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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明王首辅txt下载     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5章 大明寺事件(中)

    十几名武僧被锦衣卫按在地上辟哩叭啦地打了十杖,尽管只是十杖,但由于陆炳暗中授意,所以施刑的锦衣卫下了重手,这十几名武僧登时被打得血肉模糊,有人甚至当场痛得晕死过去,完了更是无一个能站起来。

    慧静禅师一脸悲悯地念着佛号,命寺僧把这十几名菊花残满腚伤的武僧,以及普慧的尸体抬走,然后便亲自陪着徐晋走进园子,观看差役丈量园子的面积,以这种方式来表明清白。

    这片园子的面积有数百亩,由于就在大明寺背后,所以被寺僧当成了“自留地”,种植一些果蔬,提供给本寺僧人日常食用,另外,园子里还养了不少鸡只、鸭只、猪之类的家禽家畜。

    这时徐晋等人正好经过猪栏旁边,瞬时恶臭扑面,但见猪栏中卧着十几头大肥猪,果然有一头是黑色的老母猪,五六只粉嘟嘟的小猪正排一排儿吃奶呢,只是旁边的猪粪猪尿堆积如山,甚是恶心,盐运使施浩然已经掏出手帕捂住了鼻子。

    “大和尚,这里养了如此多的肥猪,莫非也是供你们自己食用的?”陆炳不怀好意地问。

    慧静双手合拾道:“阿弥托佛,陆施主说笑了,出家人吃斋念佛不杀生,这里的猪、鸡、鸭都是用于出售的,只是一门营生而已。”

    “我信你个鬼!”谢三枪撇了撇嘴暗道,记得上次来大明寺便撞见一名僧人肆无忌惮地啃鸡腿。

    徐晋禁不住打趣道:“禅师口口声声说不杀生,但这些禽畜若卖出去,还不是供人食用,禅师岂不是间接杀了生?”

    慧静宣了一声佛号道:“阿弥托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好教徐大人得知,僧者,曾是人也,在未成佛之前均需食人间烟火,本寺僧侣众多,每日开销甚大,总得有收入之源。香客们每日吃剩的斋饭用于喂养禽畜,正是两得之法,徐大人且莫见笑。”

    徐晋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再诘难,继续往前行去。

    距离猪栏十几米开外,有一排数间木棚,里面竟然堆着大量的煤炭,以至于四周的树木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煤灰。

    见到徐晋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木棚中的煤炭,慧静便解释道:“这是本寺备用过冬的煤粉。”

    谢三枪撇嘴道:“你们竟然还用散煤。”

    话说徐晋当年入京赶考时,在河北保定弄出了炉子和蜂窝煤,最后以三百两的价格,把蜂窝煤的制法卖给了一名姓梅的商人,此后蜂窝煤便开始风靡整个大明,而大明寺现在竟然还在烧散煤,实在太落后了些。

    徐晋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倒不是因为大明寺还在烧散煤,而是因为木棚中堆积的煤炭实在太多了些。慧静和尚说这是备用过冬的,而眼下刚由春入夏,由此可见这些煤炭应该是为去年冬天准备的,现在不是应该差不多用完了吗,为何还是满满当当的?

    不过,徐晋倒没有深究,毕竟家里储存煤炭柴薪并不犯法,于是继续往前行。

    众人在园子里逛完一圈,那些差役还在仔细丈量,毕竟是数百亩的土地,又植满了果蔬,显然不是一时半会能丈量完的。

    “徐大人,不如先到敝寺稍坐片刻?”慧静提议道。

    徐晋在园子中实在瞧不出什么端倪,于是便点头道:“也好,那便叨扰了。”

    ……

    此刻,大明寺内,普净和尚正领着王翠翘主仆往养生堂行去。当王翠翘主仆走进养生堂,十几名孤儿立即高兴地围了上来,吱吱喳喳地大叫:“仙女姐姐,仙女姐姐。”

    王翠翘那张绝代风华的俏脸上带着温柔的浅笑,轻轻地拍了拍手,那些孤儿立即乖巧地排成一条长队。秋雁笑嘻嘻地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糕点和水果分发给一众孤幼。

    普净站在一旁,微笑地看着王翠翘的一举一动,眼底下一如既往地隐藏着一丝炙热。

    王翠翘给众孤幼分发完食物,转身行至普净面前,双手合拾施了一礼道:“小女子打算在寺里斋戒数日,劳烦普净小师傅安排一下,香油已经在前面捐过了。”

    大明寺虽然是和尚庙,但是寺中也有为女眷准备的住宿之处,专门提供给那些远道而来上香礼佛的官家贵人。

    普净双手合拾还礼道:“好的,小僧这便为女施主安排。”说完便转身离去。

    普净一离开,众孤儿便更加活跃了,一名六七岁的女童摇着王翠翘的手撒娇道:“仙女姐姐教敏儿唱曲子可好?”

    “不要不要,还是吹箫吧,我喜欢听!”

    “不要不要,捉迷藏好……”

    一众孤幼围着王翠翘主仆吱吱喳喳地提出自己的建议。

    王翠翘拉着那名叫樊敏儿的小女童,恬然地笑道:“那敏儿想听什么曲?”

    樊敏儿喜滋滋地道:“只要是仙女姐姐唱的我都喜欢听。”

    王翠翘笑了笑道:“那就唱……”

    王翠翘话说一半便顿住了,目光望向院子的月亮门外,只见那里正有两颗脑瓜,闪闪缩缩地往这边探视。

    院门外那两人目光与王翠翘一触,立即嗖的缩回了墙后。

    王翠翘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快步往月亮门奔去,正好见到两名衣衫褴褛的少年掉头跑开,急忙叫道:“蒋载、樊离,是你们吗?”

    两名少年身形一滞,缓缓地转过身来。王翠翘不由喜道:“真是你们两个,这……怎么回事,咋弄成这样子了?你们不是被积善人家领养了吗?”

    王翠翘看着眼前这两名满脸污垢,衣服破破烂烂的少年,既惊讶又心酸。

    “小姐……咦,这不是蒋载和樊离吗?天啊,咋弄得跟乞丐似的,作孽啊!”这时婢女秋雁牵着那名叫樊敏儿的孤女行出来,见到两名脏兮兮的少年,顿时也失声惊叫起来。

    那名叫樊敏儿的孤女狐疑地打了量片刻,忽然飞奔其中一名少年,高兴地叫道:“哥,还有蒋载哥哥,你们咋回来了?”

    那名叫樊离的少年张开双手抱住妹妹,嘴巴发出啊啊的叫声。

    “啊,哥,你说什么呢?”小女童不解地问。

    “啊啊啊……”蒋载张大嘴,露出断了筋的舌头。

    王翠翘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掰开两名少年的嘴巴一看,顿时心都凉了半截,因为两人的舌头竟然都被割了舌筋。天啊,他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第616章 大明寺事件(下)

    如果此刻徐晋看到,肯定能认出王翠翘口中的蒋载和樊离,赫然正是当日在东沙岛上,被小舅子谢三枪发现的两名哑巴少年。

    当时徐晋也很好奇这两名哑巴少年的来历,但又问不出什么来,最后只好把这两名哑巴少年带回东台县,让朱纨帮忙查一查东沙岛这批哑巴海盗的来历。

    只是朱纨一直忙于调查那批走私货物的来源,所以还没顾得上这两名哑巴少年,只是把他们与一众海盗俘虏一起,关押在县衙的大牢中。

    三月十五日那晚,陈东和细川武殊等人攻进东台县,把县衙大牢中所有罪犯都释放掉,所以蒋载和樊离这两名哑巴少年也跟着逃了出来。

    两名哑巴少年并未跟着一众海盗继续为恶,而是历尽难险,经过大半个月的跋涉,终于从东台县逃回了扬州,这时偷偷摸进大明寺,似乎正是为了那个叫樊敏儿的小女童。

    樊敏儿正是樊离的亲妹妹,两兄妹父母父亡,又没有亲属可以投靠,所以当初被官府送进了大明寺的养生堂,等待好心人领养。

    前几个月,有好心人把樊离和蒋载两人领养了,樊离两兄妹分别时还唏里哗啦地哭了一场,人世间的悲切不舍,莫过于生离死别,即使是小孩子之间也是如此。

    而此时彼此重逢,樊敏儿又哭了,眼泪哗哗地流着问道:“哥,谁把你们的舌头割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樊离焦急地啊啊了几声,拉着妹妹樊敏儿就跑,而另一名哑巴蒋载也跟着跑。

    “喂,你们去哪啊?”秋雁急忙叫道,王翠翘示意秋雁禁声,然后提起裙摆快步跟上,她要弄清到底怎么回事。

    王翠翘隐隐觉得,蒋载和樊离两人身上发生的事与恐怕大明寺有关,当初普净小师傅亲口告诉过自己,蒋载和樊离被积善人家领养,现在两人却被歹毒地割了舌筋,这显然是极不正常的。

    “小姐,他们这是要去哪啊?”秋雁低声问。

    王翠翘摇了摇头轻道:“不知道,咱们跟着就是了。”

    蒋载和樊离显然怕被寺僧发现,小心翼翼地穿廊过院,最后跑到大明寺后面的院墙下。

    “哥,我们这是要去哪?”樊敏儿好奇问道。

    樊离指了指墙头,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这时王翠翘主仆也赶到了,见状不由问道:“你们要离开大明寺去?蒋载樊离,快告诉姐姐,到底是谁把你们的舌筋割断的?”

    蒋载指了指寺庙中高高耸立的藏经楼,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啊啊叫了两声。王翠翘心中一动,脱口道:“是寺里的僧人干的吗?”

    蒋载竟然点了点头,秋雁不由掩着嘴惊道:“这怎么可能,大明寺的僧人为何要割掉你们的舌头?”

    王翠翘也十分吃惊,不过直觉告诉她,蒋载和樊离并没有说慌,从他们的眼神看得出,他们确实对大明寺存着极大的恐惧,此时正要设法逃离,如果不是为了妹妹樊敏儿,两人恐怕不会冒着危险偷入寺中。

    “别怕,姐姐带你们去报官。”王翠翘柔声安慰道。

    谁知蒋载和樊离两人听了却是连连摆手摇头,然后便打算叠罗汉爬墙头。

    王翠翘连忙道:“你们别担心,姐姐带你们去找钦差大人,他会秉公办案,为你们主持公道的。”

    秋雁点头道:“对对对,钦差徐大人现在是扬州最大的官,而且跟我们小姐相熟,他会帮忙抓住害你们的恶人的。”

    “是这样吗?”一把阴恻恻的声音在身后突兀的响起。

    王翠翘和秋雁均吓了一跳,猛然转过身去一看,瞬时脸都白了,不知何时,普净已经静静地站在两人身后,而且旁边还有两名手执戒刀的,目露凶光的武僧。

    普净面色阴沉,盯着王翠翘淡淡地道:“翠翘姑娘,你应该待在养生堂不要乱走的。”

    这时蒋载和樊离两人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三个小孩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牙齿咯咯地打着架,显然已经惊恐到极点。

    王翠翘强自镇定挡在几个孩子的跟前,蹙着黛眉质问道:“普净,蒋载和樊离的舌筋是你们割断的?为什么要这样做?以前那些被领养的孩子是不是也被你们这样对待?”

    普净淡淡地道:“翠翘姑娘,知道这些对你并没好处。”说完挥了挥手,两名持刀武僧立即凶恶地上前准备抓人。

    “你们想干什么……救命啊!”秋雁发出高八度的尖叫,不过马上就被一名武僧掐住了脖子,恶狠狠地威胁道:“不想死的就闭嘴!”

    王翠翘大惊,伸手去推那名武僧,不过那名武僧只是扬了一下胳膊,她便被反震出去,摔倒在院墙下,后脑久在墙上撞了下,疼得几乎晕过去。

    普净见状不由面色一变,冲上前便抽了那名武僧一记大耳刮,骂道:“日你大爷,谁让你伤翠翘姑娘的。”

    那名武僧挨了一耳光却不敢发作,谄着脸赔礼道:“对不住,一时失手,师兄不要生气。”

    普净凌厉地瞪了这名武僧一眼,便欲上前扶起王翠翘,只是后者却是避之如蛇蝎,连连往后移开,惊惧地道:“走开,别碰我!”

    普净不由面色一冷,这时蒋载和樊离两人,拖着樊敏儿撒腿就跑。

    “抓住他们!”普净急忙喝道,一名武僧立即冲过去,几步之内就把樊离兄妹像老鹰抓小鸡般提起来。

    跑在最前的蒋载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樊离啊啊地大叫,显然是催促前者赶紧跑,不要理他。

    “蒋载快跑!”王翠翘大叫,并且一把抱住普净的一条腿。

    樊离见状掉头继续跑,普净皱了皱眉,弯腰把王翠翘的手掰开,然后发足追去。

    普净身手矫健,樊离这个十一二的少年如何跑得过,眼看着就要追上了,普净却突然收住脚步,往角落处一躲。

    这时,只见一行人正顺着石板铺就的院径往这边行来,正是刚从大明寺后门进来的徐晋和慧静禅师等人。

    扑通……

    慌不择路的蒋载迎头便向徐晋等人撞去,一下子刹不住,狼狈地摔在地上滚了几滚,正好滚到了徐晋等人的脚下。

第617章 原形毕露

    蒋载慌不择路地朝着徐晋一行人撞去,一下子刹不住,扑通地摔倒在地上滚了几滚,正好滚到了徐晋等人的脚下。

    徐晋和盐运使施浩然均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蒋载爬起来便要继续逃跑,却被徐晋身旁的谢二剑伸手揪住了衣领,像抓小鸡般提了起来,喝斥道:“哪来的小叫化?”

    蒋载手脚乱划,企图挣脱开去,口里发出啊啊的怪叫声。

    小舅子谢三枪轻咦了一声,抓住蒋载的左手一看,果然见到有六根指头,于是大叫道:“大人,这个不是我们上次在东沙岛抓到的两个小哑巴之一吗,咋跑这来了?”

    徐晋仔细地打量了一遍这名脏兮兮的少年,又看了一眼其长了六根指头的左手,点头道:“还真是!”

    慧静禅师面色微微一变,不着意地往普净藏身的地方瞟了一眼,和颜悦色地问:“这位小施主,你是如何进入本寺的?”

    蒋载一脸的惊恐,指着普净藏身之处啊啊地大叫。

    徐晋心中一动,朝谢二剑使了个眼色,后者马上便向那处行去,结果普净却主动闪身行了出来,喧了一声佛号道:“阿弥托佛,小僧普净见过钦差大人。”

    徐晋不由皱眉问道:“是你在追赶这名小哑巴的?”

