快的脚步声,院门咣当的打开。

    “相公,你回来了!”谢小婉探头出来,见到站在门外的徐晋,顿时把眼睛笑成了月牙。

    徐晋伸手弹了一下小婉的额头,调侃道:“丫头,是不是一直竖着耳朵听动静,每次相公还没敲门你就知道了,跟猫逮耗子一般!”

    提着灯笼的大宝忍不住笑了,徐公子真是个有趣的人!

    谢小脸俏脸微热,白了一眼相公,对后面的大宝道:“大宝,要不要进来坐坐?”

    大宝连忙摇头道:“不用啦,天色已晚,小的还要回去复命!”

    谢小婉摸出五文钱要塞给大宝,后者连忙推辞,提着灯笼一溜烟跑了。

    徐晋笑了笑道:“这小子既然不要,那就由他去,我们进去吧!”说完很自然地拉起小婉的手。

    院子中的几棵辣椒树又长高了不少,全部结满了小辣椒,有些甚至已经隐隐泛红了,徐晋经过时顺手摘了一个,放进嘴里轻咬了一下。

    穿越了五百年的时空,还是那个味辣!

    “小婉,要不要尝一口?”徐晋笑着把咬了一半的辣椒递过去。

    “我才不要,太辣了!”谢小婉连忙摇头拒绝,前些天小奴儿摘了一只红透的,见到这么鲜艳还以为很美味,结果一口下去,嘴唇差点没肿成香肠。

    徐晋想起小奴儿那模样,不由失笑起来,随口问道:“小奴儿睡了?”

    谢小婉点了点头,有些担忧地道:“小奴儿今天白天调皮,脑袋撞破了,流了不少血呢,一早就睡下了!”

    徐晋皱了皱眉道:“怎么会撞到头呢,不要紧吧?”

    “从凳子上摔下来,磕到桌子了,已经请大夫看过,幸好没事!”谢小婉心有余悸地道。

    原来今天小奴儿在店里讲射雕,这小子讲到激动处,竟然跳上凳子,学人家靖哥哥施展伏虎十八掌,结果悲剧了!

    徐晋听完小婉述说经过后,既好气又好笑,进房间内探视了一遍,发现小奴儿那小子正睡得沉,幸好伤口在头侧,要不然那张漂亮得让女人妒忌的小脸蛋就要毁了。

    徐晋替小奴儿盖严实,又摸了摸额头,确认没有发烧,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房间。殊不知他刚退出去,小奴儿便狡猾地睁开了眼睛,敢情这小子在装睡。

    谢小婉一边替徐晋宽衣,一边抱怨道:“相公,听说铅山县那边在巢匪,咱们这里的药材都涨价了,特别是伤药,人家今天跑遍地西市也没买到止血的金创药,幸好记起上次费小姐给了咱们一瓶御制的伤药,要不然也不知该怎么办!”

    徐晋不禁皱了皱眉,铅山县那边打仗,官军不至于把上饶县的伤药都买光吧?

    正在此时,街上传来一声马嘶声,这安静的大晚上听得特别清晰,隐隐还有车轮滚动发出的声响。

    徐晋不禁暗暗奇怪,这么晚了,车马行还没打洋吗?这个时候城门都关了啊!

第65章 出版(为榜首贺)

    第二天,徐晋跟平常般回到书院上学,后天就要参加府试了,本来轻松的心情却因为昨晚的事变得有点沉重。

    虽说按照规矩,县试案首必过府试,但那只是考场不成文的约定,遇到特殊情况也会有例外,偏偏昨晚老费跟主考府试的陆知府闹翻了,陆康要是小肚鸡肠,说不定会迁怒到自己头上,那么府试别说争案首,能不能通过都成问题。

    下午下学后,徐晋回到家,发现那位很久没出现的莫管事竟然在店里。

    “呵呵,徐案首终于回来了。”莫管事见到徐晋,笑吟吟地站起来打招呼。

    徐晋微笑道:“原来是莫管事,近来在忙什么大生意,似乎很久没来小店坐了。”

    “嘿,咱这种小管事能忙啥,不就是替东家跑跑腿而已,徐案首可有空坐下来聊聊?”

    “什么人家的小管事能随手给十两银子别人当贺礼?”徐晋心里暗暗腹诽,却是不动声色地在莫管事对面坐下,笑道:“莫管事过谦了,小奴儿,给莫管事加茶!”

    “好呐!”小奴儿提着茶壶上前给莫管事加了茶,又给徐晋也斟了一杯。

    徐晋不禁有些意外,今天太阳从西边出了,这小子平时可没那爽快,这回不仅答应得爽快,还主动给自己也上了杯茶,真是“受宠若惊”啊!

    莫管事关心地问道:“小奴儿,你的脑袋咋弄破了?”

    “修炼伏虎十八掌和打狗棍法,不小心敲到自己的头了呗!”徐晋调侃道。

    莫管事不禁哈哈大笑:“徐案首真是诙谐!”

    小奴儿不禁翻了个白眼,不过想起昨天的出糗,这小子自己也忍不住嘿嘿地笑起来。

    “小婉,把莫管事上次给的银子拿出来!”徐晋回头吩咐道。

    谢小婉连忙回内宅,把那锭十两重的银子拿了出来,放到莫管事的面前。

    莫管事皱了皱眉道:“徐案首这是何意?”

    徐晋微笑道:“莫管事上次留下了十两银子,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更何况这礼太重了,还请莫管事收回。”

    帮工钱婶不禁暗暗砸舌,还真的把银子还给人家啊,这些读书人真是读书读傻了,要是我拿刀架脖子也不还!

    莫管事故作恍然笑道:“原来是这事呀,徐案首不提起鄙人都要把这件事忘了,也罢,既然徐案首不肯收,那就算了,不过鄙人有笔生意想跟徐案首谈谈,方便找个安静的地方吗?”

    徐晋心中一动,果然不出所料,正常情况下再有钱的人也不可能白送别人十两银子,点头道:“莫管事要不是嫌弃,可到内宅坐坐!”

    莫管事站起来笑吟吟地道:“正合我意!”

    徐晋带着莫管事进了内宅,后者见到院中的辣椒也随口问了问是什么作物,听闻只是些调料便没了兴趣。

    二人在厅中坐落,莫管事便开门见山地道:“徐案首有没有兴趣出书?”

    徐晋顿时会意,敢情这位是来买《射雕》版权的,试探道:“在下对这方面不甚了解,还请莫管事明言!”

    莫管事微笑道:“鄙人主家正好经营了一家刻坊,而鄙人觉得徐案首这部《射雕》非常不错,十分受欢迎,所以打算整理成册刊印!”

    所谓刻坊即是印书局,相当于现在的图书出版公司。

    小说兴起在明初,而到了明朝的中后期,小说更是大行其道,古代书籍出版业的高峰就出现在大明朝的嘉靖时期。而出版方主要有官刻、坊刻、和私刻,官刻自然是官方自己的出版局,私刻就是私人搞的,专门给自己或亲人出书,说得通俗点就是印书装装逼。

    出版的主力其实是坊刻,相当于大型出版公司,背后都有大财团的支持,譬如地方藩王开设的刻坊。

    在明朝出版业可是暴利行业,因为那时的书籍极为昂贵,而印刷成本却十分低廉,所以书商十分赚钱。

    打个比方,一两银子能买一石米,但买一本人气比较高的书却要近三两银子,所以普通百姓摸了一下都摸不起。

    徐晋恍然道:“原来如此!”

    莫管事不禁有些意外,徐晋表现得太淡定的,这让他颇有点不适应,要知道出版书籍对文人来说可是一件脸上有光,值得夸耀的事的,有的文人为了获得出书的机会,不仅不要润笔(稿费),甚至还愿意自己贴钱进去。

    “咳,徐案首有没有兴趣?”莫管事轻咳一声道。

    徐晋瞟了一眼莫管事,这家伙不厚道啊,价钱都不提,就问我有没有兴趣,于是便微笑道:“兴趣当然是有的,只是那个……稿费该怎么算?”

    莫管事愣了一下才会意,笑道:“徐案首说的是润笔费吧,这个好说,五十两银子如何?”

    徐晋吓了一跳,原来出书这么值钱啊,都能换一套大宅子了,要知道自己现在住的这座宅子才五十两银子。

    莫管事见徐晋不出声,还以为嫌少了,又道:“价钱可以再往上加一加,不过鄙人要看完全书才给价,如果后期还是那么精彩,翻一倍也是可以的!”

    徐晋无语了,如果自己把金大侠系列都弄出来,那岂不是轻松变百万富翁?小婉每天起早摸黑才赚那么一二两银子,一年到头还及不上自己抄几本书。

    有钱不赚是傻瓜,徐晋自然答应了莫管事,双方就如何出版,还有稿费的支付问题讨论了近小时,最终敲订按册给付稿费,每册十回,拿稿给钱,每册按质量给钱,最高十两银子一册。

    于是徐晋把射雕前三十回的手稿给了莫管事,后者也十分痛快,三十两银子即时付清。

    “哈哈,跟徐案首谈生意真是爽快!”莫管事把一大沓手稿叠好,笑吟吟地道,心里却是怪怪的,都说文人清高,这位倒好,年纪轻轻的,谈起生意来那叫一个厉害,连自己都甘败下风,人才啊!

    徐晋微笑道:“那是莫管事豪爽!”

    莫管事眼皮跳了一下,不是我豪爽,是你小子太能谈了,我这是不得不顶价购买啊。不过,莫管事倒不觉得买亏了,他很看好这部小说的销量,相信一册卖出千本还是容易的,即使一册定价五钱银子,还是大大的有赚。

    徐晋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莫管事自然明白,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站起来道:“徐案首,今晚鄙人在临江楼设席,宴请诸位才俊,届时各县的县试案首都会参加,不知徐案首肯否赏脸?”

    徐晋摇头婉拒道:“抱歉,眼看就要举行府试了,实在不宜外出宴饮,莫管事请见谅!”

    莫管事遗憾地道:“既然如此,那鄙人也不勉强,预祝徐案首拿下府试案首!”

    “承莫管事吉言!”徐晋拱了拱手,心中却暗自苦笑,得罪了陆康,别说府试案首,能通过府试就偷笑了。

    莫管事忽然道:“徐案首真不打算参加?到时会有个大人物出场,说不定对徐案首的府试会有帮助哦!”

    “谢过莫管事好意,在下便不参加了!”

    莫管事闻言便不再勉强,转身施施然地离开了宅子,一个县试案首而已,还犯不着死皮赖脸地去巴结,更何且徐晋不去,那是他的损失!

    徐晋把莫管事送出了院子,剑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这个莫管事背后的东家怕是个不简单的人物,能开刻坊的都是地方的大财团。

    而且莫管事刚才说今晚的宴会其他县的案首均会参加,这明显是网罗人才,笼络人心的举动,这上饶县中谁会这么做?更何莫管事还暗示出席会对府试有帮助……

    “难道是宁王世子?”徐晋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点后悔跟莫管事合作出书了,如果莫管事身后的主子确是宁王世子,这事可大大的不妥。

    费家与宁王势成水火,自己作为费宏的门生,自然不好与宁王的手下有任何往来,古人喜欢搞诛连,所以阵营界限要分得很清楚。

    再者,就算没有费宏这层关系,徐晋也不想和宁王系扯上,这家伙十分危险,随时可能造反,而且是必然失败的造反,谁跟他扯上关系谁倒霉。

    徐晋琢磨了一下,决定下次问清楚,如果莫管事背后的东家确是宁王,他便把钱退还,并索回手稿。

第66章 府试

    这天早上,徐晋刚回到书院,迎面便碰到数十名同窗从书院内行出来,一个个神情激动,满脸愤慨,一副慷慨赴死的节奏。

    “徐案首,太好了,徐案首回来了!”这群书生见到徐晋立即激动地围了上来。

    徐晋见到蔡岳和李英俊也在其中,不由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剑眉,这群中二青年义愤填膺地混在一起,一准没好事!

    果然,蔡岳和李英俊越众而出,前者一脸愤慨地道:“徐兄回来得正好,我们正准备到府衙抗议,徐兄可愿与我等同去?”

    徐晋很想翻给这货一记白眼,问道:“元浩兄别激动,你们为何要去府衙抗议?总得有个原因吧?”

