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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明王首辅txt下载     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00章 疯狂的独臂县令

    午后,东台县首富郑家的大宅子,两扇朱漆铜皮大门被拍得嘭嘭直响,门房刚刚打开一线门缝,正准备探头窥一窥门外何人如此嚣张,结果大门却被暴力地撞开了,连带那名门房也被撞得翻了个四脚朝天,脸颊上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直流。

    “狗日的,你们……”门房捂着脸颊爬起来便要破口大骂,结果见到一群杀气腾腾悍卒手持燧发枪闯入,登时吓得把话吞了回去。

    紧接着,门房便见到面色苍白的独臂县令的朱纨大步流星般行了进来,径直往前院大厅行去。

    这时郑府的老管家从屋里跑了出来,见到这阵仗不由心里咯噔一下,谄笑着迎上前道:“县尊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哎呀!”

    老管家的话还没说完,一名五百营悍卒便冲前用枪托把他砸得趴下,瞬时血流满脸,晕死在地。

    这次留守东台县的五十名弟兄死伤惨重,就连百户赵斌也战死了,而郑家上下都是通贼的奸细,所以这名悍卒下手极狠。

    朱纨此刻的心中燃烧着一团怒火,所以并没有阻止悍卒公报私仇,见到鲜血后,他本来苍白的脸色甚至泛起一丝血气,继续大步往大厅行走去。

    当朱纨来到郑家的中院,家主郑世荣终于闻讯赶来,他身后跟着十几名携带兵器的护院,显然也是做贼心虚。

    “朱纨,你这是什么意思?”郑世荣见到朱纨身后杀气腾腾的五百营悍卒,不由心中暗惊,嘴上却是色厉内荏地喝道:“我郑家乃东台县望族,本人亦是正宗举人出身,尔安敢带人强闯我郑家?”

    朱纨没有答话,单手从一名悍卒手中取过燧发枪,跨步上前便是一枪托砸在郑世荣的嘴脸上,后者估计是没料到朱纨这一介书生竟如此粗鲁,根本没反应过来,当场被砸得唇裂牙断,惨叫一声跌坐在地。

    正是皮肉与碎齿齐飞,鼻涕共鲜血一色!

    郑世荣身后那十几名护院下意识地拔出刀剑,砰砰砰的枪声随即响起,这十几名护院登时倒在血泊当中鬼哭狼嚎,鲜血浸湿了庭院。

    “郑家里通倭贼,其罪当诛,本官奉钦差之命,抄没郑家,郑氏一族上下尽数抓捕归案,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朱纨厉声大喝,苍白脸的更红了,就连眼睛似乎都泛着一股妖冶的暗红色。

    郑世荣瞬间不觉得痛了,只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尾骨一直升到脑后,如同坠入了冰窖之中,寒切心肺啊!

    随着朱纨一声令下,五百营的悍卒们如狼似虎地扑出,整座郑家大宅瞬时鸡飞狗跳,哭喊之声震动四邻。

    很快,郑家上下数百口人尽数被抓捕锁拿,稍有反抗者立即就被射杀,吃里扒外的奸细最是让人痛恨。

    县衙的大牢被烧毁了,不过没关系,郑家的宅子足够大,而且围墙很高,干脆被用作了临时牢房,衙役甚至连刑具都搬来了。

    临时的刑房内,郑世荣以及他的三个兄弟,四个儿子,六个孙子都被绑在柱子上。旁边的火炉上,烙铁已经烧得通红。

    独臂县令朱纨除了双眼布满血丝,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左手执笔坐在案后。锦衣卫百户韩大捷撸起了飞鱼服的袖子,用铁钳夹起一块烧红的烙铁,不怀好意地扫过郑家三代男子。

    “我招,我招啊!”郑世荣的一个孙子最先崩溃了,紧接着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愿意招供认罪。

    郑世荣叹了口气,颓然地道:“朱大人,老夫招了,老夫确实是勾结贼人攻打东台县!”

    “为什么?”

    “东沙岛那批货物有相当一部份是我郑家的,老夫想救出东思盼,同时毁灭证据。”

    “还有谁合谋?”

    “没有了,这只是老夫一时糊涂干出来的蠢事。”

    锦衣卫百户韩大捷狞笑一声,滚烫的烙铁便按在郑世荣的长孙身上,瞬时青烟直飙,痛得那货鬼叫连天,一股烧焦皮肉的味道瞬时弥漫开来。

    “爹,事到如今,你就一五一十地招了吧,郑世荣的长子看到儿子的惨状,不由大声哭道。”

    郑世荣痛苦地感上眼睛,叹了口气地道:“赵家和何家有份参与走私,城中的马大夫亦有参与……”

    朱纨提笔将这些名字一一记下,郑世荣说了八个名字便不说了,表示自己只知道这么多,尽管韩大捷赏了他一记烧红的烙铁,依旧坚称只知道这些。

    朱纨并没有继续逼问,立即便又带人把郑世荣所供出的八人抓捕归案,并且马不停蹄地审问,很快,被供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被抓捕的人也越来越多,有的还是邻县的士绅,又或者贩夫走卒,甚至是普通的百姓人家。

    被牵连的人越来越多,整座郑家大宅很快就人满为患了,朱纨就像疯魔了似的,不管你是士绅还是百姓,但凡被牵涉到的,他立即便派人去抓回去。

    于是乎整座东台县城风声鹤唳,无论是士绅还是百姓,均是人人自危。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像东台县这种濒临大海的小县,本来耕地就少,其中大部份都被地主豪绅吞占了,普通老百姓只能从大海里刨食,而最挣钱的制盐业又被官府垄断了,灶户赚的那点钱还不够安家糊口。

    关键是朝廷去年下令厉行禁海,渔民们连出海打渔的权利都被剥夺了,为了一家的生计,于是乎便有不少百姓偷偷与东沙岛的海盗交易,甚至把子侄送到东沙岛上当海盗。

    所以,朱纨这一抓人,顿时便一发不可收拾了,百姓们怨声载道,甚至有人当街怒骂朱纨是疯子县令,趁着夜色往县衙里掷石块。

    这种情况自然有锦衣卫马上禀报了徐晋,徐晋对此极为重视,毕竟这样下去极容易酿成民变。

    徐晋立即把朱纨召来谈话,向来执拗的朱县令却是不以为然,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庶民犯法。

    不过,经过一番详谈,疯狂的朱县令倒是平静下来,同意不再诛连普通百姓,并且酌情释放掉一批情节较轻微的士绅和百姓,而情节中等的则罚银待罪,情节严重的则继续收押待审。

    于是乎,城中的百姓士绅总算松了口气,一场危机也总算及时化解了。

第601章 挑衅

    江浙一带实在不是战马驰骋的地方,这里地处长江下游三角洲,河网水道纵横交错,尤其是官道不通的地方,要过河通常得绕很远的路才能找到桥,有时甚至不得不乘坐渡船。

    正因为如此,谢二剑追击倭贼的速度被严重拖慢了,空有一人双马亦只能干着急,幸而,这批倭贼人数众多,几十艏大小船只组成的船队目标不小,所以一路上都能打听到他们的行踪,谢二剑便率着一百弟兄咬尾直追。

    话说东台县、如皋县、通州(海门县)乃扬州府治下的沿海产盐地区,均有运河相连通,倭贼的船队正是沿着运河逃往如皋县和通州海门一带。

    三月十八日,接近中午时份,谢二剑等人终于赶到了如皋县城外,不过此时城门紧锁,城头上正有衙役和民夫拿着兵器来回巡视,戒备森严。

    谢二剑在城下表明了身份,城头的守军经过反复确认,这才打开了城门。由于五百营是钦差大人麾下,所以如皋县的地方官并不敢怠慢,县令亲自出城相迎,并且邀众人进城用饭。

    话说谢二剑等人在昨日傍晚抵达东台县,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立即便马不停蹄地沿运河追踪倭贼,路上只歇息了两个时辰,正是人困马乏。所以谢二剑也没拒绝,率着一百弟兄进城用饭歇息,而马匹也自有下面的人喂食料理。

    “谢将军,你们来迟一步了,倭贼昨晚便抵达此,今晨在城外的村庄大肆劫掠,为害甚众,约莫一个时辰前便离开了。”如皋县令痛心疾首地告诉谢二剑。

    谢二剑不由心中冷笑,果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倭贼逃跑途中竟然还四处劫掠,敢情当我大明的军队都是废物耶,真特么的不知死活。

    约莫半个时辰后,五百营一百弟兄酒足饭饱,立即上马出城,沿运河继续追击倭贼。

    如皋县令站在城头上,目送着谢二剑等人绝尘而去,不由暗暗感叹:“不愧是京营精锐,先不说战力如何,光是这份胆气便不是地方卫所军可比的,区区一百人就敢追击数百凶残的倭贼,但愿不是银样蜡枪头,白白浪费本县一顿酒饭。”

    驾……

    谢二剑策马飞驰,嘴唇抿成一条冷酷的线,此时的他就好像独臂县令朱纨一样,胸腹间憋着一股急待发泄的怒火。

    众人一口气追出了七八十里,正当谢二剑有些焦躁时,派出去打前站的一名斥侯总算返回了,兴奋地禀报道:“谢老大,前方十里发现倭贼的船队,两名弟兄还在前面盯着。”

    谢二剑眼中寒芒一闪而过,果断地喝道:“换马!”说完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旁边伴跑的空马上。

    这时,其他五百营悍卒也纷纷在奔驰中换马,动作干净利索,这种本事可不是普通军卒能办到的,必须经过长时间的训练才行,五百营这些悍卒也是去年苦练了一年才如此熟练。

    驾……

    两百匹战马放开四蹄疾驰,运河边上的春草被马蹄践踏得四分五裂,蹄声轰隆,如有实质的杀气惊得附近的鸟雀振翅高飞。

    约莫十分钟后,一支船队终于出现在视线内,这支船队由数十大小船只组成,每艏船上都载有数人或十数人不等,而且这些家伙衣着杂乱,均携带有武器,赫然正是袭击东台县那伙倭贼。

    此时,船上的倭贼显然也发现了谢二剑等人,本来嘈杂的人声顿时安静下来,众贼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惊疑不定地往岸上望去。

    二狗子是陈东的头号心腹,在陈思盼挂了后,陈东已经是东沙岛群盗的大当家,而二狗子的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水高。

    此时,二狗子那货扒光了一名被掳来的村姑,正准备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村姑压在舱板上施暴,四周却突然安静下来。二狗子察觉不对劲,于是松开那名挣扎哭喊的村姑,站直身往岸上望去,顿时面色一变道:“我草,哪里来的一支骑兵?”

    砰……

    二狗子话音刚下,岸上传来一声枪响,这货的太阳穴位置随即溅起一朵血花,然后仰面翻倒在船板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正应了那句人死鸟朝天。

    岸上,谢二剑把还冒着烟的燧发枪挂在得胜勾上,反手便取下了背着的二石弓。一百名悍卒纷纷勒定马,举起燧发枪瞄准船上的贼人勾动了板机,爆豆般的枪声随即响起……

    这条运河本来就不算宽,即使此时倭贼的船行驶在河中心,但依旧在燧发枪的七十米有效射程之内。

    砰砰砰……

    铅弹像雨点般往贼船上顷泻,瞬时便有十几名贼人中弹受伤,秩序随即大乱,有几艏小船还失去平稳翻了,掉进水里的贼人鬼哭狼嚎地往对岸游去。

    “发生什么事?”正在其中一艏大船船舱中商议的五名贼首急忙跑了出来询问。

    当看到岸上的情形,普净和尚不由面色急变,脱口道:“不好,是五百营追来了。”

    织信美子死死地盯着马背上的谢二剑,咬牙切齿地道:“此人叫谢二剑。”说完立即弯弓,嘣的一箭便朝谢二剑射去。

    谢二剑此时也看到了大船上的织信美子等人,顿时杀意大盛,手中的弓一挥便将织信美子射来的箭拨飞,随即连珠三箭还击。

    细川武殊轻咦了一声,倭刀快如电闪地连挥三下,将谢二剑射来的三箭尽数击落,问道:“美子小姐认得此人?”

    织信美子点头咬牙道:“此人是那个卑鄙钦差的麾下,武艺相当了得,当日我便是在此人手下失手被擒受辱的。”

    细川武殊目光一凝,傲然道:“对方才区区一百人,要不咱们靠岸击溃他们,在下也好斩下此人的头颅替美子小姐报仇雪耻。”

    织信美子摇头道:“不妥,这支明军火器厉害,战力也不是地方军可比的,不宜硬拼,咱们还是先避其锋芒吧。”

    船上的贼人慌乱过后开始举浆奋力划船,尽量往运河的另一则靠,如此一来,燧发枪造成的杀伤便大减。

    谢二剑率人沿河边追击了数里地,结果被一条五六米宽的小河沟断了去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十艏贼船远去。

    织信美子站在船上挑衅地扬了扬手中的倭刀,谢二剑不由气炸,却又无何奈何。

第602章 新贵组合

    细雨连绵了数日,暮春三月之末的京城湿漉漉的,轻寒恻恻,细风剪剪。三月二十日,从通州进京的驰道上,两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冒着细雨不紧不慢地行驶着,车内隐约传出棋子落盘的声响,以及谈笑声。

    此时,马车终于驶到广渠门外的进城直道上,赶车的马夫提道:“两位老爷,快要进城了。”

    马车的门帘随即掀起,露出两名正在车厢内盘腿对栾的中年文士,其中一人赫然正是南京刑部主事张璁,而另一人则是桂萼,官职亦是南京刑部主事。

    桂萼表字子实,正德六年的进士,年纪却是跟张璁差不多,四十来岁的样子,与张璁方正厚实的脸形不同,桂萼的脸瘦长而下巴尖,双眼亦混浊无光,估计是身体健康壮况不佳。

    张璁看着眼前高大的城门,心情说不出的轻快,脱口道:“转瞬两年矣!”

    桂萼哈哈笑道:“两年矣,前度张郎今又来!”

    张璁亦是畅快一笑,正德十六年,他这个观政进士上了一本《大礼疏》,掀起了“大礼议”之争的序幕,搞得满城风雨,自此,默默无问的张生声名鹊起。

    尽管最后被首辅杨廷和打压,扔到了南京刑部坐冷板凳,但张璁却半点也不沮丧,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在小皇帝心中留下了印象,所以便心安理得地到了南京赴任,默默等候,等候小皇帝起用自己之日。

    张璁很有信心,一旦小皇帝坐稳了皇位,很快就会起用自己,果不其然,只是短短两年不到,小皇帝便下旨召他回京任职了。

    当然,张璁之所以能这么快被调回,自然也有徐晋暗中使力的功劳,要不是徐晋想借其手对付杨廷和一党,按照真实的历史走势,张璁要崛起还得再等一两年吧。

    桂萼毫无疑问也是个政治投机者,当张璁来到南京刑部任职,这两名投机者很自然便凑在了一起,现在,这对嘉靖朝初年的无敌组合,终于提前回到了京城,毫无疑问,“大礼议”的第二回合大战马上就要上演了。

    张璁刚刚放下车帘,一名撑着油纸伞的官员快步行了过来,朗声问道:“敢问车上可是桂子实和张秉用?”

    张璁忙将车帘再次掀起,喜道:“原来是渭先兄啊!”

