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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明王首辅txt下载     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章 端午龙舟赛

    五月初五,风和日丽,倒是个大好天气,上饶县一年一度的龙舟竞渡如期举行,南城门外临时搭建了看台。

    这一大早,信江码头两岸都站满了观看龙舟竞渡的百姓,阵阵罗鼓声和号子声从江面上传来,十分之热闹。

    听说今年龙舟竞渡的奖励十分丰厚,不仅两名钦差会到场观看,宁王世子更是出巨资重奖前十名,据说第一名将获得一百两银子。

    正因为如此,今年报名参加龙舟赛的队伍多达五十多支,比往年足足翻了一倍。这些参赛的龙舟队伍,一般都是城里的大商户资助,目的是为了打广告,另外,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县城附近村落的村民,自然是为了奖励和名气了。

    此时,徐晋、小奴儿、二牛便站在码头附近的岸边充当观众,手里均拿着一串冰糖葫芦。

    小奴儿这家伙一大早便嚷着要出城看龙舟竞渡,正好徐晋也想见识一下古人是怎么赛龙舟的,于是便答应了。

    反正也没什么生意,徐晋本想让小婉把店关了,然后一起出城看赛龙舟的,只是估计家里两位大哥这几天会到达上饶县,如果关了店面怕他们找不着地方,所以谢小婉执意留在家里等候。

    由于前两天连续大雨,此时的江水涨了许多,都快漫上码头的石阶了,水势较为湍急,徐晋再三叮嘱小奴儿不要站得太靠近水边。

    此时的江面上一字排开了几十艏的大小龙舟,健儿们打着赤膊,露出身上精壮的肌肉,随着鼓点发出雄壮的吆喝。

    此时看台那边来了一群人,正是以知府陆康为首的一众官员士绅,两名钦差和宁王世子被一众官员簇拥着,在看台的正中位置落坐。

    “怎么还不开始!”小奴儿有点不耐烦地伸长脖子张望,那串冰糖葫芦都快啃完了。

    “应该差不多了,再等一等!”

    徐晋正说着,忽感觉肩头被人拍了一下,连忙转身一看,不由愕了愕。

    只见数名油头粉面的“书生”正站在身后,而拍自己肩头那位正掩着嘴咯咯偷笑,那声音清脆而熟悉。

    “你们……怎么跑出来了!”徐晋颇有些意外,这几位娘里娘气的书生正是费家三位姑娘和丫环,而拍他肩头的正是费小玉那只小辣椒无疑。

    此时费如意、费吉祥和费小玉,还有各自的贴身丫环均是一副书生打扮,只是细皮嫩肉,明白人一看就露馅了,特别是最年长的费如意,那张宜嗔宜喜的俏脸,明眸皓齿,胸前贲起的曲线都不懂掩饰一下。

    小奴儿自然认出了这几位,笑嘻嘻地道:“几位……费公子,你们也来看龙舟竞渡啊!”

    费小玉得意地道:“人人都能看,难道本公子不能看!”

    徐晋左右看了一遍,没发现费懋贤和费懋中,不禁稍皱了皱眉,问道:“民献和民受没有跟你们一起出来?”

    费如意脸生微霞,有点尴尬地道:“徐公子,家兄没和我们一起呢,五……五弟要来看龙舟赛,我们拗不过她,只好陪她一起来。”

    “这江边水流湍急,而且人多杂乱,你们还是赶紧回城的好。”徐晋连忙道。

    这几位一看就是偷跑出来,娇滴滴的几个小姑娘,还要女扮男装,这不是引人犯罪吗,要是遇到歹人如何是好?

    费小玉顿时不乐意了,撅嘴道:“徐晋,家里爹管着就算了,到了外面凭什么还让你管着,早知就不跟你打招呼了,本以为你跟别的男子不同,谁知还是一个样,大男子行径。行了,我们也不掺和你们,你看你的,我看我们的。”说完转身就走!

    徐晋顿时被喷得无语凝咽,敢情这小辣椒还是个女权主义者,苦笑道:“行,我不罗嗦就是,你们就在这里看吧,看完我们一起回城!”

    徐晋那敢让这几位娇小姐乱走动,跟在自己身边好歹有个照应。

    “这还差不多!”费小玉这才转嗔为喜,伸手捏了捏小奴儿的粉嫩的脸蛋,笑嘻嘻地道:“小奴儿,没见几天又漂亮了,冰糖葫芦哪买的?”

    小奴儿翻了个白眼,他最讨厌别人摸他脸蛋了,一指远处路边的小贩:“那边,没眼睛看吗!”

    “哎哟,敢丢本公子白眼!”

    小奴儿赶紧闪到二牛身侧道:“傻牛,有人欺负我,你看着办吧!”

    二牛挠了挠后脑勺,他虽然憨,但不是白痴,这几位油头粉面的书生一看就是雌儿,憨笑道:“小奴儿,你二牛哥不打女人的!”

    小奴儿道:“钱婶你打了!”

    二牛反驳:“我没打,十叔让我丢出咯,丢又不是打!”

    小奴儿一指费小玉:“那你也丢她!”

    费小玉鼻子都气歪了,一叉小蛮腰凶道:“小奴儿,再说一次试试,信不信本公子把你扔江里喂鱼!”

    徐晋不禁满头黑线,轻咳一声道:“几位费公子,你们在这里稍站,我去给你们买冰糖葫芦。”说完便往不远处路边卖冰糖葫芦的大叔行去。

    “嘿,公子,来两串冰糖葫芦吧,一文钱一串,十分便宜!”那名大叔见到生意上门,顿时热情地招呼道。

    “你这一把冰糖葫芦我全包了!”徐晋直接道。

    糖葫芦大叔大喜,乐呵呵地道:“好的,我这就给您包起来!”

    “不用了,给我八根就行,剩下的钱照付!”徐晋微笑着道:“不过麻烦大叔替我到城北的费府捎个口信!”

    糖葫芦大叔微愕,脸上的笑容敛去,试探道:“公子想让捎什么口信?”

    “你就告诉门房,说家里几位公子正在城南码头看龙舟竞渡就行!”