    普净神色自若地道:“回大人,的确如此,这名小乞丐潜入本寺盗窃财物,正好被小僧发现,追赶至此,不想竟然冲撞了钦差大人。”

    蒋载睁大眼睛惊恐地啊啊大叫,估计是想要辩解,却又说不出话来,连脖子都挣红了。

    徐晋不由心中一动,他当初便好奇两名哑巴少年的来历,所以让朱纨调查他们,但东台县被倭贼攻陷之后,两名哑巴少年也失踪了,没想到时隔大半个月,竟然在数百里之外的大明寺中见到,莫非这两名哑巴少年是扬州本地人氏,于是问道:“你的那个同伴呢?是不是也跟你一起潜入了寺中行窃?”

    蒋载本来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闻言立即一指身后的方向啊啊大叫,就在此时,一把女子的尖叫声突然响起:“救命……”

    那名叫喊的女子似乎被捂住了嘴,声音嘎然而止,谢二剑不待徐晋吩咐,一个箭步,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奔去。

    小舅子谢三枪翻了白眼,又来?记得上次来大明寺,也是突然听到女子的呼救,然后有人把名妓王翠翘给掳了,这次不会又是她吧?

    “我去看看!”陆炳也带着几名锦衣卫急急赶过去。

    谢二剑的速度非常快,纵身一跃就上了墙头,居高临下地一扫,便见到两名武僧,分别扛着一名女子和一名小孩逃跑,于是气沉丹大喝:“淫僧休走!”

    谢二剑在墙头上飞奔,几个纵跃便追了上去,纵身从墙头跃落,拦住了两名武僧的去路。这两名武僧见状,只好放下已经晕过去的王翠翘主仆,还有樊离俩兄妹,凶狠地向谢二剑攻去。

    只是两名武僧很快就明白遇到硬茬了,嘭嘭嘭,只是一个照面,两人就被谢二剑干翻在地,随后赶到的陆炳等人立即抽刀扑上前,将两名武僧按压在地上,绣春刀就架在脖子上。

    很快,徐晋等人便也赶到了,当见到晕倒在地上的两名女子,不由脱口而出:“翠翘姑娘!”

    小舅子谢三枪不由无语,巧了,还真是她!

    徐晋快步上前扶起王翠翘,在其上唇的人中处按掐了几下,后者便悠悠醒转过来,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美眸缓缓睁开,显得有点茫然。

    徐晋关心地问:“翠翘姑娘,你没事吧?”

    王翠翘的双眼这才聚焦,当看清抱着自己的人竟是徐晋,先是大喜,继而俏脸绯红地道:“谢谢徐大人,翠翘并无大碍。”

    徐晋把王翠翘扶着站了起来,目光凌厉地望向两名被擒住的武僧,沉声问:“翠翘姑娘,这两名僧人为何挟持你们?”

    王翠翘俏脸瞬间转白,指着普净惊道:“徐大人,快拿下此人,他们割了蒋载和樊离的舌筋。”

    徐晋面色微变,目光凌厉地望向慧静禅师,喝问道:“慧静,这事怎么解释?不对,莫非你们跟东沙岛那伙海盗有什么关联?”

    “阿弥托佛!”慧静高宣了一声佛号,突然快似电闪般出手,嘭嘭嘭,旁边数名锦衣卫竟然顷刻被他击中,全部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与此同时,普净和尚也突然出手,一掌拍在谢三枪的后背,后者已有警觉,可惜还是慢了半拍,后心当场被拍中滚了出去,痛得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来。

    “大人小心!”谢二剑急扑上前,可惜距离有点远,慧静老尚的速度又非常快,在击倒身边的锦衣卫后,竟然抢先把徐晋和王翠翘两人扣在手上,而普净和尚也捡了把绣春刀架在盐运使施浩然的脖子上。

    谢二剑又惊又怒,只能投鼠忌器地停住脚步。

    陆炳吓呆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厉声喝道:“贼和尚,胆敢挟持朝廷命官,莫非想造反?马上放了徐大人和施大人,否则小爷调兵铲平你们大明寺!”

    此刻,本来慈眉善目的慧静老和尚徒然变得凶形恶相起来,哈哈大笑道:“你以为老子会让你有机会出去调兵吗?”

    话音刚下,一群武僧便手持戒刀禅杖跑了过来,把谢二剑和陆炳等人团团围住。

    徐晋的手腕被普静老和尚扣住,就好像被一只铁钳牢牢锁着,不由暗暗心惊,显然,这深藏不藏的老和尚武艺极高,强自镇定道:“慧静,本官乃奉旨钦差,杀了本官,你也跑不掉。”

    慧静老和尚嘿笑道:“钦差大人放心,贫僧会替你安排一个合理的死法,譬如失足掉进井中,又或者在本寺吃斋饭时不小心噎着了。”

    徐晋脸色变了变,有点后悔没有把五百营悍卒带进来,而是留在大明寺外面,这次真是阴沟里翻船了。

    这时,谢二剑忽然一指普净道:“那天与倭贼一起那个光头和尚是你?”

    普净眼中闪过一丝仇恨,当日在草荡附近遭到谢二剑伏击,差点就丢了性命,冷笑道:“没错,是我又如何,谢二剑,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第618章 突围逃脱

    普净仇恨地盯着谢二剑冷道:“没错,是我又如何,谢二剑,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徐晋淡淡地道:“如此说来,那陈东、织信美子、大内宗设,以及细川武殊这些贼首此刻就藏匿在大明寺中了,而你们阻胥吏丈量寺后的园子,便是担心他们被发现?抑或园子里本身就藏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慧静老和尚不由咦了一声道:“徐大人倒是镇定,不愧是年纪轻轻便身经百战的徐常胜,这个时候还有闲情考虑其他,呵呵,没错,你说的这些人眼下就在本寺,而且正是贫僧安排人把他们秘密接回扬州城的。本来打算风头过了再送他们出海,岂料百密一疏,还是让徐大人发现了,不过,这只能算徐大人你倒霉了,所以聪明人一般都不长命。”

    盐运使施浩然又惊又怒地质问道:“慧静,你到底是什么人?”

    慧静老和尚道貌岸然地双手合拾道:“阿弥托佛,贫僧本来只想当一个吃斋念佛的和尚,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息,施大人今日卷入这场风波,只能怪你命中有这一劫了。罪过罪过!”

    陆炳不由大骂道:“呸,好你个不要脸的贼秃,放你娘的罗圈连环驴屁,吃你爷爷一刀!”

    陆炳说着竟然冲上前,挥刀劈向慧静老和尚,果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

    慧静老尚双手分别扣着徐晋和王翠翘的手腕,不慌不忙地一脚踢出,竟然后发先至踢中陆炳的小腹,后者当场好像败草般飞出去,痛得蜷缩在地上痉挛。

    一名武僧立即奔上前,明晃晃的戒刀往陆炳的脖子上一架,然而就在此时,谢二剑和谢三枪瞅准了这个空档出手了,不过他们并不是救人,而是攻向四周包围的武僧。

    嘭嘭嘭……

    正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谢家兄弟配合得非常默契,呼吸之间便将靠墙一侧的两中武僧干翻,谢二剑执着谢三枪的胳膊一提,而后者双脚同时猛力蹬地,嗖的一下便直接飞上近三米高的墙头。

    “不好,快拦下他!”慧静老和尚大喝,同时双手用力一扯,徐晋和王翠翘两人瞬时往后跌去,狼狈地滚成一团,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两名武僧已经冲上前把他们重新控制住。

    慧静老和尚腾出手来,暴力地扯断了挂在脖上的那串佛珠,攥了三粒佛珠在手,扬手便当成暗器打出,滋滋滋,三粒佛珠带着尖啸击向墙头的谢三枪。

    谢三枪那小子机灵地一个跟斗翻出墙外,其中两粒佛珠恰恰掠着裤裆飞过,还有一粒则击中了小腿,只听见“”的一声,接着墙外传来“扑通”一声大响,很明显,谢三枪落地时没能站稳,所以重重地摔了一跤。

    “老四!”谢二剑急忙大叫。

    “二哥,我还死不了,你先顶着,这就去调兵来灭了这帮颓驴。”谢三枪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墙外传进来。

    谢二剑不由松了口气,大骂道:“快去,别他娘的废话。”说着闪电般出手,将几名企图爬上墙头追赶的武僧干翻下来。

    慧静老和尚面色难看之极,一个助跑便要跃上墙头,不过刚刚腾空,左足便被跃起的谢二剑捉住,两人双双掉了下来。

    慧静老尚目露凶光,人在半空便一脚蹬向谢二剑的人头,这一脚要是蹬中,估计谢二剑的头盖骨都得当场碎裂。

    谢二剑当然不会被他踹中,抓住慧静老和尚的手用力一甩,后者便斜飞出去,这霸道的一脚自然就踹空了。

    慧静老尚的武艺显然相当了得,一个空翻稳稳落地,不过那一对仙风道骨的寿眉竟然掉了一条,露出光秃秃的皮肤,看上去滑稽之极,敢情这对浓密漂亮的寿眉竟是假的。

    慧静老尚干脆把另一掉眉毛也摘了,没有了眉毛的装扮,本来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相貌徒然变得凶狠起来,眼睛看上去也变成了倒三角,这种相格的大多是凶残之辈。

    “找死!”慧静老和尚暴喝一声扑向谢二剑,袈裟的大袖无风鼓荡,排山倒海的一掌霍然拍出。

    谢二剑不敢怠慢,右掌蓦地变得赤红,嘭嘭嘭,与慧静老和尚连接了三掌,也连续退了三步。

    “赤阳掌,莫非你是张定边的后人?”慧静老和尚惊讶地盯着谢二剑。

    谢二剑没有回答,纵身一跃上了墙头,跳出墙外疾足飞奔,普净和尚企图追赶,不过慧静老和尚却是制止了,摇了摇头道:“别追,来不及了,五百营的人就在寺后不远,还是赶紧准备一下离开吧。”

    “张定边?”徐晋不由想起当初在岳父家中见到那块供奉着的神主牌,上面刻的就是“张公之灵位”,当时二舅子解释说,这位张公是谢家祖上的恩人,莫非这位张公就是张定边?

    徐晋现在可不是刚穿越到明朝那会了,所以对张定边这位元末时期赫赫有名的猛将亦有所耳闻,这位可是陈友谅的发小,被喻为元末第一猛将,辅助陈友谅与明太祖朱元璋争夺江山,一度把朱元璋搞得极为狼狈,要不是是陈友谅刚愎自用,最终兵败身死,现在坐天下的未必就是老朱家。

    徐晋正若有所思,慧静老和尚已经行到跟前,呵呵笑道:“恭喜徐大人,你的救兵很快就要到了,不过,贫僧今日得劳烦徐大人送上一程,来人,全部捆起来!”

    武僧们立即取来绳索把徐晋等人统统捆绑起来。

    再说谢二剑跳出墙后,向着寺后的果蔬园子奔去,半路便遇上了带着五十名悍卒赶来的王林儿。

    “小谢,大人呢?”王林儿焦急地问。

    谢二剑一指寺中道:“被那帮贼秃挟持了,赶紧调人封锁……哇!”

    谢二剑说着喉咙一甜,张嘴便吐出大口鲜血。王林儿不由骇然,谢二剑的武艺如何他最清楚了,竟然也被对方伤成这样子。

    “我没事……快去救大人!”谢二剑擦了擦嘴角,吐出一口鲜血来反而舒服了。

    王林儿点了点头道:“我已经派人去扬州卫人调兵了,小谢你便留在这接应吧,其他跟我走!”

    王林完说完便带着五十名荷苍实弹的悍卒,杀气腾腾地冲向大明寺的后门。

第619章 调兵反击

    随着轰隆的一声炸响,大明寺的后门被暴力地撞开,王林儿率着五十名五百营悍卒破门而入,数名负责把门的武僧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射杀于地。

    王林儿行上前,抬脚把一名受伤还没死的和尚踩在尘埃中,厉声喝问:“说出钦差大人在哪,某家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这名和尚右胸中弹,表情极为痛苦,艰难地向着大雄宝殿的方向指了指,王林随即扣动了板机,当场把这名和尚的脑袋打爆,然后率人急急往寺庙前边的大雄宝殿赶去。

    此时,大明寺内已经乱成一锅粥,和尚们狼奔豕突,香客们则一脸懵逼,待看到杀气腾腾的五百营悍卒经过,顿时吓得尖叫着四散奔逃。

    话说这次徐晋带了五十名悍卒来大明寺,而陆炳也带了一百名锦衣卫,不过都留在寺外面了,这时王林儿率五十悍卒从寺后攻入,而陆炳手下的锦衣卫则绕到前面封锁前门,禁止任何人出入。

    再说王林儿率着五十名悍卒,一路势如破竹地攻到前面的大雄宝殿外,这时,慧静老和尚已经率着一众武僧严阵以待了,一把寒光闪闪的戒刀就架在徐晋的脖子上。除此之外,旁边还有王翠翘主仆、两淮盐运使施浩然、陆炳及几六名锦衣卫作为人质。

    王林儿见状只好举手示意一众悍卒停下,占据殿外的有利地形,五十杆燧发枪对准了大雄宝殿内。

    正在王林儿观察着殿内的情况时,慧静老和尚提了两名锦卫作为挡箭牌,淡定地行到殿门口,声如洪钟地大喝道:“外面的官兵听好了,奉旨钦差徐晋,还有两淮盐运使施浩然均在贫僧……呸,均在老子手中,识相的立即准备三十辆马车,十辆装满粮食,十两装满金银,限你们一个时辰内准备好,每迟一刻钟,老子就杀掉一个俘虏。”

    慧静老和尚说完把提着的两名锦衣用力往中间一合,两名锦衣卫的脑袋便咚的撞在一起,顿时鲜血脑浆迸溅,场面血腥残忍之极,王翠翘当场吓晕过去,臻首一歪便倒入了旁边的徐晋怀中。

    “草!”王林儿暗骂了一句,高声喊回去道:“一个时辰太短了,筹措银子至少得两三个时辰。”

    慧静老和尚阴恻恻地道:“老子在江湖上混的时候,你小子还穿着开裆裤呢,所以,别他娘的跟老子耍心眼儿拖延时间,你们的徐大人昨日才运了几十万两银子回扬州城,给你们一个时辰绰绰有余了。”

    “妈的,这老和尚不好蒙啊,王老大,现在咋办?”鄢低声骂道。

    王林儿沉声道:“还能怎么办,大人在他手上,只能暂时照办了,这老尚是个狠角色。”

    “好,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我这就派人去准备。”王林儿大声道。

    “这就对了,千万别耍什么花样,贫僧这对招子可是雪亮的。”慧静老和尚嘿嘿地冷笑一声,随手把两具脑袋稀烂的锦衣卫尸体扔出殿外,然后转身行回去殿中。

    看着这满身鲜血脑浆,笑容凶残的老和尚,晓是徐晋亦不禁头皮发麻,施浩然那货更是像筛子一般瑟瑟发抖。

    织信美子歪着脑袋打量徐晋,心情说不出的畅快,伸出手指戏谑地捏了捏徐晋的下巴道:“卑鄙无耻的狗官,没想到自己也有今日吧?你们汉人有句话叫什么来着……风水轮流转,对,就是风水轮流转,是不是这个意思?”