    来人正是户部主事霍韬,徐晋在户部的直系下属,这家伙也是投机派的代表人物,当初正是他把张璁和桂萼的奏本递给徐晋“斧正”的。

    霍韬呵呵笑道:“秉用兄,子实兄,霍某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们给盼来了。”

    霍韬这话倒是说得“情真意切”,这也难怪,自从徐晋被调出京办差后,霍韬这个重新挑起“大礼议”之争的始作甬者便成了杨党的眼中钉,弹劾他的折子接连不断,礼部尚书毛澄还当面训斥他,吓得他是寝食难安,要不是小皇帝压下了所有弹劾的奏本,他霍韬恐怕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所以,霍韬日夜都在盼着张璁和桂萼回京,这样至少可以分担一下杨党攻击的火力,现在张桂两人终于抵京了,找到组织的霍主事差点“喜极而泣”。

    张璁和桂萼下了马车,后者笑吟吟地打趣道:“这段日子,渭先兄估计是难捱了吧。”

    霍韬苦笑道:“可不是,你们有所不知,皇上那弹劾在下的奏本估计都能一箩筐啦。”

    张璁和桂萼相视一笑,皇上如此保霍韬,看来确是铁了心要尊生父为皇考,既然如此,何愁大事不成?

    张璁笑道:“渭先兄先别忙着诉苦,咱们找个地方坐落再细谈。”

    霍韬一抚掌道:“正该如此,我已在前面的杏春酒楼订了酒席为两位接风洗尘,走,秉用兄、子实兄请随我来。”

    三人重新上了马车进城,约莫两盏茶的功夫便来到杏春酒楼下,三人进了酒楼直登二楼雅间,然而门一开,张璁和桂萼却愕住了。

    原来雅间中还坐着一个人,此人衣着华贵,一双三角眼好整以暇地望过来。霍韬连忙介绍道:“秉用兄,子实兄,这位乃武定伯郭勋郭伯爷。”

    张璁心里咯噔一下,这位郭勋可是跟徐晋有仇的,就连他侯爷的爵位也是因为徐晋被降了级,霍韬怎的这么糊涂,竟跟这家伙掺和到一块了。

    “下官见过郭伯爷!”张璁和桂萼两人不动声息的施礼。

    郭勋竟然站起来还礼,微笑道:“张主事、季主事不必多礼,坐吧!”

    众众围席落座,霍韬愤然地道:“如今朝中杨党一家独大,假借汉代定陶汉和宋代濮王之先列,强迫皇上入继孝宗一脉,以伯父为皇考,实在有违人伦。幸得武定伯深明大义,与杨党据理力争,我等才不至于孤掌难鸣。”

    张璁和桂萼不禁恍然大悟,原来这郭勋是同道中人啊,那便好办了。

    话说郭勋这货以前跟徐晋对着干,结果处处挨揍,不仅儿子郭守乾被打断腿,连他自己也被皇上降了一级爵位,最后家族吞占的田地也没能保住。

    连备受到沉重的打击,郭勋这货竟然开窍了,明白想要荣华富贵,必须抱紧新君的大腿,所以当霍韬重新挑起“大礼仪”之争后,这货马上跳出来上疏支持霍韬,并且劝服其他勋贵也出面支持。

    正是因为有勋贵们的支持,小皇帝朱厚才顶住了杨廷和等朝臣的压力,硬是下旨把张璁和桂萼两人从金陵召回京任职。

    酒过三巡,菜上五味,气氛很快就变得热络起来,四人席间谈笑风生。

    政治便是如此,只要政见利益相合,敌人也会成为盟友,反之,朋友也会成为敌人。正所谓一鸡死一鸡鸣,党同伐异永远是政争的主旋律。

    这一席接风宴吃了近个时辰才散,酒后的张璁满脸红光,精神奕奕地看着车窗外的蒙蒙小雨,捋须吟道:“天阶小雨润如酥。这春雨呀,下个不停,今年应该会有个好收成了。”

第603章 帝王手段

    绵绵春雨还在沙沙地下着,一身公子哥儿打扮的嘉靖帝朱厚回到了乾清宫养心殿,一边在内侍的服侍下更换衣服,一边乐不可滋地道:“朕这小外甥是越长越可爱了,哈哈,若是让徐晋知道他儿子先会叫舅,而不是叫爹,不知会作何反应?”

    御用监太监黄锦谄笑道:“估计靖安伯会揍他儿子的小屁股。”

    朱厚眉毛一扬道:“朕的外甥他敢揍!”

    陆炳嘿笑道:“老子打儿子天道地义,皇上也管不着。”

    朱厚哈哈笑道:“说的也是!”

    话说朱厚这小子今日下了午朝后便溜出宫,去了靖安伯府探望谢小婉和小外甥徐康。前不久徐康满周岁了,由于营养充足的缘故,已经能够勉强站立了,而且开始牙牙学语。

    朱厚这小子用一只蹴反复地逗徐康喊他舅舅,结果小家伙竟然真的把“舅”字喊出来了,估计这小家伙自己都觉得新奇,所以口头锣鼓般喊了一下午的“舅”,可把朱厚这小子乐颠坏了,立即赏赐了一大堆东西。

    朱厚换上了家居便服,休息了一会便御案前坐下准备批阅奏本,忽然醒起一件事,便问道:“炳,张璁和桂萼还没到京?”

    话说黄锦和陆炳自小便是朱厚的玩伴,区别在于黄锦乃缺少零件的伴读太监,而陆炳却是零件齐全的跟班,如今两人都成了小皇帝身边的心腹红人。

    自从上前出使山西赈灾归来后,黄锦被升为了御用监太监,而陆炳前不久也被封为锦衣卫百户,整日跟在朱厚身边侍候。

    “回皇上,张璁和桂萼二人今日上午入京,下午就到吏部报到了。”陆炳机灵地答道。

    话说陆炳的年纪比朱厚还要小些,不过这小子生得高大,两条腿特别长,脸膛火红,走起路来像只火烈鸟似的,年纪轻轻便颇有点武将的气势。

    朱厚闻言欣喜地点了点头,他之所以拼命都要给父亲争个皇帝的名份,一来确是因为对父亲朱感情极深,二来亦是想树立自己一脉的皇家正统。而张璁是第一个上疏支持他的臣子,所以尽管当初张璁只是个新科进士,仍然在他的心目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如今朱厚已经登基两年,帝位已经基本稳固了,除非杨廷和敢造反,否则没人能动得了他,所以这小子便底气十足地把张璁调了回京,铁了心跟杨廷和对着干了。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大礼议”之争看似是议礼,但本质却是嘉靖帝的皇权与杨廷和的相权之争,朱厚要想完全掌权,那就必须摆脱杨廷和这个有“立君”之功的首辅。这显然是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

    朱厚正心情愉快地批阅着奏本,这时司礼监秉笔太监毕云走了进来,怀中还抱着一大沓奏本,跪倒在御案前尖声道:“老奴给皇上请安。”

    朱厚抬起头,看到毕云抱着的那大沓奏本,不由苦眉道:“起来吧,搁这儿!”

    毕云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奏本搁在御案的右侧,然后分成两沓,一边说明道:“皇上,这些是通政使司今日送来的奏本,这些则是内阁封还的奏本。”

    朱厚随手拿起一份内阁封还的奏本打开一看,顿时怒道:“岂有些理,杨廷和凭什么驳回朕这份旨意。”

    朱厚此刻拿着的正是徐晋的奏本。

    话说三月初十那天,徐晋上了两本奏本,一本是替五百营表功的奏本,一本是请求铸造第二批燧发枪,以及扩充五百营的折子。

    五百营在东台县剿灭了近千倭贼,还斩获价值近七十万两银子的财货,而且还“勒索”了倭人百万两银子,朱厚这小子自然龙颜大悦,恨不得亲自跑到江南跟徐晋搭伙打海盗倭寇,所以,朱厚朱笔一挥便爽快地批准了徐晋的请求,还令内阁拟旨赏赐五百营。

    然而,以杨廷和为首的内阁虽然同意赏赐五百营众兵将,也同意了铸造第二批燧发枪,但却反对五百营扩营,所以把小皇帝批复的奏本给封还了。

    很明显,杨廷和不希望看到徐晋的兵权继续增强,所以驳回了小皇帝朱厚的旨意。

    “皇上请息怒,杨阁老驳回皇上的旨意也不是第一回了,先喝杯茶消消气儿。”黄锦连忙给朱厚斟了杯茶。

    黄锦这货不知是嘴笨,还是故意的,这句话无疑等于火上浇油。朱厚听了后果然越想越气,杨廷和不过是自己的臣子,却偏偏屡次封驳自己的旨意,如此嚣张不过是仗着扶朕登基的功劳罢了,岂有此理,朕要罢了他!

    毕云瞪了黄锦一眼,小心翼翼地道:“皇上,杨阁老为官清正,在任上兢兢业业,国事打理得井井有条,虽有瑕疵,却瑕不掩瑜,他既然暂时不同意五百营扩营,应该亦是有其道理的。”

    朱厚面色一沉道:“他有道理,那就是说朕不讲理喽?你这老货胳膊往外拐,是不是收了不少好处?”

    毕云吓得扑通地跪倒在地上,战战兢兢地道:“老奴不敢,老奴对皇上忠心耿耿,这些都是肺腑之言,天地可鉴。皇上若是不信,老奴这便辞去司礼监一职。”

    朱厚面色稍缓,冷道:“起来吧,朕还没昏庸到分不清好坏的地步,杨廷和确是个能吏,这绝对不可否认,朕只是气不过而已。”

    毕云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倒是不敢再多言了。黄锦吃了朱厚一记冷眼,亦是吓得急忙低下头。

    话说上一任正德皇帝宠信太监,以至于太监灾乱朝政,朱厚吸取了教训,对内官的管束极严,绝对不允许干政,就连派出到各地的镇守太监都被他撤掉了。

    纵观明朝历任皇帝,除了开国皇帝朱元璋,太监在嘉靖朝是最不得势的,能数得出名字来的太监都少之又少,就更别说像刘瑾魏忠贤这样的权阉了。所以在嘉靖帝眼中,太监的定义就是家奴!

    朱厚这小子无疑是极为聪明的,刚才在气头上受了黄锦的挑拨,此时很快就回过味来,喊道:“来人,把这叼货拖下去杖三下!”

    立即便有侍进来把黄锦拖下去杖了三下,痛得这货鬼哭狼嚎。

    话说黄锦这货只是中人之姿,之所以突然发奇想地来一句,纯粹是出于个人感情,他不爽杨廷和,所以就想顺着皇上的情绪阴他一下,并没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朱厚揍完不守规矩的黄锦,稍一思索便道:“毕公公,传朕口谕,朕要任张璁为户科给事中,桂萼为刑科给事中,令内阁商议此事。”

    毕云心中一凛,恭敬地道:“是!”

    “去吧!”朱厚挥了挥手道。

    毕太监低着首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养心殿,这才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心中不由暗暗感慨,皇上真的成长得很快,已经初谙帝皇心术了。

    朱厚没有继续在五百营扩营这件事上和杨廷和杠,而是转而要把张璁和桂萼塞到六科去,这招围魏救赵用得实在是高。

    要知道六科给事中虽然只有七品,比主事一职还要低一品,但是这位置极为重要,可以封驳注销内阁和六部的文件,以小制大,可谓是扼住了内阁的咽喉。

    而且,六科给事中还有权参加常朝,所以说,杨廷和若想阻止张璁和桂萼任职六科,那就必须做出让步,同意五百营扩营。

    这种手段,即使是毕云这经验丰富的老太监都不由佩服,佩服的同时又暗暗心惊,但愿皇上日后是个明君吧,否则大明社稷祸福难料哇。

第604章 大肆搜杀

    如皋县与通州(南通)相隔一百五十余里,南北接壤,有运河相连通,而通州的城邑就座落在长江边上,顺江而下,过了崇明岛便是茫茫东海了,至于后世的如东县,如今还浸在水底下呢。

    白河镇是通州辖下的小镇,乃如皋县到通州的必经水路节点,此处设有巡检司,名曰白河镇巡检司。

    三月二十五日,天空下着蒙蒙细雨,午后,雨反而越下越大,变成了淅淅沥沥的中雨,徐晋是冒着雨走进白河镇巡检司的,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哗啦啦地往下淌着水。

    徐晋取下头上的斗笠,粗心的亲兵这才醒起,连忙替他脱下蓑衣放到檐阶外面,正围在桌旁观看地图的王林儿、谢二剑、赵大头等人急忙迎上前行礼。

    徐晋随意地摆了摆手,取出一块手帕擦干净头脸上的水迹,然后径直走到桌子旁,问道:“情况如何?可发现了倭贼的踪迹?”

    王林儿摇了摇头道:“已经三天没动静了,这伙倭贼估计是寻了一处无人烟的方躲藏起来了。”

    “他娘的,这帮龟蛋还真能藏。”赵大头骂骂咧咧地道。

    话说三月十八日下午,谢二剑率先追上了倭贼的船队,击死击伤十数人,但随后却被一条河沟阻断了去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倭贼的船队逃离。

    当谢二剑率领众弟兄绕过河沟,沿运河继续追踪时却失去了倭贼船队的踪影,对方估计是故意驶入某条河涌岔道躲藏起来了,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

    谢二剑又沿途折返搜索,最终还是无果,将近天黑时,王林儿和赵大头率人赶到了,他们是乘船走的水路。

    谢二剑和王林儿两人一商量,最后决定兵分三路,谢二剑骑马由陆路先行赶到白河镇巡检司,封锁前往通州的水路,而王林儿和赵大头则率船队,沿运河逐一搜索那些河涌岔道。

    这种方法虽然笨,但显然是行之有效的,三月二十日,王林儿所率的船队与倭贼船队在一条小河涌上相遇了,双方激战了一场,彼此互有死伤,最后倭贼点燃了数艏船截断河道,然后逃之夭夭。

    三月二十二日,倭贼劫掠了沿河一个小村庄,赵大头率人赶到时,倭贼已经遁逃了,最后扑了个空,恨得赵大头咬牙切齿。

    自三月二十二日起,直到现在,王林儿等人足足三天没发现倭贼的踪迹了,显然,倭贼在劫掠了村子后获得了不少的补给,此刻已经躲藏起来。

    徐晋目光敏锐地盯着桌上的地图,诸将也纷纷围了上来,谢二剑指着地图上一处道:“倭贼二十二日那天便是抢掠了这处村庄,名字叫下河村。”

    徐晋点了点头,以下河村为中心,用炭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圆,胸有成竹地道:“倭贼不会跑得太远,等雨停以后,搜索下河村方圆二十里的范围,留意容易藏人的山林和草荡,嗯,重点是河边的草荡。本官以为倭贼不会放弃船只,他们的船只极有可能就隐藏在河边某处草荡中,只要找到了船只便好办!”

    戚景通皱眉道:“大人,如果倭贼由某条小河进了长江,又或者逃往海边了呢?”

    徐晋果断地摇头道:“这两条都基本不可能。”

    “大人为何如此肯定?”

    徐晋从容自若地道:“倭贼如果要出海,直接在东台县就可以了,何必往通州这边跑,无非是想抢夺海船罢了,这附近哪里有海船?”

    王林儿眼前一亮道:“金陵造船局肯定是有海船的,崇明沙千户所亦有,通州海门县码头估计也有吧,所以,倭贼要夺得海船首先得入长江,而金陵造船局在上游,而且金陵有十数万守军,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这两百倭贼淹死了。

    所以倭贼断然不可能逆流而上,跑到金陵去送死,他们十有**会顺长江而下,跑到海门县码头,又或者崇明沙千户所抢夺海船,其中海门县码头的可能最大。”

    徐晋点道:“正是如此。”

    赵大头挠了挠头道:“好吧,这样看来倭贼必然是要入长江了,可是大人,刚才您为何说倭贼基本不可能从某条小河流驶入长江呢?”