    周围的同窗便七嘴八舌地将原因说了一遍,徐晋听了一会总算弄懂怎么回事了。

    原来昨晚某官员以文会的名义,在临江楼宴请诸县考生,除了徐晋以外,其他县的案首都出席了,而且各县稍有点名气的考生都收到了邀请。

    然而,当众考生来到临江楼才发现,实际请客的竟是宁王世子,当场便又有数名硬气的考生调头离开,其中玉山县的案首闵世勋更是直接骂宁王是乱臣贼子。

    当时宁王世子还保持着风度,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大方地让考生选择自愿离开或者留下,结果来参宴的各县考生跑了一大半。

    而偏偏就在当晚,所有离开的考生都在半路遭到陌生歹徒的殴打,其中玉山县的案首闵世勋更是被打断了一条腿,广丰县的案首何冕被打断了右手,如此,两人均不能参加明天的府试了。

    尽管不清楚这些歹人的身份,但只要有脑子都能猜到是宁王世子派人干的,于是乎义愤填膺的各县考生,今天一早便都跑去府衙堵门,强烈要求知府陆康严惩凶手。

    这些考生还到处串联,发动各书院的学生到场声援,蔡元浩和李英俊等人现在便是打算赶去府衙参加抗议,声援被打考生。

    徐晋听完后不禁暗叫一声侥幸,如此看来莫管事的后台主子确实是宁王,幸好自己没有接受邀请,否则下场怕是跟那些被打的考生一样,毕竟自己是费宏的门生,为了表明态度,肯定会选择离开。

    这个宁王世子还真是简单粗暴,竟然安排人在半路殴打离开的考生,不过越是简单粗暴的人越好对付,看来这宁王世子的水平不咋的。

    “宁王世子实在太过嚣张跋扈了,肆意殴打伤害读书人,简直目无王法,徐兄与我等同去府衙抗议,让府台大人严惩凶手,还我等学子公道!”蔡元浩慷慨激昂地大声说。

    李英俊点头道:“徐兄是县试案首,号召力比我们大,只要登高一呼,肯定有更多同窗响应!”

    “徐案首,同去同去!”其余的同窗也纷纷出言催促。

    徐晋可不是空有一腔热血的中二青年,先不说没有确凿证据表明这些歹徒是宁王世子指使的,就算有证据又如何,以宁王的权势,连知府陆康都依附了,这种抗议只是吃力不讨好,闹大了甚至会被**,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徐晋拱了拱手,径直行了开去,蔡岳和李英俊不禁呆了呆。

    “哼,府试在即,徐晋怕影响自身的前途,不敢与我等同去!”

    “徐案首畏惧强权,没有丝毫文人君子风骨,简直给我辈读书人丢脸,纵然腹中有才学又如何,吾羞与之为伍!”

    一众书生纷纷表示不屑,蔡岳和李英俊与徐晋总算有点交情,倒没有口出恶言。蔡岳一顿足,咬牙道:“人各有志,既然徐案首选择明哲保身,我等也不必免强,我们走!”

    “走,同去,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一群热血沸腾的中二青年浩浩荡荡地下了山,直奔城中而去。

    徐晋摇了摇头,年轻人嘛谁不热血过,等碰得头破血流,人便会渐渐成熟了。

    当然,徐晋并不是批评年轻人的热血,当初的中国如果没有这样一群热血青年慷慨赴国难,如何能有后来的新中国?

    正因为如此,徐晋并没有阻止蔡岳等人,也没有去规劝。

    一个人从懵懂少年,到热血青年,再步入成熟的中年,看问题和处理事情的方式会随之渐渐改变,这是成长的自然规律。

    徐晋有着成熟的灵魂,他处理问题更多的考虑得失,没有结果、没有希望、无为的牺牲他不会去做。

    这次众书生堵府衙的抗议结果正如徐晋所料,带头的十几名考生被抓了,其余的被暴力驱散,其中信江书院的带头人蔡岳和李英俊均被抓进了大牢。

    幸好,陆知府显然怕事情闹得太过,同时也爱惜自己在士林中的名声,当晚便把所有被抓考生放了,象征性地每人杖责了三大棍,事情便不了了之。

    ……

    大明正德十三年,四月十五日,广信府的府试如期举行。

    跟县试一般,考试地点在儒学署的考场,徐晋凌晨三点便起床,洗涮完便带上考引(准考证)出门去考场。

    府试比县试更为严格,考生除了考引,连考篮也不允许带,笔墨纸砚全部由官方统一提供,就连当日的饭菜也是考场供给。

    这次小奴儿倒是没掉链子了,一早起床,跟着出门给徐晋掌灯。

    由于徐晋是县试案首,谢小婉以为府试必过,所以并没有县试那么紧张,甜笑着把徐晋和小奴儿送出院门,然后便回房间补眠了。

    徐晋的心情却是正好相反,但愿陆知府还要点脸皮,不要弄出什么夭蛾子来,让自己顺利通过府试,要不接下来的处境会有点艰难。

    首先是年底的徭役,这倒是次要的,毕竟可以以银代役,现在不缺钱,关键是跟族长徐德铭的赌约,两年内考中秀才,要不然将会被逐出上饶徐氏一族。

    由昨天陆康处理考生闹事的方式来看,陆知府虽然投靠了宁王,但还是个比较爱惜名声的人,所以徐晋还心存侥幸,只要过了府试,院试便好办了,因为主持院试的大宗师是朝廷中枢派驻地方的学政。

    徐晋和小奴儿到了考场,这时才凌晨三四点左右,跟县试相比,此时考场外等候的人少了许多,毕竟参考人数只有五百人左右,比县试少了近一倍,而事实玉山县和广丰县都有部分考生斗气,宣称不再参加这次府试,所以实际参考人数还要少一些。

    排队进场的程序跟县试一样,先是搜子搜身,然后是唱保。

    让徐晋有些意外的是,唱保时知府陆康竟然在场,见到徐晋时微微点了点头,看上去神色有些疲惫,却瞧不出喜怒。

    徐晋按照座号找到位置,发现不算好,但也不算差,看来并未被穿小鞋。

    早上五点半,所有考生进场完毕,六点左右发考卷正式开考。

    府试一共考三场,第一场考经帖,第二场考杂文,第三场考策论,前面两场都是考一天,当天交卷不过夜,第三场连续考两天,得在考场过夜。

    徐晋本来就是竞赛型的考生,越是紧张,大脑便越兴奋灵活,一拿到试卷便把所有顾虑都抛诸脑后,管他陆知府会不会从中作梗,先把试给考好了,不要让对方抓到破绽,就算陆康想使绊子都难,实在不行,大不了到时跟李辰学,击鼓申请复核。

    时间在不经意流走,这次徐晋没有提前交卷,直到最后时刻敲钟,这才跟着考生大部队交卷离场。

    “完了完了,徐咬银……噢不,徐咬定,我这次又完了!”

    徐晋刚走出考场便碰到韩闯,这货鼻孔里还塞着两团纸,垂头丧气地向徐晋诉苦。

    原来韩闯这次被分到臭号了,考试的位置就在厕所隔壁,被臭气薰得差点内分泌失调,尤其不时有考生上厕所,撒尿声,放屁声,憋屎声,声声入耳啊,能考得好才怪!

    徐晋既好笑又有点同情,话说这货还真是倒霉。

    韩闯把塞在鼻孔的两团纸拔出来,打了个喷嚏,问道:“徐兄考得咋样?”

    “还行吧!”徐晋自我感觉还考得不错,按正常情况来讲,第一场过关是没问题的,但情况不正常就难说了。

    韩闯一拍额头道:“差点忘记你是案首,府试必过,唉,我还是去找元浩和子玉兄寻安慰好了!”

    三天后,府试第一场的结果出来了,同样是一张圆案,内圈20人,外圈30人,副榜只有200人,其余榜上没有座号的意味着被淘汰了!

    这次徐晋一早便跑去看榜,能不能过府试就看这一场了,若是第一场陆康也没动手脚,那么后面两场应该不用担心。

    费家兄弟显然也十分关心徐晋能不能过府试,所以也跟着来看榜。

    徐晋紧张地在圆案上寻找自己的座号,而当他看到自己的座号出现在内圈第十名名时,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陆康果然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徐兄,你有没有出圈?”费懋中关心地问。

    徐晋点了点头,微笑道:“出了,内圈第十!”

    费懋贤欣喜地道:“恭喜徐兄!”

    费懋中却是皱起了眉头道:“才第十,那基本上没希望摘下府试案首了,看来陆康还是打压你了,我爹都说了,以你的水平进前三没问题的,更何况现在有两个县的案首没有参加。”

    徐晋无所谓地笑了笑,他才不在乎什么案首,只要能顺利过府试已经算万幸了。

第67章 府试放榜

    府试第一场便淘汰了近三百人,韩闯这倒霉蛋自然也在这淘汰的三百人之列,蔡岳和李英俊两人县试时就是吊车尾通过的,水平有限,同样第一场就被刷了下来。

    于是乎,报名时互结的五人便只剩徐晋和另一名信江书院的同窗有资格参加第二场。

    府试第二场考杂文,同样考一天,当天交卷,不过夜。杂文正是徐晋的强项,两世为人,阅历丰富,见文广博,阅读面也宽,根本不是其他考生可比的。

    不过,第二场考试的成绩放榜后,徐晋只排到圆案内圈的第五,正如费懋中所言,陆知府确实在打压徐晋,当然,这打压也不算太过份,只要能顺利通过府试,徐晋也懒得计较。

    第二场后,剩下那名同窗也被刷掉了,互结的五人便只剩下徐晋能参加第三场,而信江书院总共有十八人参加府试,此时也只剩下七人,所以说竞争不是一般的残酷。

    第三场考策论,所谓策论就是治国理政时事业务方面的,好比现在的公务员考试,这方面徐晋更是驾轻就熟了,拥有超前数百年的理论知识,这可是绝对的优势,当然,先进的理论不一定适合明朝,所以徐晋做题时也谨慎地斟酌过,免得被评卷的考官当成谬论,直接将试卷给废黜了。

    第三场策论连考了两天,四月二十四日,策论考完,徐晋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考场。

    现在已经是初夏时节了,所以蚊子开始活跃起来,昨晚睡在考场,虽然提供席子和被子,但是没有蚊帐啊,被蚊子“亲吻”了一夜,所有考生都没休息好,出来时都顶着一对熊猫眼。

    徐晋自然也不例外,再加上两天时间,吃喝拉撒睡都待在考场,顿顿吃清水馒头,身体再强都有点吃不消。所以说,考科举既是脑力活,又是体力活!

    “姐夫姐夫!”

    “十叔!”

    徐晋刚走出考场,两人便不约而同地奔过来,结果嘭的撞在一起,小奴儿那小身板如何是二牛的对手,顿时被撞得从傍边弹开,腾腾腾的冲出几步才一屁股摔坐在地。

    “噢对不起,没撞痛你吧,小妹妹!”二牛连忙扶起小奴儿。

    小奴儿恼火地道:“哪来的傻大个,没长眼睛吗,你才是小妹妹,你全家都是小妹妹,尼妹哟,老子是男的!”

    小奴儿这小子跟徐晋相处了几个月,倒是把徐晋平时闲聊时的说话方式学了去。

    二牛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原来你男的啊,咋长得这个小姑娘!”

    小奴儿不禁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二牛长得实在太壮,有近两米多高,他都想冲上去使出“降龙十八掌”海扁二牛一顿了。

    徐晋行了过来,有气无力地问道:“二牛,你怎么来了?”

    二牛憨笑道:“十叔忘了吗?你答应过当上官后,让二牛跟着你混的。”

    徐晋有点哭笑不得:“可十叔我还没当官呢!”

    二牛一本正经地道:“我读书少,十叔你别骗我,族长都说了,你中了县试案首,府试必过,已经有童生功名了!”

    小奴儿差点把嘴都撇歪了,指着二牛鄙夷地道:“姐夫,这头傻牛是你本家侄子?还读书少呢,我看是根本没读过书吧,童生根本不算功名好吗,还当官呢,笑掉人大牙!”

    “不算吗?”二牛不解地挠了挠头,忽又瞪眼道:“小朋友,我叫二牛,不是傻牛,再胡说我可要教训你了!”

    二牛晃了晃沙锅大的拳头,实在是有点吓人,小奴儿下意识地退后两步,有点外强中干地喝道:“大傻牛,你敢!”

    徐晋有些好笑道:“行了二牛,别吓着小奴儿!”

    二牛憨憨一笑,把拳头收回道:“你叫小奴儿啊,是我十叔买回来的书童吧?放心,我二牛不打小孩子,以后咱就是同僚了,谁欺负你就告诉二牛哥,二牛哥给你撑腰!”

    “鬼跟你同僚啊,你当自己是官吗?还同僚!”

    小奴儿直翻白眼,也懒得理这憨货,问道:“姐夫,考得咋样?能不能拿案首?”

    “还行吧,走,回家再说,我都快累死了!”徐晋有气无力地道。

    这第三场的策论徐晋自觉还是考得挺好的,这次府次估计是过了,至于案首想都别想,估计陆康已经内定给贵溪县案首蒋方捷,因为考前就有风声放出,那天临江楼的宴会上,蒋方捷与宁王世子相谈甚欢。

    徐晋回到西市的住处,谢小婉已经提前关门打烊,把晚饭也做好了,就为了相公考完试回来立即就有口热饭吃。

    徐晋吃完饭,又在小婉的服侍下洗了个热水澡,这才稍稍缓过劲来。

    “二牛,谁让你来的?”徐晋一边喝着茶一边问道,没有人吩咐,二牛这憨货肯定不会自己跑来。

    二牛正大块朵颐着今天卖剩的羊杂,嗡声答道:“是爹让我来侍候十叔的,噢对了,太爷(族长)还让我带话给十叔,等府试放榜后,十叔得空要找个时间回村祭祖。”

    徐晋心中一动,徐德铭这是向自己释放和解信号啊,这等于变相低头?