    糖葫芦大叔闻言顿时恢复了笑容,只是传个口信,既不违法,那倒是容易,爽快地答应了。

    徐晋给了三十六文钱,拿了八根糖葫芦拱了拱手道:“有劳大叔了!”说完转身行了回码头。

    “嘻嘻,这还差不多,徐晋,本公子便原谅你了!”费小玉笑嘻嘻地接过徐晋递来的糖葫芦。

    “谢谢徐公子!”一众丫环各分了一根糖葫芦,纷纷出声道谢,那娇声沥沥的,顿时引来周围的侧目。

    “谢谢!”费如意接过徐晋递来的冰糖葫芦,嫩白的脸蛋红气浮现,转过脸去才轻咬了一口。

    徐晋把剩下的两根给了二牛和小奴儿,这玩意都是糖,拿着粘乎乎的,徐晋实在对此无爱。

    这时码头上的人越聚越多,费小玉诸女虽然女扮男装,那俊俏的模样实在骗不住人,一些不怀好意的家伙便借故挨近,企图揩油。

    “呀!”费吉祥的婢女侍书突然惊叫一声,像被蛇咬了般蹿前几步。

    “侍书,怎么了?”费吉祥急忙问。

    侍书又羞又怒,指着身后一名满脸油腻的家伙道:“他摸我屁股!”

    那猥琐男双眼一瞪,厉声道:“指啥指,老子又没龙阳癖,摸男人屁股干嘛。”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哄笑起来,眼神暧昧地望来,谁都能看得出费小玉等是女扮男装的雌儿。

    “你你……你无耻!”侍书气得眼泪打转,就连小辣椒费小玉都变了脸色,性情温顺的费如意更是脸都吓白了,十分后悔同意小妹出城看龙舟,身边连个家丁都没带。

    徐晋面色一沉,淡淡地道:“二牛,揍他!”

    二牛对十叔可是言听计从的,闻言立即就大步上前,那猥琐男见到铁塔般的二牛,气势顿时就弱了,吃吃地道:“你想干嘛?”

    “干嘛,十叔让我揍你!”二牛五指一捏,沙锅大的拳头就擂在此男的脸上。

    嘭……

    那猥琐男当场被砸得飞跌出去,鼻血眼泪齐飙,刚才哄笑的人都骇然地后退开去,这位爷直接命令下人动手打人,肯定非富即贵,惹不起啊!

    “发生什么事?”两名负责维持秩序的衙差冲过来厉声喝问。

    “他打人,他打人啊!”猥琐男指着二牛杀猪般大叫。

    徐晋上前一步,拱手道:“两位差大哥,我是信江书院徐晋,此人是扒手,刚才企图扒窃我们的钱财被发现了,我这下人愤而教训了他一下。”

    两名衙差正是在县衙当差的,自然认得县试和府试的案首徐晋,再加上他们之前的老大马横马捕头,就是因为徐晋的妻弟被拐这件案,受到杜瘸子的牵连,后来被县尊大人解职查办了。

    这两位衙差很有眼色,自然不敢得罪除罪,二话不说,上前就把猥琐男给铐走了。

    “好了,没事了!”费吉祥等温言安抚住潸然欲泣的丫环侍书,均向徐晋投来感激的目光。

    这边的动静有点大,自然惊动了看台上的官员士绅,宁王世子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的徐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招手把莫管事叫到身边,低声语耳了几句。

    莫管事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点头转身行了开去,心中暗道:“姓徐的,只能怪你自己不自量力,竟敢跟宁王府作对,你不是喜欢写诗吗,今天你便下江去找屈原公吟诗作对吧!”

第77章 落水

    江水滔滔,一叶竹排顺江而下,迅若奔马,三人站在竹排上随江波起伏,竟如履平地,引得两岸正在田里劳作的农人纷纷喝采叫好。

    “谁家的伢子,端的好本事?”

    那江中的竹排上,站在中间那少年约莫十岁许,生得虎头虎脑,听闻两岸的喝彩声,显然十分得意,竟然在竹排上走动起来,诱得那些村妇姑子惊叫连连。

    站在竹排后面那位年纪最长的青年皱眉斥道:“三枪站好了,要是掉江里不捞你!”

    虎头虎脑的小童撇嘴道:“大哥,鄱阳湖都淹不死我,小小一条信江算啥,当澡盆都嫌小了。”

    竹排前面掌舵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皮肤微有光泽,剑眉高鼻,生得英气勃勃,手拿着竹竿懒洋洋地道:“三枪,小小的信江是淹不死你,但咱这竹排你是肯定追不上的,到时你自己走路去上饶县好了,我和大哥在妹夫家里好吃好喝,你就只能喝西北风。”

    “切,你们试试不等我,回头告诉爹,有够你们好受的,嘿,大哥,你上次偷看隔壁翠花洗澡的事我也告诉爹。”小童得意洋洋地道。

    竹排后面的老成青年顿时胀红脸,争辩道:“三枪,上次那事……是误会,碰巧的,大哥又不是故意偷看,而且我也没说不等你,那是二剑说的,要告黑状你告他!”

    竹排前面的少年耸了耸肩道:“瞧瞧,我就说不能带老四,这小王八蛋脑后有反骨,净干告密的事!”

    虎头虎脑的小童一拍手道:“二哥,你惨了,骂我王八蛋,那不是骂咱爹王八,回头我告诉爹去,看他老人家不打断你三条腿。”

    “你狠,算我怕了你!”掌舵少年手中竹竿往江水中一捅,竹排顿时轻盈地拐了个角度,避开了一根浮木。

    竹排沿着信江往下游急驰,已经远远看到了上饶县城的城廓了,估计还有数里路的样子。

    正在此时,前面的江面上出现一座水寨,两艏快船迅速的驶出拦在江面,船上的兵丁弯弓搭箭对准竹排上三人,大声喝道:“立即靠岸接受检查,否则格杀勿论。”

    掌舵的少年老实地把竹排驶向水寨,一名小旗(相当于班长)板着脸问道:“你们是哪里人?”

    掌舵少年陪着笑道:“咱仨是亲兄弟,从余干县来的,到上饶县探亲,有当地官府开具的路引,三枪,把路引拿出来给官爷过目。”

    竹排中间的小童取下挎着的竹筒,拔掉塞子从里面取出一纸公文递给前面的二哥。

    “这是路引,官爷请看!”掌舵少年把公文递过去。

    那小旗接过认真的看了一遍,问道:“谁是谢一刀?”

    竹排后面年纪最长的青年答道:“我是谢一刀!”

    “呵呵,我是谢二剑!”掌舵少年指了指身后的小童,续道:“他是谢三枪,我弟!”

    “啧啧,一刀二剑三枪,你们老子是开打铁铺吗?”小旗撇嘴道。

    掌舵少年笑道:“那倒不是,我爹打渔的,我们家祖上三代都是渔民!”

    “难怪竹排撑得那么麻溜!”小旗把路引还给谢二剑,冷冷地道:“前面江面正准备举行龙舟赛,暂时封锁江面!”