    徐晋淡淡地吐出四个字:“两百万两!”

    “你说什么?”织信美子有点不明所以。

    徐晋平静地道:“之前你欠本官一百万两,现在捏本官一下价值一百万两,加起来两百万两。”

    织信美子微愕,继而勃然大怒,狠狠地拧了徐晋两边脸各一下,并且冷笑道:“很喜欢银子是吧,那便再给你两百万两如何?”

    徐晋痛得眼泪都差点流出来,本来英俊的脸庞瞬时青紫了两块,咬牙沉声道:“四百万两!”

    织信美子怒极反笑,又在徐晋脸上拧了两把。徐晋痛得心里问候织信美子的祖宗十八代,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时继续刚显然是自找苦吃,所以只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了“六百万两”这个数字。

    “算啊,继续算,现在多少银子来着?”织信美子见到徐晋不出声,于是挑衅地问。

    徐晋合上眼没再理她,织信美子这才得意洋洋地站起来。旁边细川武殊谈道:“美子小姐何必跟他多费唇舌呢,等出海之后一刀宰掉,什么仇都报了。”

    织信美子冷笑道:“一刀杀了岂不便宜他,本小姐要留着这狗官慢慢折辱,这才能消心头之怒。”

    ……

    大明寺在扬州城北面,扬州卫的营地在城东,彼此相隔不过七八里地,骑马的话,十来分钟就能赶到。

    这时,王林儿派去扬州卫调兵的那名锦衣卫终于赶到了扬州卫的营地所在。

    话说自从倭贼攻陷了东台县后,夏言调了两千扬州卫进驻城防,而扬州卫营地中只剩下一千多名军卒,由一名千户率领。

    这名千户听闻钦差大人在大明寺被贼人劫持,当下不敢怠慢,立即带上所有军卒顷营而出,火速赶往城北的大明寺。于是乎,整个扬州卫大营便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几十名老弱病残留守了。

    扬州卫的牢房中,听到外面动静的俞大猷急忙伸手拉住一名经过的看守老卒,打听道:“老郭,外面怎闹哄哄的怎么回事?”

    老郭表情凝重地道:“听说是出大事了,大明寺的主持慧静禅师竟是个大贼,把钦差徐大人,还有两淮盐运使施大人给扣押了,张千户正带人赶去包围大明寺呢。”

    俞大猷、苏青和冯老六三人听了不禁面面相觑,这果然是大事啊,大明寺的和尚竟然把钦差给和盐运使都扣押了,莫非想造反?

    俞大猷眼珠一转道:“老郭,跟你商量个事,你把我们给放了,我们去帮忙救钦差大人!

    老郭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那不行,俞百户,你可别害我,兵部的文书都下来了,你们都得发配九边,苏青蛇和冯老六还得杀头呢,放了你们,那就该我杀头了。”

    “老郭,你放了我们,我们保证不逃走,若是立了功了,说不定青蛇和老六就不用死了!”俞大猷恳求道。

    苏青和冯老六闻言眼前一亮,他们虽然不怕死,但如果能活着,谁又会想死呢?

    老郭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不行,你们老实待着吧,有五百营在,那轮得到你们救人……哎,这人上了年纪就容易犯困!”

    老郭说完摇着头走开,一边挠了挠屁股,系在腰带上的钥匙竟然掉落在地上,而老郭仿佛没有发觉,继续打着呵欠走远。

    俞大猷大喜,伸脚一勾便把掉在牢防栏栅外的那串钥匙勾了过来。

    “俞老大,我们真要去大明寺帮忙救人?”苏青和冯老六等军卒激动地围了上来。

    俞大猷麻利地把牢房的铁锁打开,摇了摇摇头道:“老郭说得对,有五百营在,我们去了大明寺也帮不上忙,得另外想一个有用的点子。”

    苏青这小子头脑灵活,眼珠一转道:“俞老大,有了!”说完凑到俞大猷耳朵低语了几句。

    俞大猷不由眼前一亮,点头道:“好主意,就这么办,青蛇,但愿你是对的。”

    苏青蛇信心十足地道:“俞老大放心,有**成可能。”

第620章 去留

    驾……

    钦差副使夏言心急如焚地驱马往城中赶去,十几名锦衣卫则策马跟在其后。

    话说夏言今日一早便出城,到附近的几个村镇抽检土地清丈的进度,结果突闻来报,徐晋竟被大明寺的贼和尚挟持了,于是火急火燎地赶回城中。

    以皇上对徐晋的看重,一旦他出了什么闪失,皇上绝对会龙颜震怒,而且在夏言眼中,徐晋本人就是一个栋梁之材,倘若死在贼人手里,无疑是大明的极大损失。

    所以夏言不敢怠慢,回到城中后立即便命人准备好三十辆马车,又打开府衙仓库,装了十辆马辆的粮食,还有十辆马车的金银,然后出城赶往大明寺。

    此时,大明寺已经被扬州卫团团包围了,官道两边尽是看热闹的老百姓。

    夏言率着车队来到大明寺外,顺着石阶拾级而上,直接来到大雄宝殿前。王林儿和谢二剑等人见到夏言及时赶到,不由暗松了口气,上前行礼道:“参见夏大人。”

    夏言点了点头,夷然不惧地直接行至殿前,正气凛然地喝道:“本官乃钦差副使夏言,出来说话。”

    慧静老和尚又提了两名锦衣卫行出门口,上下地打量了夏言一眼道:“阿弥托佛,早就听闻夏大人一身正气,刚正不阿,今日一见,果然风采照人。”

    夏言一拂衣袖喝道:“贼秃,废话少讲,赶紧把徐大人和施大人放掉。”

    慧静老尚反问道:“贫僧要的马车可带来了?”

    夏言沉着脸冷哼一声:“在寺外。”

    “小海,你去查验一番,敢少一辆车,贫僧便宰一名俘虏。”慧静老和尚回首吩咐道。

    那普净和尚的真名叫徐海,与慧静老和尚是本家叔侄的关系,闻言便点了点,大摇大摆地行出大雄宝殿,往寺外走去。

    王林儿很想一枪把这和尚的光头给打爆,但是自家大人被对方扣在手上,也只能暂时忍耐住,恶狠狠地盯着普净查验寺外的马车。

    大约两盏茶功夫后,普净在寺外返回,对着慧静老尚使了个眼色,表示寺外的马车并无问题。

    夏言沉声道:“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慧静老和尚嘿笑道:“夏大人莫急,贫僧还得麻烦徐大人送一程呢,贫僧何时觉得安全了,何时就会放人。”

    夏言厉声道:“贼秃,你最好信守承诺,否则逃到天涯海角,本官势取尔狗命。”

    慧静嘿嘿冷笑一声,并未把夏言的威胁放在心上,他曾经便是纵横海上的巨盗,自信只要出了大海,就算是天皇老子也奈何不了自己。

    “徐大人,劳驾了!”慧静老和尚返回殿中,伸手便把徐晋提起了来。

    徐晋镇定地道:“慧静,你需要人质,本官一个人就足够了,把其他人都放掉吧,反正带着他们也是累赘,你觉得呢?”

    慧静老和尚哈哈大笑道:“徐大人果然好胆识,贫僧是越来越佩服了,也罢,既然官兵如此配合,贫僧也得表示一下诚意,把他们几个放了吧。”

    慧静说完便点了陆炳等几名锦衣卫,还有王翠翘两主仆,示意放人,几名武僧立即便解开了陆炳等人身上的绳索。

    陆炳深犹豫了一下,但深知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忙,只会白搭上性命,于是便与四名锦衣卫离开大殿。

    王翠翘那张绝色俏脸此刻苍白无比,担忧地往徐晋望去,后者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王翠翘赶紧走。

    “小姐!”秋雁轻扯了扯王翠翘,提醒她留下来只会碍手碍脚。

    王翠翘咬了咬樱唇,转身便往殿外行去,然而普净和尚却伸手一拦道:“婢女可以走,翠翘姑娘得留下来。”

    秋雁惊道:“为什么?”

    普净淡道:“本人喜欢翠翘姑娘,要娶她为妻。”

    慧静老和尚哈哈大笑道:“好,不愧是我老徐家的种,只要喜欢的便拿,好男儿自当无法无天,快意无拘。翠翘姑娘便留下给老子当侄媳妇吧,包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王翠翘本来苍白的俏脸刷的红了,露出羞愤之色。秋雁拉着王翠翘便欲奔出大殿,不过一下子就被普净推翻在地。

    “不要伤害她,我留下便是了。”王翠翘急叫道。

    普净收回正准备往秋雁身上踩的脚,冷喝道:“看在翠翘姑娘的分上,且饶你这贱婢一命,滚!”

    王翠翘轻道:“秋雁,你快点走吧,不用管我,原来的住处中还有点积蓄,你且取走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秋雁眼圈顿时红了,爬起来走回王翠翘身边哭道:“小姐不走,婢子也不走,留下来服侍你。”

    王翠翘抓住丫环的手,感动地道:“秋雁,你这是又何苦呢。”

    普净不耐烦地道:“既然不想走就留下来吧,倒也省得我以后再找丫头服侍夫人。”

    王翠翘顿时怒道:“你作梦吧,我王翠翘虽然风尘出身,却也不会委身于你这贼僧。”

    普净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狞声道:“等出了海便轮不到你不愿意了。”

    “我宁愿死!”王翠翘说着竟然一头向着殿中的柱子撞去,不过却被普净给拦住了。

    “捆起来!”普净怒喝一声,一名武僧立即上前把王翠翘给捆了起来,估计是担心她咬舌头,还往嘴里塞了一块麻布。

    徐晋眼下自身难保,手脚都被捆住,所以也爱莫能助了,瞟了一眼像座肉山般坐在地上的两淮盐运使施浩然道:“慧静,那把施大人给放了吧。”

    施浩然不由向徐晋投来感激的眼神,然而慧静和尚却摇头道:“其他人都可以放,唯独施大人不行,两淮盐运使虽然比不得你这钦差,但也是堂堂从三品大员,留下来终究是更有保证一些,呵呵,所以也劳烦施大人送贫僧等人一程了。”

    施浩然怒斥道:“慧静,你跑不掉的。”

    慧静老和尚哈哈大笑道:“施大人最好还是希望我们跑得掉,要不然你会先没命的。”

    施浩然目光一闪,冷哼一声低下头。

    慧静脸上笑容一收,提起徐晋便一马当先行出大殿,戒刀就架在徐晋的脖子上,身后的普净和积信美子等人也随后跟出。

第621章 营救

    慧静老和尚提起徐晋一马当先走出大雄宝殿,慧缘和普净等十几名僧人紧跟在后,再加上陈东和织信美子等倭盗,共计有三十之众。

    大殿外,五十名五百营悍卒恨得目眦尽裂,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慧静等人,但却没人敢贸然开枪,实在是一旦大人出了什么意外,没人能担当得起。

    此时,五百营的神枪手郭金雕就躲在寺外的一棵老榕树上,从他的位置正好可以覆盖官道上停着的三十辆马车,乃最好的射击位置。

    尽管慧静老和尚艺高人胆大,但面对几十杆黑洞洞的枪口,依旧有点头皮发麻,他把徐晋提得高高的挡在身前,明晃晃的戒刀就搁在徐晋脖子上,小心翼翼地往寺门行去。而大明持一众僧人则呈半圆把慧静老和尚围在中间,小心戒备着前行。

    盐运使施浩然估计太重了,所以那些僧人解开了他脚上的绳子,用戒刀抵住后背逼他自己走路。

    “郭哥,有把握打中吗?”谢三枪就趴在郭金雕旁边的树枝上,见到慧静老尚提着自家姐夫走出寺门,不由紧张地低声问。

    郭金雕此时亦紧张得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从其所处的位置到寺门也就三十米左右,就这距离,他有信心一枪把一只橘子给打爆,可是此时他却不敢贸然开枪,因为那老和尚的戒刀就架在大人的脖子上,戒刀在掉落时也有可能割断大人的颈脉,风险太大了,不得不慎之又慎。

    慧静老和尚提着徐晋走出了寺门,声如洪钟地大声喝道:“全部退开,小心贫僧的刀不长眼,钦差大人的脖子金贵着呢,可经受不住这刀轻轻一抹。”

    负责封锁道路的锦衣卫和扬州卫官兵只好凛然后退,让出了道路。

    慧静老和尚三角眼凶残地环扫了四周一遍,目光最后瞥了一眼那棵高大茂密的老榕树,这才顺着石级走向下方的官道,而且,有意无意地把徐晋的身体挡在榕树的一侧。

    “该死,被他发现了?”谢三枪惊道。

    郭金雕摇了摇头沉声道:“并没有,只是这老和尚太狡猾谨慎了。”

    夏言带来的三十辆马车就停在寺外的官道上,慧静老和尚下了石级,立即就提着徐晋往其中一辆空马中一钻,这下郭金雕便彻底失去狙击的机会了。

    这时,一众僧人和织信美子等倭贼也纷纷坐上马车,然后驱车扬场而去。

    王林儿和谢二剑一直没等到郭金雕的枪响,知道事情要坏了,只能下令紧跟在众贼的车队后面,同时紧急商量应对之策。

    慧静老和尚似乎并不在意官兵在后面跟着,率着车队在官道上不紧不慢地前行,约莫半个小时后便抵达了扬州卫的营地外面。

    这时夏言和王林儿等人才猛然意识到,贼人这是打算乘船由水路逃跑,因为扬州卫的营地就在运河边上,而且备有不少船只,乘船顺流而下不远就是长江,再由长江顺流而下,以长江的流速,一日之内便可东出大海了。

    另外,贼子手上有钦差作为人质,要挟封锁长江口的苏州卫和镇海卫让出航道还是轻易的,说不定还会顺势索要海船呢,这下坏了!