    徐晋虽然对徐德铭有些不满,但毕竟还是徐氏一族的人,根在徐家村这点不可能改变的,更何况父母都葬在徐家村,作为人子,每年回去祭拜是必须的,百善孝为先,不孝会被人指着脊梁骂的。本来清明节就该回去了,但正逢考试,所以只能推迟。

    “我知道了,端午节过后会抽时间回村!”徐晋道。

    二牛呵呵一笑道:“那我等府试放榜后就先回村禀报,对了,十叔,我今晚住哪呢?”

    这幢宅子有四间房,现在徐晋小两口住一间,小奴儿住一间,一间作为书房,倒是还有剩一间,平时用来堆放些杂物,谢小婉收拾一下就能住人,只是没有床铺,这时候去买也太晚了。幸好现在天气暖和,将就一晚也无所谓了,反正二牛皮糙肉厚。

    四月三十日,府试终于放榜了,府衙前再次人潮汹涌,全都是跑去看榜的考生,还有凑热闹的百姓。

    徐晋没有去看榜,因为没必要,府试通过了是会有人来报喜的。

    这天早上五香羊杂店推出了新品香辣羊杂。

    近来院子中的辣椒已经陆续成熟,徐晋便做了一锅辣味的羊杂推出来试试水。

    “哇,好辣啊,不过吃着还蛮爽的,要是冬天吃就真好了!”

    “太辣了,我是受不了!”

    “切,还是男人吗,这点辣都受不了,老板娘再来一碗,越吃越爽啊!”

    来店里帮衬的大多是对面车马行的车夫,这些家伙大多竖起一条腿,半蹲半坐,一边吃一边听小奴儿讲《射雕》,还不时吐出舌头呵几口气,画面十分滑稽。

    砰砰砰……

    一名报喜的衙差敲着锣从街上跑过,一边喊着:弋阳县考生黄大灿得中府试二十二名……

    谢小婉看着跑远的报喜衙差,不禁一阵失望,这已经是第三拨经过的了。

    砰砰砰……

    话音刚下,又有一名衙差敲着锣跑来,谢小婉心中一喜,这回总该轮到相公了吧,结果那衙差经过羊杂店,连停都没停。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报喜的衙差一拨兼一拨地经过,谢小婉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了,小嘴儿都撅起来。

    这时徐晋也有点不谈定了,因为刚才有一个报喜的衙差喊着府试第三名xx跑过,这都轮到第三名了,怎么还没有自己,莫不成第三场的策论出问题被刷下来了?

    这时店内的食客显然也察觉到气氛不对,有些人低声纷纷议论起来。大家都知道徐晋是县试案首,府试是必过的,咋这个时候还没有衙差来报喜呢?

    二牛那货站在门前四处张望,不时抓头挠屁股,在那自言自语:“来啊,咋还不来……”

    “大傻牛,别傻站在门口挡道了,滚进来帮忙!”小奴儿不爽地叫道,都这个时候还没有喜差来报喜,这小子也极为郁闷。

    二牛正想返回店里,外面突然又传来砰砰的锣响,这货立即瞪大牛眼盯住那名跑来的衙差。

    那名衙差来到羊杂店前,被大牛这铁塔般的壮汉那样紧盯着,不禁有点头皮发麻,弱弱地问道:“上饶徐家村徐晋住这里吗?”

    谢小婉眼前一亮,连忙道:“是啊是啊,差大哥,有喜报吗?”

    那衙差猛敲了一下铜锣,大声唱道:“恭喜上饶县徐家村徐晋公子,得中府试头名,位列案首!”

    哄……

    整个小店顿时沸腾了,谢小婉激动得手中的擀面杖都掉到地上,小嘴张成了“o”形。

    徐晋也是呆了呆,第一名!自己竟然得了第一名,这惊喜也太猛了,陆知府这是搞啥飞机?

    “呵呵,十叔又摘了府试案首,呵呵,十叔厉害!”二牛傻乐起来,小奴儿也是兴奋得手舞足蹈。

    徐晋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吩咐道:“小婉,给差大哥打赏!”

    谢小婉急急摸出一大把铜钱塞给那名报喜的衙差,估计有上百文钱,乐得那衙差说了一连串恭喜的吉利话,这才喜滋滋地提着铜锣离开。

第68章 知府私宴

    徐晋本来对府试案首便不抱有希望的,顺利通过府试便算万幸,没想到陆康竟然点了自己为府试案首,这到底怎么个情况?

    徐晋可不认为陆康手滑,或者突然脑子短路,更加不可能是因为自己考得太好,要知道考试的内容大多是主观题,主考官给高分点或给低分一点,全凭他们喜好,只要不是太明显,没人能奈何得了。

    这时整家羊杂店都沸腾了,人们都闹哄哄的上前来道贺,徐晋也无暇细思个中原因,微笑着一一回礼。

    于是乎,为了庆祝相公摘得府试案首,谢小婉又大方地表示全部免单,这下羊杂店更热闹了,一座难求啊,很多后面来的只能蹲在门外吃。

    正热闹着,一群书生从街上行来,为首者正是费氏兄弟和卫阳等相熟的同窗,徐晋见状忙迎了出去,店里实在太多人了!

    “徐师弟,恭喜摘得府试案首!”卫阳微笑着拱手,端的是风度翩翩。

    费家兄弟、韩闯、蔡岳、李英俊,还有后面十几名信江书院的同窗都纷纷上前道贺。如今徐晋连摘县试和府试案首,俨然已经是信江书的旗帜人物,风头隐隐盖过了大师兄卫阳。

    徐晋微笑着一一回礼,歉然道:“小店狭窄拥挤,就不请各位同窗进去坐了。”

    韩闯嘿笑道:“临江楼位置够大,徐兄摘了府试案首,扬我信江书院之名,此时不去开数席庆祝更待何时?”

    这货又打算吃大户了,一众同窗都哈哈大笑。

    话说上次县试后吃河豚宴,花了徐晋近三两银子。当然,以羊杂店目前的赚钱速度,几两银子对徐晋来说还是花得起的。

    这次意外摘了府试案首,徐晋一直压抑着的情绪总算释放,此刻尽是轻松和雀跃,闻言笑道:“好,那便如韩守成所言,临江楼!”

    众人顿时齐声叫好!

    于是乎,十数人直奔临洒楼而去,徐晋还特意吩咐一名同窗回书院请赵教习,当然其他教习也邀请了,这算是一顿谢师宴。

    很快,信江书院九名教习来了八名,还有一位没有来,方兴生没有脸来啊,想当初徐晋拿着推荐信来书院找他,结果被他拒绝了,而且还当众羞辱了一番,逼得徐晋转投到赵教习的门下。

    如今徐晋过关斩将,连摘县试和府试案首,方兴生肠子都悔青了,那还有脸来吃徐晋的谢师宴。

    临江楼的二楼,徐晋包下了十张桌,连教习和同窗共计近百人。

    临江楼的褚老板乐开了花,每年的县府试期间都是酒楼生意最好的时候,尤其是府试,各县的考生齐聚,考前各种文会,考后各种庆祝,赚得他盘满钵流的。

    这不,今天府试放榜,临江楼便被一众庆祝的考生给包了场,府试的案首最夸张了,竟包了二楼十桌,上百人聚餐啊,大手笔!

    褚老板去年还为信江书院的消寒文会赞助过,所以自然认得文会魁斗徐晋,此时亲自到场招呼,还给了七折优惠!

    在场最高兴的反而是赵教习了,徐晋是他的学生啊,连摘下县试和府试的案首,他作为老师自然脸上有光,而且还是阳光普照,春光灿烂的光!

    罗教习酸溜溜地道:“梦阳兄,瞧瞧你捡了多大的便宜,老方怕是后悔死了。”

    赵梦阳酒意微醺,略有些得意地道:“什么叫捡便宜,那是本人慧眼识珠!”

    罗教习道:“啧啧,大家瞧瞧老赵那得瑟劲儿,若徐咬定再摘下八月份的院试案首,那就是小三元了,老赵那时恐怕尾巴都要翘上天喽!”

    所谓的“小三元”就是童子试三关都拿到案首,而进士科的乡试、会试、殿试都拿到第一,便是含金量最高的“大三元”。

    话说,自从有科举考试以来,既拿到“小三元”,又拿到“大三元”的超级牛人还没出现过呢!

    徐晋听着一众教习的调侃,微笑地陪坐在一旁。

    赵梦阳捋着胡子,目光温和地落在自己这名得意弟子身上,嗯,不骄不躁,还是那么的沉稳!

    赵梦阳微笑着问:“徐晋,为师记得你的生辰是六月份吧?”

    徐晋点头道:“学生六月初十便满十五岁。”

    众人这才惊觉徐晋现在才十四岁啊,还没成年加冠呢,就是府试案首了,在场也只有神童费懋中能与之相比。

    赵梦阳捋着胡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家中可有长辈为你行冠礼?”

    所谓冠礼即是加冠之礼,明朝规定男丁十五岁为成年,一般讲究的人家都会举行加冠仪式,给成丁的子弟加冠束发,还要请德高望重的前辈起表字。当然,一般的老百姓才不会费这功夫,儿子成年后随便弄条方布把头发束起来便算加冠了。

    赵梦阳此时问起,自然是有意给徐晋加冠取表字,但又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徐晋没有主动开口请他,而且徐晋还是费宏的门生,轮身份地位他远不及费宏,显然由费宏来给徐晋加冠取表字更加合适。

    徐晋摇头道:“学生幼失怙恃,还没想好请谁加冠,至于表字,学生端午后会回乡祭扫祖先,到时会请蒙师郭夫子给取一个。”

    在场一众教习都露出赞许之色,赵梦阳微笑点头道:“那便好!”

    蒙师就是启蒙老师,人生的第一个老师,徐晋现在名声鹊起,还不忘启蒙老师,这可是尊师重道的表现,一众教习自然十分赞赏。

    这场谢师宴一直喝到下午两点才结束,花费近二十两银子,由于打七折,再抹去零头,共付十四两银子,这是徐晋来到大明朝花钱最奢侈的一次了。

    赵梦阳等书院的教习吃饱聊一会便都陆续离开了,很识趣地把空间留给了年轻人。

    饭局散后,徐晋结完账,正和费家兄弟,大师兄卫阳等准备下楼,便遇上从三楼包间下来的一群书生。

    “想必这位就是本次府试的案首徐晋了,在下贵溪县蒋方捷!”为首的书生朝徐晋拱了拱手,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但眼底潜藏着的一丝敌意还是被徐晋敏锐地捕捉到了。

    徐晋拱手还礼道:“在下上饶县徐晋!”

    “恭喜徐兄摘得府试案首,早知徐兄在此摆宴,刚才便下来凑热闹,顺便与徐兄磋切一下了学问,可惜了!”

    这次大家都察觉到蒋方捷的语气有点酸,不过也难怪,蒋方捷这次得了府试第二,屈居在徐晋之下,而偏偏府试之前便有人专言案首会是蒋方捷,最后结果却是徐晋摘了案首。

    蒋方捷身边一名同窗笑道:“闻胜(蒋方捷的字),今晚府台大人设宴,不是还有机会吗?到时再向徐案首请教便是!”

    蒋方捷抚掌道:“亏得钱兄提醒,还差点忘了这件事,徐兄,那今晚在下要好好讨教一番!”说完便拱手下了楼。

    费懋中冷哼一声道:“蒋方捷不过是趋炎附势之徒罢了!”

    之前宁王世子在临江楼宴请诸县考生,玉山县的案首闵世勋当场骂宁王乱臣贼子,虽然最后被打断腿,但在考生中赢得了很高的赞誉和名气,而贵溪县的案首蒋方捷在酒宴上却曲意奉迎宁王世子,为人所不耻,所以费懋中对他观感不好!

    徐晋皱了皱眉,此时他还有点不明所以,今晚陆知府要设宴吗?自己咋没收到通知呢?

    离开了临江楼,徐晋回到西市宅子,由于今天免费,这时候店里的食材已经用光了,打烊的牌子也挂了出来。

    此时小婉、二牛、小奴儿正在收拾打扫,至于那个钱婶,因为手脚不干净,有一次私藏客人付的钱,徐晋很干脆地把她辞退了。

    “相公回来了,这是府衙送来的衣服和请帖!”谢小婉见到徐晋回来,喜滋滋地把一套新衣和请帖逞上来。

    这套衣服正是代表童生身份的直裰,直裰又被称为童生服,浅蓝色的长衫,领口和袖口都有柳叶条纹,只有通过了府试的童生才有资格穿。

    徐晋打开那张请贴,正是知府陆康差人送来的,今天晚上在府衙内设宴,所有通过府试的考生都收到了邀请。

    徐晋不禁皱了皱眉,一般情况下来,只有在乡试和殿试之后,官方才会举办宴会替被录取的考生庆祝,分别是鹿鸣宴和琼林宴。

    现在只是府试而已,陆知府竟然设宴招待考生,显然是私人性质,这有点反常啊!

    徐晋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府试案首,简直就跟天上掉馅饼似的。

    “莫不成陆康想一脚踏两船,那边投靠了宁王,这边又向自己身后的费宏示好,想以此给自己留条后路?”

    不过徐晋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这种做法很愚蠢,要知道谋反可是诛连九族的重罪,陆康只要跟宁王扯上了关系,无论他留什么后路都是白搭,除非他在宁王谋反之前就公开划清界线。

    那么陆康为什么要点自己为案首?徐晋实在有点琢磨不透,不过,想来今晚的宴会应该会有结果!