    徐晋反问道:“大头,假如有一条你根本不认识的道路,按照方位估计,有可能到达目的,你会不会走?”

    “如果实在没办法,标下会走!”

    “那如果这条路九曲十八弯,你走了几天都没到达目的地,而且这条路的走向已经偏离了目的所在的方位,你还会不会继续走下去?”

    赵大头白眼一翻道:“肯定不走呼,标下会选择调头返回,白痴才会浪费时间继续走下去。”

    徐晋微笑道:“所以嘛,运河是进入长江最快最短的途径,倭贼在不熟识河道的情况下,最终还是会选择走运河的。”

    “那如果倭贼中有人熟识河道呢?”小舅子谢三枪抬杠道。

    徐晋摊手道:“那就只能封锁长江了,不过,这一带的水系如此发达,河流众多,即使是本地人估计也不可能摸得清每条河的走向,更何况这些倭贼。”

    谢二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是鄱阳湖边长大的渔民,亦不敢说熟悉鄱阳湖周边的所有河流。

    徐晋定下了围剿倭贼的大方针,接下来众人又商讨了具体的方向,然后分派各自的任务。

    一切商议定当,徐晋便立即写了数份公文,盖上钦差印信,然后派人分别送往海门县、崇明沙千户所、还有苏州府,令海门县加强戒备转移海船,令崇明沙千户所派兵封锁通州河口,令苏州卫和镇海卫封锁长江口。

    如此一来,便等于关上口袋瓮中捉鳖了,除非倭贼弃船走陆路,否则插翅难逃。

    三月二十七日,恼人的雨水终于停了,徐晋亲自坐镇白河镇巡检司,王林儿、戚景通、谢二剑兵分三路出击,对下河村方圆二十里的范围展开地毯式的搜索。

第605章 一只王八

    正所谓水丰草茂。水份充沛的地方必然草木茂盛,通州(南通)便是这样一个地方,河网密布的冲积平原上随处可见大片大片的草荡,各种水草芦苇能长到近丈高,为野鸟飞禽提供了食物丰富的栖息场所,同时也是江洋大盗隐身藏匿的好去处。

    清晨的草荡十分安静,昨日雨水刚停,所有的芦苇都是湿漉漉的,长长的叶子带着锯齿般的毛刺,一不留神便能把皮肤割破。

    哗啦哗啦……

    船桨划动时发出轻微的水响,一支船队静静地在芦苇丛中穿行着,船上的五百营悍卒手持燧发枪,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茂密的芦苇,新兵则负责撑船。

    这是一支两百人的队伍,由一百名配备了燧发枪的老兵和一百名新兵组成,带队者是谢二剑,这次,谢三枪这小子也跟来了,就坐在最后一条船的船头上,一双机灵的虎目骨碌碌地四处张望。

    这里的地形环境跟鄱阳湖水系相似,谢三枪这小子来到这里简直是如鱼得水,此时小渔船的舱内已经扔了两只草鸡、一只绿毛乌龟,还有两条黑背大草鱼,均是路上顺手抓的。

    咕咕……

    一只色彩斑阑的雉鸡受惊后,突然从草窝中蹿出,扑楞楞地飞上了一株高大的芦苇上,探头探脑地审视这支闯入它领地的不速之客。

    只听得啪的一声,这只漂亮的雉鸡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便被一块破空而来的石子击中了脑袋,当场便栽了下来,一头便扎入了芦苇根下的污泥中。

    “三枪兄弟这手弹弓了不得。”负责摇桨的新兵由衷地赞叹道,一边把小船划过去。

    谢三枪得意洋洋地收起弹弓,探手把那只脑袋插入污泥的雉鸡提起来扔到船舱里,正在此时,一只绿背王八飞快地游过,划动四肢沉入水底。

    谢三枪这小子赶忙一头扎入水里追那只王八,谢二剑见状不由脸都黑了,一声不吭,拿起船桨便将小船撑过去,其他军卒都神色戏谑地看过来,准备看一出“兄弟相残”的好戏。

    谢三枪这小子一路上打鸟、摸鱼、射鸡,现在还下水捉王八,敢情这次跟来就是为了打野味,太过份了,活该被老大揍。

    “哇哈哈,抓到了……靠!”谢三枪从水底下哗啦地冒出来,双手举起一只四脚朝天的绿皮王八得意地大笑,结果一只船桨劈头盖脑地拍了下来。

    谢三枪和手中的王八神同步般把脑袋一缩,迅速沉入水中。

    嘭……

    船桨威猛地拍在水面上,瞬时水花飞溅,水花落尽,谢三枪这小子在半米外的水底下再次钻出来,手里还抓住那只王八不放。

    谢二剑又是一船桨拍下去,谢三枪再次往水底下一缩,嘭嘭嘭……哥俩就好像玩打地鼠游戏似的,把一众军卒都看得眼花缭乱。

    嘭……

    谢三枪终于躲避不及挨了一桨,沉入水中很久都没见冒头了,一众军卒都眼光光地望着水面,心中暗忖:“这小子不会是被拍死了吧,这下坏了。”

    足足过了五分钟,水面还是没有动静,一名军卒忍不住艰涩道:“谢老大,要不属下下去捞一捞?”

    “不必了!”谢二枪淡道,刚才那一桨看似威猛,但他还是预留了分寸的,只是想给三枪这小子一个教训,理应不会把人打晕,更何况这小子鬼精着,把王八顶在头顶上。

    又过了片刻,谢三枪还是没出水,这时谢二剑都有点不淡定了,即使是他在水里也只能勉强憋气这么久。

    正当谢二剑准备跃入水中时,水面突然咕咕咕噜地冒出大量气泡,一颗脑袋在船边哗啦地冒了出来,赫然正是谢三枪那小子。

    谢二剑气不打一处,很想再拍他一桨,但见到弟弟憋得脸色发紫,张大嘴呼哧呼哧地急喘,还是忍住了,一弯腰便把这小子提了上船,死狗般扔到船舱中。

    谢三枪这小子手里居然还抓着那只绿皮王八,不过那只王八四足软趴趴的,脖子都往下坠了,估计已经挂掉了,不知是被谢三枪掐死的,还是谢二剑刚才那一桨拍死的。

    谢二剑黑着脸道:“憋啊,怎么不继续憋,不是很能憋吗?”

    谢三枪这时已经顺过气来,笑嘻嘻地道:“不憋了,再憋就成王八啦,大家亲兄弟,血脉相连,怎么好意思连累二哥你也成王八。”

    一众大头兵不由哄堂大笑,谢二剑平时总是一副赖洋洋,对什么都毫不在乎的吊样,偏偏却拿自己这个弟弟没办法,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黑脸道:“行了,这船给你,爱抓鱼就抓鱼,爱捉王八就捉王八,捉够了自己回去找你姐夫,别在这里碍眼,你大爷的!”

    谢二剑说完纵身跃到旁边另一艏渔船上,谢三枪眼珠一转,笑嘿嘿地道:“二哥,你真的要赶我回去啊?”

    谢二剑没再鸟谢三枪,挥手示意船队继续前进搜索,一名军卒嘿笑道:“三枪兄弟,多抓点王八雉鸡什么的,熬好汤等弟兄们回来庆功,到时哥送你一把倭刀显摆显摆。”

    谢三枪撇嘴道:“切,没有小爷你们能找到倭贼,作梦吧,嘿嘿,你们知道小爷刚才在水底下摸到啥了?”

    谢二剑不由心中一动,连忙打手势示意船队停下,然后一头扎入水中,过了好几分钟才出水,麻利地翻上船来。

    谢三枪得意洋洋地道:“咋的,谢佥事,小爷这次立了大功吧!”

    谢二剑神色怪怪的,点点头道:“这次还真让你小子立功了。”

    “谢老大,这水底下到底有什么玩意?”一名军卒忍不住问。

    谢二剑低声道:“船,水下的淤泥里埋了七八艏船,这附近的估计还埋有更多。”

    军卒不由低声骂道:“直娘贼,这些倭贼还真他妈的狡猾,敢情把船都沉到水下了,要不是三枪下河抓王八,鬼才发现得了啊!”

    谢二剑竖起拇指轻嘘了一声,轻身一跃,跃上一艏渔船的船蓬上,越过高高的芦苇环视四面八方,目光很快就锁定了草荡北面一座小山坡。

    “走,继续往前!”谢二剑从船蓬上跃下来,果断地吩咐道。

    于是乎船队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行驶,此时,那座小山坡上,正有两人往下方的草荡鬼鬼祟祟地张望,见到船队驶出了草荡离去,不由暗松了口气。

第606章 守株待兔VS请君入瓮

    这座山坡不是很高,估计也就十来米的样子,不过杂木丛生,荆棘遍地,怪藤攀援。

    此时,接近山坡顶部的茂密树丛后,两名脏兮兮的汉子正坐在铺了干草的地上低声说话,而不远处躺着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嘴唇乌青,大睁着的双目犹有泪迹,不过,已然没了气息。

    只听得其中一个汉子低声埋怨道:“黑牙,入你娘的,老子早让你别整那么猛,这不,把人给弄死了,接下来怎么打发时间?”

    另一名汉子白眼一翻道:“老子咋知这妞儿那么不经折腾,老子都还没快活出来呢,就没了,真特么的扫兴。”

    “谁让你丫的捂人家嘴巴,你是没快活出来,老子是连爽都没能爽上一下,入你娘的。”

    “不捂嘴巴这妞喊起来被官兵听见咋办?得了,三愣子,要不然趁着还有点热乎,你将就着爽一下吧。”黑牙说完嘿嘿地邪笑起来。

    三愣子打了寒颤道:“黑牙,去你大爷的,尸体你也搞,太没人性了吧,小心厉鬼索命。”

    黑牙撇嘴道:“怕个屁,她做人时被老子搞,做了鬼还能怎么着老子?这人越凶恶越有煞气,连鬼都近不了身。嘿,你不敢弄,老子弄给你瞧瞧。”

    黑牙说完真的站起来往那具女尸行去,一边行还一边解腰带。三愣子不由恶汗道:“黑牙,你大爷的,玩真的啊,别那么恶心好吗!”

    黑牙行到那具女尸旁突然不动了,目露惊恐,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不动。

    三愣子暗暗奇怪,连叫了两声,黑牙却没有回应,喉咙还发出咯咯的古怪声响。三愣子顿时意识到不对劲了,执着单刀缓缓地站起来,警惕地问:“黑牙,咋了?你丫的不会真是撞见鬼了吧。”

    这时黑牙缓缓地向后栽下来,仰面跌倒,发出扑通声响,其喉咙部位赫然多了一个血窟窿,鲜血正在汩汩地淌出来。

    黑牙倒下时,谢二剑的身形也露了出来,剑尖上还滴着血。三愣子大吃一惊,猛地举起手中的单刀拉开防御架势。

    这时,谢二剑身后的树丛中悉悉索索地走出来两名少年,一个是虎头虎脑的谢三枪,另一个却是一名五百营的新兵,同样长得虎头虎脑。

    这名新兵约莫十六七岁,身材并不高大,但十分壮实,皮肤黑黝黝的,看上去一脸的憨厚,但是铜铃般的双眼却偶尔闪过一丝狡黠,这小子显然不像表面那样憨厚。

    这名新兵叫皮十一,谢二剑觉得这小子是个当斥侯的好苗子,所以便有意带在身边培养。

    三愣子举着单刀,面如死灰,他和黑牙都是陈东手下的海盗,被留在这儿看守藏在草荡中的船只。刚才看到搜索草荡的官兵离开了,三愣子还暗叫侥幸来着,没想到一转眼,官兵竟然摸到眼皮底下了。

    三愣子的身手一般,不过眼力却是不弱,一眼便瞧出眼前这个明军军官很厉害,自己根本不可能是对手,更何况对方还有两名帮手。

    “其他贼子哪去了?”谢二剑冷冷地问。

    三愣子咬了咬牙,挥刀向谢二剑劈去。谢二剑侧身闪过,一剑便抽在三愣子的脸颊上,用的是剑面,后者当场被抽得踉跄几步,吐出一嘴的碎牙。

    “嘿!”三愣子神色狰狞地再次挥刀扑上,不过这次的目标却是谢三枪,结果同样劈了个空,还被谢三枪一脚踹翻在地,形容狼狈不堪,看样子已经小腿骨折了,可见谢三枪这脚的力度不轻。

    谢三枪双手抱胸,神色戏谑地道:“你这是老太婆吃子拣软的捏啊,可惜你选错人了。”

    谢二剑把剑归鞘,抱在胸前淡道:“皮十一!”

    皮十一拔出腰刀便向贼人行去,看得出这小子十分紧张,握刀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谢二剑不禁皱了皱眉,这些地方卫所的种地兵平时疏于训练,再加上缺乏胆气,战斗力弱是必然的,战斗技巧不行可以通过训练来提高,但是胆气缺失,那就彻底废了。

    所以谢二剑和戚景通在扬州卫中挑人时,都尽量选年轻的,平均年龄都在二十岁以下,毕竟年轻人的棱角还没磨平,可朔性更强,几场真刀真枪的战斗便能把胆气提上来,有了胆气的兵才算合格的兵,就好比刀剑,只有开了锋才能伤人。

    这时让皮十一出手便是让他沾血,激发他的血勇之气,若是这小子连个断了腿的毛贼都杀不了,谢二剑回头便把他扔回扬州卫了,五百营不要孬种。

    还好,皮十一总算没有让谢二剑失望,尽管狼狈地摔了几跤,最后还是把三愣子斩杀在刀下。

    谢二剑满意地拍了拍皮十一的肩头,道:“下盘功夫不行,回头跟三枪多练练,连站都站不稳,还上个屁阵,杀个屁敌。”

    皮十一的手还在抖着,第一次杀人的感受自然不会好,强忍着恶心点了点头。

    谢二剑行到那具女尸身体,把凌乱的衣衫整理好,然后搬到一处低洼处挖土掩埋了,至于两名贼子便让他们暴尸荒野了。

    “谢佥事,咱们为什么不抓住那贼子逼供,说不定能问出其他贼人的下落。”下山的路上,皮十一忍不住问。

    谢二剑淡道:“没有必要,咱们只要守株待兔就行了,倭贼迟早会回来取船的。”

    ……

    下河村的上游七八里地就是上河村,而上河村的北面有两座小山包,有小溪从两座山包间流出,形成一处葫芦形的小谷地,名曰葫芦咀。

    此时,上河村中正浓烟四处,哭喊尖叫声响作一片。葫芦嘴的山包上,织信美子坐在土梗上,用一块布细心地擦拭着燧发枪。

    大内宗设把倭刀柱在地上,看着远处上河村上空的浓烟,用倭语道:“美子小姐,你觉得明军会不会来?”

    织信美子自信地道:“只要明军看到,肯定会来,人家正四处搜索我们的。”

    大内宗设嘿笑道:“让明军嚣张了数日,也是时候给他们当头一棒了。”

    细川武殊笑道“美子小姐,汉人有句成语叫请君入瓮,咱们现在算不算请君入瓮?”

    作为这次计划的制订者,织信美子嘴角泛起一抹傲然的笑,淡道:“非也,我们现在是请君入葫芦!”