    “吓?那咋办?”

    小旗冷着脸道:“老子管你咋办,反正现在不能过!”

    最年长的谢一刀道:“二弟,反正也不远,要不我们上岸走路吧!”

    于是三人直接弃了竹排登岸走陆路,小旗旁边一名士兵撇了撇嘴道:“三个白痴,交几文钱不就得了,傻得真够可以的。”

    “行了,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孩子,身上没几个钱。”小旗淡淡地道。

    谢家三兄弟上了岸,朝着城廓的方向奔去,三四里路的距离,以三人的脚程竟十几分钟便赶好了。

    “哇,好热闹啊!”

    谢家三兄弟来到南城码头附近,但见两岸站满了人,比赛显然刚刚开始,密集的鼓点声中,数十艏龙舟像离舷的箭般冲向下游,场面极为激烈。

    看台靠下游的码头边上,徐晋等人正在观看龙舟争渡,其中要数小奴儿和费小玉最激动了,两人又叫又跳,为自己看好的那艏龙舟打气鼓劲。

    那咚咚的鼓声着实很有感染力,徐晋也不由看得有点激动。

    此时,人群中一名不怀好意的大汉悄然地接近,突然加速撞向徐晋的后背,恰巧小奴儿激动之下移了个身位,那人撞在徐晋的后背,徐晋顿时撞到了小奴儿,而小奴下意识地抓住旁边的费小玉,而费小玉又抓住自己旁边的费如意。

    于是乎,一串人惊呼着掉入江中!

    “有人坠江啦!”附近的百姓纷纷尖叫躲避,结果有更多人失足掉入江水中

    那名撞人的大汉愕了一下,他本来只是想把徐晋推入江中,没成想引起了连锁反应,不过这家伙也没停留,立即转身逃离。

    “姑娘……”

    “三姐,五妹!”

    “十叔,小奴儿!”

    费吉祥和众丫环失声惊叫,二牛扑通的跃入江中救人。

    徐晋虽然也熟悉水性,但前世都是在自家的泳池中游水,与在波涛起伏的江中大不相同,所以一掉入江中便被湍急的江水带向下游,幸好还保持着冷静,急忙抓住离自己最近的小奴儿和费小玉。

    “十叔!”二牛的水性显然不错,一下子就追了上来。

    “二牛,先救他们,我还撑得住!”徐晋大声叫道。

    费小玉和小奴儿显然都不懂水性,两人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大口水,要不是徐晋抓住他俩,恐怕已经沉下去。

    二牛急忙把小奴儿和费小玉提起往岸上送,岸边有好心人帮忙拉了上去。

    “救三姐,快救三姐!”岸上的费吉祥惊恐地大叫,因为费如意已经沉了下去,并且迅速漂向下游,眼下只能看到一撮头发了。

    徐晋这时也顾不得危险,一个猛子扎下,迅速追上,幸好码头这处是小河湾,水流还算比较平稳的,竟然被徐晋追上了,伸手往水下一捞,揪住费如意的发髻。

    徐晋暗叫一声侥幸,急忙把费如意提出水面,哇……费如意露出水面,猛呛出一口水,然后剧烈地咳嗽,双手胡乱地抓,徐晋一不小心竟被她抓住了衣襟。

    徐晋心里暗叫不妙,费如意已经像八爪鱼般附了上来,这完全是人在落水求生时的本能反应。

    “完了!”徐晋被费如意死死抱住,根本施展不开手脚,两人顿时向下游加速漂去。

    徐晋拼命地扑打着双脚,然而这根本没多大用处,两人缠在一起沉入江中。

    “姐夫,二牛,快救姐夫!”上了岸的小奴儿失声大叫,眼泪滚滚地流下来。

    二牛正想着跳入江中,两条人影比他还要快,嗖嗖……

    谢一刀和谢二剑两人一纵之下直接跃离江岸近五六米,扑通地扎入水中,如两条出海蛟龙,箭一般游向徐晋和费如意沉江的位置。

    虎头虎脑的谢三枪伸手拍了拍趴在地上大哭的小奴儿,好整以暇地道:“甭哭,我大哥二哥出手,龙王爷也不敢收入你姐夫。”

    话音刚下,岸边张望的百姓齐声欢呼:“捞着了,捞着了!”

    果然,只见徐家兄弟左右托起一团东西,正是紧紧地缠抱在一起的徐晋和费如意。

    “十叔!”

    “姐夫!”

    “姐姐!”

    “姑娘!”

    小奴儿和费小玉等惊喜失声,谢三枪得意地道:“瞧瞧我说什么来着,龙王爷也不敢收!”

    这时谁有空理这小子得瑟,小奴儿、二牛,费氏姐妹和众丫环均拥了上前,七手八脚地把被送到岸边的徐晋和费如意拉上来。

    哇……

    徐晋一上岸便伸手勾喉咙,连吐出一大堆江水,狼狈不堪。

    “三姐,三姐,醒醒!”费吉祥和费小玉跪在昏迷的费如意旁边失声大哭。

    徐晋不由一惊,也顾不得自己口鼻都在喷着水,急急爬过去,用嘶哑难辨的声音喝道:“让开!”

    费吉祥费小玉,还有一众丫环连忙让开。

    此时费如意浑身湿透,发髻也散开了,衣服紧贴在**上,曲线更是暴露无遗,小腹微微隆起,显然喝进了不少江水。

    徐晋这时也无暇顾忌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急忙探了探费如意的脉搏,发现还有微弱的跳动,于是抱起她趴放在进膝上,快速连续地拍打费如意的后背。

    费如意哇的一声,江水从小嘴和鼻孔处涌出,人也随之醒了,一边咳一边吐。

    费小玉等人见状都松了口气,会咳表示还活着,总算费吉祥年纪稍大懂事点,见到四周的人指指点点围观,连忙站起来让众丫环围成一圈遮挡一下视线。毕竟三姐浑身湿透,被徐晋摆成那样子实在不雅观。

    “哎,你姐夫救溺水者的手法十分老倒熟练,是个行家啊!”谢三刀又拍了拍小奴儿的肩头道。

    小奴儿此刻身上**的,抹了抹脸问道:“你是谁呀?”

    “我叫谢三枪,刚才救你姐夫和姐姐的是我两个哥哥谢一刀和谢二剑!”

    “噢,我叫小奴儿,如意姐姐不是我姐姐,可别胡说!”

    谢三枪咧了咧嘴道:“你是不是掉江里脑子泡进水了,这边叫着如意姐姐,那边又说不是姐姐!”