第69章 网罗人才

    陆康的府宴在戊时(19点)举行,徐晋提前半小时左右,带着二牛出发往府衙赴宴。

    二牛虽然为人憨实了点,但做事勤恳负责,关键那近两米高的个头,而且还力大无比,当个护身保镖倒是挺好的,徐晋可不想像玉山县案首闵世勋那般,被歹人半路拦住打断腿。

    知府衙门在城北,距离县衙倒是不太远,值得一提的是,像知府、知县这些地方行政一把手,一般办公和居住都在衙门,前面是办公场所,后衙则是起居饮食的场所。

    徐晋到了府衙出示了请帖,便有差役把他领进了后衙,而二牛没有资格进去,只能像其他宾客的仆人一般,在府衙外面候着。

    差役带着徐晋穿门过廊,来到了府衙后面的庭院。四周的屋檐柱子,还有树上均挂了灯笼,把整片庭院照得亮如白昼。

    此时的庭院内摆开了八席,这次府试取中的各县考生都几乎到齐了,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高谈阔论,一个个情绪高涨,状态兴奋。

    这也难怪,府试一共才录取50人,由县试一路杀到府试,从近万名考生中脱颖而出,实在不容易,更何况府台大人亲自设宴庆祝,这可是一种殊荣,即使接下来八月份的院试没通过,也足够回去吹一辈子了。

    徐晋的到来瞬时引起了在场考生的注意,信江书院的几名同窗率先迎了上来,大声道:“咱们信江书院的徐案首来了!”

    这次信江书院通过府试的一共有六人,可以说相当不错了,毕竟才录取五十人,信江书院占额超过了十分之一,更何况徐晋还摘了府试案首。

    徐晋抱拳还礼,与一众同窗寒暄打招呼。

    “在下弋阳县黄大灿,见过徐案首!”

    “在下横峰县何进东,见过徐案首!”

    其他书院的考生都纷纷上前和徐晋打招呼套近乎,要知道日后若有幸步入官场,大家便是同乡兼同僚,自然要好好结交,把人脉关系网给建起来。

    “府试徐案首终于出现了,我等真是望穿秋水啊,考前所有文会和诗会都没见着徐案首,今天终于有机会讨教一番了。”一名书生越众而出,正是今日白天在临江楼遇上的贵溪县案首蒋方捷。

    四周的书生均露出意味深的笑意,考前便有传言蒋方捷会是府试案首,谁知最后竟被上饶徐晋给摘了,很明显,蒋方捷极不服气,这一见面便火药味十足。

    确实,蒋方捷是贵溪县的县试案首,个人才学自是极好的,而且府试第一场他便拿了圆案内圈第一,本以为府试案首十拿九稳了,谁知半路杀出一个徐咬定,把到手的府试案首给抢了。

    蒋方捷自然极为不爽,而且认为徐晋肯定是私下跟府台大人做了交易,所以陆康才改变主意点了徐晋为案首。

    要知道那天在临江楼的宴会上,蒋方捷与宁王世子相谈甚欢,事后陆康也暗示会点他为府试案首,谁知最后竟然放了鸽子!

    徐晋拱了拱手淡定地道:“蒋兄言重了,在下才疏学浅,讨教实在不敢当!”

    蒋方捷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还没开始就退缩了,真是没种,嘴上却是笑道:“徐案首过谦了,若是府试案首都才疏学浅,那在场诸位岂不都是文盲!”

    周围响起稀稀落落的笑声,蒋方捷身边一名贵溪县同窗嘿笑道:“对呀,徐案首就不要谦虚了。”

    “对对对,徐案首便与蒋兄切磋吧,也好让大家学习一二。”

    “难道徐案首怕丢脸,不敢与蒋兄比试?”

    自古文人相轻,徐晋摘了府试案首,自然有不少人不服气,此时都纷纷起哄。

    信江书院的几名同窗均面露怒色,徐晋现在是书院的旗帜人物,羞辱徐晋就是羞辱信江书院,不能忍!

    “蒋方捷想与徐案首比试不是不可以,先过了我这关再说!”一名信江书院的同窗傲然上前一步。

    徐晋认得此人,正是信江书院内舍生刘嵩。

    蒋方捷淡笑道:“在下恬为这次府试的榜眼,不知刘兄得了第几?”

    刘嵩脸上一热,暗咬牙道:“三十六!”

    蒋方捷哂笑道:“才三十六名,倒是免强可以跟钱师弟切磋一下!”

    话音刚下,蒋方捷身边一名书生行出来,笑吟吟的道:“在下贵溪县钱怀玉,府试第二十八名,刘兄可有意赐教?”

    “安敢狂言,在下信江书院薛鸿义,府试第十八名,钱兄可有意赐教?”

    “信江书院江运,府试第十一名,钱兄可有意赐教?”

    贵溪县的钱怀玉刚得瑟完,信江书院这边立马站出来两人“大”回去。

    四周的考生都看得眉飞色舞,这是要打擂抬的节奏吗?爽也!

    徐晋颇有点无语,不过自己这边有六人过了府试,都是信江书院的,若是再加上饶籍的考生更是有十人之多,绝对碾压贵溪县,上饶毕竟是府治所在,教育资源也不是其他六县可比的。

    蒋方捷面色微沉,哂笑道:“可笑,比试切磋又不是打群架,斗人多吗?”

    正在此时,有衙差大声唱道:“钦差大人到!”

    现场顿时一静,所以有人都面面相觑,不是府台大人设宴吗?咋跑来个钦差?

    “宁王世子殿下到!”

    “府台大人到!”

    接着又是两声唱诺,但见一行人从内堂行了出来,当先那人约莫四十许岁,一身文人装束,估计就是钦差了。稍落后些许是一名面白无须的老男人,穿着青灰色的长衫,看上去不阴不阳。

    宁王世子朱大哥一身华贵的公子服,身形挺拨,相貌英俊,就是双眼有些许阴鸷。大腹便便的知府陆康一身绯红的官袍,笑眯眯地落在最后。

    现场的考生大部分都沉下了脸,咋宁王世子也跑来参加了?

    府试之前宁王世子便在临江楼宴请各县有名气的考生,结果最后成了一场闹剧,玉山县和广丰县的案首更是被打断了手腿,所以大部分考生都对宁王世子印象不佳。

    徐晋暗皱了皱眉,看来这场宴会又是宁王世子搞来笼络人心的,如此看来,自己这个府试案首也是经过他的首肯,难道……他想拉笼我?

    见现场气氛有点尴尬,陆知府轻咳一声道:“诸位都是我广信府的后生才俊,未来国之栋梁。陆某牧守一府,为国选贤纳才,兢兢业业,未敢有任何懈怠。如今见到满院才俊,本府心中甚慰啊,特设宴为诸位才俊贺。正好钦差郭大人,副使赖公公,还有宁王世子殿下也在此,实在是幸甚!”

    钦差郭子瑞笑吟吟地道:“老夫早就听闻江西人杰地灵,诸如费阁老、严总纂(严嵩)、新科进士夏言均是江西籍的。今晚一见,果然没有失望!”

    郭子瑞四十五岁,现任刑部右侍郎,正三品的京官,这次正德皇帝派了这么高级别的官员前来,可见对费宏还是挺重视的,可惜所托非人。

    因为郭子瑞与时任史部尚书陆完是朋党,而陆完则与宁王交往甚密,宁王之所以能恢复三卫,陆完也在暗中出了力。

    至于那名钦差副使赖公公,名叫赖义,是皇帝身边的小太监。话说明朝的皇帝大多倚重太监,正因为如此,明朝史上着实出了好几位权势薰天的太监,譬如汪直、李广、刘瑾等。

    现任的正德皇帝正是宠信太监的典型代表,手下有八大太监号称“八虎”,当然现在只剩下七虎了,正德五年时,大祸害刘瑾便被板倒,最后凌迟处死,割了数千刀!

    这个太监赖义在史上倒是没什么恶名,当然,权势也远及不上“八虎”,此时脸上始终笑眯眯的,一看就是极会做人的老好人。

    不管如何对宁王世子不满,两名钦差在此,一众考生倒是不敢放肆,纷纷上前行礼,然后各自入座。

    徐晋、蒋方捷等府试前四名的考生被安排坐在首席,与钦差和宁王世子等同席。

    众人入座后,陆康笑呵呵地介绍道:“这位乃信江书院徐晋,本次府试的案首!”

    众人的目光落均落在徐晋身上,郭子瑞捋着须微笑问道:“本官听闻徐公子师承费阁老?”

    徐晋点了点头,不卑不亢地道:“承蒙费师抬受,徐晋有幸得入门墙!”

    此言一出,陆知府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宁王世子更是面露不悦。正如徐晋所料,陆康点他为案首,确实得到了宁王世子的指示。

    本来宁王世子是打算把贵溪县的蒋方捷弄成府试案首的,但后来又改变了主意,首先徐晋的名气更大,影响力更广,再加上又是费宏的门生,若是能把徐晋拉拢到自己一方,不仅能树立起一个更有号召力的“榜样”,还能打击到费宏。

    另外,宁王世子还听手下的莫管事提过,这个徐晋是名人才,还跟王府下属的刻坊合作出书了,值得花力气拉拢,所以便临时改变主意,授意陆康点徐晋为案首。

    今天的晚宴,宁王世子便是来网罗人才的,首要目标自然是徐晋。

第70章 采樵图

    近年来宁王密锣紧鼓地筹备造反,养军队和制造武器都是极为烧钱的事,更何况还要大量的钱财贿赂朝中的权贵。

    所以为了掠夺才富,宁王无所不用其极,侵吞强占民田官田数以百万计,他还勾结盗贼,一方面指使盗贼四处抢掠财富,一方面又利用他们打击不肯依附的地方官。

    所以搞得江西境内民不聊生,地方官员也是人人自危。

    正因为宁王名声太坏,所以肯投靠他的的人才极少,这么多年来就一个落第的举人刘养正真心为他效力。

    宁王显然也意识到打江山光靠一群盗贼是不行的,所以近来便加大了网罗人才的力道。

    今天的晚宴,宁王世子便是来网罗人才的,首要目标自然是徐晋。

    然而,徐晋一开口便称费宏为师,以门生自居,语气充满对费宏的尊敬,半点也没有“感念”自己助他成为案首之恩,所以宁王世子朱大哥便不高兴了。

    要不是来上饶县之前,刘先生再三叮嘱他要礼贤下士,以他平时跋扈的脾气,说不定当场就发作。

    太监赖义笑嘻嘻地道:“嗳哟,原来徐公子是费阁老的门生啊,这就难怪了,费阁老当年连中三元,十三岁就中了秀才,乃我朝鲜有的神童。果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钦差郭子瑞瞟了一眼脸色不好看的宁王世子,心里不由暗暗嘀咕了,他本以为陆康点的案首,肯定已经依附了宁王府,没想到竟然不是,嘿,这倒是有趣了,笑着附和道:“赖公公说的倒是,徐小友没加冠,应该还没成年,这便拿下了府试案首,又一神童矣!”

    “郭大人,赖公公谬赞了!”徐晋谦虚地道。

    旁边的蒋方捷闻言很是不爽,但称赞徐晋的是两名钦差,他如何敢反驳。

    陆康显然也察觉了宁王世子的不悦,于是立即便又介绍道:“这位是贵溪县的蒋方捷,本次府试的榜眼,也是一位才学过人的俊才!”

    蒋方捷连忙站起来,谦虚地道:“府台大人谬赞,学生愧不敢当,借此机会向世子殿下,两位钦差大人,还有府台大人敬一杯!”

    蒋方捷把世子殿下放在钦差之前,很明显是在拍宁王世子的马屁。

    果然,宁王世子朱大哥绷着的脸顿时露出了微笑,端起酒杯回应,两名钦差也笑着举杯。

    陆康暗松了口气,乐呵呵地道:“来,共同举杯,祝诸位才俊八月份的院试折桂!”

    徐晋也跟着举起酒杯,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酒过三巡,气氛似乎融洽了许多,宁王世子站起来大声道:“我父王寿诞将近,正好今晚广信府的才俊齐聚,本世子欲借花献佛。

    诸位才俊可愿意为我父王写一篇祝寿的诗词?不管写得好不好,本世子均赏纹银十两,若是写得出彩被选中,本世子重奖一百两银子。”

    此言一出,瞬时全场窃窃私语!

    钦差郭子瑞捋须微笑道:“世子真是孝心可嘉!”

    太监赖义皮笑肉不笑地道:“世子今日悬赏为王爷购贺寿词,他日必成文坛佳话啊!”

    “正是正是!”陆知府连连附和。

    徐晋剑眉皱了皱,今晚的主菜来了,为宁王求贺寿词只是表面的,实则是让在场的书生选边站队,只要为宁王写了贺寿诗,那便等于依附了宁王府,白纸黑字被捏着,这可是把柄,日后宁王造反,这些书生即使不跟随,这些诗词落入朝廷的手中,同样会被追查牵连,即使最后没被杀头,恐怕仕途也玩完了。

    所以说,宁王世子这一招不可谓不阴险,而且很管用。

    在场的考生能通过府试,都是智商在水平线上的一批,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只是交头接耳地讨论,却没有人敢响应。

    宁王世子朱大哥本来还是一脸笑意的,此时脸上的笑脸渐渐敛去了,心中生出一股怒气,这群酸儒,本世子已经把架子放得够低了,竟然给脸不要脸。

    宁王世子朝陆康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笑吟吟地道:“徐晋,你是本府的案首,诗才更是名声在外,不如你先献一首助兴?”