第607章 葫芦咀血战(两章合一)

    毫无疑问,王林儿、谢二剑、戚景通是徐晋手下的三员得力干将,且各具优点,王林儿胜在稳重练达,谢二剑灵活机变,而戚景通则勇毅果敢。这三人在一起时是个强大的组合,分散时亦能各自独当一面,而独当一面,正是一员将才所必备的基本素养。

    日渐正午,王林儿率着两百人,在连绵的阡陌间行进着,手下同样是一百名悍卒和一百名新兵的组合。

    暮春三月正是南方播种早稻的时节,苗圃里的秧苗已经长到数寸高,再过些时日估计就能分散插种到水田里了。

    由于前些日子,下河村被一伙倭贼洗劫了,所以附近村落的百姓都怕得不敢出门了,终日惶恐不安地躲在村子里面防御,眼下自然便没有农人在田里劳作了,很多还没翻整的水田里长满了杂草。

    “必须尽快把这伙倭贼消灭掉,否则附近百姓农时都得耽误了。”王林儿心里暗忖着,又抬头看了看日头的高度,估计已经接近午时了,便下令队伍原地休息吃干粮。

    鄢浪在田梗上坐下,一边啃着干巴巴的米饼,一边恶狠狠地骂道:“这帮倭贼真他娘的能躲,王老大,依属下看来,倭贼估计已经跑远了,咱们在下河村附近瞎转悠也是浪费时间啊。”

    王林儿摇头道:“近两百倭贼并不是少数目,即使是昼伏夜出,长距离移动起来,多少都会露出形迹,然而直到现在也没接到附近村镇的报告,可见这伙倭贼多半是在某处隐蔽起来了。大家耐心点,倭贼手里的粮食估计撑不了多久,等饿肚子了,肯定会找村庄下手劫掠的。”

    王林儿话音刚下,鄢浪那货突然像被火烧屁股般跳起来,指着远处发出呜呜的怪叫声,这货的嘴被米饼塞满了。

    王林儿蓦然转身望去,但见西北边数里许,在树木掩隐之后,有数股浓烟升腾而起,不由惊喜交杂,厉声喝道:“有情况,停止休息,马上出发。”

    两百军卒立即把手里的吃剩的米饼往嘴里一塞,撒开大步便往浓烟升起的方向跑去,一百名手持燧发枪的悍卒勇猛直前,在田梗上健步如飞。

    那一百名新兵紧跟在后面,既紧张又兴奋,一个面色胀红,毫无疑问,勇气是会传染的,若果没有五百营的一百悍卒在此,这一百新兵别说出击了,估计会掉头跑远一些。

    翻过两座丘陵,一座村庄便出现在眼底下,但见村中火光四起,鸡飞狗跳,村民哭喊着狼奔豕突,纷纷往村外的田野逃去。

    “畜牲!”王林儿牙缝里吐出两个字,右手一挥,喝道:“出击!”

    瞬时,一百悍卒以十人为一组,在小旗的率领下呈新月形向村子掩杀上去。

    这就是王林儿与戚景通领兵的区别了,如果是戚景通,此刻已经亲为锋矢冲杀上去了。

    砰……

    一名在田梗上追逐村妇的贼人被当胸一枪打得飙血,当场滚入水田中死翘翘了。

    砰砰砰……

    枪声此起彼伏,一百名悍卒势如破竹地杀到村子外面,跑得慢的贼子纷纷被射杀。紧跟在悍卒后面的一百新兵瞧得热血沸腾,这种秋风扫落叶般的战斗方式太炫酷,远远地一扣板机,砰的便干翻一个,砰的又干翻一个,怎一个“爽”字了得。

    尖锐的哨子声响起,正在村中抢掠放火的贼人们亡命地往村北面的葫芦咀方向逃去,有人背着抢来的铁锅、有人背着粮袋、有人抱着酒坛油罐,甚至还有扛着村妇少女。

    “杀啊!”那一百新兵显然被激发了勇气,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提刀追杀,毕竟每斩杀一个贼人都是军功啊。

    王林儿也不阻止,打顺风仗时让这些新兵上,正是锻练他们的好时机,五百营的悍卒显然也明白老大的意图,纷纷放慢脚步,把杀敌的机会留给新兵,同时也趁机重新填装弹药。

    那一百新兵追杀得凶,但斩获却是少得可怜,毕竟当种地兵当太久了,全部都是没经过真正战阵的新兵蛋,砍起人来拖泥带水,所以追杀到葫芦咀外时,这些新兵才砍死砍伤十名贼人不到,而且,自己还摔伤踩伤了数人,又被贼人反杀了一人。

    葫芦咀西侧的小山包上,织信美子趴在地梗后面,燧发枪的枪口对准明军杀来的方向,姣美的脸蛋上带着一丝得意之色,她的计划果然奏效了。

    不过,当织信美子看到乱哄哄地追杀在后的一百名新兵时,不由皱了皱眉,这些新兵使用的兵器都是明军的制式腰刀,显然不是五百营的精锐。

    大内宗设此刻便趴在织信美子左侧不远的地梗后,他所处的位置,只要稍抬头更能看到织信美子趴着时蜜桃般的翘、臀。

    大内宗设暗暗地咽了股口水,道:“美子小姐,是时候动手了。”

    织信美子果断地摇头:“再等一等。”

    细川武殊冷冷地瞥了大内宗设一眼,后者神色一凛,目光转向山包下。

    山包下,负责诱敌的是陈东手下的几十名海盗,此时已经跑进了葫芦咀两座山包之间的狭窄谷地,而一百新兵也紧跟着追杀进去。

    此时,王林儿也率着一众悍卒追到葫芦咀外面了,或许出于本身谨慎稳重的性格,一见到眼前这地形,王林儿便隐隐觉得不妥,但此时一百新兵已经追杀进谷了,只能催促队伍加快速度通过。

    在王林儿看来,这座小谷地一眼就能看穿,穿过也就几分钟,所以也没过份在意。

    山包上,织信美子终于看到使用燧发枪的明军精锐了,腮边不由露出一抹冷笑,不过让她有点失望的时,这支明军的将领并不是谢二剑,而是那个王林儿。

    话说,自从在东台县获得两支燧发枪后,织信美子便终日把玩,原理都基本搞懂的,唯一不足的是弹药不多,她舍不得真枪实弹地练习枪法。

    此时,织信美子把燧发枪的准星对准了王林儿,果断地扣动了板机,砰,铅弹呼啸而出,从王林儿身侧飞过,却击中了另一名五百营悍卒的手臂。

    这名悍卒痛苦地倒地惨叫,王林儿一惊,急忙往山包上望去,两支箭矢已经破空而来了。

    当当……

    王林儿眼疾手快地挥刀击落两支箭,大喝:“敌袭!”

    这地,两侧山包上埋伏的贼人纷纷现身,箭矢嗖嗖地攒射下来,立即有数名悍卒中箭倒地,不过五百营的悍卒们反应也是极快,立即蹲下,举枪对山包上的敌人进行还击。

    而此时,先前被追杀那股海盗也不逃了,掉头杀了回来,再加上两侧山包不时射来的冷箭,那一百新兵登时乱了方寸,急急往后退,如此一来,顿时冲乱了悍卒们的阵脚。

    王林儿又惊又怒,一边指挥还击,一边往谷外缓缓地退出去。

    之前便提到过,葫芦咀内有一条溪流流出,溯溪而上里许,但见溪流的开阔处筑起了一堵两米多高的堤坝,溪水已经满到坝面了,在低洼外俨然蓄起了一方小湖泊。

    织信美子自小便仰慕汉文化,精通汉语,且熟读兵书,这招“水淹七军”的杀招便是她在汉人的书上学到的,不过可惜的是,这条水溪的水量还是差了些,要不然王林儿今日就惨了。

    此刻看守着水坝的正是海盗头子陈东,还有一直蒙着脸的普净和尚。不过,此时普净和尚却和陈东起了内讧,陈东并不是普净和尚的对手,被打倒在堤坝下的溪流中。

    普净和尚用脚踩住陈东的胸口,把他踩入溪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

    普净和尚目光冰冷,弩箭抵着陈东的太阳穴,手指扣着手弩的机括,只要轻轻一按,利箭就能把陈东的脑袋射穿。

    “小海,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陈东面色惨白,两只三角眼充满哀求,而他手下几名心腹则手持武器围在四周,却又投鼠忌器不敢出手救人。

    普净和尚冷冷地道:“陈东,别以为老子不知道陈思盼是怎么死的,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话话陈东那天在东台县杀了大当家陈思盼,现在俨然成了东沙岛群盗的新老大,渐渐便不把普净和尚放在眼内了,对普净的命令阳奉阴违,于是今日矛盾便爆发了。

    “小海,大家一场兄弟,你就饶过我吧。”陈东哀求道。

    普净和尚脚上微微用力一踩,溪水面便浸上了陈东的嘴巴,冷道:“你问问鲨爷饶不饶不你?”

    陈东眼底终于露出了恐惧,连忙道:“小海……海哥,千万别告诉鲨爷,以后我都听您的,全部听您的。”

    普净和尚脚上力度稍松,目光淡淡地扫了陈东的几名心腹一眼,陈东立即喝道:“你们几个吃屎的,把兵器放下,快叫海哥。”

    陈东的几名心腹对视一眼,纷纷放下兵器退后两步,低下头恭敬地叫道:“海哥!”

    普净和尚其实并不真想杀了陈东,毕竟他的身份不宜暴露,而东沙岛群盗得有人率领,此时既然陈东服软了,他也收起了杀心,松开脚冷道:“且饶过你这次,以后还敢对老子阳奉阴违,仔细你的狗命。”

    陈东连忙表忠心道:“我以后都听海哥的,海哥让我向东绝不向西,让我撵狗绝不赶鸡。”

    这时,下游的方向传来砰砰嘭嘭的枪声,普净和尚一俯身把陈东从溪水中提起来扔到岸上,淡道:“五百营入套了,看来这倭女还真有两把刷子,毁堤!”

    陈东立即爬起来,十分积极地伙同几名心腹把堤坝推倒,随着轰隆一声,一股水龙向着下游扑去,下游的溪水急剧暴涨。

    此时,葫芦谷中,王林儿正指挥着队伍且战且退,洪水突如其来,由于葫芦谷狭窄,水流受地形阻挡,水位急剧上升,一下子就漫到膝盖以上,巨大的冲力还让不少军卒摔倒了,更是阵形大乱。

    王林儿大惊失色,幸好,上游储起的水量并不大,也就是十几秒钟,洪锋便完全过去了,水位迅速回落,不过即便如此,对五百营还是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不少悍卒的弹匣完全被浸湿了。

    “杀!”织信美子低喝一声,率人从山包上冲杀下来。

    “嘿咿!”那些倭国武士都赤着双足在泥水中纵跃如飞,势如群狼下山,长长的倭刀简直势不可挡,顷刻间血肉横飞,那些新兵被杀得心胆俱寒。

    王林儿腰刀一挥,大喝:“杀!”

    五百营的悍卒纷纷扔下燧发枪,拔出腰刀齐声呐喊,百战老兵的胆气可不是新兵可比的,即使身处逆境乃不惧死战。

    王林儿身先士卒,率着悍卒们迎向众贼,慌乱的新兵见状也安定下来,跟在悍卒身后向前冲。

    嘭……

    两股人马猛烈地撕杀到一处,断肢残臂,血肉横飞,溪水顷刻就被染红了。

    织信美子脸色冷沉,显然没想到这伙没有了火器优势的五百营精锐,战斗力还能如此强悍,她厉叱一声蹿到王林儿身前。

    汉人有句话叫“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所以织信美子打算先把这个明将斩杀了。

    当当当……

    王林儿连架了织信美子三刀,腰刀的刀口竟出现了三个豁口。

    倭国虽然缺少铁料,但是打造的倭刀却十分精良,刃口的包钢显然比明军的腰刀要强,倒不是说明朝的铸造工艺差,实在是明军的腰刀是批量生产的,而倭刀却是精心打制的,一把倭刀从头到尾得花两个月时间才能制成。

    所以,即便在日本,也不是所有人都用得起这种精良的倭刀,只有真正的武士才有资格拥有,而明军的腰刀是制式的,以降低部份质量为代价,换取大批量的生产。

    当……

    王林儿又架了织信美子一刀,刀尖竟被砍飞了,不由吃了一惊,就这样恍了恍神,肋则便挨了一脚,当场痛得摔在泥水中。

    织信美子一个箭步扑上,正要把王林儿结果掉,旁边的一名悍卒却悍不畏死地扑上来相救,织信美子只得转身应对……

    激战持续了约莫半小时,双方互有伤亡,不过五百营这方伤亡显然更大一些,其中一百新兵的伤亡最是惨重,已经减员近半了。

    王林儿满身鲜血和泥污,他的脚上挨了一下,鲜血把裤脚都染红了,要不是细川武殊这一刀刚好斩在三棱军刺的刺袋上,他的一条小腿就被卸下来了。

    眼看着王林儿就要丧生在细川武殊的刀下了,一名在山坡上警戒的倭国武士忽然叽哩呱啦地乱叫一通。

    织信美子一剑斩杀了一名悍卒,不甘地大喝:“撤!”说完转身飞快地跑了。

    一众倭贼也急急撤离,王林儿这时终于支持不住,跌倒在溪水中。

    约莫半分钟左右,戚景通便带人杀到了,一百持枪悍卒呼啸着穿行过葫芦咀,瞬时销烟四起,爆豆般的枪声此起彼伏。

    戚景通率着人追杀出数里地,射杀十数人,这才收兵返回葫芦咀。

    “王指挥,咋样,还能走吗?”戚景通大步行到王林儿跟前关心地问。

    此时王林儿的腿已经包扎好了,苦笑道:“还行,幸亏老戚你及时赶到,要真不够呛的,某家这条命估计就交待在这里了。”

    戚景通皱眉道:“看来咱们还是小瞧这伙倭贼,又是埋伏又是水淹的,倭贼当中有高人啊!”

    王林儿点了点头道:“应该是那个倭女织信美子的手段,刚才那些倭贼显然都以她为马首是瞻,对了,她手里还有燧发枪,估计是从咱们弟兄手里抢到的。”

    戚景通不由大恨,沉声道:“他奶奶的,若是让老子抓住,非把这倭女大卸八块。”

    王林儿摆了摆手道:“先清点一下损失吧,老子今天算是打雁反被雁啄了,派人联系小谢,让他别掉以轻心,这伙倭贼并不好对付。”

    经过清点,这次王林儿的损失还真是不小,悍卒阵亡了八人,重伤三人,轻伤三十二人,而一百新兵死亡了二十八人,几乎人人带伤,重伤十二人。

    不过贼人的损失也不少,加上诱敌的这部份炮灰,死亡人数达到五十一人之多,其中有七人是倭国武士。

    根据王林儿估算,这伙倭贼剩下的人数不会超过一百二十人,能战的不超过一百人。

第608章 内部分歧

    飞鸟倦而知林。日落黄昏的时候,草荡异常热闹,百鸟归栖,茂密的水草芦苇上就好像落了一层雪,吱吱嘎嘎的鸟叫声吵得人心烦意躁。不过,草荡深处有一大片芦苇却是没有宿鸟落在上面,偶尔有一两只宿鸟试图降落,马上又会振翅飞走。

    此时,倭贼们就藏在这片草荡中,约莫有一百来人。草荡中的环境无异是恶劣的,脚下是臭哄哄的烂泥鸟粪,四周全是带着锯齿的芦苇叶,吸血的蚊子像轰炸机似的嗡嗡乱飞。

    尽管如此,群贼还是敛息静气的,尽量不发出声音,只有身上带伤的贼子耐不住疼痛,偶尔发出低低的呻吟。

    织信美子已经用衣物包裹住头脸,但还是抵挡不住无孔不入的蚊虫,本来白嫩的脖子上满是红色的疙瘩,连眼皮都被蚊子光顾过。

    不过,**上所受的折磨远抵不上织信美子此刻内心的懊丧,这也难怪,精心设下的局本来堪称完美,最后结果却不尽人意。

    细川武殊站在一旁,安慰道:“美子小姐的计谋非常高明,要不是明军的援兵突然赶到,我们定然能把这支入了瓮的明军吃下,况且我们这次并没有吃亏,起码杀死对方三十多人,杀伤近百人,还夺得了五把燧发枪。经此一战,明军断然不敢再贸然搜杀,咱们的目的已经基本达成了。”

    织信美子却是摇了摇头道:“细川阁下,咱们从一开始便小瞧五百营了,即使没有火器在手,他们的战力也是十分强悍的,对方就算没有援军,要全歼这支明军,我们还是得付出极大的代价,完全划不来。所以我们得调整战略了。”

    细川武殊目露欣赏道:“哦,美子小姐打算怎么样调整?”