第78章 谢家三舅子

    徐晋见费如意也吐得差不多了,于是减弱了拍打她后背的力道。

    这时徐同学才有暇注意到费如意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身体,那圆润的翘tun那样高高撅着实在有点诱人犯罪,于是把她转回脸朝上。

    此时费如意长发披散,俏脸煞白,吐得都有点神智不清了,喃喃地道:“徐公子,我……们还活着吗?”

    “三姐,活着呢,我们都没死!”费小玉又哭又笑地道。

    费如意美眸看了一眼四周,见到几张熟悉的脸,意识渐清醒了些,忽然双手抱住胸口,本来苍白的脸竟然瞬间布满了红晕,吃吃地道:“徐公子,你放我下来吧!”

    正在此时,费懋贤和费懋中分开人群急急奔了过来,一边大叫:“三妹,四妹,五妹!”

    “我们在这里!”费吉祥和费小玉喜极而泣。

    那个卖冰糖葫芦的大叔倒是守信,真到费府传了徐晋的口信,所以费家两兄弟带着家丁急急赶来了。

    “这……徐兄,发生什么事了?”费家兄弟见到浑身湿透,羞涩地躲在徐晋怀中的费如意,不由都愕住了。

    徐晋尴尬地轻咳一声道:“民献民受,这里不方便说话,先回家里再说,有没有带轿子?”

    费懋中摇了摇头,他们得到传话便急急出门了,那来得及带轿子。

    “那民受你把外衣脱下来给如意姑娘盖一盖!”

    费懋中连忙脱下自己的长衫盖在费如意身上。徐晋不禁无语,让你盖衣服就盖衣服啊,不会抱你妹妹吗,我这样抱着合适吗?

    “咳,徐兄,我来抱舍妹吧!”

    总算费懋贤年长稳重,主动从徐晋手中把费如意抱了过去。

    徐晋暗松了口气,抹了抹脸上的水迹道:“赶紧送她们回去吧!”

    这时四周围观的人很多,费家兄弟连忙带着众丫环和家丁迅速离开。

    “哦,我认出来了,那两个是费家的公子,费懋中和费懋贤!”

    “咦,那女扮男装的岂不是费家几位姑娘了?”

    “嘿,早就听说费家三位姑娘都生得花容月貌,特别是费三姑娘,美若天仙啊。”

    “切,大家又不瞎,刚才都看到,而且上次元宵节,费家三位姑娘盛装出行,还买过我的花灯来着,啧啧,那叫一个美。”

    人群之中,莫管事面色冷沉,徐晋这小子这都淹不死,还真是命大啊。

    而此时莫管事旁边还站着一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脸圆圆的,打扮得像个员外,此人正是宁王府内的太监刘吉,极受宁王的器重,去年还派他到广东秘密收购皮革,用于制造士兵的皮甲。

    刘公公此时也在盯着一个人看,不过却是徐晋身边的小奴儿,眼神古怪中透着疑惑。

    莫管事见状目光也转向小奴儿,奇道:“刘公公,咋了?”

    刘吉收回目光,低声问:“那个小孩是徐晋的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莫管事答道:“小名叫小奴儿,大名好像是徐,捡来的,与徐晋没有亲缘关系!”

    刘吉双目精光一闪,淡道:“走吧,先不要再动徐晋,带我去见世子殿下!”

    由于那首《采樵图》,眼下宁王府正在排查府内的“奸细”,而宁王更是把心腹太监刘吉也派来上了饶县,显然对这事极为重视。

    刘吉是刚刚从南昌赶到上饶县的,此时还没来得及见到宁王世子朱大哥。

    ……

    “谢谢两位壮士的搭救!”徐晋对着谢家两兄弟拱手道谢。

    谢一刀和谢二剑两人正把身上的褡护(平民穿的一种没袖衫)脱下来拧干,前者摆手道:“公子不用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谢二剑却是笑道:“公子若是要谢我们,请咱吃顿饭,或者赏几文钱饭钱也行,话说咱兄弟仨赶了几天路,早饭还没吃呢!”

    这三位一看穿着就是穷人家出身,徐晋笑道:“行,正好我家就是开食店的,走,我请你们进城吃饭,顺便把湿衣服换了。”

    虎头虎脑的谢三枪眼前一亮道:“你确定要请咱们吃饭?我们仨可是很能吃的,爹就老骂我们饭桶,嚷嚷养不起!”

    小奴儿大方地道:“放心,就算你们是饭缸也管饱!”

    “嘻嘻,这可是你说的,走,吃饭去,吃饱了再去姐夫家,也好替姐姐省顿饭!”谢三枪喜滋滋地道。

    徐晋心中生出一种古怪的念头,打量了一眼那谢二剑,感觉跟小婉长得有点像,试探道:“几位打哪来?还没请教名字呢!”

    谢三枪一拍小胸脯道:“余干县来的,我大哥谢一刀,二哥谢二剑,本人谢三枪!”

    徐晋差点一头栽倒,敢情眼前这三位真是大小舅子,这也太巧了。

    “一刀二剑三枪,哈哈,你们爹打铁的吗,起的名字都杀气腾腾。”小奴儿嘎嘎地笑起来。

    谢三枪傲然地道:“我爹才不打铁,我爹是打渔的,我们全家都打渔,甭管是鱼虾蟹鳖,都逃不出我们手掌心。”

    小奴儿不由直翻白眼,不就是穷打渔的,说得好像统率过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似的,真不知这自豪感哪来!

    徐晋这下完全确定眼前这三位真是小婉的兄弟,有点尴尬地道:“大哥,二哥,三枪,我是徐晋。”

    谢家三兄弟愕住了,谢二剑愣愣地问:“大哥,咱妹夫叫啥啊?”

    谢一刀有点难置信地上下打量徐晋,当年妹妹谢小婉嫁到上饶徐家村,便是谢一刀和老爹一起把人送来的,他见过徐晋,只是那会的徐晋病蔫蔫的躺在床上,连叫大哥和岳父大人都叫不利索。

    而现在的徐晋身形挺拔,唇红齿白,端的是个翩翩佳公子,跟以前判若两人,谢一刀哪认得出来,犹疑地问:“你……你是妹夫?上饶徐家村的徐晋?”

    徐晋微笑道:“大哥,不就是我了,小婉还在店里等着你们呢,我们快进城回家吧!”

    这下谢家三兄弟再无怀疑,谢二刀嘿嘿一笑,伸手拍了拍徐晋的肩头道:“大哥,咱妹夫长得还过得去嘛,几时像你说的那般不堪,端的是英俊潇洒,连看赛龙舟都有一群美女陪着,左拥右抱啊!”