    徐晋煞有介事地道:“府台大人,学生今晚文思枯竭,实在想不出好诗词,还是让其他人来吧!”

    现场顿时哄的一声,有人偷笑,有人低声叫好,偷偷地竖起大拇指:“徐案首好样的,不畏强权,真君子,真英雄!”

    徐晋的那《竹石》《卜算子咏梅》《游元宵》都是传世的上佳诗词,如今已经传扬开去了,甚至连青楼那些姐儿也谱了曲儿传唱,尤其是那首《游元宵》,不知痴了多少闺中少女。

    所以在场没人相信,以徐晋的诗才,会写不出区区一首贺寿诗词来。

    宁王世子脸色黑了起来,目光冰冷地盯着徐晋,然而这并没卵用,徐晋根本没看他,只是神色平静地坐着。

    徐晋不是白痴,明知宁王日后会造反,结果是九族全诛,他又怎么肯跟宁王扯上关系,还把白纸黑字的证据送给人家。

    所以无论宁王世子的眼神有多凶狠,今晚他是绝对不会给宁王写贺寿词的,他就赌宁王世子不敢公然行凶,这里毕竟不是他的封地南昌。

    这时,蒋方捷站起来道:“呵呵,我看徐晋也是徒有虚名之辈,连一首贺寿诗词都作不出来,学生不才,愿意为王爷献上贺寿诗词一首,抛砖引玉,请大家斧正!”

    宁王世子面色稍松,点头道:“为蒋公子备笔墨!”

    很快便有下人搬来了书案和文房四宝,蒋方捷洒然地离席,行到书案前开始动笔。

    在场的考生有人上前围观,有人坐在原座表示不屑和鄙夷,徐晋自然安坐着,淡定自若。

    不得不说,蒋方捷的才气还是有的,很快就写好了一篇祝寿词《满江红》,赢得一片喝彩声。

    “好,蒋公子高才,赏银一百两!”宁王世子满脸笑容地大声道。

    话音刚下,一名侍女便端着一块托盘行出来,上面摆着十块银锭,每锭十两银,现场顿时响起一阵惊呼声。

    要知道一百两银子是什么概念?相当于十万rmb啊,这样一大捆钱拿出来,那视觉冲击力可想而知了。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使磨推鬼,重赏之下,立即又有几名考生跃跃欲试,写一首诗词就有一百两银子,这绝对是眨眼暴富,意志不坚定的自然都心动了。

    接连几名考生上前献词,均获得了十两到五十两不等的赏踢,于是便有更多人跟风了。

    徐晋不禁暗摇了摇头,这就是人为财死,死为食亡,人的目光有时跟鸟一样短浅,为了一百两银子丢掉前途,甚至性命,值吗?

    宁王世子见到已有十几人献诗词,不禁春风得意起来,世上没有钱办不到的事,如个有,那就是钱没给够!

    “徐晋,如果你献上贺寿诗词一首,本世子便赏银三百两!”宁王世子微笑道。

    此言一出,全场目光都投向徐晋,蒋方捷既羡慕又妒忌,凭什么世子殿下这么重视他,难道本人的才学真不如他?

    徐晋忽然站起来道:“谢过宁王世子好意,在下愿意为王爷献上贺寿诗一首,不过赏赐就不必了!”

    宁王世子大喜,哈哈,就知道没有钱办不到的时,钱给到位了,任你铁打的罗汉都动摇,笑着大声道:“来,本世子亲自为徐案首磨墨!”

    朱大哥自动把徐晋的后半截话忽略,只以为他是故作清高,到时私下里把三百两塞给他,绝对很爽快地收下。

    在场没有动的考生都露出了鄙夷之色,徐咬定还是动心了,还千磨万击还坚韧呢,没有半点骨气,而且还贪财!

    信江书院几名同窗都羞愧地低下头,太没面子了!

    徐晋丝毫不理会四周复杂的目光,行到书案前提笔刷刷地画起来。

    众人都不禁傻了眼,徐晋这是干啥?画画吗?

    宁王世子皱了皱眉,不过也很好奇徐晋想干什么,于是便静静地看着。

    徐晋以前学过素描,虽然现在用的是毛笔,但还是寥寥几笔就把一幅简意画了出来。只见图上画的是一名挑柴的樵夫,正挑着一大担柴从山上下来,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正在大家都不明所以时,只见徐晋又在旁边开始题诗:《采樵图》

    妇唤夫兮夫转听,采樵须是担头轻。昨宵雨过苍苔滑,莫向苍苔险处行。

    徐晋写完后郎声把全诗诵了一遍,然后拱了拱手道:“这幅《采樵图》有劳世子殿下献给王爷,在下不胜酒力,告辞!”说完径直离开。

    全场死一般寂静,徐晋这首诗根本不是什么贺寿诗,而是一首劝谏诗,而且还是以妇人语气劝谏丈夫的诗。

    “昨宵雨过苍苔滑,莫向苍苔险处行。”

    这分明是提醒宁王不要铤而走险,要不然准摔个四脚朝天,又或着饿狗抢屎啥的!

    “徐咬定好大的胆子,竟然献这样诗,嫌命长了吗?”

    而更多的人却是暗暗叫好,有些中二青年甚至激动得热血上涌,蓦地站起来,跟着告辞离开。

    “在下不胜酒力,告辞!”

    “在下不胜酒力,告辞!”

    信江书院的几名同窗站起来便走,咱们虽然比不得徐案首的才学和勇气,但表明态度还是可以的,绝不能让徐案首一个人独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壮哉!

    瞬时间,几乎所有考生都走光了,只剩下那十几名献了诗的考生愕然地站在原地。

第71章 齐送徐案首

    徐晋写下一首《采樵图》洒然而去,院内大部分考生都热血沸腾地跟着告辞离开,本来热闹的庭院瞬时冷清起来,只剩下十几名献了诗的考生愕然地站在原地。

    气氛冷清而尴尬!

    知府陆康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汗,钦差郭子瑞神色复杂,副使赖公公则依旧笑眯眯地吃着菜,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宁王世子朱大哥面色阴沉,胸中怒火熊熊燃烧,但眼神中更多的是疑惑和惊惧。

    因为这首《采樵图》正是宁王的妃子娄妃,月前写来委婉劝谏宁王不要谋反的隐喻诗。

    当时宁王便当场把这首诗给撕掉了,而世子朱大哥正好在场,他是亲眼看着父王把这首诗给撕碎的,徐晋一介书生是如何得知的?要知道这件事在宁王府内也是秘密,没有几个人知晓!

    “难道……难道费宏那老匹夫竟然在王府内安插了眼线?”宁王世子一想到此,顿时后背出了一身冷汗,胸中的怒火瞬间变成了寒意。

    宁王世子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绝对不相信会那么巧合,徐晋竟然会写出与娄妃不谋而合的诗,所以他认为徐晋是从费宏那里听说了这首劝谏诗,而费宏则是从宁府的眼线中得来的。

    “不行,我得赶紧派人通知父王排查,把隐藏在王府内的奸细给查出来,否则后患无穷!”

    宁王世子一想到家中的一举一动都被奸细监视,心底便一阵发寒,天知道费宏会不会下令奸细下毒,要是那样自己一家人就死得冤了。

    在此要提一下的是,娄妃便是上饶县大儒娄谅之女,也就是信江书院山长娄纬的侄女,前文有提到,娄谅的两个女儿,一个嫁给了宁王,一个嫁给了费采。

    娄妃出身书香世家,是个才女,那首《采樵图》便是她写来劝谏丈夫宁王不要造反的,只是鬼迷心窍的宁王听不进去,当场把这首诗给撕碎了。

    徐晋并不知道自己一首《采樵图》会让宁王世子疑神疑鬼,他只是想借这首诗表明态度,与宁王集团划清界线而已。

    毕竟这次晚宴宁王世子到场了,而自己又是陆康点的案首,虽然费宏肯定会相信自己,但若是日后宁王造反,朝廷追查起来自己恐怕也有会有麻烦。

    要知道封建社会的诛连制度是极为残酷,野蛮而不讲理的,造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但凡有亲缘关系的,不管男女老幼,全部杀精光,扯上关系的外人也得跟着倒霉。

    为了防患于未然,徐晋便故意写下了这首《采樵图》,这样就算日后有人想借这件事攻击自己也不可能了。

    当然,这是要冒着激怒宁王的危险,不过两权相利取其重,两权相害取其轻,宁王只是疥癣之疾,造反不到两个月就失败被擒了,所以徐晋宁愿冒激怒宁王的险,也要把自己摘清出来,否则这个府试案首日后恐怕会成为自己的绊脚石。

    再说徐晋走出了府衙的大门,叫上在外门等候的二牛便打算尽快离开,他还真有点担心宁王世子会恼羞成恼,也派人在半路拦截殴打自己,甚至干脆下毒手。

    “徐案首,稍等!”

    “徐案首留步!”

    徐晋刚行了几步,身后便追出了五人,正是信江书院的五名同窗,他们神情激动地追了上来。

    徐晋愕然地停下脚步道:“刘兄,薛兄,江兄……你们这是?”

    “徐案首,刚才你答应给宁王写贺寿词,我们还觉得你没骨气呢,给咱们信江书院丢脸,没想到徐兄竟然写了一首劝谏诗,实在是令我等惭愧!”

    “说得不错,徐案首忠勇之士,浩然正气,实乃我辈读书人之典范!”

    “徐案首,为了防止宁王世子报复,我等决定一道送你回住处!”

    “对,这次我们绝对不能让敢于直言的英雄受到伤害,走,咱们一起送徐案首回家!”

    这时陆续有考生从府衙内走出来,纷纷加入了行列,激动地表示要一起送徐晋回家,免得徐晋也像玉山县的闵世勋那般被打断腿。

    徐晋写出那首《采樵图》只是想摘清自己,没想到竟然赢得了一众考生的强烈拥护,不禁颇有些意外,拱手朗声道:“徐晋谢过诸位同年的好意,在下会注意安全的,就不用劳烦诸位了!”

    “一点也不麻烦,徐案首不畏强权,铮铮铁骨,我等只不过是多走几步路算啥,大家说是不是?”

    “正是,徐案首就不要推辞了,我等绝不容许徐案首再被歹人伤害!”

    徐晋无奈,既然大伙坚持,他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乎,几十人簇拥着徐晋浩浩荡荡地往西市而去。

    二牛一路上都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些读书人为何非要送十叔,而且还是一大群人送,这是吃饱了撑着吗?

    一众书生把徐晋送到了西市的宅子门前,这才拱手告辞,各自散去,这或许就是中二青年的可爱之处了。

    ……

    “徐案首!”

    “徐案首早安!”

    徐晋一早回到信江书院,迎面遇上的同窗均停下来热情的打招呼,可以看得出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崇拜。

    府试之前那场众学子堵府衙事件中,由于徐晋拒绝参与,对他的名声多少有些影响,譬如郭文才李辰之流,更是抓住这点攻击徐晋,不遗余力地抹黑。

    待到府试放榜,徐晋摘下了榜首,更是有人放出流言,污蔑徐晋摧眉折腰,抱陆知府和宁王世子的大腿,这才被点为府试案首的。

    然而昨晚陆知府的私宴上,徐晋那首《采樵图》一出,这些谣言便不攻自破,所有攻击徐晋的杂音也都消停了。

    谁还敢说徐案首畏惧强权明哲保身?谁还敢说徐案首摧眉折腰抱宁王大腿?

    人家徐晋敢在钦差面前,敢在宁王世子面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写诗讽刺劝谏宁王!

    换着你敢吗?徐案首满腹才华,浩气正气,正如他的《竹石》中写的那样: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南西北风。诗如其人,我辈读书人的典范啊!

    至于徐晋那首《采樵图》用的是妇人劝谏丈夫的语气,倒是没人觉得不妥,因为这就好像写小说用第一人称,古人写诗有时为了更生动,也会代入其他角色,用别人的语气说出来。

    譬如唐伯虎便有一诗叫:《题拈花微笑图》,其中有两句:将花揉碎掷郎前,请郎今夜伴花眠。便是用女子的语气说出来,生动地描述出女子娇嗔地的形态。

    由于这时娄妃这首《采樵图》还没传开,所以大家都以为是徐晋作的,经昨晚参宴的考生宣传,更是短时间内便传得满城皆知,至少县城的考生,各级的官员士绅,包括费宏都知道了。

    数十考生昨晚一起护送徐案首回家这件事更是被传为佳话,让一众书生热血沸腾,恨不能当晚一起护送徐案首,我辈读书人,壮哉!

    徐晋回到讲堂,立即便有大群同窗围上来问候,俨然是英雄凯旋的待遇。

    ……

    ……

    “徐兄,家父让你明天抽时间到家里小坐!”