    夏言面色难看之极,立即命人去准备船只追击。谢二剑愤恨地砸了一拳马鞍,沉声道:“绝对不能让贼人驾船出逃,否则救回大人的可能就更渺茫了,咱们不能总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郭金雕眼中闪过一丝愧意道:“谢老大,都怪我刚才优柔寡断了。”

    王林儿拍了拍郭金雕的肩头安慰道:“老郭不要自责,换了我刚才那种情况也不敢开枪。”

    郭金雕咬了咬牙道:“王指挥,我想再试试,这次一定把那贼秃的脑袋打爆。”

    王林儿点了点头道:“好,去吧,机会你自由把握。”

    郭金雕挥了挥拳头,和谢三枪两人打马奔了出去,绕向扬州卫营地的下游,那个位置接近水寨,扬州卫的船只都停泊在水寨的码头上。

    再说慧静老和尚率着车队堂而皇之地冲进了扬州卫的营地,此时的扬州卫大营空空荡汤的,只有几十名老弱病残看守,见到贼人冲进来顿时吓得四散逃跑,竟是没人敢上前阻挡。

    慧静老尚似乎早就料到是这种情况,哈哈大笑着从马车上下来,率先登上了码头上的一艏大船,并且命令把马车上的粮食和金银搬上船。

    这时,王林儿和谢二剑已经率着军卒渐渐逼近码头。慧静老和尚见状冷笑一声,提着徐晋来到船头,大声威胁道:“全部退后三十步,否则卸掉你们徐大人的一条胳膊,老子说到做到。”

    “妈的!”王林儿和谢二剑不由心中大骂,不过这老贼秃凶残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只能下令后撤。

    慧静老和尚见到官兵们乖乖退远,这才满意地哈哈大笑道:“大家慢慢搬,不用急,把所有粮食和金银都搬到船上来,最迟后天,大伙就能在海上逍遥快活了。”

    慧静老和尚说完便得意洋洋地返回船舱中,随手把徐晋丢在船板上,吩咐两名武僧看管,自己便去干其他事了。

    船舱内,徐晋、王翠翘主仆、以及盐运使施浩然四人都被捆住了手脚丢到一角,除了两名武僧,其他人都去帮忙搬运粮食和钱财,还有人则准备起帆。

    徐晋显然也明白,一旦船只开动,那自己要脱身就更困难了,所以此刻心中亦十分焦急,脑子飞快地急转,琢磨自救的办法。

    布谷布谷……

    一把惟妙惟俏的布谷鸟叫声从外面传来,徐晋听到却是眼前一亮,不着意地稍挪了挪身体,扭头往船窗舱外望去。

    很快,徐晋的目光便锁定了岸边一棵浓密的柳树,这时微风吹过,柳条下分明露出一支黑漆漆的枪口。

    徐晋心中一喜,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往王翠翘的身边挪了挪。

    王翠翘此刻就坐在徐晋的左侧,而盐运使施浩然坐在右侧,肉山般的身躯正好挡住了两名看守武僧的视线,这无疑给徐晋带来了便利。

    徐晋不着意的,一点一点地往王翠翘身边挪靠过去……

第622章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两章合一)

    王翠翘此刻已经是万念俱灰,本来灵动的一双眼眸黯淡无光,嘴里塞着一块麻布,面对船舱的墙壁默默发呆,点点泪光禁不住就要流出来了,旁边的婢女秋雁更是六神无主。

    理想总是很美好,无奈现实却是极残酷。

    王翠翘本以为获得自由之身便可以放手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了,谁曾想离得开青楼,却离不开扬州,只能托庇于徐晋,现在更是倒霉地被贼人劫上船,接下来甚至可能要受辱于一名贼僧。

    一想到以后暗无天日的日子,王翠翘便仿佛坠入了冰窖之中,冷得瑟瑟发抖。然而就在此时,王翠翘突然感到后背一阵暖意袭来,先是愣了一下,继续便意识到是旁边的徐晋靠自己背上了。

    一想到徐晋此刻也在船上,王翠翘竟莫名地安稳地些许,不过就在这时,王翠翘却忽然感到臀侧被某人轻挠了一下,顿时霞飞双颊,只以为是对方无意中碰到的,于是往旁边稍挪了挪。

    谁知王翠翘刚挪开,徐晋很快又不着意地靠了上来,反绑着的双手又偷偷地挠了一下王翠翘的臀尖,汗,徐大人敢对天发誓,他的本意并不是要摸王翠翘的屁股,他只是想碰到对方的手而已,可惜受限于被捆绑的姿势,所以两次都只碰到了王翠翘的臀部。

    王翠翘双颊如同火烧,正又羞又恼之际,感觉屁股上又被捏了一下,她本是个聪明的姑娘,这时反而立即便明白徐晋的真正用意了,于是微微转了个体位,让两人被反绑着的双手相触。

    徐晋不由暗喜,连忙用手指在王翠翘手心上写了个“解”字,由于担心对方不懂,所以连续写了两次。

    徐晋写完字后,又轻点了两下王翠翘的手心,后者立即心领神会,纤长的十指在绑着徐晋双手的绳子上摸索,试图把绳子解开。

    “聪明姑娘!”徐晋不由暗赞,心里既激动又紧张,脸上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估计是经常弹琴吹箫的原因,王翠翘的十指极为灵活,很快便摸清绳子的结点,努力地尝试解开,只是双手被反绑,并不好用力,再加上那绳结打得很紧,一时竟然没办法解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足足两盏茶的功夫,绳结依旧没能解开,旁边的秋雁似乎察觉小姐的表情有疑,挪了挪身体想扭头望来。

    “老实待着别动。”负责看守的一名武僧见到秋雁动来动去,立即站起来大声喝斥。

    王翠翘吓得脸都白了,急忙松开手,徐晋却是镇定地稍移开了一点,那名武僧走近查看了一遍,发现没有异常,又回到原位坐下。

    过了片刻,王翠翘和徐晋两人的后背又紧贴了起来,继续两人的解绳结大计,这时秋雁十分机灵的没有再乱动,而施浩然这货估计是太胖了,反绑着双手根本难以移动,所以十分老实地坐着,看他挺起大肚腩的样子也替他难受。

    痛,王翠翘只觉钻心的痛,指甲断了两片,本来娇嫩的手指满是鲜血,就连徐晋都感到沾乎乎的液体滴在手背上。

    王翠翘并没有放弃,强忍住疼痛继续撕扯那绳结,徐晋只觉手腕上一阵剧痛,原来王翠翘的指甲断了后,那尖利的角质把他的手腕给划破了。

    王翠翘显然并知道自己把徐晋弄出血了,继续咬牙扯绳结,徐大人苦不堪言啊,挨了一下又一下,只能闷声忍着,毕竟人家王翠翘女人都能忍,一个大老爷们要是痛得叫出来,那也太丢脸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都流了不少血,估计是绳子被血浸湿了,竟然出现了松动。王翠翘微喜,用力一扯,终于把绳头扯了出来。

    徐晋不禁大喜过望,然而就在此时,慧静老和尚和普净(徐海)却从外面走进了船舱,估计是东西都搬上船,这时即将准备了。

    徐晋和王翠翘顿时都不敢再动了,徐晋甚至能感受到后者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的急跳,显然紧张到极点。

    这时正值下午,阳光猛烈,慧静老和尚已经脱掉那件沾满脑浆和鲜血的僧衣,极为粗犷地**上身,露出古铜色的结实胸肌,虽然皮肤已经有点松驰了,不过还是极具视觉冲击力,可见这老家伙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肌肉猛男。

    “阿弥托佛,让徐大人久等了,船只马上启程,但愿施大人不会晕船吧,哈哈!”慧静老和尚大笑着道。

    普净见到徐晋和王翠翘两人竟然亲密地背靠背挨坐,顿时妒火中烧,恶狠狠地行过来。徐晋暗叫糟糕,急忙猛力绞动双手,企图把绳子彻底挣脱。

    普净见状面色微变,飞身扑上来,就在此时,砰的一声枪响,一颗铅弹从岸边的柳树上破空而至,正面角度那名武僧当场脑袋飙血,死球!

    砰……

    间隔几乎只有一秒,又是一声枪响,另一名武僧的脖子中弹,鲜血飙出近米远,仰面翻倒在船板上,死球!

    普净差点吓尿,急忙收住脚步后退,此时,趴在岸边柳树上的郭金雕已经换上第三支燧枪了,而旁边的谢三枪则在麻利地给第一支燧发枪重新填充弹药。

    砰砰砰……

    郭金雕三支枪轮用,弹无虚发,连续击杀了数名企图接近徐晋的武僧,一时间竟无人敢再扑上前,而这时谢二剑和王林儿也趁机下令冲向码头。

    然而,谢二剑等人还没冲到码头,水下却是起了变化,一群人突兀地从水中冒出,咬着腰刀从船身四周攀上船去,向着船上众贼发动突袭。

    谢二剑愕了一下,继而大喜道:“原来是俞大猷那小子。”

    “真有这小子的,弟兄们冲呀,把大人救出来。”王林儿兴奋地挥刀大喝,五百营的众军士悍不畏死地冲至码头,势如猛虎下山。

    船上的贼人本来正准备起帆驶离呢,遭到藏在水底下的俞大猷等人突然袭击,瞬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俞大猷的武艺了得,刚爬上船就将一名武僧砍翻,又准备扑向另一名倭国武士,结果砰的一声,那倭国武士已经胸口中弹倒下。

    “你大爷的!”俞大猷低骂了一句,妒忌地瞪了一眼码头上开枪的那名五百营悍卒,有枪了不起啊?

    不过,俞大猷不得不承认,有枪,确实了不起。爆豆般的枪声此起彼伏,五百营的悍卒还没上船,燧发枪便远远地干掉了数人。

    “大人就在船舱中,快,功劳是咱们的。”俞大猷招呼了一声,弯着腰便向船舱冲去,苏青和冯老六左右护持,一股脑门就往船舱里冲,显然不打算将营救钦差的功劳拱手送给五百营。

    这一切描述起来很慢,其实只是发生短短的十数息之内,此时的船舱中,慧静老和尚正提起一具武僧的尸体作为挡箭牌,然后扑向徐晋,企图把徐晋重新控制在手中。

    砰……

    郭金雕再次扣动了板机,但子弹却打在了慧静提着的那具尸体上。

    慧静老和尚哈哈大笑,五指箕张,疾抓向徐晋的咽喉,只要把徐晋抓在手中,便能让官兵们再次投鼠忌器,从而反败为胜了。

    然而,慧静却突然心头一凛,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来,因为徐晋此刻的目光太冷静了,脸上甚至泛起一丝戏谑的微笑。

    下一刻,徐晋右手突然举起,一把双筒燧发手枪便对准了慧静老和尚的脑袋。

    慧静不由大骇,他虽然不认识这玩意,但直觉告诉他,这玩意能要掉自己的老命,所以极力向后仰,使出一招“铁板桥”。

    砰……

    徐晋扣动了板机,子弹擦着慧静老和尚的头顶飞过,掀起了一块头皮,那光头上倾刻血流成河。

    不得不说,慧静老和尚的反应着实奇快,这么近的距离竟然让他躲过了,不过没关系,徐晋卡嚓地拉起击锤,砰的又是一枪。

    这次慧静老和尚没办法再躲了,小腹当场中弹飙血,如果位置再低一点,估计就是“鸟飞蛋碎”的下场。

    慧静老和尚凄厉地惨叫一声,仰面摔倒在在船板上,卷缩成一团痛苦地挣扎,几下子就彻底不动了。

    徐晋轻吁了一口气,这把双筒燧发手枪他一直带在身上,就藏在靴筒之中,本是留着防身之用的。慧静和尚估计是大意了,并没有把徐晋这个手无抓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放在心上,所以根本没有搜他的身。

    刚才王翠翘帮忙解开了绑着双手的绳子后,徐晋便立即掏出了藏在鞭筒中的这支双管燧发手枪,险之又险地救了自己一命。

    “叔父,狗官,拿命来!”普净悲愤地嚎叫,眼神凶狠地望向徐晋。

    徐晋此刻双腿还被绳子绑住呢,急忙举起手枪对准普净,装模作样地拉起击锤。

    普净哪里知道徐晋这把手枪只能激发两次,见状不由大惊,竟然纵身从窗口跳了出去,一头扎入河中。

    然而徐晋还没来及松口气,两条人影又奔进了船舱,赫然正是织信美子和细川武殊两人。

    徐晋心里咯噔一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举起手枪,织信美子和细川武殊显然都吓了一跳,手执倭刀僵立在船舱门口。

    细川武殊看了一眼倒在血泊当中的慧静,瞳孔不由急剧收缩,前些日子他和慧静较量过,并未能在这老和尚手下讨到便宜,将信将疑地问道:“是你杀了慧静禅师?”

    徐晋扬了扬手中的燧发手枪,傲然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再厉害的高手在火器面前也是个渣渣。”

    细川武殊不懂什么叫渣渣,但却能听出徐晋语气中的轻蔑和得意,所以警惕地盯着徐晋手中的燧发手枪。

    织信美子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诡异一笑道:“卑鄙狡猾的狗官,你的火器中已经没有弹药了,吓唬谁呢?”

    徐晋淡定地道:“那便尽管上前来试试。”

    织信美子犹豫了一下,终究是不敢上前以身犯险,这时外面的枪声越来越密集了,惨叫声和落水声此起彼伏。

    细川武殊眼中杀机闪烁,突然掉头逃出船舱,织信美子不甘地盯了徐晋一眼,跟着掉头离开,从船上纵身跃入河中。

    徐晋长长地吁了口气,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把燧发手枪往旁边一搁,急急去解绑着双脚的绳索。

    然而就在此时,又有三人冲进了船舱,徐晋急忙捡起燧发手枪准备故技重施,谁知那三人却扑通地跪倒在地上,大声道:“标下扬州卫百户俞大猷,标下扬州卫副百户苏青,标下扬州卫把总冯老六,参见钦差大人!”

    这三个家伙估计是用尽全力吼出来的,所以声音洪亮得像炸雷,生恐别人听不到似的。

    徐晋被震得耳膜都嗡嗡作响,定神一看,发现竟是俞大猷,不由大喜过望道:“免礼,速速帮本官解开绳子,他娘的绑得真紧。”

    苏青和冯老六两人立即十分狗腿地争着扑上前替徐晋解绳子。

    盐运使施浩然哭丧着脸道:“本官的手都快被勒断了,是不是也匀个人帮本官解绳子?”

    俞大猷上前腰刀一挥,施浩然腿上的绳子便应声而断,不过施大人差点没吓尿。

    徐晋得了自由,连忙替王翠翘解开绳索,安慰道:“翠翘姑娘,没事了!”

    王翠翘喜极而泣道:“谢谢徐大人!”

    徐晋看了一眼王翠翘血淋淋的十指,微笑着道:“该是本官谢谢翠翘姑娘才对!”

    徐晋说完又抬起同样沾满血迹的双手,打趣道:“咱们这算不算是有难同当,有血同流了?”

    王翠翘顿时霞飞双颊,一股异样的暖流在心间涓涓流淌,正赧然之际,却忽见本来倒在血泊当中的慧静老和尚竟然猛扑而起。

    “徐大人小心啊!”王翠翘惊叫出声,下意识地把徐晋推开。

    嘭……

    慧静老和尚的袭向徐晋后背的一掌,迎面印在了王翠翘的胸口,后者登时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船舱的墙板上,一股鲜血随即从嘴里急喷而出。

    “小姐!”

    “翠翘姑娘!”

    “贼秃,找死!”

    呼叫声和喝骂声几乎同时响起,俞大猷一刀便砍断了慧静老和尚的一条腿,后者显然也是强弩之末了,趴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如同垂死的一头老牛,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第623章 细思恐极

    徐晋急急上前抱起王翠翘,只觉得那娇躯竟然软得像一团烂泥似的,仿佛骨头都全部散架了,双手无力的垂下,气若游丝将断未断。

    徐晋心中骇然,当下抱着王翠翘不敢乱动了,生恐断裂的骨头刺穿内脏,那样就更加没救了。

    “小姐……小姐!”婢女秋雁跪坐在一旁哭成了泪人,不停地呼叫着主子。

    徐晋看着怀中那张苍白如纸的容颜,心中既内疚又怜惜,尝试掐了掐王翠翘的人中,轻唤道:“翠翘姑娘,醒醒,快醒醒。”

    奇迹竟然出现了,昏迷中的王翠翘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看了徐晋一眼,虚弱地道:“徐大人?”