    “弃船,避开水道走陆路,这样我们可灵活地选择方向,更容易地摆脱明军的围剿。”

    大内宗设立即附和道:“美子小姐所言极是,本人同意走陆路。”

    细川武殊冷冷地瞥了大内宗设一眼,后者夷然不惧与之对视,昂然道:“难道细川阁下不同意?”

    大内宗设虽然武艺不及细川武殊,但显然也不想在织信美子面前向细川武殊示弱,作为一名雄性,他十分清楚,一旦在雌性面前向别的雄性低头,那就再无获得这名雌性菁睐的可能。

    细川武殊面色微沉,冷道:“在下自然同意美子小姐的决定了。”

    毫无疑问,无论是细川武殊,还是大内宗设都对织信美子有所企图,要不然是不可能为她马首是瞻的。

    首先,织信美子本身就是一个让人心动的优质美女,其次,织信家族在日本国内的能量也不小,若能把她娶到手显然大有裨益。细川武殊可借此提高自身在细川家族的地位,而大内宗设也想借此重新获得大内家族重视。

    “既然武殊阁下和宗设阁下均同意,那接下来我们就弃船走陆路吧。”织信美子嘴角微不察地翘了翘道。

    此女野心勃勃,虽然有点高傲,却也不缺乏心机,她十分清楚这两个男人的企图,所以故意在两人之间表现得不偏不倚,若即又若离,充分利用自身的优势,让两个男人为她服务。

    “日你们大爷的,老子忍你们好久了,用倭语嘀嘀咕咕的聊些啥呢?都他妈的给老子说汉话。”陈东黑着脸怒道。

    话说这次葫芦咀伏击战,陈东手下的海盗伤亡最多,偏偏又没达到预期的效果,这时又见到织信美子三人用倭语密斟密聊,于是陈大当家便爆发。

    织信美子脸色一沉道:“陈东君,如此粗鲁地对一名女子说话,这很无礼!”

    陈东怒极反笑道:“老子就是一个粗鲁无礼的海盗,别跟老子整这些没用的,之前就是因为觉得伏击的计策不错,老子这才听你的一次,你这倭国娘们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惹怒了老子,信不信老子日了你,再分给下面的弟兄快活快活。”

    陈东手下的海盗都不怀好意地哄笑起来。

    “八嘎!”织信美子霍然站起,倭刀铮然出鞘,目光冰冷地盯着陈东,后者夷然不惧地站起来,附近的海盗亦纷纷站起拔刀在手,有人更是用弓弩对准了织信美子。

    这一路上虽然海盗死伤众多,但人数目前还是最多了,占到总人数的六七成,大内宗设和细川武殊两人手下的武士加起来才三十八人,而织信美子更是个光棍司令,只有两名服侍她的倭女跟随。

    细川武殊目光一厉,郑重地道:“普净小师傅,美子小姐即使在我们日本也是身份尊贵之人,希望你们能给予她应有的尊重。”

    大内宗设则对着陈东拱了拱手道:“陈东君,恕在下直言,你这样子对待一名女士很没风度。如今大家同在一条船上,不是应该同舟共渡吗?”

    普净朝陈东使了个眼色,后者十分乖觉地打了个手势,众海盗纷纷放下兵器,织信美子亦愤怒地收刀入鞘,冷道:“我们打算弃船走陆路!”

    普净皱眉道:“理由呢?”

    织信美子解释道:“明军在水道上层层设卡,走陆路能更好地避开明军的关卡,况且明军肯定以为我们会走水路,反其道而行可收奇效。”

    陈东撇嘴道:“得了吧,在这一带行船是最方便的,便何况若是走陆路,受伤的弟兄怎么办?而且明军有马匹,咱们两条腿的人能跑得过四条腿的畜牲?”

    织信美子沉声道:“咱们昼伏夜行,明军不容易发觉,至于受伤的弟兄可以轮流背着走。更何况海船难得,一般的渔船还是容易寻的,到时若真要用到船,咱们沿河搜集便是了。当务之急是要摆脱五百营。”

    陈东冷笑道:“这里是平原地带,想找一座高大的山林也没有,走陆路若是被明军骑兵发现,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你们谁爱走陆路谁走,反正老子走水路。”

    “对,我们走水路!”一众海盗纷纷附和,特别是那些身上有伤走不得路的,鼓噪得特别大声,让人背着走,一旦遇到危险肯定是最先被丢下的,所以他们更愿意选择坐船。

    普净和尚犹豫了片刻,觉得还是应该站在自己人这边,况且陈东说得也不无道理,于是淡道:“走水路。”

第609章 大获全胜

    普净决定走水路,细川武殊最终也同意了,毕竟普净是盐运使施浩然派来的向导,而细川武殊日后还打算跟施浩然合作,以获得稳定的物资供给,相比之下,织信美子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大内宗设倒是有心支持织信美子,但是孤掌难鸣啊,再加上人生地不熟,自然不及与陈东这些本土人结伴来得安全,所以最后也同意继续走水路。

    织信美子气得暗咬牙,却也无何奈何,她只是个光棍司令,若带着两名婢女独行,或许可以躲过明军的搜索,但却难以搞到海船出海。

    所以说,打铁还得自身硬,出来混最重要的还是实力啊,心机计谋玩得再溜,关键时刻还是要讲实力,没有实力就没有决定权,此时织信美子的情况便是如此。

    当下,一众倭贼便趁着苍茫的暮色离开了这片草荡,往藏船的地方而去。

    当一众倭贼出现在藏船所在的草荡附近时,早就埋伏在这里守株待兔的谢二剑等人马上便发觉了。

    话说谢二剑把手下的兵力分成了两部份,一半埋伏草荡之中,一半则埋伏在山坡上,彼此相互呼应。

    一众倭贼趁着暮色来到山坡下,一部份人原地休息,而一部份人则准备进入草荡中,把埋在淤泥底下的船只挖出。

    此刻,山坡的杂草后,草荡的芦苇中,各有五十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倭贼们。燧发枪相比于传统火铳,其最大的优势就是不用点火就能击发,很适合用来打伏击,因为没有火光就不会暴露位置,当枪声一响,那就意味着死神降临了。

    “等一下!”织信美子突然叫住那部份准备到草荡中挖船的倭贼。

    陈东面带嘲讽地道:“咋的?美子小姐如果还想走陆路就自便,好走不送。”

    织信美子却没理他,拧着柳眉道:“不对劲,草荡里没有鸟鸣。”

    此言一出,众贼首才意识到草荡中确实没有宿鸟在鸹噪。普净急忙问道:“陈东,谁负责留守的?”

    陈东道:“是黑牙和三愣子,倒是差点把这俩家伙忘了,他奶奶的,这两个混蛋不知跑哪了。”

    普净、织信美子、细殊武殊等齐齐变色,大叫:“不好!”

    砰砰砰……

    枪声几乎同时响起,子弹从山坡和草荡两面攒射过来,瞬时像割麦子般扫倒一大茬倭贼,凄厉的惨叫声响彻野地。

    “有埋伏,大家快撤!”陈东声嘶力竭地大喊,普净、织信美子、细川武殊、大内宗设四人已经弯着腰撒腿就跑。

    砰砰砰……

    从两侧飞来的铅弹就好像死神一般收割着人命,草荡与山坡之间横七竖八地躲了一地的尸体,受伤未死的则在撕心裂肺的惨嚎,本来平静的野地瞬间成了人间炼狱。

    三轮射击过后,本来一百三十多人的倭贼已经被干翻过半。谢二剑果断地发出冲杀命令,拔出长剑从山坡上冲下来,五十悍卒也拔出了腰刀,势如猛虎下山,而五十名新兵紧跟在后。

    与此同时,埋伏在草荡一侧的五十名悍卒和五十名新兵也扑出来,向着剩下的倭贼冲杀过。

    对于中枪未死的倭贼,悍卒们连看都没多看一眼,全部留给了后面的新兵练手,他们的目标是还有战斗力的倭贼。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沉下了地平线,光线变得相当昏暗,谢二剑双目如电,剑尖迅速割破一名倭贼的喉咙,眼角余光忽瞥见一名身形窈窕的女贼,于是纵身扑上前大喝:“织信倭女,拿命来!”

    但见寒光一闪,长剑便把那名女贼给刺穿了,谢二剑愣了愣,印象中织信美子的身手没有这么弱啊,定眼一看,发现被刺死的地贼根本不是织信美子,而是服侍她的一名倭婢。

    就在此时,脑后寒光疾斩而来,谢二剑身形一矮,险之又险地避过脑后袭来的一刀。

    “姓谢的,死!”织信美子寒着脸,手中倭刀如同匹练般连续砍出数刀,谢二剑连连后退,当织信美子砍出第五刀时,他终于找到机会反击一剑稳住阵脚。

    织信美子的武艺跟谢二剑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先机一失马上便处于下风,嗖嗖嗖,谢二剑出手一剑快似一剑,只听得哧啦一声,织信美子的一截衣袖被削飞,惊得她急退数步。

    谢二剑并没打算给织信美子喘息的机会,如影随形地扑上前,织信美子顿时险象横生,身上挨了几下,虽然都是轻伤,却痛得她闷哼连连。

    谢二剑一剑直奔织信美子咽喉,然而就在此时,凛冽的刀光乍起,挟着锋锐的杀机劈空而至。

    谢二剑心头大凛,急忙收剑挡架,只听得当的一声大响,刀剑相撞的火星在昏暗中分外夺目。

    谢二剑嗖的退出数米,浑身汗毛倒炸,低头一看剑身,赫然多了一个深深的豁口,不由心头大凛。

    昏暗中,细川武殊双手持刀,双脚呈前后弓步,目光凌厉得如同刀锋,杀气凛然外露。

    谢二剑面色空前凝重,眼前这名倭人的气息很强大,比白莲教赵全还要强,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是名内家高手。

    谢二剑脑中灵光一闪,忽然醒起自己曾经见过此人,当时初到扬州城,陪妹夫徐晋在街上闲逛时,遇到过一伙穿褡护的码头苦力工,当时便觉得领头那名青年的武艺不俗,而眼前这名倭人显然就是那名青年。

    细川武殊显然也认出了谢二剑,冷然道:“扬州城中,我们见过,在下细川武殊,领教!”

    高手是值得尊重的,谢二剑微拱了拱手淡道:“谢二剑。”

    谢二剑话音刚下,织信美子却是惨呼一声,手中的燧发枪啪的掉落地上。原来趁着谢二剑与细川武殊对阵之际,织信美子竟然偷偷地动枪子,结果被发觉的谢三枪射了一弹弓,估计手指都骨折了。

    “二哥,跟这倭贼废话什么,宰掉得了!”谢三枪大声道。

    织信美子恨恨地盯了谢三枪一眼,一俯身掉头便跑,谢二剑有心想追击,但面对细川武殊又不敢贸然而动,毕竟两人的武艺在伯仲之间,谁分心谁死。

    “谢二剑君,今日时势不宜,改日再领教!”细川武殊说着用倭语叽哩哇啦地大喝,一名正与五百营悍卒缠斗的倭国武士马上摆脱了对手,朝谢二剑扑来,而细川武趁机转身疾走,一纵丈余,迅速没入黑暗当中。

    “想跑,没门!”谢三枪发足便追,谢二剑急喝:“老四,回来!”

    然而谢三枪已经小老虎般追击上去,谢二剑大惊,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估计敌不住细川武殊三刀。

    谢二剑刷刷两剑把扑上来的倭国武士逼退,然后发足便追,经过的时候用脚尖一勾,把织信美子丢下的那把燧发枪勾起,连看都不看,反手就是一枪。那名倭国武士正准备起步追上来,当场胸前中弹飙血倒下。

    谢二剑脚步不停,在黑暗中纵掠如飞,追出十几丈时,突然见到前面直挺挺地站着一人,看背影应该是谢三枪。

    谢二剑不由骇然失色,飞身扑上前扶住谢三枪,恸声大叫:“老四!”

    谢三枪仿佛失了魂似的,胸前的衣服全部被刀锋切开了,一条红线从左胸斜划至右小腹。

    谢二剑脑袋嗡的一下空白了,仰天发出野狼般的悲啸,然而,就在此时谢三枪这小子脑袋却动了,揉了揉肚皮道:“二哥,你鬼叫啥,他奶奶的,这倭贼的刀真快,幸亏小爷机灵,要不然就被开膛破肚了,咦,二哥,你的眼睛咋那么红,哭了?”

    谢二剑大怒,一脚踹在谢三枪的屁股上,骂道:“你大爷,跟老子装死!”

    谢三枪痛得鬼叫,呲牙裂嘴地爬起来怒道:“我要告诉咱爹!”眼中却尽是暖意。

    谢二剑抬脚便要再踹,谢三枪却惊叫:“二哥小心!”

    嘣……

    一支弩箭在黑暗中激射而来,谢二剑狼狈地扑倒在地,险险避过来袭的弩箭。

    “找死!”谢三枪迅速举起弹弓朝发暗箭的人打去,只听得啪的一声,那人戴着的斗笠当场被射落,露出一个光头来。

    此人正是普净和尚,飞快逃进黑暗中,奔跑中还不忘回头射了两箭,谢家兄弟只能刹住脚步躲避,而普净和尚也趁机没入黑暗中不见了。

    “咦,好像是个和尚啊!”谢三枪道。

    谢二剑点了点头,虽然天色昏暗,但那人的大光头还是看得真彻,而且还隐隐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穷寇莫追,走,咱回去吧!”谢二剑收剑便往回走。

    谢三枪连忙追上去,低声道:“二哥,我以后再也不跟你抬杠了,不过,你刚才鬼哭狼叫真的很难听。”

    嘭……

    谢二剑飞起一脚把谢三枪踹了出去,后者爬起来拍了拍屁股,又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山坡下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此战毫疑问的大获全胜,共计斩杀贼人八十二人,俘虏十五人,逃掉的只有三十人左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五个贼首都走脱了!