    下午刚放学,费家兄弟便来找到徐晋,脸上均带着心悦诚服的笑意,徐晋昨晚在宴会的表现费家兄弟自然都有耳闻。

    “好的!”徐晋点头答应。

    “走吧徐兄,到你家里坐坐,那香辣羊杂我们还没有机会尝呢!”费懋中笑道。

    徐晋昨晚那首《采樵图》一出,等于已经跟宁王系公开划清界线,与费家的关系自然更加紧密了。

    徐晋和费家兄弟回到羊杂店,顿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但见数名凶神恶煞的大汉站在门口,一些本来打算进店的顾客见状都吓得掉头离开。

    徐晋的心不由一惊,莫不成简单粗暴的宁王世子来报复了,急忙往店里跑去,他担心小婉和小奴儿的安全啊。

    那几名大汉伸手拦住了徐晋,冷道:“哪来的?”

    徐晋沉喝道:“滚开,这是我家!”

    “让他进来!”莫管事的声音悠悠地传出,拦的大汉冷哼一声退开。

    徐晋沉着脸走进店里,费家兄弟带着大宝和茗烟跟进。

    “相公!”

    徐晋见到小婉和小奴儿都没事,只有二牛脸上有些於伤,不禁暗松了口气,沉声道:“莫管事,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管事正吃着香辣羊杂,身后更是站了两名壮汉,不过脸上都有伤,估计是二牛的杰作。

    莫管事好整以暇地用手帕抹了抹嘴,冷笑道:“徐案首真是好本事,写的一首好诗!”

    因为莫管事曾向宁王世子推荐过徐晋,所以昨晚宴会后被盛怒的朱大哥训斥了一顿,还抽了两记耳光,所以今天憋着一肚火来找徐晋算账。

    徐晋倒也干脆,把之前的三十两银子拿出来往桌上一放,淡道:“之前不知道莫管事是宁王的人,银子你拿回去,合作出书的事就此作罢,那些手稿还请莫管事还回来,卖买不成仁义在,希望莫管事以后不要打扰我的家人!”

    莫管事把筷子猛拍在桌面上,阴沉地盯着徐晋!

    徐晋淡定地而立,夷然不惧!

    费懋中和费懋贤两兄弟上前一步,与徐晋并肩而立,冷冷地回盯着莫管事。

    莫管事面色数变,忽嘿嘿笑道:“一介书生,不自量力,你会后悔的!”说完把一叠手稿往桌面上一丢,抓起三锭银子冷笑着离开。

第72章 有人通贼(求票求收藏)

    莫管事抓起银子冷笑着离开,他身后两名壮汉恶狠狠地瞪了二牛一下,其中一名还抬脚把一张凳子踹翻,这才转身走出店门。

    二牛大怒,抄起一条板凳就要追出去抽他,徐晋连忙伸手拦着,喝道:“二牛,把板凳放下,这不是在村里打烂架。”

    二牛悻悻地把板凳放下,嗡声骂道:“王八蛋,下次还敢来捣乱,老子打断你们的腿。”

    小奴儿崇拜地竖起拇指赞道:“大傻牛,好样的,今天真是勇猛!”

    二牛挠了挠头呵呵笑起来!

    徐晋皱了皱眉,拉过谢小婉的手,关心地问道:“小婉,没伤着吧?”

    谢小婉心中一暖,摇了摇头道:“相公,我没事,就是二牛受了点伤,还有咱们的客人都被吓跑了。”

    二牛挥了挥沙锅大的拳头,雄壮的道:“要不是怕弄坏店里的东西,老子早就把那几个王八蛋揍出屎来。”

    费懋中愤然地道:“岂有此理,宁王手下一个小小的管事竟也如此嚣张。”

    “相公,那莫管事是宁王的人,那咱以后怎么办?”谢小婉满脸的担忧,在她眼中宁王可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啊,自家如何得罪得起,而且羊杂店可是家里的收入来源,也不知那些人以后还会不会再来捣乱。

    徐晋安慰道:“别怕,他们不敢乱来的,二牛,你暂时不要回村了,如果那些人下次再来捣乱,你不用客气,往死里揍,出事了有十叔顶着。”

    二牛闻言把拳头捏头啪啦响,道:“好哩,他们下次再敢来,我二牛保证让他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费懋贤皱眉道:“徐兄,以硬碰硬虽是下策,但也是没办法的事,要不我让府里调两名护院过来帮忙?”

    “谢过民献好意,不过应该不需要。”

    徐晋委婉的拒绝了费懋贤的提议,以小婉的身手,还有二牛帮忙,等闲七八个壮汉也奈何不了。更何况宁王世子如果不讲规矩,再多两名护院也于事无补,另外这两名护院来了也要安排吃住,自己这里地方窄,实在容不下。

    二牛忽然道:“十叔,那我要是不回村,谁通知村里你回去祭祖的事?”

    费懋中道:“这个简单,我明天派大宝骑马走一趟,这小子机灵,估计一天就能来回了!”

    骑马的速度远快于牛车,六七十里的路程确实一天就能来回。

    徐晋点头道:“那有劳民受了,你就让大宝带个口信给我们村的族长,我五月初八会回村里。”

    由于之前收到了余干县的来信,估计小婉的两位兄弟会在这几天到上饶县,所以徐晋打算接待完两位大舅子再回村祭祖。

    ……

    五月初二,府试放榜已经三天了,热闹的上饶县城开始恢复平时的模样,各县的考生陆续离开,很快就端午节了,都赶着回家过节。

    随着一众考生的离开,徐案首的名字,还有那首劝谏诗也随之在整个广信府传播开去,甚至传到了邻近的州府,传到了江西省城南昌,而徐晋的名字也摆上了宁王的案头。

    此时,费宏的书房内,婢女红缨沏完茶便退了出去。

    费宏捋着须微笑道:“小徐,这是今年新采的雨前龙井,前不久在临安府任职的昔日同僚着人送来的,你也尝尝吧!”

    雨前龙井是中国的十大名茶,产地在苏杭一带,谷雨之前采摘的品质最佳,如今才五月初,而谷雨是四月中旬,所以确实是新得不能再新的新茶。

    正所谓新茶旧酒,酒越陈越醇,茶越新越香,徐晋端起茶杯闻了一下,只觉那股清幽的茶香直渗肺腑,不由脱口赞道:“好茶,今天学生可是沾了费师的光了,费师手头上若是有多,能不能匀学生一些!”

    要知道现在可没有什么芳香添加剂啥的,均是纯天然手工产品,再加上现在的生态环境甩了现代几百条街,好山好水出好茶啊。徐晋上辈子便喜欢喝茶,而且喝的都是顶级茶叶,雨前龙井自然也喝了不少,动辄上千元过万一斤,但似乎都不及眼前这杯,所以心喜之下厚颜讨要。

    费宏和费采不由都呵呵笑起来,前者更是笑骂道:“民受说得不错,你小子是惯会顺杆子往上爬,现在倒抢起老夫口粮来。也罢,红缨,去把那雨前龙井匀二两给小徐!”

    “是,老爷!”丫环红缨在书房门外应了进来。

    徐晋前天在陆知府的私宴上一首《采樵图》公开拒绝了宁往世子的拉笼,而且是彻底的划清界线,不知宁王朱宸濠看到这首讽刺劝谏的诗会作何感想?

    一想到此,费家上下所有人都感到很爽,被宁王欺负了这么久,总算暂时出了一口恶气!

    费宏自然对自己这名得意门生更加器重了,才学和风骨都没得说,所以他连老友刚送来的新茶也特意拿出来和徐晋分享。

    “啧啧,大哥你偏心啊,前天我向你讨些新茶也未得,现在竟然给小徐匀二两!”费采笑着酸道。

    费宏笑道:“行,都瞅着我那点存货,也匀你二两便是!”

    “那弟便沾小徐的光了!”费采打趣道。

    彼此的关系紧密,说话随意了许多,更加亲切融洽了。

    费宏喝了一口茶后,神色关心地问:“昨天民受和民献回来说,宁王世子手下一名管事到你们店里闹事了?”

    徐晋点头道:“之前不知那名管事是宁王手下的,学生跟他谈过刻书方面的事,订金都交付了,不过昨天已经退了他银子,索回了手稿。”

    “噢,原来如此!”费宏轻皱着眉道:“小徐,你现在公开得罪了宁王世子,而且那首《采樵图》影响太大,怕连宁王都会记恨你,日后可要多加小心,要不那家小店便不要开了。”

    徐晋道:“有劳费师关心,学生会注意的,只是羊杂店是家中唯一的收入来源,若是关闭,日后生活无以为继啊!”

    费宏和费采闻言均沉默了,确实,民以食为天,断了收入来源可不行,近来费家在铅山县的产业受到贼人的破坏,收入也几近断了,要不是家中还有些积蓄,也难以维持上下数十口人的生计。

    “对了,不知孙巡抚在铅山县剿匪进展如何了?”徐晋岔开话题道。

    在徐晋看来,从三月初到现在已经近两个月时间了,孙巡抚以一万官军围剿数百贼匪,理应轻松剿灭才对。

    然而,费宏却是神色凝重地道:“孙巡抚剿匪进展甚微啊,以吴三八、李镇、周伯龄为首的盗匪啸聚了近千人,盘踞在铅山的密林内,神出鬼没。

    孙巡抚虽然手握一万大军,但要封锁铅山还是难以办到,所以短时间内还是拿这些贼子没办法。”

    古代交通不方便,山高林密,人迹罕至的地方太多了,而且一般的山贼人数少,又熟悉当地环境,所以剿匪一直是官军十分头疼的事。

    徐晋剑眉稍皱起来道:“费师既然说这群贼匪有近千,这样一群人聚起来可不是小数目,每天吃喝耗费甚巨,不可能无迹可寻,况且,官军根本不用进山,只要封锁进山的道路,断其粮食来源即可。”

    费采点头道:“小徐所言极是,孙巡抚也是采取了这种策略,但已经过了两个月,收效还是甚微啊!”

    徐晋心中一动,脱口道:“这么说贼匪早有准备,他们屯积了大量的粮食,又或者孙巡抚封锁不严密,让贼人搞到粮食了。”

    费宏点头道:“铅山方圆十数里,山高林密,确实难以完全封锁!”

    徐晋脑中灵光一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忽然道:“费师,近日上饶县内的粮食和药材都涨价了,特别一些伤药更是售罄!”

    费宏和费采对视一眼,显然均明白了徐晋的意思,有人在大量收购粮食和药物。

    本来,这青黄不接的时节,粮食涨价很正常,但药材涨价就不正常了。

    “小徐,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上饶县内暗中收购粮食应给贼匪?”费宏眼中闪着精光。

    徐晋点头道:“学生就住在恒丰车马行对面,近段时间半夜偶尔会听到些动静!”

    费宏和费采都是聪明人,徐晋轻轻一点便都明白了。

    费采激动地道:“大哥,十有**是宁王的人暗中收购粮食药物支援那些盗匪,他们才能支撑那么久。”

    费宏点了点头,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铅山一带为害的盗贼十有**与宁王有勾结,而且现在知府陆康又投靠了宁王,宁王手下的人要半夜运送粮食和药物出城还不容易?

    “大哥,那我们马上通知逊巡抚,让他派人来封锁城门,断了贼匪的粮食来源,然后把城内通贼的人肃清!”费采的语气带着一股萧杀,通贼可是大罪,一旦查明,一批人会丢官,一批人会丢脑袋。

    这里的守城士兵都不可靠,要封锁上饶县城,自然得孙巡抚派人来了。

    费宏点头道:“好,我马上修书一封着人送去给孙巡抚!”

    徐晋连忙道:“费师,学生认为此事不妥!”

第73章 送信

    费宏和费采同时向徐晋望来,后者忙问:“何处不妥?”

    徐晋冷静地分析道:“宁王已视费师为眼中钉肉中刺,再加上现在朝廷派来的钦差还在上饶县,而孙巡抚又在邻县剿匪,若换了我是宁王,肯定会派人严密监视费家的举动。所以费师此时派人给孙巡抚送信十分不妥,至少并不保险!”

    费宏和费采对视一眼,近日他们确实接到下人的禀报,府外有些可疑的陌生人在游荡,极有可能是宁王派来监视的眼线。

    “嗯,小徐的担心不无道理!”费宏捋着胡须点头,假如自己送给孙巡抚的信函被宁王的人拦截了,那岂不是打草惊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费采皱眉道:“那怎么办?这消息对孙巡抚剿匪有极大帮助,难道不送了?”

    徐晋沉吟了一下道:“学生端午之后会回徐家村祭祖,正好我们村与铅山县永平镇接壤。费师若信得过学生,可以把信函交给学生,到时学生亲自走一趟,把信送到孙巡抚手中。”

    费宏和费采都不由动容了,这方法故然稳妥,但却有可能让徐晋身处险境,要知道铅山县那边正在动刀兵,可不是闹着玩的。

    费宏皱眉道:“老夫如何信不可过小徐,只是铅山那边兵慌马乱,你一介文弱书生以身犯险,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老夫如何心安!”

    徐晋当然不想冒这个险,但现在自己与费家的利益存亡绑在了一起,而孙巡抚是费家的倚仗,如果孙遂因剿匪不力被朝廷调走,那还靠谁跟宁王掰手腕?