    徐晋不由大喜过望,猛点头道:“翠翘姑娘,是我,是我啊!”

    “小姐……呵呵……小姐醒了!”秋雁又哭又笑。

    王翠翘吃力地微转过去看着秋雁,似乎要抬手替婢女擦去眼泪,结果小嘴哇的便吐出一口鲜血,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黑色的块状物,分不清是凝固的瘀血,还是内脏的碎块,秋雁当场吓得失声尖叫。

    徐晋亦面色大变,急吼吼地喝道:“你们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大夫。”

    苏青和冯老六吓得缩了缩脖子,俞大猷挠了挠脑袋,这位姑娘内脏都被震碎了,怕是神仙都救不回了吧,找大夫有用吗?不过,被徐晋杀人般的眼神盯着,俞大猷只能硬着头皮道:“青蛇老六,你们保护大人安全,我去请大夫。”

    就在此时,谢二剑和王林儿提着血淋淋的刀剑冲了进来,见到徐晋安然无恙,都神色轻松地舒了口气。

    “二哥,快过来看看翠翘姑娘伤得如何,她被老秃驴打了一掌胸口。”徐晋见到谢二剑,顿时如获救星一般。

    谢二剑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王翠**下两侧,以及乳上两侧的位置,奇道:“咦,骨头竟然没断,怪哉!”

    徐晋闻言大喜道:“老秃驴伤人前挨了我一枪。”

    谢二剑不由恍然大悟,即便是他当胸挨慧静一掌,估计骨头也会顶不住,敢情这老秃驴伤人前已经身受重伤了,所以力量大打折扣。

    谢二剑又抓起王翠翘的手腕细细把脉,徐晋紧张地问道:“二哥,翠翘姑娘伤得如何?”

    谢二剑双眉紧锁,王翠翘的脉搏实在太微弱了,他并不看好能救活过来,犹豫道:“大人,翠翘姑娘的骨头虽然没断,但内脏估计被震伤了,这个……我得先看看伤口再作判断。”

    王翠翘本来没有血色的俏脸竟然泛起一丝血色,下意识地往徐晋怀中躲了躲,显然是不愿意这羞人的部位被陌生男人看见。

    徐晋可不管那么多了,有什么比命还重要的,当下便解开王翠翘的衣襟,后者羞愤地合上眼睛。

    徐晋并未把王翠翘的衣襟全部打开,只是撩开了一点点,只露出**之间的一点儿沟壑,但见那白嫩的胸脯赫然有两个黑得发紫的指痕。

    谢二剑瞄了一眼便阻止徐晋继续把衣襟撩开,面色凝重地道:“是铁沙掌,这玩意含有金毒,得立即施针放血,只是男女有别……”

    王翠翘本来合着眼睛的,听闻竟然要施针,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抬起手紧紧地攥住衣襟,目光乞求地看着徐晋。

    徐晋不由纠结万分,正在此时,俞大猷却忽然插嘴道:“大人,扬州城中有一名女医,精通针灸之术,颇有些名气。”

    徐晋闻言不由爆粗道:“你大爷的咋不早说,速速带路!”

    徐晋抱起王翠翘便急急往船舱外走去,俞大猷和谢二剑等人连忙跟上,此时外面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只剩下零星的打斗,有官兵已经划着船在河道上搜杀跳河逃跑的贼人。

    徐晋现在自然没有心情理会这些,抱着王翠翘下船上了马车,然后急匆匆地往城里赶去。

    驾……

    冯老六负责赶车,俞大猷则坐在副驾位,马车飞快地驶到扬州城东门外。

    由于担心贼人趁机进城作乱,所以扬州城门已经关闭了,徐晋亮明身份,城头上的守军才把门打开,这耽搁了近刻钟时间。

    徐晋虽然十分恼急,但也明白这是规矩,并不能苛责守城的兵卫,催促道:“你们俩快点,那女医到底在何处?”

    “大人莫急,马上就到了,这名女医叫金花婆婆,就住在城西边,再一刻钟就能到了。”俞大猷答道。

    徐晋不禁暗叫晦气,金花婆婆这名字不吉利啊,这位在金大侠UU小说可是只会下毒杀人角色。

    很快,徐晋便见到这位金花婆婆,只是看上去估计才四十岁许,头发乌黑,分明就是个中年妇女,跟婆婆根本不搭边,不过,这位金花婆婆颧骨高高,一看就是个干练,而且严厉的人。

    确实也是如此,这位金婆婆婆并不因为徐晋是钦差就给他面子,呼呼喝喝地让徐晋把王翠翘放到床上,然后便把他轰了出去,关上房门给王翠翘施针。

    徐晋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安心了不少,根据他两世为人的经验,越是有本事的人脾气越臭,这是有底气的表现。当然,如果是家庭生活上,越是窝囊的男人,脾气往往也越大,把生活上的不顺心都转化为脾气发泄到家人身上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暂时不说这位金花婆如何救人,这时扬州卫营地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了,一共斩杀贼子二十多人,其中贼首慧静老和尚重伤被捕,同样被捕的还有倭人大内宗设,海盗头子陈东则被当场击杀,而织信美子、细川武殊和普净(徐海)三人在逃。

    当夏言押着慧静老和尚,还有几名被俘的贼人回到扬州城时,城中已经是万人空巷,百姓士绅们占据了街道两边,对着慧静等人指指点点地怒骂。

    大明寺是扬州的名刹古寺,历来香火鼎盛,慧静作为大明寺主持,自然也享有极高的知名度,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得道高僧,竟然是一名穷凶极恶的大贼,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此时,甚至有传言称大明寺的和尚都是妖怪变的,他们把养生堂的孤儿挖眼割舌,取心肝下酒之类,总之传得相当可怖。

    “打死这妖僧!”也不知谁带头,臭鸡蛋烂菜叶之类像下雨般往慧静身上招呼。

    慧静老和尚腹部挨了一枪,又被俞大猷砍了一条腿,此刻已经剩下半条命了,不过这家伙不愧是杀人不眨眼的大枭,被掷了满身臭鸡蛋,依旧瞪着凶残的三角眼环扫四周,再加上这货头皮撕裂了一块,那满脸血污的模样更是吓人,一些胆小的百姓竟被吓得纷纷后退。

    “哈哈!”慧静老和尚发出张狂的大笑声。

    围观的人群中,唐伯虎和文征明两人骇然地相视,这种情景是何等的似曾相识,想当年在浙江被处死的海上巨盗“鲨王”徐惟学,被押送游街时也是这般张狂地大笑,只是当时的“鲨王”要年轻很多,也没有现在这么惨状,浑身鲜血,只剩下一条腿。

    “子畏兄,应该就是他了!”文征明面色凝重地道。

    唐伯虎也点了点头,当日两人给慧静老和尚画像时就觉得他像是十年前被处死的海上巨盗徐惟学,此时慧静老和尚露出本来面目,他们自然一眼就认出了。

    只是让两人不解的是,徐惟学十多年前就被凌迟处死了,为何却活到现在,还成了大明寺的主持呢?背后是否有见不得人的交易?细思恐极啊!

    唐伯虎和文征明越想,心中越是凛然!

第624章 防患于微然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房间门才打开,一名药婢端着木盆行了出来,盆中的水已经变成了红褐色,上面还漂着几块沾满血迹的棉布,紧接着那位女医金花婆婆也行了出来。

    徐晋连忙行上前拱手施礼,客气地问道:“金花婆婆,敢问翠翘姑娘眼下情况如何?”

    “老身已经帮她施针放出了瘀血,不过她内伤很重,老身且尝试给她服用一些活血化瘀的伤药,至至能不能熬过去就看她本人的造化了。”金花婆婆严肃地道。

    “有劳婆婆了!”徐晋再次拱手为礼,便举步往房间行去,然而金花婆婆却张开双臂把他拦下。

    徐晋不禁皱了皱剑眉站定,金花婆婆**地道:“丫头正在给病人清洗,而且病人目前也在昏睡之中,她需要休息,不能打扰。”

    徐晋暗汗,拱手道:“那本官迟些再来看望昨翘姑娘,一切便拜托婆婆了,三枪,回头让二牛送三百两银子过来。”

    俞大猷和冯老六不由暗暗咋舌,当官的还真有钱,一出手就是三百两银子,不过,老子要是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媳妇儿,肯定也舍得这么花钱。

    徐晋吩咐完谢三枪,又回头对金花婆婆客气地道:“需要什么药材婆婆尽管用,银子若是不够便派人来说一声,拜托了。”

    金花婆婆面上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也不打算送徐晋出门,径直便行了开去。徐晋并不以为意,只要能把王翠翘治好,别说是受点怠慢,让他低声下气地恳求也不是个事,若是没本事的医生,反过来狂拍马屁他也懒得瞧上一眼。

    离开了金花婆婆的的医院,这时天色已经黄昏了,夕阳西下,于是徐晋便径直回了住处,结果刚进门就遇上了陆炳。

    这小子神色兴奋,见到徐晋便立即施礼道:“大人,这次抓到大鱼了,咱们活捉了一个叫大内宗设的倭人,这家伙就是去年在浙江宁波府闹事的倭国贡使,哈哈,皇上去年可是因为这件事气得寝食难安的,咱们要是把这家伙送到京城交给皇上惩治,皇上不知要开心成什么样子呢。”

    去年宁波府的“争贡事件”可以说让大明大大地丢了个脸,而朱厚这小子又是极好面子的,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光是在徐晋面前便嘀咕过好几遍,如今终于抓到了罪魁祸首,估计这小子能牛逼地吹上一年了。

    徐晋点头道:“待审问过后,炳少可以先行把大内宗设送回京中,交给皇上处置。”

    陆炳不由大喜,兴奋地道:“多谢徐大人!”

    徐晋淡然一笑,陆炳与小皇帝朱厚是发小,而历史上的陆炳终嘉靖一朝都深受圣眷,可以说位极人臣,所以徐晋并不介意送他一个顺水人情,跟此人打好关系对自己大有好处。

    “对了,我这有件事要麻烦一下炳少的。”徐晋道。

    陆炳立即拍着胸口道:“徐大人请讲。”

    徐晋招了招手,陆炳马上机灵地把耳边凑近过来。徐晋低声地吩咐了几句,陆炳便神色暧昧地嘿笑道:“晓得了,属下一定替大人把事情办得妥妥贴贴的,保证那灵璧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老老实实滚回南京,从此不敢再纠缠翠翘姑娘。”

    徐晋点了点头,举步便进了宅子。

    初春初夏见到老爷平安归来,既欢喜又后怕,不过看到老爷被指甲划伤的手腕后,两人心疼半天,又是消毒又是搽药,徐老爷也不好拒绝两棵小白菜的好意,只得任由这两人折腾。

    今天险死还生,折腾了大半日,徐晋也是身心俱疲了,在两名俏婢服侍洗浴时竟然睡着了。

    初春初夏见老爷竟然靠在浴桶边上酣睡过去,既好笑又是怜惜,轻手轻脚地把徐晋抬起来,擦干净身子放到床上去。然后一人拿着扇子在旁边照看,另一人则收拾准备晚饭去。

    当徐晋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匆匆地吃了些饭菜,徐晋便把王林儿和谢二剑两人叫来询问。

    “大人,织信美子、细川武殊和普净还是下落不明,不过,夏言大人已经下令封锁方圆五十里,水陆两路均设卡盘查,同时画形捉形悬赏通缉,他们跑不掉的。”王林儿禀报道。

    徐晋不禁皱了皱眉道:“大明寺搜查过了没,可有什么发现?”

    谢二剑摇了摇头:“里里外外都搜查过了,除了搜出十多万两银子外,倒是没有特别的发现,现在锦衣卫正在加紧审问那些僧人。”

    徐晋点了点头道:“那慧静老和尚的身份查明了没?”

    谢二剑耸了耸肩道:“这贼秃硬气得很,到现在一个字都不说,而且滴水未进,看样子是一心求死。”

    “不能让他这么轻易死掉,不吃不喝就强灌他吃喝。”徐晋沉声道,他有预感,这老秃驴是个大贼,不可能名不见经传。

    徐晋又跟两人聊了会儿,便把王林儿打发走,只把谢二剑留下。

    谢二剑显然也料到徐晋要问他什么,首先坦白道:“张定边就是先祖,这乃我们家的秘密,先祖遗训不得暴露身份,所以妹夫千万不要怪三妹对你有所隐瞒。”

    徐晋对此虽然早有预料,但此刻二舅子亲口承认,还是小小的震撼了一把,难怪岳父这一家子都武艺了得,敢情竟是元末第一猛将张定边后人,正容道:“二哥言重了,我又怎么会怪小婉呢,疼她还来不及呢。”

    谢二剑见徐晋说得诚恳,而且神色间确实没芥蒂之意,不由暗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先祖毕竟曾与老朱家为敌,这事若传出去怕会对妹夫的前途不利,所以万万不可外传。”

    徐晋皱眉地道:“那倒不至于,各为其主罢了,更何况已经过去一百多年,皇上理应不会介意这件陈年往事的。”

    谢二剑摇头道:“不好说,当年朱元璋被家祖修理得不轻,尽管陈友谅兵败身亡,朱元璋也三番四次邀请先祖到他麾下效力,但先祖并不愿意鸟他,所以隐姓埋名出家当了和尚,后来又还俗在鄱阳湖边上当了个渔民。

    之后的事世人都有目共睹了,跟着老朱家打江山的开国功臣就没几个有好下场的,可见先祖当年的决定是何等的明智。

    所以我们的身份还是不要公开的好,更何况已经一百多年了,我们也习惯了姓谢,家里供奉个牌位只是像征性的表个孝心,其实姓谢姓张都无所谓了。”

    徐晋站起来来回踱了数步,摇头道:“这件事还是向皇上如实坦白的好,免得被有心人利用,今日慧静质问你的时候,陆炳和几名锦衣卫均在场。”

    谢二剑不由面色微变,锦衣卫是皇上的耳目,而陆炳更是皇上身边的人,所以这事想不传到皇上耳中很难,尽管自己可以死不承认,但这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就这样吧,回头我写封密信给小婉,让她找个机会向皇上禀明。”徐晋果断地道。

    谢二剑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徐晋的判断,点头道:“好吧,既然妹夫都不担心,那便这样办吧。”

    徐晋也不耽搁,打发走谢二剑后立即便到书房写信,谢家的身份是个定时炸弹,必须赶在陆炳报告之前首先向小皇帝坦白,否则性质就不一样了。

    以徐晋对朱厚的了解,这小子估计更加在意自己对他的忠诚,而不是谢家出身,一旦让这小子觉得自己对他不坦诚,即使他表面再大度,心里恐怕也会种下一根刺。

    这显然不是徐晋想看到,所以,必须防患于微然!