第610章 方向——扬州城

    又下雨了,烟雨朦胧的江南水乡很美,不过织信美子等人此刻却是苦不堪言,十几人蜷缩在河畔的草荡之中,仿佛一群无家可归的落汤鸡,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气温不冷。

    正所谓阎王债还得快,二十七日那天,织信美子设局伏击了王林儿,结果当天傍晚便反遭谢二剑伏击,一百三十多人几乎损失殆尽,又东躲西藏了两天,眼下只剩十五人了,不是一般的悲摧。

    “八嘎呀噜,我们当初应该听从美子小姐的话,弃船走陆路的,都是你这自以为是的蠢货。”大内宗设恶狠狠地盯着陈东怒骂,显然有点情绪失控了。

    这也难怪,今年年初,大内宗设率着手下倾巢而出,本来打算到大明发财的,结果刚一登岸就遇上了徐晋,丢下近百具尸体和一艏大船逃了。接下来又稀里糊涂地被普净和尚忽悠去攻打东台县,最后什么好处都没捞着,仅剩的几十名小弟和一艏大船都搭进去了,现在自己还身处险境,情绪失控便很正常了。

    织信美子并没有说话,只是蜷缩在一旁冷眼旁观,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上,腰臀勾勒得惊人的曲线,但此时此刻谁也没心思去欣赏,因为眼下大家都肌肠如火烧,再美妙的屁股也不及一只馒头来得诱人。

    陈东此刻亦是十分懊恼,但认错是不可能,他狰红脸反驳道:“大内宗设,放你娘的屁,当时你自己也同意走水路的,细川武殊也同意了,现在遭了埋伏都他妈的怪老子头上?”

    大内宗设双目赤红,一指普净和尚骂道:“当初若不是你这贼秃欺骗老子加入,老子何至落得如今这田地!”

    “只能怪你自己贪念太重。”普净和尚淡淡地道。

    “八嘎!”大内宗设爆发了,一跃而起,悍然拔出了倭刀。

    普净和尚没有动,只是抬起已经上了弦的手弩,蚕丝制成的弓弦不同于牛筋,即使雨天也影响不大。

    大内宗设瞳孔登时一缩,如此近距离的弩箭是根本没办法躲避的,但此时他却有点羞刀难入鞘了,这时低头服软显然是件十分丢脸的事。

    细川武殊没有出面打圆场,只是冷眼相看,他本来就想杀了大内宗设,取他人头回去家族表功,之前要不是普净阻止,他在西溪巡检司时就把大内宗设干掉了。

    织信美子却是不会放过收拢人心的机会,此时的大内宗设显然是极好的收拢对象,她站了起来,右手握住倭刀的刀把,缓缓地移动到普净的另一侧。

    大内宗设不由大喜,本来犹豫不决的手再次握紧了倭刀。

    铮铮铮……

    陈东和手下五名海盗也纷纷站起来拨出兵器,气氛徒然紧张起来。

    细川武殊眉头不由皱起,他不想放弃织信美子,但也不想普净死在织信美子手下,只能硬着头皮当和事佬了,伸手按下大内宗设的倭刀,同时沉声道:“普净小师傅,给在下一个面子如何?眼下正是同舟共济的紧要关头,多一个人岂不是多一分力,何必为了几句口角而自相残杀呢!”

    在场所有人当中,以细川武殊的武艺最高,而且他手下还有五名武士,普净哪敢不给面子,缓缓地把手弩垂下,陈东等人见状也收刀入鞘,一场内讧便暂时平息了。

    大内宗设感激地看了织信美子一眼,把倭刀归鞘,一言不发地退到一边。

    细川武殊心情复杂,对着普净拱了拱手便欲退开,这时草荡外面的野径上却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众人的神经不由立即绷紧。

    细川武殊弯下腰,敏捷地摸前数米,轻轻拔开茂盛的芦苇,果然见到一队官兵出现在野径的不远处,长长的队伍有近两百人之多,而且一半人还端着燧发枪,显然正是五百营的精锐。

    此时出现在草荡外面的赫然正是戚景通,他手下的兵卒都戴着笠帽和蓑衣,燧发枪就端在手上,一路冒雨往这边搜索过来。

    戚景通走在队伍的最前,大喝道:“大家仔细点,说不定有漏网之鱼躲在草荡里。”

    话说刚才在野径上发现了一排脚印,戚景通便带人循着脚印追踪过来了。

    草荡中,普净和尚等人静静地趴在烂泥中,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此时一旦被发现,显然只有死路一条,武功再高也抵挡不住一排枪子攒射。

    沙沙……

    两百悍卒在草荡外围逐步往里面搜索,一百杆燧发枪都上了军刺,而一百名新兵则各执腰刀,与悍卒两两配合,进行掩护搜索。

    经过这一阵子的战斗,新兵们已经有模有样了,至少胆气是上来了,见到倭贼也敢挺身拼杀。

    正当细川武殊等人准备拼死突围时,远处的明军突然大喝:“什么人?滚出来!”

    织信美子等人愕然对视,莫不成这片草荡中还藏有其他人?

    草荡中还真藏了其他人,此时有五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男子,被燧发枪指着行了出来,为首者双手合拾高喧佛号:“阿弥托佛,我等乃扬州大明寺僧人,并非歹人,各位军爷莫要误伤。”

    戚景通皱了皱眉,大步踏着泥水行了过去,二话不话就揭开五人戴着的斗笠,五颗煜煜生辉的光头便暴露出来,还真是和尚。

    “你们是大明寺的和尚?”戚景通怀疑地打量着这五名光头,这五人当中,四个都是孔武有力的年轻和尚,只有领头的是个老和尚,看样子应该有五十许岁了。

    为首那名老尚双手合拾道:“回军爷,贫僧的确是大明寺的和尚,法号慧缘。这是贫僧的度牒。”

    老和尚说完从僧衣中取出度牒,其他四名年轻和尚也取出了各自的度牒递来。

    戚景通接过仔细的查验了一遍,发现还真是官府颁发给僧人的度牒,上面盖有官印,假不了,不由皱眉道:“既然是正经僧人,鬼鬼祟祟地躲在草荡里作甚?”

    慧缘老和尚苦笑道:“贫僧等正好路过此地,远远见到一队人往这边而来,担心遇到打家劫舍的强人,所以便让大家进草荡中回避,没想到竟是官军,一切都是误会。”

    慧缘和尚这份说辞倒是说得过去,但是戚景通还是隐隐觉得不妥,忽然醒起谢二剑提过,那伙倭贼当中有一名光头,于是不动声色地继续盘问道:“慧缘大师是吧?你们既是扬州大明寺的和尚,不待在寺庙里念经拜佛,跑来这荒郊野外做甚?”

    慧缘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贫僧前些日子到掘港国清寺参加无遮法会,此时正打算返回扬州城,恰恰路过此地。”

    掘港位于通州最东的大海边上,国清寺也是赫赫有名的寺庙,始建于隋唐时期,唐朝开成三年,著名的日本僧人圆仁和尚东渡来唐,第一站便是下榻掘港国清寺。

    戚景通又仔细地盘问了一阵子,实在问不出什么漏洞,最后叮嘱慧缘等人不要继续在附近逗留,这才带着人离开。

    慧缘目送着戚景通等人走远,不由长长吁了口气,里衣都被汗水打湿了,转身对着草荡低声叫道:“都出来吧!”

    话音刚下,织信美子等人从草荡中悉悉索索地行出来,普净和尚惊喜地问:“师叔,您怎么来了?”

    慧缘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这儿再说。”

    很快,慧缘带来的四名年轻和尚竟然从草荡中拖出来三艏小渔船,免强载下所有人登船而去,方向竟是扬州城。

第611章 陆炳到来

    嘉靖二年的三月终于走到尽头,四月初夏,暑热渐盛,运河两岸的杨柳树亦飘尽了飞絮,变得郁郁葱葱的。

    此刻,徐晋正立在钦差楼船船头的甲板上,一身月白色的宽袖长衫迎风猎猎,头戴四方平定巾,唇红齿白,气质从容自若,好一个风度翩翩的小白脸。

    今日是四月初八,自从三月二十七日那天,倭贼遭受重创,尽管几名贼首逃脱,但这伙倭贼已经难构成威胁,又经过接下的数天追杀围剿,官兵们陆续斩杀了十几名漏网之鱼,这伙倭贼算是基本肃清了。

    因此,徐晋也没有必要再继续坐镇白河镇巡检司,于是便带队返回扬州城,顺便把东台县中那批财货顺道运回扬州城,免得再生出枝节来。

    仔细一算,徐晋是三月十七收到东台县被倭贼攻陷的消息的,直至把这伙倭贼剿灭,统共用了半个月不到,可谓是相当神速了,唯一遗憾的是让贼首逃脱了。

    这几名贼首突然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实在令人费解,不过徐晋并没有这么轻易放弃,他虽然带队回扬州,不过却把戚景通留在通州和如皋县一带继续搜寻,运河和长江口也继续封锁着。

    话说经过连番的战斗,五百营减员得厉害,阵亡人数接近百人,受伤的人数就更多了。这次徐晋返回扬州,就只带了五十名悍卒,不过有谢二剑和王林儿两人随行,剩的三百多悍卒,以及所有新兵则全部交给了戚景通统领。

    如此一来,戚景通在搜寻逃脱的几名贼首之余,又可以趁此机会练兵,好让那些新兵尽快成长起来,到时扩营的旨意一到,这些新兵就能马上编入五百营了,减员严重的五百营急需新鲜血液的补充。

    说到皇上的旨意,徐晋也十分奇怪,他是三月十日那天上奏本替五百营众将士请功,以及请求扩营的,但是到了现在还没收到圣旨回复,按理说圣旨也应该到了,莫不成出了什么意外?

    徐晋正沉思着,旁边敞着胸口乘凉的小舅子谢三枪忽然叫道:“姐夫,你看,泰州城到了。”

    徐晋收回思绪放眼望去,果然见到矗立在运河边上的泰州城,等过了泰州城,再行百里便是扬州城了。

    泰州的地方官显然早就打听到钦差的船队要经过,所以泰州县令率着大队官绅恭候在码头上,还拉了醒目的横幅,上面写着“钦差大人凯旋”之类的话,显然是打算拍一拍徐晋的马屁。

    可惜徐晋并不打算在泰州停留,只是在船上挥了挥手,浩浩荡荡的船队便直接掠城而过,泰州一众官绅只能遗憾地收队回城。

    再说钦差船队过了泰州城,继续行驶了一个多时辰,竟然迎面遇上了一支船队,而且对方船头上竟然也挂着一面玄黄团龙旗。

    徐晋不由心中一动,命令船队停下,此时,对面船队也停下了,一只快船迅速驶了过来,一名锦衣卫装束的汉子立在船头上吆喝道:“对面可是靖安伯徐晋徐大人?”

    “靖安伯徐大人在此,对面来的是哪个?”锦衣卫百户韩大捷志高气扬地吆喝了回去。

    那首快船上的锦衣卫没有回答,而是掉头驶了回去,很快,对面船队的一艏大船缓缓地驶近,最后与徐晋的钦差楼船并排。

    “哈哈,真是巧了,竟然在这里遇上了徐大人,倒是省得跑一趟东台县。”

    只见一名少年锦衣卫,还有一名年轻的内侍出现在对面大船的船头上,这名少年锦衣卫竟然正是陆炳那小子,而那名年轻内侍徐晋却不认识。

    陆炳和小公公踩着跳板过了楼船,笑嘻嘻地向着徐晋行礼。

    徐晋微笑道:“什么风把炳少给吹来了,莫非皇上有旨?”

    陆炳虽然是小皇帝朱厚的发小,但在徐晋面前却也不敢拿大,因为他深知徐晋对皇上的影响力,连忙道:“不敢当,徐大人叫我陆炳,或者阿炳就行了。这里确实是有皇上的圣旨,李公公,宣旨吧!”

    那名小公公姓李,只是一名负责传旨的普通小黄门,倒是不敢做作,立即便取出了圣旨宣读。

    这份圣旨的内容大体是对徐晋和五百营众将士的褒奖和赏赐,另外还批准了徐晋把五百营扩充为一千人。

    徐晋在五百营众将士的欢呼声中接旨谢恩,并且当场命人把陆炳随船带来的皇上赏赐之物,分发给众将士,一时皆大欢喜。

    “徐大人,这里还有皇上给您的一封亲笔信,噢,对了,还有尊夫人和两位姨娘的家书各一封。”陆炳一脸羡慕地把小皇帝的亲笔信和家书交给徐晋。

    徐晋道谢一声接过,倒也不急着打开,招呼陆炳和李公公到船舱坐下,并命人奉上茶水。

    徐晋喝着茶,微笑问道:“皇上近日可好?”

    “好着呢,前些天小爵爷满周岁,皇上还去看望来着,哈哈,徐大人,小爵爷是越长越可爱了,还会叫舅舅了呢,哎哟,可把皇上乐得给了一大堆的赏赐,连小的都眼红了。”陆炳表情夸张地道。

    徐晋不由恍惚了一下,始惊觉自己离京已经两个月,儿子竟然也会说话了,浓浓的思家之情不禁悠然而生,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回京中,不过,这显然不现实,土地清丈工作才刚展开,要把南直隶和浙江两地的土地清丈完毕,少说也得到年底,甚至是明年。

    陆炳喝了口茶,得意洋洋的道:“徐大人,现在朝堂之上可热闹了,嘿嘿。”

    徐晋心中一动,问道:“张璁和桂萼进京了?”

    陆炳嘿笑道:“两人三月二十到京城,皇上当日就要把他们分别安排到户科和刑科任给事中。”

    徐晋不由皱眉道:“内阁想必不会同意吧?”

    “嘿,杨阁老自然不同意,把皇上的旨意驳回了,皇上便下旨斥责他独断专横,话说在这之前,杨阁老便把皇上批准五百营扩营的旨意给驳回了。

    杨阁老挨了皇上的斥责,为了表证明清白,当场便表示要告老还乡,不过皇上没有允准,但乃坚持要安排张璁和桂萼入职六科。最后杨阁老同意五百营扩营,皇上这才作罢。”

    徐晋不禁无语,看来朱厚这小子成长得比自己预料中要快,瞧这权术手段运用得越发熟练了。

    不过,史上的嘉奖帝确是一个玩弄帝王权术的高手,从一个毫无根基的少年藩王,成功蜕变为雷霆万钧的帝王,把太监和文武大臣都治得服服帖帖的,即使二十年不上朝,躲在西苑中修仙炼丹,仍然牢牢地把持着朝政。

    “炳少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徐晋喝了口茶,转移话题道。

    陆炳摇头道:“暂时不回了,这次属下带了三百锦衣卫,皇上命属下留在徐大人身边听侯差遣呢,接下来可要徐大人多多关照了,嘿嘿,现在大家都称徐大人为徐常胜,属下也想沾点光,立多少汗马之功,日后也好光宗耀祖。”

    徐晋不由哑然,话说自己还真是去哪打到哪,这是命里犯兵刀?