    更何况若不把铅山县那群凶残的贼匪给剿灭了,到时说不定宁王会故伎重施,派盗贼攻打上饶县,那么费典的悲剧恐怕要重演,毕竟铅山县离这里才百余里,快马半天就能杀到,乘船由信江而下也就一天的路程。

    徐晋此时非常没有安全感,尤其是经过昨天莫管事到羊杂店闹事,安全感就更加荡然无存了,所以必须得帮助巡抚孙遂把铅山县的那股贼匪给剿灭了。

    而且,不仅要把铅山县的贼匪剿灭,还得把上饶县内宁王的爪牙给肃清,包括知府陆康,否则宁王的人想来就来,想进就进,那还有什么安全可言?

    徐晋腹中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所以这次他要亲自走一趟铅山县,如果计划顺利,可以把上饶县城打造成为安全的根据地,不用再像现在这般提心吊胆。

    “费师刚才不是说那些贼匪已经被围困在铅山中,学生只是去外围送信给孙巡抚,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才对。”徐晋沉静地道。

    费宏犹豫了片刻,终于道:“好吧,那老夫便修书一封,不过你得注意安全,多带几个帮手照应。”

    徐晋点头道:“学生省的,定不负费师所托!”

    于是费宏当场修书一封,还加上自己的印章,这才装进了信封中交给徐晋。

    徐晋郑重地把信贴身收好,彼此又聊了许久,这才起身告辞。

    “小徐心思缜密,有勇有谋,日后前途无可限量啊,可惜已经成亲了!”

    待徐晋离开了书房,费采不由惋惜地叹道,要是徐晋还没成亲,他都有点心动,要把自家女儿费吉祥下嫁给徐晋,只是现在不可能了,无论他如何欣赏徐晋,也不可能把女儿嫁过去作妾。

    “徐公子,这是雨前龙井,你拿好了!”婢女红缨把一小袋茶叶交给了徐晋,然后带着他往府外走去。

    说来倒是巧了,刚经过上次的月亮门,竟然又遇上了费家三位小姐。

    “嘻嘻,徐晋,又让本姑娘逮着你了!”费小玉见到徐晋,立即便笑嘻嘻地拦住去路。

    费如意今天穿了一件浅黄色的罗裙,上身浅绿色掐牙背心,十六岁的小女线条已经长开了,曲线玲珑,身形窈窕,雪肤香腮,宜嗔宜喜的俏脸让人见之忘俗,一对明眸见到徐晋亦不禁微亮。

    徐晋今天穿了童生服,头发束起,脑后垂着两条蓝色的飘带,更显唇红齿白,英俊飘逸,再加上那与年龄不相符的从容沉稳,自然让少女们怦然心动。

    徐晋拱了拱手道:“见过三位姑娘!”

    费如意俏脸微晕,点头嗯了一声作为回应,而费吉祥则大方地道:“徐公子不必多礼!”

    “切,都别酸了,嘻嘻,徐晋,你那首采樵图真是太有趣了,宁王世子当时的表情肯定很精彩了,好样了,给我们费家出了一口气。不过徐晋,你这首诗什么妇呀夫的太别扭,本姑娘看了怪怪的!”费小玉这小辣椒一开腔就是连珠炮般说了一大段。

    徐晋不禁暗汗,那首采樵图是他前世看明史时看到的,觉得娄妃这名才女令人惋惜,于是便把这首诗给记住了,本来是想借来表明态度,没想到这首诗娄妃现在还没写出来(其实已经写出,只是没传开)。

    费如意蹙了蹙眉训道:“五妹不懂别乱说,徐公子这是假借的手法!”

    “噢噢噢,你们读书人就是麻烦,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还借别人的语气!”费小玉撇了撇嘴,忽然眼珠一转,笑嘻嘻地道:“三姐就瞧不得别人说徐晋的不好!”

    费如意那张俏脸腾的红透了,那美态让徐晋不由看得微失神,连忙把目光移开,拱手道:“在下告辞了!”

    看着落荒而逃的徐晋,费小玉没心没肺地咯咯笑起来道:“你们刚才看到了没,徐晋刚才看了三姐后竟然脸红了,切,脸皮真薄!”

    费如意又羞又气,伸手就去揪费小玉的耳朵,后者机灵地躲开,然后撒开腿便跑了,气得费如意直跺脚。

    徐晋听着身后渐变小的嘻闹声,不禁暗松了口气,费小玉的这枚小辣椒,有时真让人受不了。

    “徐公子,五姑娘向来口无遮拦,刚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红缨歉然地道。

    徐晋嗯了一声,不由想起费如意那张布满红霞的俏脸,不得不说,很美!

    红缨神色有些复杂地睇了徐晋一眼,默默地在前面领路,把徐晋送出了门口。

    “天色有些暗,可能要下雨了,徐公子把伞带上吧!”红缨在门房处拿了一把伞递给徐晋。

    徐晋道谢一声,接过雨伞走下费府门前的石阶。

    江西地处偏南,夏天正是多雨的季节,特别是鄱阳湖这一带,浩瀚的湖泊为这片肥沃的土地带来了充沛的降水,孕育一方水土的同时,也带来灾难,一旦鄱阳湖发大水,周边便水灾不断,如果正逢作物开花授粉的时期,被洪水一泡,这一茬的收成便基本打水漂了。

    徐晋刚回到店里,天空便下起了飘泊大雨,街上顿时鸡飞狗跳,人们都急急忙忙地跑到街边的店铺避雨。

    徐晋不由暗暗庆幸,这么大的雨,就算打伞恐怕都会被淋湿,怀中那封费宏的亲笔信也得遭殃。

    “相公回来了!”

    正无聊地坐着发呆的谢小婉见到徐晋进来,顿时眼前一亮,迎上来接过他手中的雨伞。

    徐晋有点奇怪地扫了一眼店里,竟然没有一个食客,这情况很少见啊,不由皱眉道:“小婉,没有客人来吗?”

    谢小婉小嘴顿时撅了起来,指了指对面车马行一侧道:“钱婶在那开了家五香羊杂店,也兼卖面条!”

    徐晋行到门口望去,虽然外面的雨很大,但距离又不远,所以隐约看到,果然在车马行门口附近新开了一家食铺,旗幡上写着:钱婶五香羊杂。

    徐晋不禁皱了皱眉,那钱婶手脚不干净,前段时间被他开除了,没想到竟然在对面开了家五香羊杂店抢生意。

    不过转念一想,徐晋又觉得不妥,开店不是说开就能开的,即使有本钱也得物识铺面,钱婶有本事这么快把店面搞起来?

    徐晋心中一动,问道:“小婉,今天是不是对面车马行的人都不来帮衬了?”

    谢小婉委屈地点了点头道:“都不来了,我偷偷找阎老蔫问过,他说车马车的掌柜不允许他们光顾咱这里,否则就不能在车马行拉车!”

    徐晋不由面色一沉,果然不出所料,这绝对是莫管事搞的鬼,这招釜底抽薪真是毒啊,羊杂店的主要顾客群体就是车马行那帮车夫,莫管事分明是要把自己的羊杂店整垮掉。啧啧,这专业的手法可比宁王世子的粗暴简单高明多了!

    “相公,咱们以后怎么办?”谢小婉眼圈红红地道,好不容易把店铺的生意搞起来,眼看这门营生就要断了,没了收入,以后生活咋办?

    徐晋不由一阵心疼,把谢小婉轻拥入怀中,安慰道:“别担心,只是暂时的,就钱婶那点水平,做出来的东西怎么及得上我家小婉,只要东西好不怕卖不出!”

    谢小婉不由破涕为笑道:“相公说得对,今天我托人去钱婶的羊杂店买了碗五香羊杂回来尝一尝,比咱们的差远了,太膻了!”

    徐晋就知道会这样,那钱婶在店里干了不到两个月,而羊杂一般都是谢小婉自己一早起床买回来处理好的,钱婶根本没学到诀窍。

    当然,莫管事如今断了自己这边的客源,这问题得想办法解决才行,不过徐晋也不着急,实在不行自己还可以出书,此路不通还有其他路,大活人还能给尿给憋死,莫管事也太小看自己了!

第74章 劫道

    五月初三,家丁大宝骑着马出了上饶县城西门,沿着官道往徐家村的方向驰去,他是去给徐家村族长送口信的,徐晋将在五月初八回徐家村祭祖。

    大宝为人机灵,平时便经常跟着管家周衡外出办事,所以骑马驾车均十分在行,到离城六七十里的徐家村送口信的任务对他来说绰绰有余。

    昨天刚下过雨的官道泥泞不颠,马蹄踏得泥水四浅。

    正当大宝策马奔过一处山坳时,道旁的草丛中突然蹿出一条黑影拦在路中间。大宝急拉缰绳,马匹一声嘶叫人立而起,马背上的大宝顿时掉了下来,滚了满身泥水。

    大宝泥猴般爬起来,正要破口大骂,一把寒光闪闪的朴刀已经架到了脖子上,那句“直娘贼”顿时咕噜的吞了回去,陪着笑道:“好汉饶命,有话好说,要钱尽管拿走。”

    站在大宝面前的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大汉,满面的络腮胡子,眼大而凸,眉乱如草,一副凶相,显然不是什么好人。

    这时草丛中又闪出另一人,同样手提钢刀,左边面颊上有一条刀疤,一直延伸到耳畔,左耳朵缺了一块,看上去丑陋而狞狞。

    络腮胡子往地上吐了口浓痰,用朴刀拍了拍大宝的脸颊,嘿笑道:“你小子倒是挺识趣的,疤脸,搜搜他!”

    那名脸有刀疤的男子上前将大宝里里外外搜了一遍,摸出装着几十枚铜钱的钱袋抛了抛,朝络腮胡子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骂道:“妈的,还以为逮了条大鱼,没想到是只小虾!”

    大宝眼珠一转,陪笑道:“小的就一跑腿的下人,身上能有啥钱,两位好汉若嫌少,尽管把马牵走,给小的留条活路就行。小的上有八十老母要赡养,下有一岁小儿嗷嗷待哺……”

    “呸,少来,这种话老子一年听几十回,你小子想活命便老实点,老子问你什么答什么。”络腮胡子将几十斤重的朴刀往大宝肩头上一压,后者身形顿时矮了几分。

    “好汉,您问,尽管问!”大宝很没节操地陪着笑。

    络腮胡子瞪着凶睛问:“准备去哪里?干什么事?”

    “去徐家村送口信,府试案首徐公子过几日打算回村祭祖,通知村里准备一下。”

    “我呸,他娘的,不就是得了个童生,值得贼显摆,害老子……”

    络腮胡子话没说完,旁边的刀疤脸扬手甩了大宝一记耳光,打断了络腮胡子的话,接着话茬骂道:“王八蛋,身上才几个钱,害老子白忙活一场,要不是今天老子心情好,准让你小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滚吧!”

    刀疤脸说完飞起一脚把大宝踹翻,大宝屁都不放,爬起来便跑,至于马匹自然不敢讨要,小命比什么都重要。

    看着大宝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山路转弯处,刀疤脸瞪了络腮胡子一眼,骂道:“你他妈的刚才差点说漏嘴,幸好老子反应快!”

    络腮胡子不以为然地道:“说漏嘴又咋的,大不了一刀砍掉那厮,省得麻烦。”

    刀疤脸骂道:“你懂个屁,莫管事让咱俩盯着费家,可没说要打草惊蛇,砍了这家丁,费家会有所察觉,以后怕是会更加小心谨慎。”

    络腮胡子自知理亏,所以也不再犟嘴,骂骂咧咧地道:“姓徐那酸子就是屁事多,不就是考了个府试案首,犯得着跑回村祭祖显摆吗,还让费家的下人为他送口信,他娘的,这天雨路滑的,害咱兄弟白赶了几十里路。”

    络腮胡子和刀疤脸都是宁王府中畜养的亡命之徒,现在跟在莫管事手底下办事。今天早上盯着费府的眼线回报,说费府有下人骑马离城,于是两人便骑快马追赶,抄近道把大宝拦截,装成是劫道的贼人,实则是想拦截打听消息。

    ……

    中午时份又下起了大雨,雨点敲打着讲堂外面的芭蕉叶,发出低沉的叭叭声响。

    讲堂内,刚吃完午饭的徐晋正准备小憩一会,然后继续苦读,为八月份的院试作准备。

    这时有人披着蓑衣从大雨中走到讲堂外的屋檐下,凑到窗口冷冷地叫了一声:“徐晋!”

    徐晋转头望去,顿时见到方教习那张古板的老脸,后者身上的蓑衣还在哗哗地淌着水,眉毛上也挂着水珠。

    徐晋有些意外,这老迂腐找自己干嘛?疑惑地站起来走出去,象征性地微弯了弯腰:“方教习找学生,可有事?”