第625章 仙剑问情(两章合一)

    慧静老和尚毫无疑问是块硬骨头,锦衣卫用尽了手段审问了一夜,依旧毫无所获,最后倒是从几名被活擒的武僧口中得知,慧静老和尚有个外号叫“鲨爷”,跟东沙岛海盗陈思盼相熟,而养生堂中不少孤儿成年后都会被割断舌筋,然后送去东沙岛当海盗,这为东沙岛海盗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生力军。

    这天一早,徐晋便来到府衙的大牢,打算亲自审问慧静,只是当徐晋看到老和尚那平静而恶毒的眼神时,徐晋根本没有多待片刻,径直便转身离开了。

    视死如归本来是个褒义词,但徐晋却不得不承认,这个该死的老尚确实视死如归了,他的眼神中没有任何畏惧,只有恶毒和死意,对于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你注定问不出什么来。

    徐晋离开了府衙,便让二牛赶车到了金花婆婆的医馆,这回金花婆婆倒是没再阻止他进入房间了。

    “徐大人!”正坐在床边的婢女秋雁,见到徐晋连忙站起来见礼,双眼红肿,形容憔悴,脸上犹带泪痕,显然刚刚哭过。

    徐晋微点了点头,行到床前,只见王翠翘躺在床上,俏脸苍白得有点泛黄,仿佛一夜之间瘦了一圈,本来风华绝代的一个绝世美人儿,如今枯槁得像让人心碎。

    尽管天气很热,但王翠翘身上却盖了一床厚厚的棉被,呼吸弱不可闻。秋雁吸着鼻子道:“小姐自从做完针灸后就没醒过,时而发冷时而发热的,婆婆说了,要是小姐三日内不醒,那就再也醒不来了……呜呜!”

    秋雁说着禁不住又低泣起来,泪落涟涟,旁边的二牛竟然神奇地拿出一块崭新的手帕递去,前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谢一声接过来。

    徐晋此时倒没有心思琢磨二牛这憨货咋突然变得这么细心周到,问道:“翠翘姑娘从昨天到现在还滴水未进?”

    秋雁抹着眼泪道:“婢子给小姐灌了几口米汤,可是很快又吐出来了。”

    徐晋不由皱眉道:“那岂不是金花婆婆开的烫药也没喝?”

    秋雁沉重地点了点头。

    徐晋不由急了,这怎么能行,如果是后世还可以通过输液维持生命,现在药喝不进,又不能补充能量,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啊。

    “秋雁,你再去弄些米汤来。”徐晋果断地吩咐道。

    秋雁连忙点头跑了出房间,二牛这货立即跟屁虫似的跟了出去。

    徐晋伸手摸了摸王翠翘的额头,发觉冰凉冰凉的于是把自己的外袍也脱下盖在被子上,然后在旁边坐下轻道:“翠翘姑娘,我知道你能听到的,是不是?不如咱们聊聊天吧。”

    “我听大师兄……噢,就是卫阳卫元正说,你打算周游列国采风,创作新曲是不是?不如这样吧,等你醒了,我帮你实现这个愿望如何,就当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噢,对了,那首《葬花吟》其实还有一种唱法,你想不想听,要不我唱给你听吧,还是算了,现在唱这曲子不吉利,还是换一首积极向上的吧,这首曲叫《小草》,但愿你能像小草一样坚强。”

    徐晋不知道这样自说自话到底管不管用,但后世不是有很多唤醒植物人的例子么?而且也有一定的科学依据的,人在昏睡状态时还存在着一定意识,如果有人不停地在旁边跟他说起熟悉和感兴趣的事,便有可能把他唤醒过来。

    说句难听的,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徐晋清了清嗓子便开始唱:“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没人知道的小草……春风呀春风,你把我吹绿,阳光啊阳光,你把我照耀,大地啊母亲,你哺育了我……”

    徐晋把《小草》唱完又唱《大海》,《大海》唱完又换《栀子花开》。

    “栀子花开呀开,栀子花开呀开,是淡淡的青春纯纯的爱……”

    唱完这最后一句,徐晋不禁暗汗,干脆又唱了一首《仙剑问情》,因为这首曲子显然更附合古人的审美观。

    “细雨飘,清风摇,凭借痴心般情长。

    皓雪落,黄河浊,任由他绝情心伤。

    放下吧,手中剑我情愿……

    情何物,生死相许,如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

    徐晋唱完这首《仙剑问情》,有点尴尬地笔了笑道:“唱得不好,让翠翘姑娘见笑,这首曲子若是换翠翘姑娘来唱……呃!”

    徐晋的话说到一半便嘎然而止,仿佛中了定身咒一般,因为不知何时,昏睡中的王翠翘竟然醒了,亮汪汪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睇着他,本来苍白得发黄的俏脸竟然神奇的泛起丝丝红霞。

    徐晋愕然过后便大喜,脱口道:“翠翘姑娘,你醒了!”

    王翠翘弱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此时秋雁正好端着一碗米汤进来,见到床上睁着眼睛的小姐,瞬时惊喜得尖叫:“小姐,小姐醒了!”

    徐晋急忙从婢女手中接过那碗米汤,免得被倾泻了,秋雁跑到床边激动地哭起来:“小姐,你终于醒过了,婢子都快担心死啦。”

    徐晋轻咳一声提醒道:“秋雁,先喂你们家小姐喝点米汤吧。”

    秋雁连忙收住了眼泪,不好意思地接过徐晋手中那碗米汤,柔声道:“小姐,趁热喝点米汤吧,你从昨天起就粒米未进了。”

    秋雁舀了一勺子米汤凑到王翠翘的唇边,然而后者却没有张嘴,眼神脉脉地向徐晋望来。秋雁眼珠一转,站起来把碗交到徐晋手中,道:“麻烦徐大人喂我们家小姐吧。”

    徐晋微愕,不过还是接过碗在旁边坐下,微笑道:“翠翘姑娘,喝点米汤吧,对你的身体好。”说着便把勺子凑到王翠翘的唇边,后者果然张嘴抿了一口。

    秋雁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道:“有劳徐大人了,婢子这便去给小姐煎药。”说完便溜了出去,顺手把没眼色的二牛也揪了出门,然后把房间门关上。

    徐晋不禁暗汗,晓是他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在人家姑娘的脉脉秋水般的注视下,亦有点不好意思,又舀了一勺滚热的米汤,轻吹了吹气,然后送到王翠翘唇边,后者眼中闪过一丝羞涩,小嘴微张把米汤喝了下去。

    王翠翘喝了半碗米汤,脸色明显有了好转,虽然还是很苍白,却不再是那种泛黄的白,美眸也精神了少许,有种让人怜惜的病态美。

    “徐大人,能不能再唱一遍那首《仙剑问情》?真好听。”王翠翘声音虚弱,眼中满是热切,还有一点点羞赧,不过估计是对歌曲本身的热切更多一些,此女对曲子有着近乎执着的追求。

    徐晋微笑点了点头,又把《仙剑问情》的曲子再喝了一遍,后者听完再次痴了,轻声吟道:“情天动

    ,青山中,阵风瞬息万里云。寻佳人,情难真,御剑踏破乱红尘……”

    王翠翘默念了两遍,最后目光炙然地看着徐晋轻叹道:“又是这种天马行空的曲词,偏偏又如此豪迈,如此的唯美动人……唉徐公子!”

    王翠翘这柔肠百结的一声长叹,让徐晋的心脏扑通地急跳一下,估计换了任何男人,面对这顷城美人,充满钦佩和爱慕的一声呼唤,恐怕也不会无动于衷。

    王翠翘一时情动地喊出“徐公子”三个字后,自己倒先羞得不敢面对了,转过脸去向着床里头,连脖子都蒙上了一层红霞。

    徐晋一时间亦是无言以对,幸好,尴尬并没维持多久,板着脸的金花婆婆听闻王翠翘醒后,匆匆地赶来了,给王翠翘把过脉后,目光奇怪地往徐晋望来,问道:“徐大人,你给她吃了什么药?”

    “药?没有啊,就是喝了点米汤!”徐晋愕然道。

    金花婆婆拿起剩下那半碗米汤闻了闻,低声地嘀咕了一句怪哉,便道:“病人的脉搏趋于平稳,应该能挺过来了,先继续喝老身昨天开的汤药,过几天看看药效再作定夺。”

    徐晋喜道:“有劳婆婆了!”

    金花婆婆似乎看徐晋顺眼多了,难得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道:“嗯,回头多点来看望病人,刚才老身听药婢说你给病人唱曲来着,难得难得!”

    徐晋不禁暗汗,不过,在古人看来,男人为女人唱曲,而且是当大官的男人为女人唱曲,或许这确实非常很难得。

    金花婆婆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了房间,徐晋客气地把人送到门口,这才行了回来,结果正对上王翠翘那双脉脉望过来的美眸。

    王翠翘轻咬了咬樱唇道:“徐大人刚才好像说《葬花吟》还有一种唱法,能不能给小女子唱一遍?”

    徐晋不禁一个头两个大,幸好这时秋雁端着煎好的汤药进来了,于是灵机一动道:“翠翘姑娘先把药喝了吧!”

    “对对对,小姐乖,先喝药,等喝完了徐大人就给你唱!”秋雁笑嘻嘻地把那碗难闻的汤药送到王翠翘的唇边。

    王翠翘皱了皱琼鼻,最后还是一口气把汤药喝下去了,苦得她一双黛眉都皱成了险峰,然后还眼巴巴地看着徐晋,有种莫名的小可爱。

    徐晋心脏不争气地急跳几下,实在招架不住啊,于是便清喝了一遍八七版红楼梦中的《葬花吟》。

    秋雁掩着小嘴笑道:“曲子很不错,就是徐公子喝得有点磕碜人,改日小姐伤好了,让小姐翻唱一次给你听吧!”

    徐晋不以然意地笑了笑,他还是有自知自明,唱歌不是他的强项,更何况这首曲子还十分难唱,所以确实唱得不好,一些地方还唱走音了。

    王翠翘却是不满地白了一眼婢女道:“胡说,徐大人唱得已经很好了!”

    秋雁吐了吐舌头,道:“对对对,徐大人唱得很好,余音绕梁,三月不绝啊……咯咯咯!”

    二牛那货呵呵地跟着憨笑起来,王翠翘闹了个大红脸了,这会要是能动,估计恨不得撕掉这叼丫头的嘴儿。

    徐晋微笑地看着,心情莫名的好,从状态来看,王翠翘应该没有性命危险了,当然也不能掉以轻心。

    徐晋又陪坐了一会便走起来道:“翠翘姑娘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告辞。”

    王翠翘本就是恬淡无争的性子,再加上也知道徐晋公务繁忙,所以尽管心里十分希望能徐晋多待一会,不过还是点点头轻道:“大人注意安全。”

    徐晋微笑点头,招呼上二牛行出房间去。

    “徐大人,你的衣服啊!”秋雁拿起徐晋盖在被子上的长衫追了出来。

    徐晋笑着接过道:“倒是把这忘了,对了,秋雁,回头我让初春过来帮忙照顾翠翘吧,也省得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秋雁笑嘻嘻地道:“那敢情是好的,就怕大人自己没有服侍啊。”

    “没关系,不是还有初夏吗,二牛,以后你每天都过来瞧瞧,看看秋雁有什么力气活儿要帮忙的。”徐晋一边穿上衣服一边吩咐道。

    二牛这货立即拍着胸口憨笑道:“好的老爷!”

    秋雁翻了个白眼吐槽道:“这大傻牛能帮啥忙,笨手笨脚的,不过也好,回头跑腿的事就让你干。”

    二牛郁闷地抓了抓头,徐晋笑了笑道:“二牛,走吧,把我送回宅子你就可以过来听候秋雁差遣了。”

    秋雁显然听出了徐晋的话外之意,脸上不由一热,瞪了一眼在那傻乐的大傻牛。

    徐晋暗暗好笑,转身往外面行去,论辈份他虽然是二牛的叔父,但其实年龄上比二牛还要少些,二牛今年都二十二了,也该成家立室啦。

    话说当年徐晋还是个不名一文的寒生时,二牛便跟着他了,这些年来不说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在银钱上,徐晋从来来不会待薄二牛。

    事实上,二牛现在的工钱跟管家大宝一样,加上年终资金平均每月差不多十两银子,绝对是金领级别的“打工皇帝”了。

    所以只要二牛开句声,估计愿意嫁给他的徐府婢女不会少,只是这货几年来竟没看中一个,此时偏偏看中了王翠翘的丫环秋雁。

    徐晋除了支持也没什么好说的,机会也给这货制造了,至于能不能抱得媳妇归,就看这小子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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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6章 深藏不露,俞龙戚虎

    徐晋离开金花婆婆的医馆时已经艳阳高照,接近午饭时间,于是便乘着马车回到临时钦差衙门,刚进大门便闻报有旧友来拜访,结果进屋一看,原来是唐伯虎和文征明二人。

    话说徐晋来到扬州总共见过唐伯虎两次,一次是在花魁大赛上,第二次是在宅子门口,只是当时正好急着调兵赶去东台县,所以也没空招呼两人。

    唐伯虎和文征明已经在客厅中等了大半个时辰了,茶水都续了三次,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便见一名书生打扮的俊秀青年,从容自若迈了进来,正是奉旨钦差徐晋无疑。

    文征明连忙站起行礼道:“长州文璧见过钦差大人。”

    唐伯虎神色复杂地拱手道:“吴县唐寅见过钦差大人。”

    徐晋拱手还礼,微笑道:“一别经年,子畏兄怎么反而生份了,两位请坐,本官刚从外面回来,倒是让两位久等了。”

    文征不由明暗暗点,传闻这位少年得志的徐大人杀伐果断,砍起头来眼都不眨,但如今观其待人接物却是相当平易近人嘛。

    唐伯虎本是放浪不羁之人,见到徐晋并没拿捏钦差的架子,于是也放开了,笑道:“无妨,子谦兄身为钦差,自然公务繁忙。”

    三人分主次落坐,下人重新斟了茶水。徐晋抿了口茶打趣道:“子畏兄今日登门,可是把十幅仕女图带来了?”

    唐伯虎尴尬地捋了捋颌下稀疏的胡子,支吾道:“在下这次来扬州主要是参加花魁大赛的,不曾想在此遇到子谦兄,所以那十幅仕女图并未携带在身,改日子谦兄倘若经过吴县,定把十幅仕女图双手奉上。”

    徐晋两世为人,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不是盖的,一听就知道这老票客十有**还没画,只是找借口搪塞自己罢了,不过也没拆穿他,笑道:“本官早就听闻吴县人杰地灵,嗯,等这边的事情忙完,本官会继续南下浙江杭州府,途经苏州时定登门拜访。”

    唐伯虎听徐晋竟然当真,不由傻了眼,讪讪的无言以对。

    话说唐伯虎当年以“奔之计”逃离南昌后,回到苏州吴县,这几年也画了不少画作,不过都被那些酒“肉”朋友讨走了,再加上这货不留隔夜粮的浪荡性格,根本不会经营自己,遇上对眼的,一碗酒喝就能把他的画作换去,遇上不对眼的,人家给的价钱再高,他宁愿拿来擦屁股也不卖,所以手头上根本没几幅存货,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

    文征明作为老友,自然知道唐伯虎手头上根本没仕女图,于是解围道:“届时徐大从若大驾光临,文某定当扫榻以待。”

    徐晋笑了笑,倒没有继续在这件事上拿唐伯虎开刷,岔开话题道:“不知子畏兄和征明兄这次登门所为何事?”