第612章 今晚吃白菜(两章合一)

    午后的气温更加炎热了,猛烈的阳光嚣张地宣示着盛夏即将到来,扬州城南的码头被晒得滚烫,一众官绅已然汗流浃背。

    昨日便收到消息,钦差徐大人的船队已经从东台县启程,预计今日下午将抵达扬州码头,所以扬州的一众官绅在午饭后便齐聚码头恭候,已经在烈日下足足等了近个时辰了。

    尽管有仆从撑伞打扇子,但两淮盐运使施浩然还是热得满头大汗,那身绯红色的三品官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再加上那座肉山般的体形,整个人就好像一块刚炸过的猪油。

    旁边体形稍小一号的扬州知府江平情况也差不多,不过额头上的汗珠有一半都是冷汗,此刻心里面惴惴不安啊。

    尽管细川武殊等人成功袭击了东台县,把关在县衙大牢的海盗头子陈思盼给杀了,但却留下了更大的隐患,那就是配合倭贼攻城的郑家暴露了。

    如今东台县令朱纨顺藤摸瓜,像疯了般抓了一大批参与走私的士绅商贩,所以江知府现在是日夜提心吊胆,害怕郑家把他供出来啊。

    如果没有倭贼袭击东台县这件事,江平犯的最多是受贿罪,大不了丢掉乌纱,最不济也是流放,但沾上私通倭贼这条,那便只有抄家杀头的下场了。

    正因为如此,自从昨天收到徐晋要回来的消息,江知府便整晚睡不着觉。

    盐运使施浩然似乎要谈定许多,尽管此时汗流浃背的,但双目微闭,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这货有午睡的习惯的,显然是犯困了。

    这时,人群忽然骚动起来,一骑探子从运河边上飞快地跑来,一边高喊:“钦差大人的船已经在十里。”

    一众官绅顿时抖擞精神站直了,两盏茶工夫,又有第二骑探子来报钦差船队到了五里外,当第三骑探子回报时,钦差的船队已经出现在视线内了,一面玄黄团龙旗高高飘扬。

    很快,钦差楼船在码头靠岸,后面运送财货的船只则直接通过城门旁的船闸,经泗水河驶入城中。

    钦差副使夏言率先迎上前,满面春风地向徐晋表示祝贺,尽管贼首没抓住,但倭贼被迅速剿灭,也算是大功一件。

    施浩然和江平也率着众官绅上前行礼祝贺,结果本来笑容和煦的徐大人却突然变脸了,厉声喝道:“来人,将扬州知府江平拿下。”

    陆炳那小子立即指挥锦衣卫如狼似虎地扑上前,把扬州知府江平擒住,挥手间便拿下一名四品大员,这感觉显然很爽。

    在场官绅的脸都吓白了,上次徐晋从东台县回来,也是一声令下抓捕了扬州卫都知挥使等人,这次更是一下船就直接把扬州府最高行政官员抓了,吓人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江知府此时脸色惨白,浑身都在发抖,心想:“完了完了,东窗事发了!”

    盐运使施浩然亦是大惊,不过见徐晋没有下令抓捕自己,于是便强自镇定质问道:“徐大人,江知府所犯何罪?你虽是钦差,但也不能平白无故抓捕一府主官吧。”

    徐晋淡淡地道:“东台县劣绅郑家勾结东沙岛海贼走私牟利,为了掩盖罪证,伙同倭贼里应外合攻陷东台县,企图劫走被关押的东沙海盗头目陈思盼,现在郑家上下已经承认了罪行,还供出了多名参与走私的共犯。现有多人指证,扬州知府江平收受贿赂,为不法走私者提供便利和保护,所以本钦差按律将其收押查办。”

    施浩然闻言暗松了口气,继而指着江平痛心疾首地道:“伏波兄,你糊涂啊,怎能做出此等事来,本官劝你还是尽早坦白,争取宽大处置吧。”

    知府江平此时也不抖了,立即颓然地低下头,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心里却是暗叫侥幸,相比于通贼这条罪,受贿包庇显然要轻很多,很明显,郑家并未指证自己参与指使倭贼攻打东台县一事。

    徐晋淡淡地扫了施浩然一眼,喝道:“摘下江平的顶戴和官服,押回府衙大牢待审!”

    锦衣卫立即把知府江平的乌纱和官服剥除,然后押回府衙大牢。在场不干净的士绅都噤若寒蝉,毕竟参与海上走私牟利的官绅可不在少数。

    接下来,徐晋与一众官绅寒喧了一会,便若无其事地进城去,仿佛刚抓了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蚁。

    待处理完手头上的公务,将从东台县运回的所有财货都登记入库后,徐晋这才返回住处休息。

    此时已经是旁晚了,刚迈进院子,早就翘首企盼着的两名孪生俏婢马上飞奔过来,欣喜地齐声娇呼:“老爷回来啦。”

    大半个月不见,两棵小白菜似乎更加水灵了,体态好像也丰满了一些,胸前胀鼓鼓的,两人并排着时特别壮观,再加上那两张一模一样的甜美脸蛋,实在让人心猿意马,近两个月没开荤的徐老爷竟然有些躁动起来,脱口道:“你们俩个丫头,这段时间有没有想本老爷啊?”

    两俏婢脸蛋儿唰的红了,初春羞赧地低下头可爱地绞着手指,初夏却是眼睛水汪汪的,仿佛滴出水来,大胆地看着自家老爷答道:“想呢,婢子天天都想。”

    徐晋暗汗,连忙轻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道:“我们进去吧。”

    两名俏婢喜滋滋地把徐晋迎了进来,端来清水服侍他洗脸更换衣服。初夏这妮子在服侍更衣时,几乎都贴到徐晋怀里去了,胸前弹力十足的一对柔软撩拨得徐老爷更是炽火大盛。

    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作茧自缚啊,徐晋此时便是如此,憋了两个多月的小兄弟已经怒不可遏了。

    “老爷,是先吃饭还是沐浴?”初夏这小蹄子脸蛋红扑扑地问,眸子中的媚意仿佛都要滴出来了。

    徐晋恶狠狠地道:“你说呢?”

    初夏掩着小嘴噗嗤地笑起来,脸红红地瞥了一眼老爷原形毕露的某处,便飞快地跑出屋去:“婢子准备水去。”

    初夏一离开,屋里便只剩下初春了,这俏婢显然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事,心如撞鹿扑通乱跳,吃吃地道:“老爷,婢子去厨房看看饭菜准备好了没。”说完便要开溜。

    徐晋探手便把俏婢扯回怀中,霸道地说:“撩了本老爷就想跑,那有这么便宜的事,待会一起服侍本老爷沐浴。”

    初春被老爷搂在怀中,浑身软得像烂泥似的,羞涩难耐地辩解道:“婢子……婢子没有啊……是初夏撩的,不关婢子事……唔!”

    徐晋低头在那鲜艳的樱唇上狠狠地逮了一口,低声道:“本老爷没有吃一半留一半的习惯。”

    初春嘤咛一声,像鸵鸟般把头埋在老爷怀中,心里却喜悦又紧张。相比于妹妹初春的活泼热情,姐姐初春则温柔含蓄了许多,不过,姐姐显然跟妹妹一样,都有一个姨娘梦啊。

    在男权至上的封建社会,对于一名丫环来说,成为一名姨娘,无疑是一条“翻身做主”的捷径,假如老爷还是一个年少英俊,而且前途无量的才子,那就更是打着灯笼都找到了。试问哪个聪明的丫环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

    搂着少女温香柔软的娇躯,徐老爷越发的燥热难耐了,一只手不老实地游走起来,片刻之后,初春面红耳赤地逃了出去,像着受惊的小白兔,慌乱地丢下一句:“婢子……婢子去帮初夏准备热水,老爷您先忍一忍!”

    徐晋暗叫一声惭愧,直挺挺地跌在太师椅上,五指上还残留着柔软滑腻的动人触感,不由咧嘴苦笑一下,看来自己也不能免俗啊,也罢,既然不能免俗,那便入乡随俗吧。

    说实在的,让徐晋把初春初夏这对孪生俏婢配给府里的家丁小厮,心里委实是舍不得。当然,这并不是徐晋决定吃掉这两棵小白菜的主要原因,假如初春初夏并不愿意,他宁愿这时跑去青楼,也不会拿这对俏婢来满足**,这是原则性问题。

    很快,两俏婢便搬来了浴桶,准备好洗浴的物品,关上房门后,羞答答地替徐晋除去衣物,又忸怩地自我解除了武装。当两具只穿着新式内衣,散发着少女芬芳的诱人**呈现在眼前时,徐老爷瞬间腾沸了……

    房间中,凌乱的水声和娇、喘足足持续了近个时辰才平息,此时天色都完全黑下了,徐晋这才神清气爽地走出房间。

    估计是得益于这些年勤练不辍的内家吐纳之法,徐晋的体质是越发康健了,荒唐地大半个时辰竟然还精力充沛的。

    初春和初夏点上了油灯,灯光下,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蛋儿红粉绯绯,那种初承雨露的娇媚让人怦然心动。

    两俏婢羞不可耐地收拾打扫了凌乱的“战场”,然后便拖着软绵绵的身子去给徐晋准备晚膳,徐老爷估计是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让两初春初夏坐下休息,然后自己亲自跑了趟厨房取来饭菜。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举动,竟让两俏婢感动得眼泪汪汪的,越发加倍温柔地服侍老爷了,唉唉,这古代女子就是容易满足啊,徐老爷惭愧地喝了一口初春喂来的参汤,又吃掉初夏夹到嘴边的一块糖醋里脊……

    ……

    夜渐深,暑气消退,气温变得凉快地许多,窗外传来虫子的唧唧和青蛙的呱呱,淡淡的月色照在纱窗上。

    书房内点着三支蜡烛,照得亮如白昼,徐晋坐在书案后,静静地阅读着家书。初春和初夏两俏婢初承雨露,不堪挞伐,估计已经去休息了,破天荒的没有在书房中侍候笔墨。

    朱厚给徐晋的书信很长,足足写了十几页信笺,既有朝政大事,又有家长里短,通篇都是大白话,却让徐晋倍感亲切,仿佛两个人面对面唠叨家常似的。

    徐晋看完小皇帝的书信,又拆开了小婉的家书,这妮子的字是越发漂亮了,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意和吉祥都是出自书香世家的名门闺秀,如今嫁入徐家,三女朝夕相处的,互相影响便在所难免了。

    看完三封充满浓浓思念之情的家书,徐晋的心都要飞回京城了,提笔给小婉、如意、吉祥三女各写了一封信,这才给小皇帝写回信,一一解答他在信中提出的问题,同样是通篇的大白话。

    待书信都写完,徐晋取出怀表看了一眼,已经差不多晚上九点了,于是踌躇地取出一份公文。

    这份公文是兵部发来的,今日随同圣旨一道送到徐晋的手中,除了核准五百营扩营外,还批复了对俞大猷等人的处置决定。

    按照兵部的决定,盗卖火器的主犯苏青和冯老六处以斩刑,而百户俞大猷,及其下属七十多名军卒则全部发配陕西榆林。

    徐晋正在纠结着要不要按照兵部的决定执行,静夜中突然响起一曲婉转出尘的箫音,就好像夏日里的一缕凉风,冬日里破冰的一弘清泉。

    徐晋本来已经有了一丝倦意,听到这箫音不由精神一振,搁下公文站起来,推门行出了书房,然后走到院子的石榴树下静静地倾听。

    徐晋虽然不懂音律,但这箫音婉转如涓涓流水一般,顷刻让人忘掉烦恼,不知不觉沉浸其间,可见,吹箫之人显然是个高手。

    今晚是初八,新月如钩,徐晋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发现那箫音竟是从隔壁小跨院中传出的,不由暗暗奇怪,这是谁在吹箫?

    话说地方官当初给徐晋安排的这座园林很大,五百营和锦衣卫都住在最前边,而徐晋则住在后面的院落,隔壁的小跨院并没住人,只有初春初夏两人偶尔会跑到那边晾晒衣物,又或者午睡。

    “难道是初春或初夏吹的?”徐晋满腹狐疑地往小跨院行去,话说初春初夏到徐府已经两年多了,徐晋都未曾听两人吹过箫呢。

    徐晋信步走进了隔壁的小跨院,但见屋内亮着灯,袅袅的箫音正是从屋中传出来的,于是便轻手轻脚地往屋里行去。

第613章 月下弄箫人(两章合一)

    徐晋轻手轻脚地行进屋里,但见一名身姿绰约的女子亭亭立于窗子前,窗外淡淡的月色在其身上洒落一层朦胧的光辉,如梦似幻,仿佛在画中一般。

    从徐晋的角度,正好能瞧见此女的侧面,秀发披散在背后,长长的睫毛安静地低垂着,瑶鼻下香腮如雪,一支古朴的竹箫轻抵着鲜艳欲滴的樱唇,随着纤纤十指的优雅跳跃,婉转清幽的箫声便娓娓流出。

    徐晋不由看得出神了,静静地站在原地,此时此刻脑子中情不自禁蹦出了一首诗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花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诗的大致意思就是:你的容貌服饰是如此美艳动人,以至连彩运和牡丹也要来为你妆扮,春风骀荡,轻拂栏杆,美丽的牡丹花在晶莹的露水中显得更加艳责,你的美真像仙女一样。如果不是在仙境群玉山见到你,那么也只有在西王母的瑶台才能欣赏你的容颜。

    这首诗是李白用来赞美杨贵妃的,此时用来形容眼前的王翠翘显然不太贴切,她身上没有杨贵妃的雍容华丽,不过,她那种充满灵气的恬静之美同样倾国倾城,仿若瑶台仙子下凡。

    渐渐地,箫声婉转而下,静止在最后一个音符,万籁俱寂,但徐晋的耳中仿佛还有箫声在回响,估计这就是古人所讲的余音绕梁了。

    王翠翘放下竹箫,幽幽地轻叹一声,缓缓地转回身来,目光与徐晋一触,顿时惊得失声轻呼,手中的竹箫“嗵”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捂住胸口俏脸煞白。

    徐晋不由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不速之客把人家吓着了,连忙道:“翠翘姑娘莫惊慌,本官……在下徐晋。”

    其实王翠翘也察觉有人行进来了,不过只以为是贴身丫环秋雁,结果转身却见到一名男子,自然大吃一惊,此时看清来人竟是徐晋,苍白的俏脸唰的便红了,既羞又恼,一时呆立在那不知所措了。

    徐晋上前拾起地上的竹箫递还给王翠翘,歉然地解释道:“本官忽闻箫声婉转动人,还以是初春初夏呢,于是便进来看看,没料到竟是翠翘姑娘在月下弄箫,倒是本官唐突了,实在抱歉之极……!”

    徐晋本来还十分坦然地解释着,但当目光扫过王翠翘胸前时,不由呼吸为之一紧,眼神都有点发直了。原来王翠翘此刻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夏衫,估计里面并未着肚兜束胸之类,所以胸前两点轮廓竟然隐约可见。

    王翠翘下意识地顺着徐晋的目光低头,顿时大羞,急急忙转过身去,连修长的脖子都红透了。

    徐晋尴尬了,递出竹箫的手僵在半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王翠翘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跺脚羞恼道:“翠翘仪容不整,还请徐大人回避一下。”

    徐晋不禁暗汗,连忙把竹箫搁在旁边的茶几上,狼狈地溜了出去,惨也,这次算是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估计人家已经给自己贴上登徒子的标签了吧。

    “咦,婢子见过徐大人。”

    徐晋刚走出屋子,迎面便遇上从外面回来的秋雁,后者正端着一盅汤水之类,估计是打厨房那边回来的,见到徐晋便站定施礼。

    徐晋勉强笑了笑道:“秋雁姑娘不必多礼,噢,你忙吧,告辞!”说完便快步行出院子。

    秋雁奇怪地眨了眨眼,转身往屋里行去,此时王翠翘已经从里间拿了外衣披上,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

    “小姐,刚才徐大人来过?”秋雁把那盅安神茶搁在茶几上,一边好奇地问。

    王翠翘已经恢复了一惯的恬静,微点了点头道:“徐大人听到箫声,所以过来看看。”

    秋雁顿时笑嘻嘻地道:“小姐故意吹箫把徐大人勾引过来,为何不留徐大人多坐会儿?”