    “山长让你去一趟阅微居!”方兴生淡道。

    阅微居是山长娄纬平时办公的地方,相当于校长室,徐晋之前也去过几次。

    徐晋点头道:“谢方教习通知,我现在就过去。”

    方教习一声不响,转身走入大雨中,往亦乐堂方向行去。

    由于眼下已经进入雨季,贴心的小丫头每天都会记得往徐晋的书篓里放一把雨伞,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阅微居在书院的西侧,外面植了几棵佛肚竹,环境清幽而雅致。

    徐晋撑着伞来到阅微居外,收起雨伞搁在走廊边上,然后径直拂帘而入。

    本以为会跟往常一般,见到穿着短褂,手拿大葵扇的山长娄纬,然而,此时在屋内的人却让徐晋微愕了一下。

    只见县尊刘清源一身便服,正负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被风雨吹打的竹子出神,而山长缕纬却不在。

    徐晋站了片刻,见刘清源还负手站在窗前,不禁有些无语,装,你就继续装吧,徐晋就不信刘清源没听到自己进来时的脚步声和掀帘子的声音。

    “咳!”徐晋只得配合地轻咳了一声,刘清源这才转过身,微笑道:“徐案首来了!”

    徐晋拱身行礼道:“徐晋见过县尊大人!”

    刘清源摆了摆道:“不必多礼,脱掉官服,刘某也只是一名读书人罢了,来这边坐吧!”

    刘清源行到茶几旁坐下,徐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看这架势似乎并不是山长找自己,正主反而是刘清源啊。

    徐晋在茶几旁坐下,左右看了一眼,试探道:“县尊大人,山长不在吗?”

    刘清源微笑道:“不用怀疑,是我以娄师的名义把你叫来的!”

    徐晋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

    刘清源看了一眼面前沉稳的少年,心中不由一阵感慨,问道:“你不问问本县为何找你来?”

    “县尊大人自然会说,学生又何必多问。”

    刘清源不由笑道:“徐晋,有时本县都有点怀疑你是不是十四岁。”

    “县尊大人何出此言?”

    刘清源摇了摇头,一指窗外的狂风横雨,岔开话题道:“大雨下个不停,天公不作美啊,看来今年的端午龙舟赛要延期了!”

    徐晋不由有些意外,本以为端午赛龙舟这项活动后世才开始流行,敢情大明朝也有啊。

    事实上,端午节赛龙舟这项活动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而我国南方,甚至北方靠近河湖的城市均有端午节赛龙舟的习俗,直至现代,上饶县每年端午节都会举行盛大的龙舟竞渡,地点就在信江河段。

    “或许明天就雨过天晴了!”徐晋道。

    刘清源收回目光,微笑道:“但愿吧,今年钦差和宁王世子均在上饶县,世子还代表宁王府捐献巨资奖励赛龙舟的健儿。所以今年的端午龙舟竞渡将会比往年更加热闹。”

    很明显,这又是宁王世子提升王府名望,收买人心的一项举措,徐晋现在还搞不懂刘清源找自己意图,所以没有接刘清源的话茬,免得自讨没趣。

    刘清源心中苦笑,越发感觉自己在和一个老油条打交道,这小子还没成年,却沉稳得滴水不漏,只得轻咳一声,开门见山地道:“徐晋,本县有件事要麻烦你帮个忙。”

    徐晋点头道:“县尊大人客气了,请讲,学生自当尽力而为!”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本县这里有一封信劳烦你交给费阁老。”刘清源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推到徐晋面前,封面上空空如也,并没有署名。

    徐晋心中一动,试探道:“县尊大人为何不自己上门拜访,亲自把信交给费师?”

    刘清源道:“本县登门多有不便。”

    徐晋顿时意会,不动声色地把那封信收入怀中,刘清源微微一笑,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刘清源便道:“本县便不耽搁你读书的时间,且去吧!”

    于是,徐晋起身告辞离去,回到讲堂继续读书。

第75章 读书人的威风

    傍晚,费府的书房内,费宏读完知县刘清源的信,捋须微笑道:“刘有节与我等不谋而合,小徐,这封信你也看看。”

    徐晋接过信笺阅了一遍,原来刘清源信上写的竟然也是上饶县粮食和药物价格上涨的事,还罗列了一些蛛丝马迹,怀疑有人私通贼匪,建议费宏设法通知在铅山县剿匪的孙巡抚。

    这封信后面同样没有署名,可见刘清源确是个办事谨慎的人,当然,这也反映出刘清源目前的处境恐怕有些不妙,十有**也是被监视了,否则也不用大费周折,跑到书院假借山长的名义见徐晋,再让徐晋把信送到费宏手中。

    “太好了,刘知县不负有节之名,并没与陆康之流沆瀣一气!”费采欣悦地道。

    正在此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婢女红缨的声音传了进来:“老爷,是二少爷,说有急事!”

    “让他进来!”费宏扬声道。

    费懋中应声推门走了进来,急急地道:“爹,大宝刚回来了,受了点伤。”

    费宏皱了皱眉道:“民受,为父说了你多少次了,凡遇大事须有静气,你这毛糙性子什么时候可以改一下。”

    费懋中有点尴尬,点头道:“爹教训得是,孩儿谨记。”

    “说吧,怎么回事?”费宏缓声问道。

    费懋中道:“大宝今天骑马出城赶去徐家村,结果半路遇到劫道的山贼,从马上摔下来,腿上受了点伤,自己走路回来的,刚刚才回到府中。”

    费采皱眉道:“岂有此理,这治安是越来越差了,大宝伤得严重吗,有没有请大夫?”

    “伤得不是很重,只是脚踝扭伤了,倒算这小子机灵,没有丢掉性命。”费懋中庆幸道。

    徐晋不由心中一动,这是不是巧了些,问道:“民受,大宝现在哪?”

    “这小子浑身是泥,又徒步走了几十里回城,惨兮兮的,我已经吩咐他下去清洗休息了。”

    “让他来书房,老夫要仔细问一问!”费宏显然也产生了怀疑,昨天才刚聊起费府可能被宁王的眼钱严密监视了,结果今天派了个家丁出城就遭劫了,这也太凑巧了些。

    约莫一刻钟左右,家丁大宝便赶到了书房,已经然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走路时明显有点瘸,倒是难为他走了几十里路回城。

    “见过两位老爷!”大宝纳头便跪,惨兮兮地道:“小的今天差点就回不来了。”

    费宏向来待下人宽厚,和颜悦色地道:“大宝,起来说话吧,详细说说经过。”

    大宝站起来把今天遭劫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庆幸道:“那两个劫道的贼子长得凶神恶煞的,没想到最后竟然放了小的。”

    别看《水浒传》里剪径的山贼大多只劫财不害命,但古代实际的情况却正好相反,为了不暴露自己,山贼们不仅劫财劫色还劫命,相当凶残。

    而且,有些山贼本来就是附近的山民,平时耕田种地打猎,偶尔客串一下山贼捞外快,为免暴露身份,事后都会选择杀人灭口,所以遇到山贼劫道,最后还捡回小命的绝对是幸运儿。

    “周管家,带大宝下去休息,给他一百文钱赏赐!”费宏挥了挥手道。

    待周管家把家丁大宝带了下去,费宏捋着胡子沉吟了片刻,目光望向徐晋,问道:“小徐,你怎么看?”

    徐晋道:“学生觉得此事十有八是宁王手下的人干的,一般的山贼怎么可能打听苦主去哪,要做什么事呢?”

    费宏和费采点了点头,均是深以为然,暗暗庆幸昨天听从了徐晋的话,没有派下人到铅山县给孙巡抚送信,否则此时信件怕已经落入贼手了。

    费采提醒道:“小徐,如今这情况,你初八回村倒要小心些了,宁王世子性子暴戾类其父,说不定会趁机报复。”

    “这样吧,到时老夫让护院武师赵行,带两名护院随行保护你的安全。”费宏干脆地道。

    这次徐晋倒没有拒绝,正所谓防患于未微,多几个会武艺的帮手自然更加安全,点头道:“谢过费师!”

    徐晋离开费府回到家中,今天羊杂店的生意依旧很淡。

    徐晋走进店里时,二牛正无聊地拿着抹布赶苍蝇,小奴儿坐在灶后的小板凳上津津有味地看着徐晋最近默写出来的《射雕》新章。

    “十叔,再这样下去,咱们这羊杂面店就要关门大吉了!”二牛嗡声嗡气地道。

    现在二牛算是店里的正式伙计兼保镖,徐晋给他开的薪水是每月一两银子,这待遇比在村里耕田种地好多了,二牛虽然憨,但并不是傻,自然十分珍惜这份工作,看到店里的生意不好,心里也是着急。

    徐晋微笑道:“二牛,耐得了寂寞,才能守得住繁华,放心吧,会好起来的!”

    正沉浸在小说中的小奴儿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又爆金句的徐晋,嘴里嘀咕了几遍寂寞繁华,又继续看书!

    “小婉呢?”徐晋没见着谢小婉,不由问道。

    “店里没什么生意,婶娘到宅子后面做晚饭了!”二牛嗡声答道。

    正在此时,一人行了进来,徐晋还以为有客人进来,正想招呼,发现竟是前段时间被自己辞掉的钱婶。

    “哎哟,小徐老板,你们真是清闲,我那边都忙不过来了,真是羡慕你们呀!”钱婶扭拧着大屁股得意洋洋地道。

    小奴儿站起来不屑地道:“别吹牛了,忙不过来还有空闲跑来这里得瑟,就你们店里的腥骚羊杂,白送小爷也不要!”

    钱婶面色微僵,确实,除了刚开始那两天热闹外,她那店里的生意其实也不好,试问做得不好吃,白痴才会继续来帮衬。

    车马行那些车夫迫于莫管事的压力不敢来光顾徐晋家的羊杂店,并不意味着他们非要到钱婶的店里吃饭。

    “呸,哪来的小野种,这里几时轮倒你说话了,滚一边去!”

    小奴儿是徐晋家捡回来的,钱婶自然清楚,再加上以前在店里帮工时不受小奴儿待见,此时自己“翻身做主”了,自然腰杆挺直,向着小奴儿戳指便骂。

    小奴儿顿时像炸毛的小猫儿,目光凌厉地盯着钱婶,愤怒地道:“再说一句杂种试试?”

    如果是徐晋,钱婶或许还会顾虑一二,毕竟人家是读书人,而且还是府试案首,说不定日后就是官老爷了,但小奴儿算什么,她一叉水桶腰,冷笑道:“咋的,老娘就说你小杂种,你还敢咬我不成……呀!”

    钱婶还没说完脸上便挨了一记大耳刮,徐晋打的!

    钱婶捂住脸愕然地望着徐晋,愣了两秒才尖叫道:“小杂……你……你敢打老娘!”

    徐晋甩了甩手,淡道:“你算哪根葱,敢在我这里撒野,二牛,把她丢出去!”

    “好哩!”二牛撸起衣袖,上前一把提着钱婶的后衣领,后者近两百斤的身体竟然被小鸡般提起来。

    砰……

    钱婶当场飞了出去,硕大的屁股与地面来了个亲密的接触,差点没摔成两掰。

    “哎哟……!”钱婶片刻才缓过气来,发出撕心裂肺般的惨叫:“打人啦,府试案首打人啦!”

    “打的就是你!”小奴儿冲出去,往钱婶身上狠狠地踢了几脚,踢得她抱头惨叫连连。

    “小奴儿,回来吧,差不多就行了!”徐晋招了招手,这种不知所为的愚妇,教训一下就行。

    小奴儿又往钱婶的屁股上踹了一脚,这才悻悻地返回店内,骂道:“贱妇,敢骂本……小爷杂种,嫌命长了,滚吧!”

    “没有王法啊,府试案首就可以嚣张,无故打人,老娘这就去县衙告你们!”钱婶狼狈地爬起来,一边骂骂咧咧。

    徐晋淡定地道:“徐某乃本府案首,堂堂童生一员,岂能受辱于你这一介草民陋妇,尽管去告官,看县尊大人打谁的板子。”

    钱婶顿时闭嘴了,读书人的地位本来就高,更何况徐晋是府试案首,有童生的身份在身,再加上钱婶上门挑衅在先,被打了也是活该,告到县衙只能自讨没趣。

    钱婶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悻悻地转身离开,她这次本来是想过来得瑟一下,顺便向谢小婉讨要做五香羊杂的秘方,谁知秘方没讨成,反而挨了一顿打。

    “读书人就是威风,打了人还能理直气壮!”二牛憨笑着道。

    徐晋也懒得理这憨货,摸了摸小奴儿的脑瓜,淡道:“淡定点,遇事要有静气,不要让情绪支配了你的行为。”

    小奴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脸上的怒气悄敛去。

    “相公,发生什么事了?”谢小婉从后宅行了出来,身上还围着围裙。

    徐晋笑了笑道:“没事,刚跑来一只母猪,被二牛赶跑了,娘子,能吃饭了没,相公都饿扁了!”

    小奴儿和二牛都笑起来!

    谢小婉白了某人一眼,相公又胡扯了,自己刚才明明听到了钱婶的声音,哪来的母猪,嗔道:“快了,马上就能吃!”

    反正也没什么生意,徐晋干脆让二牛打烊关门,一起回后宅吃饭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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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介绍:
大明朝正德十二年冬,徐晋穿越到江西上饶县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童身上。这一年,史上最胡闹的明朝皇帝朱厚照正在边镇宣府游玩。这一年,江西宁王朱宸濠正暗中运作准备谋反。这一年,家徒四壁的徐晋寻求出路,最终选择考科举,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一路过关斩将,却一步步卷入了宁王朱宸濠造反的漩涡……明王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王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王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