    徐晋只觉肩头一阵剧痛,感觉肩臼都要脱掉了,这位小舅子不是善茬啊,忙解释道:“二哥误会了,那几位是费家的几位小姐,今天碰巧遇上的,小婉也跟她们也很熟稔!”

    谢三刀幸灾乐祸地笑起来道:“姐夫,刚才那姑娘抱得舒服吗?待会我定要跟姐说说的!”

    徐晋不禁哭笑不得,谢一刀皱了皱眉道:“二剑,差不多就行了,妹夫也只是在救人而已。”

    徐晋无语凝咽啊,总算有个讲道理的大舅子。

    谢二剑这才松开按在徐晋肩上的手,笑嘻嘻地道:“妹夫,对不起了,初次见面一时激动用力过度了,不要放在心上哈。”

    徐晋只能苦笑,谁让人家武力值高,之前听小婉说,她二哥可是能够飞檐走壁的牛人。

    小奴儿这时才反应过来,惊讶地道:“原来,你们就是小婉姐姐的兄弟啊!”

    谢三枪眨了眨眼道:“敢情你姐夫也是我姐夫啊,噢……不对,我可没你这个弟弟,说,你哪捡来的?”

    小奴儿不禁翻了个白眼道:“我也没你这样的哥哥,小婉姐姐是我的义姐!”

    “哦,那我就是你的义兄了,快叫哥,以后我教你游水,再也不用怕落水被淹了。”

    小奴儿撇了撇嘴:“省省吧,我十岁六个月了,做你哥还差不多!”

    谢三枪摇着头嘟哝道:“还真比我大两个月啊,倒霉,我这是万年老幺的命呐!”

    徐晋带着三位大小舅子回到羊杂店,谢小婉见到三位兄弟惊喜得飞奔出来。

    “姐姐!”虎头虎脑的谢三刀飞扑入谢小姐的怀中。

    谢小婉抱着弟弟慈爱地抚摸脑袋,喜得眼圈都红了:“大哥,二哥,小泥鳅,总算把你们盼来了!”

    仔细算来谢小婉出嫁已经差不多一年了,这是自出嫁以来第一次见到亲人,自然激动到不得了。

    “我家的小泥鳅长高了!”谢小婉摸着弟弟的脑袋又哭又笑。

    谢三刀这个弟弟是谢小婉最疼爱的,当年出嫁时谢三刀扯着她的衣服嚎淘大哭,撵在后面追了十几里,每当想起当时的情景,谢小婉还忍不住鼻子泛酸。

    “姐姐,我好想好想你啊!”谢三刀吸着鼻子哭道。

    小奴儿本来还觉得谢三刀的小名好搞笑,见状不禁也眼圈红了,默默地转身走到门前的檐阶坐下,似乎是触景生情了。

    徐晋心中一动,行过去轻道:“小奴儿,赶紧进去把衣服换了,小心着凉!”

    “噢!”小奴儿站了起来。

    谢小婉这才发现徐晋和小奴儿浑身湿透了,惊道:“相公,小奴儿,你们咋把衣服弄湿了?”

    “没事,不小心掉江里了,幸好碰上大哥他们!”徐晋轻松了道。

    谢小婉小脸煞白,后怕地道:“怎的这么不小心,幸好没事,快进去换衣服吧。”

    一众人把店面给关了,然后进了后宅。

第79章 兴王次子(求票)

    是夜,宁王世子的府邸密室内,上等的檀香正燃着,窗外传来阵阵蛙声虫鸣,古代的夜晚寂静宁谧。

    宁王世子朱大哥隔着茶几对席而坐,而莫管事只能在门外候着,地位高低显然易见。

    太监刘吉是宁王倚重的心腹,而举人刘养正则是宁王倚重的谋士文胆,因此“二刘”被称为宁王府中的内外“宰相”,所以即使宁王世子对刘吉也是礼敬有加。

    刘吉长得很富态,双手习惯拢在袖子里,总是微低头弯腰,一副恭谦谨慎的模样,脸上永远是笑眯眯的,不认识的肯定以他是个和气生财的员外,殊不知这位却是个狠角色。

    “刘公公,府里奸细的事可有眉目了?”宁王世子问道。

    刘吉摇了摇头道:“老奴出发时府里正在排查,抓了几个可疑的砍了,但还没确切查出是哪个吃里扒外的,泄露了王妃那首诗。”

    宁王世子冷笑道:“费宏那匹夫倒是本事,竟然在王府里安插了眼线,以前我们都小看他了,可惜收了徐晋这愚物为弟子,为图一时之快,竟把底给泄了!”

    刘吉笑眯眯地道:“世子休要小瞧了那个徐晋,据我掌握的情况来了解,这位可是个聪明的小家伙,断然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若是被其他人这样反驳,朱大哥一准没好脸色,但眼前这位可是他父王眼前的心腹红人,如果宁王以后位登大宝,朱大哥要上位还得倚重这位“内相”,自然不敢轻慢,所以谦虚地道:“哦,刘公公此话怎讲?”

    “当日王妃献诗给王爷时,世子也在场,加上老奴,知道的就只有王妃身边的贴身侍女。”刘吉轻抿了一口茶,续道:“王爷、世子、还有老奴自然都不可能把这诗公开出去,王妃虽然不喜王爷行事,但毕竟是一家人,断然不会宣扬出去,至于王妃身边的婢女,老奴也是心中有数!”

    宁王世子心中微凛,刘吉虽然说得轻描谈写的,但意思很明显,母亲身边的婢女是他按排的人,那自己身边有没有这老货安排的人?

    “那刘公公的意思是说巧合?徐晋正好写了一首与母亲(娄妃)一模一样的诗?”

    刘吉点了点头道:“确实有这个可能,但奸细的可能更大些。咱先不提这个,只要王府中有奸细,迟早能揪出来的,老奴另外有一件极重要的事跟世子说。”

    朱大哥肃容道:“刘公公请讲!”

    “今天老奴在码头上见到那个徐晋,他身边有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听说是徐晋去年腊月捡来的,世子最好能派人抓来!”

    宁王世子微愕,仔细地回忆了一遍今天码头上情景,对所谓的十岁小男孩实在没什么印象,反倒是那费家三姑娘给他的印象很深,浑身衣服湿透,曲线玲珑【诱】人,那混圆的臀儿惹人遐想啊。当然,最惊艳还是徐晋把费三姑娘翻转过来时,那张我见犹怜的苍白俏脸。

    刘吉见宁王世子有些失神,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把茶杯轻轻放下,发出“笃”的轻响。

    宁王世子才这回过神来,略微尴尬道:“那小孩有何特别,为何要弄来?”