    王翠翘微恼道:“引你个大头鬼,人家只是睡不着,又见到这一窗的月色清辉,所以忍不住吹奏一曲,哪知道他会过来的。”

    秋雁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徐晋狼狈地回到自住的院子,刚走进屋子便差点跟初春撞了个满怀,后者好奇地问道:“婢子刚才到书房给老爷送糖水没见着人,老爷,你刚才上哪去了?”

    “没上哪,外面月色不错,所以随便走走,对了,翠翘姑娘怎么会住在隔壁院子?”徐晋伸手端起桌面那碗莲子糖水,一边喝一问道。

    初春抚额轻呼道:“噢,婢子倒是忘记告诉老爷了,近日王大家教授婢子和初夏琴曲,所以就住在隔壁跨院,刚才好像听到王大家吹箫了,莫非老爷去了哪边见到王大家啦?”

    徐晋暗汗,点了点头道:“本老爷还以为是你和初夏在吹箫呢,于是便过去看了看,哪知吹箫的竟是翠翘姑娘,怪不好意思的。”

    初春吐了吐舌头,低声道:“老爷,婢子近日向王大家学习唱曲,那首曲子婢子也是会吹的,改日婢子吹给老爷听好不好?”

    “呃……那敢情好!”徐晋目光不由落在俏婢那张鲜艳的小嘴儿上。

    初春显然没察觉自家老爷邪恶了,待徐晋喝完糖水后,便斟了一杯茶给他漱口,一边道:“老爷,这是安神茶,漱完口喝一些吧,今晚睡得安稳。”

    徐晋漱了漱口,把剩的半杯茶水咕噜地喝下去,这才奇道:“好端端的为什么给我沏安神茶?”

    初春答道:“刚才在厨房碰见秋雁给王大家沏安神茶,就顺便向她讨了一杯,老爷……老爷今日劳累了,喝点安神茶对身体好。”俏婢说完脸蛋红扑扑的。

    徐晋不禁皱了皱剑眉,难怪王翠翘大晚上的吹箫,估计是失眠了,所以要喝安神茶,想来是有什么烦心事吧。

    “对了,老爷,有件事婢子要告诉你的。”初春脸带一丝愤色道。

    徐晋不由轻咦一声道:“什么事,莫非哪个不开眼的招惹你了?”

    初春摇了摇头道:“婢子一个下人,谁会招惹婢子。是王大家有麻烦呢,那个灵璧侯汤绍宗好生讨厌,像只苍蝇一样纠缠王大家,前些天还派人上门送物礼,扬言要纳王大家为妾,王大家被逼得没法子,这才搬到咱们这里住的。”

    徐晋不由剑眉挑了挑,他之所让初春初夏跟王翠翘学唱曲,无非是向外界表明王翠翘是他徐晋保的,汤绍宗这货竟然还敢纠缠王翠翘,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内啊。

    “老爷,能不能帮帮王大家?”初春乞求般道,她们两姐妹当年也被卖到过青楼,只是后来侥幸被魏国公府买去,后来更是幸运地进了徐府,所以对同为风尘出身的王翠翘十分同情。

    徐晋点了点头道:“这事我会处理,对了,初夏呢?”

    初春赧然道:“她已经上床睡着了。”

    徐晋轻手轻脚地进了里间,果然见到初夏这丫头在小榻上酣睡,脸蛋酡红如醉,即便在睡梦中也是蹙着眉的,两条腿卷缩着。徐晋不由暗汗,这丫头不知好歹,初承雨露竟敢主动缠着自己要梅花三弄,这次估计是尝到苦头了。

    徐晋替初夏扯了扯滑落的薄被,然后行到床边伸了个懒腰,初春马上十分体贴地帮他换上睡衣,又整理好床铺,这才小声道:“老爷快睡吧,很晚了!”

    徐晋一伸手便把俏婢抱起放倒在床上,笑道:“别睡外间了,今晚跟本老爷睡床吧。”

    初春红着脸低声道:“老爷……离京时夫人嘱咐过婢子,要让老爷注意节制些。”

    徐晋暗叫惭愧,看来小婉安排初春初夏跟着自己下江南,早就作好了让她们给自己暖床的打算了,低声道:“想什么呢,老爷只是想搂着个人睡觉而已。”

    “噢,那婢子先把灯吹了。”初春爬起来吹灭了油灯,在黑暗悉悉索索地脱掉衣服,只穿着贴身小衣爬上床,十分乖巧地蜷缩入老爷的怀中。

    估计是喝了安神茶的原因,徐晋很快便酣睡过去,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还高卧不起。

    初夏昨晚睡得早,起得自然也早,看到姐姐跟老爷睡在床上,打了个呵欠便撅着小嘴出门,去厨房给老爷准备洗漱用水。

    “初夏!”

    初夏刚走出院子便听到有人喊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这才看清站在跟前的王翠翘主仆,连忙福了一礼叫道:“王师!”

    初春初夏现在跟王翠翘学唱曲,所以在她面前都执弟子之礼。

    王翠翘见到初夏睡眼惺忪的样子,不由轻蹙了蹙黛眉,看来徐大人对下人确实过于宽容,作为丫环竟睡到这个时辰才起床,真真岂有此理。不过,身为外人,王翠翘也不好指责,问道:“初夏,徐大人起床了没?”

    初夏实诚地摇了摇头道:“老爷还没起床呢,王师找他有事?”

    王翠翘暗摇了摇头,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这都什么时辰了,竟然还高卧不起,恬淡地道:“打扰多日,翠翘本来是想向徐大人告辞的,既然大人还没起床,那便算了,待会初夏你替我说一声吧。”

    初夏好奇道:“王师怎么突然要离开,不担心灵璧侯纠缠于你?”

    出了昨晚的事,王翠翘自然不好意思再住这儿,淡然道:“如今徐大人回了扬州,灵璧侯理应不敢造次的。”

    初夏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自家老爷昨天刚进城就抓了扬州知府江平,灵璧侯要是机灵的话,断然不敢再乱来,于是便礼貌地把王翠翘主仆送了出去。

    王翠翘主仆离开了钦差住处,秋雁有点担心地道:“小姐,咱们真要回原来那地方住啊,灵璧侯手下的锦衣卫会不会还守在哪?”

    王翠翘也有点拿不准,沉吟了片刻道:“要不咱们到城外的大明寺暂时借宿吧,也正好去养生堂看看那些小家伙。”

    秋雁眼前一亮,连连点头道:“这办法好。”

    当下两人便在街市上买了些水果点心之类,然后出了城往大明寺而去。

    再说徐晋,差不多上午十点才起床,在两名俏婢的服侍下梳洗完吃了早餐,正打算到府衙提审扬州知府江平,结果二牛领着一名户部的小吏急急跑来了。

    话说徐晋和夏言两人这次出使,负责清丈南直隶和浙江两省的土地,带有一批户部的小吏做文书工作,要不然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亲力亲为,那岂不是得累死。

    这名户部小吏叫郑志,在夏言身边做事,一见到徐晋便焦急地禀报道:“徐大人,不好了,大明寺那边快要打起来了,你赶紧去瞧瞧吧!”

    徐晋不禁皱了皱眉,问道:“谁跟谁打起来了?”

    “大明寺的护寺武僧和咱们的人啊,夏言大人此刻又不在,所以小的只能找徐大人您出面了……”

    这名小吏口齿不甚伶俐,吧啦吧啦地讲了一大堆,徐晋才总算搞懂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今日郑志带着人准备清丈大明寺名下的田产,结果却遭到了寺僧的强烈阻挠,双方差点便打了起来,偏偏这个时候夏言又不在城中,所以郑志便跑来找徐晋出头了。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明朝的寺庙道观之类,其名下的田地都是不用交税的,正因为如此,一些百姓,甚至是士绅都会偷偷把田地投靠到寺庙道观的名下,借此来逃避税收。

    正因为如此,特别是那些香火鼎盛寺庙,大多富得流油,像大明寺这种座落在扬州城郊的名刹古寺就更加不消说了,方圆千顷良田都是属于大明寺的产业。

    徐晋不由挑起了剑眉,大明寺的僧人竟然如此嚣张,明知自己这个奉旨钦差就在扬州城中,竟还敢公然阻挠清丈土地。

    当下徐晋便叫上谢二剑和王林儿,带着五十悍卒出城往大明寺而去,陆炳这小子自然不会错过这种热闹,带了一百名锦衣卫耀武扬威地跟随在徐晋之后。

    陆炳很奇怪,一群和尚哪来的底气跟奉旨钦差对刚,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第614章 大明寺事件(上)

    从扬州城北门出城数里便是大明寺了,冲突发生的地点就在大明寺后面的果蔬园子,这片园子约有数百亩之大,属于大明寺名下的田产。

    然而,户部小吏郑志今日带着人准备清丈这片园子的时候,却遭到了大明寺寺僧的暴力阻挠,于是双方便爆发了冲突。

    当徐晋带着人赶到大明寺后面的园子一看,好家伙,只见十几名赤着半边胳膊的武僧,手持戒刀禅杖之类,凶神恶煞地拦在道路中间,愣是不让负责清丈土地的差役通过。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那些差役非但不生气,反而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有的人甚至干脆坐在地上,用来清丈土地的工具随手丢在旁边,一副事不关己的看热闹样子。

    话说徐晋和夏言这次出京虽然带了一批胥吏文书,但这些胥吏文书只做监督和统计记录工作,具体执行清丈任务的基层工作人员,还是得从地方衙门中征调。

    而且,这些基层差役的工钱也是地方衙门发放,所以无论多干活还是少干活,每个月拿到的工钱都一样,因此,这些基层差役的工作态度都十分敷衍,要是遇到有人暴力阻挠,更是甭指望他们强硬了,说不定这些家伙还乐得清闲呢。

    也正是因为如此,负责带队的户部小吏郑志只能跑回去找徐晋出面,说来也是憋屈。

    徐晋见到眼前这种情形,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厉声喝道:“来人,把这些妨碍公务的不法恶僧全部拿下。”

    徐晋也是怒了,所以决定来个杀鸡儆猴,免得以后有人胆敢有样学样,以至基层的清丈工作陷入困境。

    徐晋这边一声令下,不待五百营的悍卒动手,陆炳带来的锦衣卫立即便抽出腰刀,凶神恶煞地围上去,一边厉声喝斥那些武僧放下武器。

    那十几名武僧神色犹豫,缓缓地向后退去,却无人把武器放下。陆炳不由大怒,一刀便朝着为首那名武僧的手砍去,估计是想立威,并不想取人性命。然而那名武僧却是眼中凶光一闪,下意识地挥刀挡架。

    只听得当的一声炸响,陆炳手中的绣春刀被震得差点脱手飞出,骇得他急忙狼狈后退,只觉虎口火辣辣的生痛,估计是被震裂了。

    砰……

    随着一声枪响,那名孔武有力的武僧胸前鲜血狂飙,当场惨叫着倒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只见一名五百营悍卒的枪口还冒着白烟,若无其事地重新填装弹药。

    徐晋冷冷地道:“但有敢暴力抗法者,格杀勿论。”

    剩下那些武僧骇然相顾,纷纷垂下了举着的兵器,而一众看热闹的基层役亦是面无人色,只觉后背凉嗖嗖的,偷偷地捡起了清丈土地用的工具,估计以后都不敢消极怠工了。

    陆炳这时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大喝:“全部拿下,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一众锦衣卫立即凶狠地扑上前,作势挥刀就要砍,那些武僧立马怂了,纷纷丢下兵器投降,很快,十几名武僧全部被擒下,双手抱头跪趴于地。

    “徐大人,还请手下留情啊!”这时一声大喝从远处传来。

    徐晋抬眼望去,只见大明寺主持慧静禅师率着僧众急急往这边行来,其中有一名体形如肉山般的家伙,竟是两淮盐运使施浩然。

    慧静禅师身形高大,尽管须发皆白,却是脸色红润,双目光芒炯炯,身穿着大红袈裟大步行来,竟是相当有威势,以至于谢二剑和谢三枪兄弟下意识地往徐晋身前站了一步。

    慧静禅师行到近前,见到一名武僧胸部中枪死于地上,顿时面露悲悯之色,双合拾高喧一声佛号:“阿弥托佛,上天有好生之德,徐大人何以下此狠手?罪过罪过!”

    陆炳刚才丢了面子,正是一肚子火,登时冷笑道:“哪来的秃驴,放你娘的驴屁。”

    徐晋淡淡地道:“慧静禅师,贵寺僧人持械暴力阻挠官府公干在先,此恶僧更是在本钦差的面前挥刀攻击官差,形同谋反,将之击毙有何不妥?”

    谋反这帽子一扣,慧静和尚顿时无言以对。这时,体形痴肥的两淮盐运使施浩然终于赶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见擦着汗道:“见过徐大人!”

    徐晋瞥了施浩然一眼,皱眉道:“原来施大人也在此间,慧静禅师,贵寺僧人胆敢武力阻挠土地清丈,莫非便是因为有施大人在此撑腰?”

    “阿弥托佛,徐大人误会了,绝无此事。”慧静禅师低眉垂目地宣了一声佛号,脸上喜怒不显。

    施浩然却是怒容满脸地道:“徐大人虽为奉旨钦差,却也不能平白污本官清白,本官确与慧静禅师相熟,但今日在此只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与此事并不相干。”

    徐晋恍然地道:“哦,原来是本官误会了,那本官在此向施大人致歉,不过慧静禅师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为何要阻挠官差清丈贵寺名下的田地?莫非有什么见不光的勾当?”

    慧静连忙合拾道:“徐大人言重了,贫僧今日上午一直与施大人在禅房之中手谈(下棋),不久前才得闻冲突之事,并未授意寺僧阻挠官差公干。本寺上下一向奉公守法,绝无不法之事。”

    陆炳嘿嘿冷笑道:“你这老和尚倒是会一推二五六,敢情是下边的和尚自作主张了?”

    “阿弥托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这确实并非贫僧授意,普智,尔等为何要阻挠官差?”慧静沉声问道。

    一名被锦衣卫押着的武僧连忙答道:“回主持,普慧师兄担心这些官差会踩坏地里的蔬菜,惊扰了猪圈里下崽的母猪,所以带着我等阻止官差进入园子。”

    这名武僧口中所讲的普慧师兄,正是刚才被击毙那名为首武僧。

    慧静禅师叹了口气道:“糊涂啊,罢了,也是普慧命里该有这一劫。徐大人,这一切都是误会,阻挠官差公干并非他们的本意,贫僧恳请徐大人把他们放了,至于本寺名下的田产,徐大人可以随便清丈。”

    徐晋淡然道:“既然慧静禅师说是误会,那本官便权当是误会了,不过,这些武僧持械阻挠官差,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人杖十下,以儆效尤!”

    慧静合拾喧了一声佛号,算是默认了处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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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介绍:
大明朝正德十二年冬,徐晋穿越到江西上饶县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童身上。这一年,史上最胡闹的明朝皇帝朱厚照正在边镇宣府游玩。这一年,江西宁王朱宸濠正暗中运作准备谋反。这一年,家徒四壁的徐晋寻求出路,最终选择考科举,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一路过关斩将,却一步步卷入了宁王朱宸濠造反的漩涡……明王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王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王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