    唐伯虎和文征明对视一眼,后者试探般问:“不知徐大人可曾审问出大明寺主持慧静禅师的来历?”

    徐晋心中一动,目光不由锐利了几分,反问道:“莫非征明兄识得此人?”

    文征明沉吟了一下才道:“昨日在下与子畏兄于街上撞见那妖僧被押回城中,均觉得此妖僧与某个人长相极为相似。”

    “哦,何人?”徐晋不动声色地道。

    唐伯虎不耐道:“征明兄也甭拐弯抹角了,约莫十二年前,也就是正德七年,官府在浙江宁波府处死了一名海上巨盗徐惟学,此人自称鲨王。在下和征明兄均觉得慧静禅师跟那名巨盗徐惟学非常相似。不过,徐惟学早在当年就被凌迟处死了,所以我们并不敢确定慧静就是巨盗巨徐惟学。”

    徐晋不由动容,站起来肃然地:“感谢两位告知,这条消息对本官极有用处,不过事关重大,万望两位暂时不要再外传。”

    文征明和唐寅闻言对视一眼,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显然是担心卷入其中的漩涡。

    徐晋那瞧不出两人的心思,宽慰道:“本官会马上着手调查此事,若是属实,绝不姑息养奸,至于两位,本官今日就当没见过,改日再请两位相聚欢饮。”

    徐晋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第一,本官会秉公执法,无论此案背后是谁,势力有多大都绝不姑息,所以你们不用担心官官相护;第二,本官会替你们俩保密,不会把你们牵扯地来,而且本官领了你们的人情,回头会有你们的好处。

    唐伯虎和文征明闻言放下心来,又聊了片刻便十分识趣地起身告辞了。

    唐伯虎和文征明两人一走,徐晋立即便把锦衣卫百户韩大捷叫来吩咐了几句,后者马上便兴冲冲地离开了。

    徐晋吃完午饭后休憩了半个时辰,韩大捷便回来了,锦衣卫的情报系统遍布全国,在打探消息方面还是十分高效的。

    韩大捷这货不知是真的没吃午饭,还是有意在徐晋面前装卖力,谄着脸讨要了一盘初夏做的糕点,一边吃一边禀报道:“大人,十二年前浙江宁波府确实宰了一名海上巨盗,此人叫徐惟学,徽州人氏。这家伙蛮厉害的,盘据在双屿岛一带,自号鲨王,手底下有三千海盗,数百艏大小海船,实力比官府水师还强。

    此人亦盗亦商,交游广阔,与东洋人和西洋人均有生意往来,而且黑白两道通吃,与地方的官绅勾结,鱼肉百姓,横行霸道,端的就是个土皇帝,连当街杀人也没人敢管。

    不过,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后,后来惊动了朝廷,武宗亲自下旨捕杀此人,当时的浙江巡抚正是如今的吏部尚书乔宇。

    乔大人奉旨后令人把徐惟学诱出来抓捕,然后出兵突然袭击双屿岛,把徐惟学手下的骨干爪牙尽皆斩杀。噢对了,跑了一个,就是东沙岛海盗头子陈思盼。”

    徐晋不由心中一动,乔宇现任吏部尚书,正是杨廷和把王琼板倒后推上位的,所以乔宇是不折不扣的杨党,这下子有趣了,追问道:“那后来呢?”

    韩大捷嘿笑道:“后来巨盗徐惟学被判了凌迟处死,就在宁波府执行,大人知道当时的宁波府知府是谁吗?”

    “谁?”

    “就是现在的两淮盐运使施浩然!”

    徐晋目光一闪,脱口道:“是他!”

    韩大捷继续道:“巨盗徐惟学被凌迟处死后不久,浙江巡抚乔宇便调任南京兵部尚书了,九年满考后,宁波知府施浩然也调到了扬州任转使盐使司转运使,由从四品直接直升至从三品。”

    “哦?为何能官升两品?”

    “据说是治政有方,吏部考核年年优等,对了,施大人与成国公府有姻亲关系,要不然两淮盐运使这肥缺……嘿嘿!”

    徐晋不禁恍然,看来这施浩然关系还挺硬的,难怪能坐上这个肥得流油的两淮盐运使的职位。

    徐晋食指轻敲着茶几,沉吟了片刻才道:“多派些弟兄日夜监视施浩然,有异常马上向本官回禀。”

    “属下遵命!”韩大捷答应了一声,抓起盘中剩下的两块桂花糕便跑了出去。

    徐晋仔细回想了一遍昨天被慧静老和尚劫持的经过,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冷笑,看来自己还是小瞧施浩然了,这位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啊,至少演戏的功夫没得说。

    施浩然当年正是宁波知府,如果慧静老和尚确是巨盗徐惟学,他作为审案和监刑的主官之一,没理由认不出来,而昨天施浩然就正好在大明寺与慧静老和尚一起,两人的关系显然十分熟络。

    再加上慧静老和尚与东少岛海盗陈思盼的关系,以及他“鲨爷”的外号,这些零碎的事情连在一起,徐晋已经有七八分肯定,慧静老和尚就是当年的巨盗徐惟学了。

    至于这位海上巨盗鲨王,当年是如何逃过一死的,徐晋猜测恐怕正是与施浩然有关,甚至跟吏部尚书乔宇也有关,嘿,要是与乔宇有关,那就精彩了,一经查实,杨廷和都保他不住啊。

    倒不是徐晋心理阴暗,实在是他现在和杨党势成水火,这些守旧派不清除,很多改革都难以实行,譬如开海禁。

    当然,如果此事确实和乔宇无关,徐晋也不会阴险到借此事搞小动作,做人的底线还是要有的,陷害功臣的事徐晋现在不会做,以后也不会做。

    ……

    戚景通本来正率兵留在通州和如皋县一带搜索倭贼余党的,在收到倭贼竟出现在扬州大明寺的消息后,他马上就率兵日夜兼程赶回,今日傍晚终于回到扬州城,风尘仆仆地向徐晋复命。

    “都怪标下当日太过粗心大意,倘若大人有个闪人,标下百死莫赎啊。”戚景通一脸的自责和懊恼,当日在搜查河边的草荡时,他遇到了大明寺的几个和尚,只是最后被他们骗过了。

    徐晋并没有苛责这名爱将,反过来安慰道:“老戚,这不怪你,谁又料到这些平时吃斋念佛的正经和尚竟是盗贼,对了,皇上已经下旨准许五百营扩营至一千人,兵仗局也着手制造第二批燧发枪了,接下来你和王林儿负责招募人手训练,方式就跟以前一样,在各卫所军中挑选。”

    戚景通喜道:“属下领命!”

    “噢对了,皇上给众弟兄的赏赐由你负责发下去,至于军功,等回京后会论功行赏。”

    戚景通再次应诺,搓着手道:“大人,属下刚才把弟兄们带回扬州卫营地驻扎时遇到了俞大猷,那小子还关在营地的牢房中。属下听说这小子当日在营救大人时立了头功,大人为何还要把他关起来?”

    徐晋微笑道:“功是功,过是过,俞大猷他们虽然立了功,但还是戴罪之身,暂时还不能放了,本官为他们请功抵过的折子已经递了上去,待兵部批复再放他们出来,当然,他们每天的操练不能少,只要不离开营地就行。”

    戚景通闻言一喜,他就知道大人办事向来不会拘泥不化,脱口道:“大人,这小子我要了!”

    徐晋却是摇头道:“谁你都可以挑,唯独这小子不行,嗯,他手下的骨干你也不要动!”

    戚景通不解地道:“大人,这小子有勇有谋,有情有义敢担当,是个上好的苗子,咱们五百营正好需要这样的人才。属下刚才也问过了,他自己亦乐意加入五百营……!”

    徐晋摆手打断地戚景通,斩钉截铁地道:“这事没得商量,你要人,各地卫所任选,就是俞大猷不行。”

    戚景通一脸的无奈,他实在十分欣赏俞大猷这个人才,可惜大人似乎对这小子有偏见,也罢,现在大人态度坚决,等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说服他。

    其实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徐晋太过重视俞大猷,这才不允许戚景通把他选进五百营中,一来是担心改变际遇会扼杀俞大猷这位历史名将,二来是因为浅水难养大龙啊,无论是戚景通、王林儿,还是谢二剑都只是将才,而俞大猷却是个帅才,所以还是放养好些,免得以后产生“将不压帅”的局面。

    当然,这些理由徐晋是不可能向戚景通说明的,这毕竟会挫伤下属的自尊心。

    徐晋亲自给戚景通斟了杯茶,微笑着岔开话题道:“对了,不知不觉离京两个月了,小蝶也该生产了吧。”

    戚景通顿时精神一振,“上月十五就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徐晋哈哈笑道:“那要恭喜老戚了,回头令郎满周岁,本官定准备一份厚礼。”

    话说戚景通年已三十有五,原配妻子却没为他诞下一儿半女,他老子总催着他纳妾,所以去年厚着脸皮向徐晋提出想娶寄居在徐府的萧玉蝶为妾,在问过箫玉蝶的意思后,两家便择日办了喜事。

    说来倒是神奇,仅仅一个月时间,萧玉蝶竟然怀上了,算算时间,到今年三月中旬正好足月。

    戚景通今年三十六了,也算是中年得子,喜滋滋地道:“谢谢大人,等这小儿成年后,标下打算厚颜向大人求个表字。”

    徐晋哈哈笑道:“没问题,对了,令郎取了什么名字?本官好斟酌一下表字。”

    “小名虎娃,大名继光!”

    徐晋噗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吃吃地道:“继光,戚继光,你儿子是戚继光?”

    戚景通愕了愕,惴惴地道:“大人觉得这名字不妥?”

    妥,太特么的妥了,这下,俞龙戚虎齐全了!

第627章 逃离扬州,后患(第一更)

    唐朝诗人白居易有诗云: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泗水从扬州穿城而过,与京杭大运河汇合,于下游数十里处注入长江,而运河与长江交汇处就是著名的瓜州渡口。

    瓜州渡口乃漕运和盐运的咽喉要地,无论是南来北往,还是东去西归的船只,大多会选择在此停靠打尖,所以这里的舟楫日夜川流不息,水道相当繁忙。

    官府在瓜州渡口设有巡检司,稽查来往的船只,以便辨盗缉奸,而扬州转运盐使司也在此设有稽查站,有盐丁专门查缉私盐。而现在,驻扎在瓜州渡口的官兵又多了一伙,那就是扬州卫的的一支百户小队。

    由于织信美子、细川武殊和普净这三个重要倭贼还在逃,所以钦差副使夏言下令,以扬州城为中心,方圆五十里内的水陆交通要道都设了层层关卡,而运河是进入长江的主要航道,自然便成了盘查的重点。

    时值晌午,一支由二十艏船只组成的船队,从扬州城的方向顺流而下,抵近了瓜州渡口,十分规矩地靠岸接受官兵稽查。

    这二十艏船都悬挂了“闽”字样的小旗,显然正是福建商人的船队,而船上载的都是官方规定的制式盐桶,每个木桶装盐四百斤,也就是相当于一引盐。

    话说在瓜州渡口稽查来往船只可是个肥差,差役们每日收到的孝敬相当可观,不过对于那些势力庞大的商队,无论是巡检司的巡丁,还是盐运司的盐丁都不敢过分刁难。譬如现在这支闽商的运盐船队,巡丁和盐丁们只是例行公事般查验了一下盐引文书,便打算放行了。

    然而就在此时,扬州卫派驻这里的那名百户却上前喝道:“且慢!”

    闽商船队那名负责打交道的管事面色微变,陪笑道:“盐引文书都检验过了,张百户还有何赐教?”

    张百户却是板着脸道:“盐引是查验过了,但是我们还没检查船上的盐桶。”

    管事陪笑道:“我们船上载的都是盐,为了防止受潮,盐桶里外都用油布包上密封,并且打上钉子了,张百户还要怎样检查?”

    张百户翻了个白眼道:“自然是开桶检查了。”

    管事略有不悦地道:“张百户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咱们二十艏船,若所有盐桶都打开检查,然后重新封装上钉,这时间耽搁不起啊。”

    张百户拱了拱手淡道:“李管事,不是某家故意刁难你,实在是职责所在,若是让挟持钦差的贼人逃掉,某家才着实担当不起。”

    李管事面色微沉,朝旁边一名跟班使了眼色,后者立即解下腰间的钱袋丢给张百户,拱手道:“这点小钱请张百户和诸位弟兄喝酒,还望请抬贵手,实在是折腾不起。”

    张百户拈了拈那钱袋,估计有近十两银子之多,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钱袋丢了回去,拱手道:“对不住,某家着实是职责所在,还请李管事配合检查。”

    李管事的脸顿时黑下,正要发作,却见一名大光头从船舱中行出来,连忙恭敬地道:“李会首。”

    这位大光头不是别个,正是闽商商会首李闯李光头,这货手里正拿着一只烟斗吞云吐雾,行至张百户跟前,目露凶光地上下审视了一遍,然后一口白烟喷在张百户的脸上,好整以暇地道:“张百户是吧?老子跟你们扬州卫指挥使顾康明称兄道弟的时候,你小子估计还穿着开裆裤呢,一个小小的百户就敢爬老子头上拉屎撒尿了?”

    还别说,李光头这货原本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盐枭,此时耍起流氓来还真有几分慑人的凶狠。

    张百户后退了一步,不卑不亢地道:“在下也是职责所在而已,还望李员外见谅,另外,顾指挥还关在府衙大牢中呢。”

    话说由于“火器盗卖案”,徐晋刚从东台县回到扬州城,就把扬州卫指挥使顾康明、指挥同知沐秩、指挥佥事李镗三人给抓捕了,后来虽然证实“火器盗卖案”与三人无关,但是三人私吞军饷,肆意压榨奴役下层军户,所以最后还是被收押论罪了,估计会军职不保。

    李光头见到张百户竟然还不识抬举,三角眼中凶光一闪,冷笑道:“很好,张百户既然要检查那便检查吧,老子先回去睡个午觉。”

    李光头说着把烟斗中的烟灰抖落在河水中,伸了个懒要便往船舱走去,一边冷笑道:“清丈直浙两地的田地应该花不了两年吧,徐大钦差说不定思家心切,今年年底就回京复命了,呵呵,张百户自求多福。”

    张百户闻言面色微变,就连他手下的弟兄都露出一丝惧意,像李光头这种大盐商,待钦差大人离开后,要报复他们这种小兵简直易如反掌。

    “百户大人……要不还算了吧,犯不着得罪李光头!”一名亲兵低声耳语道。

    李管事面带讥讽地道:“张百户不是要检查吗?倒是动作快点啊,我们还得赶路。”

    张百户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咬道一挥手道:“检查!”