    刘吉平静地道:“老奴觉得这小孩有点眼熟,似乎是兴王的次子!”

    宁王世子面色微变,脱口道:“是他!”

    兴王朱是明宪宗的第四子,前任皇帝弘治的异母弟弟,也就是当今皇帝正德的亲叔叔,封地在湖广安陆州(今湖北钟祥)。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近年来宁王密锣紧鼓地为造反作准备,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造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有那么多权贵愿意与他结交呢?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当今皇上正德年过三十了,依旧膝下无子,太子之位一直空悬,不仅各地藩王蠢蠢欲动,就连京中的权贵也暗流涌动,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试问谁不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奸臣钱宁,史部尚书陆完等人把宝押在了宁王身上,其他权贵朝臣也想提前投资,宁王如今势大,自然更受看好。所以宁王之所以肆无忌惮不是没有原因的。

    正因为如此,宁王现在也不是一定要造反,他想坐上皇位还有一条更保险的途径,那就是等,等胡闹的正德皇帝自己挂掉。

    正德皇帝贪玩嬉游成性,为人好勇力,总是喜欢去冒险,从来不安分地待在京城。就拿现在来说吧,正德皇帝还滞留在边镇宣府游玩,去年底就差点落入了鞑靼人的手里,只是这家伙气运奇佳,且确实有点本事,最后竟然化险为夷,还打了一场胜仗,史称“应州大捷”。

    正德皇帝这都没挂掉,宁王自然焦急了,他可是正德的叔辈,年纪要比正德大得多,如果要等到正德自然老死,宁王自己恐怕早已经是白骨一堆了。

    所以,宁王一方面正试图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正德皇帝,以此来谋得皇位继承权;另一方便是密锣紧鼓地武装自己,实在不行便起兵造反,直接简单粗暴地抢皇位。

    当然,不到最后关头,宁王也不想走上谋反这条路,毕竟风险太大,而且对自己的名声也不好,所以宁王在奸臣钱宁的授意之下,正不遗余力结交京中权贵,让他们支持自己的儿子过继给正德。

    然而,宁王却遇到了一股极大的阻力,那就是以内阁首辅杨廷和为首的正统大臣,他们认为正德皇帝正值壮年,只要在后宫卖力点耕耘播种,还是有机会开枝散叶的。

    更何况就算正德皇帝最后没儿子,也轮不到宁王系,宁王系可是皇族远支,正德要选子嗣,当然要在近支中选,譬如兴王朱,他可是正德的亲叔叔。

    正因为如此,宁王极为恼恨杨廷和等人,但杨廷和是内阁首辅,弘治帝临死时的托孤大臣,正德皇帝对他极为信任和倚重,即使有钱宁帮忙,宁王也不可能板倒杨廷和。

    于是,宁王的主意便打到了兴王朱的身上,恰好兴王朱只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朱厚熙早夭,次子朱厚才十岁,如果也挂掉,那么兴王一脉便再也构不成威胁了。

    所以,宁王去年底便在刘吉的建议之下,暗中派出死士把兴王的次子朱厚掳走,谁知那朱厚虽然只有十岁,但却是十分聪明机灵,竟然在快到江西南昌府时逃脱了。宁王派出大量人手,把附近的县镇村庄搜遍,竟然也没有找到朱厚。

    宁王一边继续派人寻找的同时,又让眼线紧盯着兴王府,数月过去了,宁王的人还是没有找到朱厚,幸好朱厚也没回到兴王府,所以宁王便以为朱厚已经不知死在那处山林野地了,毕竟只是十岁的小童,娇生惯养,再加上当时正值寒冬,死掉也很正常。

    一直到现在,事情已经去了大半年,朱厚依旧踪迹全无,也没有返回兴王府,所以宁王更是心安理得地认为朱厚已经死掉了。

    然而,太监刘吉今天在城南码头见到徐晋身边的小奴儿,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小奴儿跟兴王次子朱厚长得太像了。

    当然,刘吉还不敢肯定,所以这时便建议宁王世子朱大哥派人把小奴儿抓来。

    “好,我现在就派人去把那小子抓来!”宁王世子急急站起来准备叫人。

    要知道宁王正是打算把长子朱大哥过继给正德的。

    此事一旦成功便意味着自己是太子了,朱大哥能不上心吗?

    所以此刻朱大哥恨不得立即把小奴儿抓来验明证身,然后亲手一刀宰了,免得他和自己争储君的地位。

    太监陆安却是摇了摇头道:“世子殿下莫急,那小子就在上饶县城,一时半会也跑不了,这次一定要做得稳妥点,不能泄露半点风声,孙遂那老匹夫就在邻县统兵,此人是头犟驴,处处跟王爷对着干,更何况费宏也在此间,不得不防!”

    宁王世子闻言按奈住迫切的心情,点了点头道:“刘公公说得也是,哼,孙遂那老儿不知好歹,若他日……本世子必先收拾他!”

    陆安皮笑肉不笑地道:“来日方长嘛,巡抚一任三年,再过两年孙遂就会被调走了。嗯,老奴今天听莫管事说,徐晋本月初八会回村祭祖,或许那小奴儿会随行,这可是个好机会。”

    宁王世子不由一喜,这确是个好机会,只要出了城,随便派几个好手就能把人做掉,干手净脚的,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嘿,回村祭祖,直接下去阴曹地府跟祖先聊天得了!”宁王世子暗道,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今天码头上的情境。

    宁王世子之前让陆知府上门提亲,只是为了让陆康表忠心,实则对所谓的费家三姑娘并不上心,但今天看到费如意的真容,竟怦然心动了,决心要把费如意给弄到手,而今天与费如意“搂搂抱抱”的徐晋,自然要弄死掉。

    当然,就算今天徐晋没有与费如意“搂搂抱抱”,光就是那首《采樵图》,宁王世子也要把徐晋给弄死。

第80章 流言蜚语

    书房内正充斥着艾草燃烧时散发出来的气味儿,有点刺鼻,不过也没办法,现在可没驱蚊香,花露水什么的,驱蚊只能用艾条之类的草药。

    端午过后已经完全入夏,天气越来越热,此时徐晋正在油灯下全神贯注地研读《朱熹集注》,虽然打着赤膊,不过依旧热得直冒汗。

    县试案首必过府试,而府试案首却没有那待遇了,想通过八月份的院试,必须得靠真才实学,主持院试的提学大宗师可不管你是不是府试案首,全凭成绩说话,府试案首考得不好,照样让你落榜,没有人情可讲。

    幸好,离院试还有几个月,留给徐晋冲刺的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不像府试那么赶。

    啪……

    油灯爆了一朵灯花,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外面传来了打更声,徐晋这才惊觉已经三更了,下意识地抬头一看,见到小婉那丫头还倚在书房的门旁,坐在小凳子上做针线活儿。

    自从听说家中几位兄弟要来,谢小婉便到布庄扯了几匹布,凭着记忆给父母和弟兄都缝制了一套新衣,不过今天谢家兄弟试穿时,谢三刀的裤子偏大了,谢二剑的衫袖口却又偏窄了,所以谢小婉趁相公读书,在书房里借着灯光修改衣服。

    由于担心影响到相公读书,所以谢小婉坐得远远的,徐晋让她坐到书案旁边,毕竟光线太暗对眼睛不好,然而这懂事的小丫头就是不肯,徐晋拗不过,只好由她了。

    这时谢小婉也缝完了,仰起小脸准备咬断线,那亮汪汪的月牙儿眼睛下意识地先往书案的方向睇一下,见到相公正望着自己,顿时欣喜地道:“相公看完书了?”

    “没看完就不能看看我家娘子吗?”徐晋笑道。

    谢小婉甜丝丝地白了徐晋一眼,将线打了个结然后咬断。

    “缝完了吧,过来这里坐坐!”徐晋轻拍了拍大腿道。

    谢小婉脸蛋微红,心虚往书房外看了一眼,低声嗔道:“相公,你想干嘛?”

    徐晋好笑道:“能干嘛,就聊聊天呗,快过来!”

    谢小婉把书房的门关上,这才忸怩地走到徐晋的身边,熟练地侧坐在他的大腿上,显然这动作经常做

    谢小婉此刻只穿着薄薄的夏衫,刚过十三岁的小姑娘身体像抽穗的稻谷,曲线微露,臀儿紧致而有弹力。

    徐晋搂着小丫头的纤腰,让她靠入自己的怀中,俯首偷吻了一下两瓣樱唇。

    谢小婉的脸顿时像火烧似的,羞涩地低嗔道:“相公你又骗人,不是说只聊聊天吗。”

    徐晋道貌岸然地道:“相公的话你也信,太单纯了你,下次吸取教训。”

    谢小婉无奈地白了相公一眼,不过心里却满是甜蜜。

    “大哥他们睡了?”徐晋问道。

    谢小婉点了点头:“赶了一天路,早就睡下了,相公,以前觉得咱们家很大,现在反而觉得房间不够用了。”

    确实,宅子总共才四间房,谢家三兄弟一来就显得拥挤了,现在是谢家三兄弟挤在一间房,而小奴儿则和二牛住一间,幸好现在天气热倒没什么。

    徐晋微笑道:“到时咱有钱了再买一幢大宅子,把岳父岳母都接过来住,省得你这丫头老是念着。”

    谢小婉眼前一亮,不过马上又摇了摇头道:“哪有出嫁的姑娘把娘家人也接来的,这会让别人说闲话,更何况我爹也不会同意。对了,相公你今天咋会掉进江里的?”

    “人多挤拥,相公小心就被挤下江了。”徐晋轻描谈写地道。

    其实被人大力地撞了一下,徐晋便肯定有人故意推自己,只是怕谢小婉担心,所以没有明说。

    谢小婉后怕地道:“我听弟弟说,你和如意姐姐当时差点就被冲走了。”

    徐晋点了点头,想起当时的情景依然心有余悸,要不是正好遇上两位水性精熟的大舅子,自己和费如意恐怕已经浮尸信江了。

    谢小婉忽然有点不自然地道:“相公,如意姐姐她……”

    徐晋心里咯噔一下,这丫头不会又乱想了吧,连忙道:“是不是三枪跟你说啥了?你别听那小子胡说,相公当时只是想救人,根本没别的心思,娘子可别误会了。”

    谢小婉脸色微红,嗔道:“相公想哪了,即使相公有那心思……嗯,小婉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夫为妻纲,善妒可是入出七之条的。”

    徐晋尴尬地轻咳一声道:“小婉,咱们家可没那些规矩,你就算是个妒妇,相公也一辈子宠着你!”

    谢小婉心里像喝了蜜那么甜,啐道:“人家才不要做妒妇呢,要不以后九泉之下那有面目见公婆,相公,等咱家有钱了,小婉给你纳两房小妾,也好给咱徐家开枝散叶!”

    “真的……咳咳,那怎么行,相公有你就够了!”徐晋见到谢小婉似笑非笑的模样,顿时义正辞严地道。

    “相公,很晚了,早点休息吧,天气热,相公今晚就睡书房吧!”谢小婉站起来,拿了改好的衣服行出书房,还不忘撅着嘴回头嗔一眼。

    徐晋哭笑不得摸了摸下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单纯善良的小丫头竟然学会设陷阱套话了,岂有此理!

    谢小婉关上书房门,终于忍不住噗嗤地失笑出声,相公吃瘪的样子真是搞笑,不过一想到相公听到“纳妾”便“激动”的反应,小丫头顿时有些泄气,不过,男人三妻四妾本来就很正常的事,谢小婉也不是接受不了,只是一想到要跟别人女人分享相公,心里自然不舒服。

    谢小婉回到房间,把改好的衣服放好,又从衣橱中翻出一条荷花手帕,只见手帕的一角处分明用绿色的丝线绣了“如意”两个小字,以前谢小婉不认得这两个字,但现在却是认得了。

    ……

    信江书院端午节放一天假,五月初六照常上学。

    徐晋跟往上一样回到书院,不过这次却是专门带了二牛,昨天被人推下信江差点淹死,所以徐晋变得更加谨慎起来,至于家里有两个大舅子在,再加上小婉自身的武艺也不差,倒是不用担心。

    “徐案首早安!”

    “徐案首,今天满脸红光啊!”

    “徐案首,今天春风满面啊!”

    一路上遇到的同窗跟往常般热情地打招呼,只是眼神中蕴含着那丝暧昧让徐晋颇有点不明所以。

    徐晋刚回到讲堂外便遇到韩闯,这货笑嘻嘻地迎上来道:“恭喜徐案首,什么时候请酒?”

    徐晋皱了皱眉道:“请什么酒?恭喜我什么?”

    韩闯自来熟般伸手搭着徐晋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徐兄就别装糊涂了,你不是要迎娶费家三姑娘了么?啧啧,从此左拥右抱,享尽艳福,羡煞旁人啊。你说这顿酒该不该请?”

    徐晋面色一沉道:“韩守成,你听谁说的?”