    李管事黑着脸嘿嘿地冷笑两声,双手抱胸退到一边。张百户显然也是怵了,不过众目睽睽之下放不下面子,所以硬着头发随便撬开几只盐桶,检查过没有问题便放行了。

    “这就对了,识事务者为俊杰,这些银子依旧给张百户拿去饮酒。”李管事随手把刚才那只钱袋丢给了张百户。

    张百户接过拱了拱手,然后径直带队离开码头。

    李管事不屑地撇了撇嘴,吩咐船工启程离开,过了长江后,继续沿运河南下杭州。

    待船过了镇江之后,李光头命人打开了三个盐桶,里面便钻出来三个人,赫然正是逃脱的徐海(普净)、织信美子和细川武殊三人。

    “万分感谢李员外仗义出手相助!”细川武殊对着李光头拱手行礼道。

    李光头黑着脸冷哼一声,细川武殊瞒着他和盐运使施浩然搭上线,而且还跑到东台县惹下大祸,这让他极为恼火,不过,细川武殊毕竟是他带来扬州的,一旦细川武殊被抓,肯定会连累他,所以李光头不能见死不救,只好硬着头皮掩护细川武殊三人离开扬州。

第628章 小野百合出城(第二更)

    十二的月亮已经趋于盈满,夏夜的虫子在卖力地施展歌喉吸引异性前来交流人生,而盐运使衙门后堂的书房内已经传出男女“交流”的声响,女人**的喘息和男子粗重的呼吸毫不知羞地透出了纱窗。

    屋内的情景让人有些砸舌,光着身子的两淮盐运使施浩然像座肉山似的瘫睡在床上,与正坐在他身上的小野百合形成鲜明的对比。

    小野百合是内媚的体质,再加上那老到纯熟的技巧,施浩然很快便缴檄交货了,不过一对肥掌还迷醉地把玩好一会,这才示意小野百合穿上衣衫。

    小野百合这女人实在太媚人了,天生就是为上床而生的,换衣服的这会功夫,施大人竟瞧得再次蠢蠢欲动,不过能坐到这个位置上,自控能力还是不错的,他勾了勾指头让小野百合坐到自己满是赘肉的大腿上,一脸怜爱道:“小野百合,你的同伴都死光了,细川武殊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你以后就安心留下来服侍本官吧,本官定然保得你的周全,虽然没名没份,不过至少衣食无忧。”

    小野百合把妖娆的身子靠入施浩然的怀中,娇声道:“小野以后定当尽心尽力侍候老爷。”

    施浩然在小野百合的滚圆臀上捏了一把,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小野百合,你的身手不错,明天替本官做件隐秘的事,记住千万不要被第三人知道,包括夫人。”

    施浩然说着凑到小野百合的耳边低语了一阵子,后者听完后目光诡异地一闪,最后乖巧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两架马车驶出了盐运司衙门,连上马夫、家丁和随行的丫环达十数人之多,马车内坐的正是盐运使夫人马氏,以及盐运使膝下一名未出阁的女儿。

    据说施夫人准备前往天宁寺,为丈夫施浩然上香祈福,感谢佛祖保佑他前些天平安归来,没有遭到大明寺贼僧的毒手。

    不过,分布在盐运使衙门四周的锦衣卫探子可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是上香祈福,总之所有离开盐运使衙门的人,他们都会盯梢。这是陆炳陆百户交待下来的,就算是盐运使衙门跑出来的一条狗,都得十二个时辰盯紧。

    话说徐晋本来只是派了韩大捷盯紧施浩然,但是陆炳这小子在得知施浩然是条大鱼,而且有可能牵连到户部尚书乔宇后,立即便像打了鸡血一样,把手下所有锦衣卫都派了出去布控。

    陆炳这小子虽然年纪不大,不过却十分鬼精,关键还功利心极重,只要对小皇帝朱厚有利,能哄皇上开心的事他都争着去做。

    而且,陆炳这小子整日在朱厚身边厮混,自然十分清楚皇上已经对杨廷和十分不满,极力想要摆脱扬廷和的制肘,而乔宇把持着吏部尚书这个重要职位,乃杨党的中坚人物,若是能借此事板倒乔宇,无疑对皇上极为有利。

    如今的内阁四老已经不是铁板一块了,不过六部尚书之中,吏部尚书乔宇、礼部尚书毛澄、兵部尚书彭泽均是杨党,只有户部尚书孙交是皇上这边的人,另外工部尚书林俊和刑部尚书张子麟皆是中立派。

    所以,只要板倒乔宇,皇上再推自己人上位,那就能形成与杨党分庭抗礼之局,杨廷和的权力必然遭到大大削弱。

    徐晋自然也明白陆炳如此积极的地原因,但他并没有阻止,也有没阻止的理由,至少就目前而言,两人的利益是一致的。

    不过,这也提醒了徐晋,以后绝对要提防陆炳几分,不能有任何把柄落在他手中,这小子功利心太重了,不是个甘屈居人下的主,所以,徐晋更加觉得,自己向小皇帝坦白谢家来历的决定简直无比正确。

    天宁寺同样位于扬州城北,不过离城却是较远,乘马车得花上半个时辰。施家的两辆马车从北门出城后,顺着官道不紧不慢地行驶,途中经过了大明寺。

    现在的大明寺还被官兵封锁着,除了有官兵把守各处出入口外,还有官兵围绕着寺庙巡逻警戒。

    当施家两辆马车经过大明寺外时,其中一辆车的窗帘偷偷地掀起,露出一双勾人的媚眼,仔细打量大明寺外的情形。

    此刻坐在马车中的正是小野百合,另外,施浩然的原配夫人马氏也在马车中。

    马氏约莫四十许岁,长得白白胖胖的,极为富态,此刻正拉长着脸,显然对这个媚惑他丈夫的倭女小野百合十分不喜。

    小野百合撩起窗帘往车外张望,那熟瓜人一般诱人的肥臀便很自然地撅起来,马氏又妒又恨,忍不住往那骚屁股上抽了一巴掌,骂道:“野牛入的**,这里可没男人你勾引,快把窗帘放下,你不要脸面,我们施家可是要脸面的,这样子成何体统?”

    小野百合似乎是要故意恶心马氏,慢条斯理地扭拧着翘臀转身坐下,扬起下巴一脸的挑衅。马氏不由大怒,扬手便要给小野百合一个大耳刮子,只是手刚抬起就被小野百合拿捏住了手腕。

    “又胖又丑的老女人,你再敢动手试试?”小野百合冷笑着威胁道。

    马氏又惊又怒,偏偏手腕被对方捏着,就好像被铁箍箍住一般,根本挣不开来,急中生智道:“放手,再不放手我就大喊。”

    小野百合轻蔑地道:“你尽管喊,搭上的是你们施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

    马氏神色一凛,低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相公让你出城做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小野百合怜悯地道:“看来老爷什么都没告诉你,可怜的老女人,识趣的以后老实待在后宅吃斋念佛,少来招惹我,还有,以后施府后宅我说了算。”

    小野百合说完得意洋洋地捏了捏马氏下巴上的赘肉,这才放开马氏的手碗。马氏羞愤交加,偏偏又不敢声张,只能恶狠狠地死盯着小野百合,只可惜目光不能杀人。

    小野百合没有再理会她,合着双眼闭目养神。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天宁寺,马氏带着女儿进寺上香,而小野百合却在这过程中偷偷地离队,不知跑哪儿去了。

    马氏也懒得再过问,最好这**一去不回更好。

第629章 猪圈秘洞(第三更)

    傍晚时份,夕阳西沉,暑热尤盛,钦差住宅前院的一处空地上,数十名锦衣卫和五百营的悍卒,正围在空地四周观看比武,喝彩和打气声此起彼伏。

    此刻在场中对战的正是谢三枪和陆炳,两人年纪相当,而且都生得异常高大,陆炳胜在手长脚长,脸膛火红,像头火烈鸟似的,谢三枪则更加墩实,浑身肌肉结实,威风如一只小老虎。

    两个十五岁的少年均打着赤膊,浑身大汗淋漓,而且身上均有清晰可见的红痕,不过陆炳身上显然更多一些,两人各自手执木刀,目光凌厉地盯着对方。

    这是,陆炳暴喝一声,率先发动了攻击,一刀疾劈向谢三枪的脑袋。谢三枪举刀一架,两柄木刀相撞发出“笃”的一声闷响。

    两人刀来刀往,杀得沙尘飞扬,不得不说,陆炳这家伙基础还是蛮扎实的,身材也极为匀称,显然平时没少流汗,并不是一般的纨绔衙内,不过,要跟谢三枪比还是差了些。谢三枪这小子真正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常年勤练不辍,而且自小便在父亲放谢擎的安排下,把筋骨打熬得棒棒的,非常人可比。

    啪……

    两人战了数个回合,结果陆炳身上又接连挨了两刀,当场多出两条红痕。

    五百营那些悍卒大笑道:“三枪兄弟好功夫,给陆百户的屁股上也来一下,让他屁滚尿流可好?”

    陆炳手下的锦衣卫则焦急地大叫:“老大,快点还击啊,干趴谢老四,好教五百营这些混蛋知道咱锦衣卫的威风。”

    谢三枪嘿嘿一笑,瞅着一个空档一刀拍在陆炳的屁股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五百营的悍卒顿时哄堂大笑:“哎哟,打着了,三枪兄弟好样的,这屁光打得响亮。”

    一众锦衣卫则如丧妣孝,均觉脸上无光啊,有人甚至嚷嚷着让陆炳下来,换他出战教训谢三枪。

    陆炳眼中怒火大盛,咆哮着扑向谢三检枪发动猛攻,谢三枪这小子一时为对方气势所压,肩头上顿时挨了一刀,估计是破了皮,鲜血随即渗了出来。

    这会回轮到锦衣卫一方大声喝彩叫好了。

    谢三枪这小子显然被陆炳这一刀打出了真火,因为他砍在陆炳身上的刀都收了力气,而陆炳显然没有收力,你大爷的,来而不往非礼也。

    谢三枪一轮快攻,打得陆炳节节后退,然后瞅准机会一脚把陆炳踹翻在地,然而后者更加不服气了,跳起来大吼:“再来!”

    “来就来,谁怂谁是孙子!”谢三枪撇了撇嘴,两人再次战在一处。

    在场外观战的王林儿不禁大皱其眉,两小子现在打出了真火,再打下去怕要伤和气了,所以示意谢二剑出面制止谢三枪再战。

    谢二剑却是懒洋洋地道:“不用管他们,总得分出个胜负来,打服了就好,咱们村里选孩子头也是这样,谁胜谁当老大。”

    王林儿不禁苦笑,可现在不是在村里,陆炳也不是你们村里的乡下娃,人家可是皇上的发小啊。

    就这说话的功夫,陆炳再次被谢三枪踹趴在地上,这次谢三枪显然不想再给他机会翻身了,一个箭步上前踩着陆炳的屁股,木刀架在其脖子上,得意洋洋地喝道:“阿炳,问你服不服!”

    陆炳又羞又怒地大声道:“老子不服,放开我再来!”

    谢三枪撇嘴道:“凭什么不服,如果是真的性命相拼,小爷这一刀就斩下你的脑袋了。”

    王林儿看不下去了,上前把谢三枪拉开,笑道:“大家较量切磋罢了,何必这么认真的,炳少,快起来吧!”

    陆炳狼狈地爬起来,汗湿的身上沾满了泥土,像条泥鳅似的,谢三枪不由哈哈大笑。陆炳眼底闪过一丝恼恨,怒道:“笑屁呀,咱们再比骑射功夫。”

    谢三枪双手抱胸傲然道:“比就比,谁怕谁呢!”

    正在此时,一名穿便衣的锦衣卫探子脚步匆匆地跑了过来,凑到陆炳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闻言一喜,对着谢三枪道:“爷爷现在有急事,改日再跟你较量。”

    陆炳说完便带着手下的锦衣卫兴冲冲地离开了,王林儿和谢二枪对视一眼,看样子陆炳这小子有重要发现啊。

    “老王你今晚值守,我跟着陆炳小子去瞧瞧。”谢二剑丢下一句,点了十名悍卒追着陆炳离开宅子。

    嘉靖二年四月十三日晚,皓月当空,月色清辉铺满大地,刚过了子时三刻,一条黑影悄然摸到了大明寺后的果蔬园中。

    月色之下,但见这条黑影全身穿着黑色劲装,头罩黑布,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妩媚的眼睛,身形妖娆凹凸,显然是名女子,尽管没有露脸,这身材依旧让人浮想联翩。

    这名黑衣人不是别个,正是东野百合。今日白天的时候,东野百合已经偷偷在外围转过几圈,摸清了官兵的巡逻规律,所以此时十分容易就潜入寺后的园子。

    东野百合在一棵果树的阴影之下躲了片刻,确认附近没人,这才弯着腰飞快地来到猪圈附近,然后跃入了满是猪尿猪屎的猪圈中。

    此时猪圈中的猪已经被官府收缴去了,东野百合找来一把铲子,把臭哄哄的猪屎铲走,打着火折子摸索了一会,很快便撬起了一块石板,露出了下面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东野百合警惕地四望了一会,确认安全了,这才顺着洞口处的木梯进了洞中。

    就在东野百合进洞不久,大明寺的后门却是打开了,一群人举着火把行了出来,赫然正是陆炳,还有谢二剑等人。

    一行人来到猪圈旁,举着火把看了看洞口,陆炳那小子兴奋地搓着手道:“他奶奶的,这帮和尚还真是狡猾,竟然在猪圈下挖了秘道,来人,把整个园子给封锁起来,盯紧了,别让那女人从别的洞口跑了。”

    陆炳说完便撸起衣袖,提刀便欲往洞里跳,谢二剑连忙道:“炳少小心,还是我先下去吧!”说完率先跃了下去。

    谢二剑并无意与陆炳抢功,只是纯粹为了安全着想,不过陆炳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之前被谢三枪收拾了一顿时本来就不爽,现在就更不爽了,暗哼了一声,紧跟在谢二剑身后跳入洞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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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238/ 第一时间欣赏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作者:陈证道所写的《明王首辅》为转载作品,明王首辅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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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介绍:
大明朝正德十二年冬,徐晋穿越到江西上饶县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童身上。这一年,史上最胡闹的明朝皇帝朱厚照正在边镇宣府游玩。这一年,江西宁王朱宸濠正暗中运作准备谋反。这一年,家徒四壁的徐晋寻求出路,最终选择考科举,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一路过关斩将,却一步步卷入了宁王朱宸濠造反的漩涡……明王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王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王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