    “嘿嘿,你昨天在码头和费三姑娘双双落水,有没有这回事?”

    徐晋皱眉:“确实有这回事,这跟我娶费三姑娘有什么系?”

    韩闯瞪大眼睛道:“怎么没关系,大庭广众之下,你们都……那样子了!”

    韩闯说着表情猥琐地比了个搂抱的姿势,然后嘿嘿笑道:“你说都这样子,还那么多人看着,人家费三姑娘不嫁你,以后名节还要吗?”

    徐晋满头黑线地道:“我当时只是在救人,没你说的那么不堪。”

    “嘿,别人可不管你是不是救人,总之你抱也抱了,搂也搂了,该摸的地方也摸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推脱,门儿都没有!”

    “瞎嚼舌根,韩守成我告诉你,再敢到处散播谣言,坏人家费三姑娘的名声,我跟你划地绝交!”徐晋一甩衣袖大步行了开去。

    韩守成苦着脸追上前道:“徐兄,你冤枉我了,这谣言可不是我散布的,现在整个书院都是这么传,完全不关我事啊!”

    徐晋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人人见了自己都是一脸的暧昧,人言可畏呀!

    “徐兄,你真不打算请酒?”

    “我请你大爷!”徐晋忍不住爆粗了。

    “呵呵,请我就行了,我大爷就不用请……咳咳,今天天气真好!”韩闯见徐晋目光冷嗖嗖地盯来,顿时吓得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跑了。

    徐晋黑着脸回到讲堂,看来自己还是低估封建礼教的威力了,本以为只是救人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想到竟然传得谣言满天飞,这还只是信江书院的范围,城里的士绅圈子也不知传成什么样了。

    “徐兄,恭喜小登科啊!”

    徐晋这边刚坐下,蔡岳和李英俊这对好机油便走过来笑吟吟地道。

    徐晋没好气地道:“你们又是听谁说的,根本没这回事!”

    蔡岳和李英俊愕然道:“没这回事吗?刚才韩守成告诉我们的啊!”

    “王八蛋韩守成!”徐晋此刻真有掐死那家伙的心。

    蔡岳和李英俊察觉到徐晋身上散发出来的丝丝“杀气”,赶紧的溜掉,死道友莫死贫道啊,韩守成你自求多福吧!

第81章 病了

    下午四点左右,徐有财带着长子大伢进了上饶县城,后者正吃力地扛着一麻袋的红薯,慢吞吞地跟老爹徐有财的身后。

    徐有财回头骂道:“小兔崽子,吃饭的时候比谁都快,干活时比猪都慢,快点!”

    大伢不满地道:“你来扛麻袋试试,站着说话不腰痛。”

    “哎哟,吃老子的住老子的,还敢犟嘴!”徐有财回头往大伢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大伢顺势把扛着那袋红薯扔地上,赌气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更何况是老子,我饿了,扛不动,你自己扛吧!”

    “小王八蛋翅膀硬了吧,信不信老子抽死你!”徐有财麻溜地脱掉鞋子,便要抽儿子一个鞋耳刮。

    大伢梗着脖子大声道:“打啊,用力打,等你老了看怎么收拾你!”

    徐有财顿时僵在原地,嘴里骂骂咧咧的,不过这一鞋底却是没有再打下去。

    大伢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干脆一屁股坐在那袋红薯上,任老子怎么骂,就是不肯站起来。

    徐有财没办法,眼珠一转道:“小兔崽子,你不是饿了吗?听说你十叔在西市开了家羊杂店,等到了还不是任你吃。香喷喷的羊杂啊,闻着就流口水!”

    这货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大伢眼前一亮,舔了舔嘴唇道:“到时婶娘让咱付钱咋办?”

    徐有财撇嘴道:“都是自家人,付啥钱,你十叔之所以有今日,还不是多亏当年有爹照顾,吃他几碗羊杂算啥!”

    大伢撇了撇嘴道:“你省省吧,爹你几时照顾过十叔了,就拿去年来说吧,十叔都快病死了,婶娘上门问你要粮,你一粒都不给。这时咱们上门不被撵就算好了,还想着白吃白喝!”

    徐有财被儿子揭了老底,恼羞成怒道:“小兔崽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废话少说,想吃羊杂便给老子扛红薯!”

    大伢这才慢吞吞地站起,把那袋红薯扛上,然后跟在老爹后面,往西市而去。

    话说族长徐德铭把二牛派进县城,本来嘱咐他等府试放榜后就回村报信的,然而前几天莫管事带人到店里捣乱,徐晋便把二牛留下了,改让大宝去徐家村送信。

    偏偏大宝出城就遭到“山贼”打劫,这信自然就没送成了。估莫着府试放榜的日子已经过了,族长徐德铭等了几天也没见二牛回村报信,于便打算再派人进城看看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徐有财便自告奋勇,带着长子大伢一起到上饶县城,一来可以打打牙斋,二来是听说徐晋在城里开店“发财”了,打算跑来揩点油水。

    至于大伢扛着的那袋红薯也是在徐晋家的院子挖的,去年离开徐家村之前,谢小小婉便弄了些红薯茎种在自家的院子里,今年红薯的藤蔓已经爬满了院子。

    由于考虑到府试后让徐晋回村祭祖,所以族长徐德铭前几天便让村民重新把徐晋家的宅子收拾打扫干净,顺便把红薯也挖了,足足装了一大箩筐。徐有财这货干脆就装了些红薯作为手信带进城。

    ……

    信江书院下午五点下学,徐晋走到书院的门楼处,便见费家两兄弟跟往常般等在那了,三人现在几乎每天都是一起结伴回城。

    “民受,民献!”徐晋迎了上去。

    “徐兄!”费懋贤和费懋中神色有些尴尬,显然今天也听到些关于三妹和徐晋的风言风语了。

    徐晋也很是尴尬,三人结伴下山,一直走到山脚下,竟破天荒地没有聊一句,要知道若是以往,喜欢辩论的费懋中早就滔滔不绝了。

    “咳,徐兄你后天就要回徐家村祭祖了吧,有没有通知村里了?”费懋贤最先打破了沉默。

    徐晋摇了摇头笑道:“没有,到时直接回去便是,其实没什么好准备的,又不是什么名门大族,没那么多讲究!”

    费懋中打趣道:“徐兄年少俊才,日后金榜题名,入阁拜相,到那时上饶徐氏便成名门望族了。”

    徐晋苦笑道:“民受,这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拿这事开涮!”

    提起去年第一次在信江边相遇,三人都不由笑起来,费家兄弟眼中都流露出了暖意,那次大船上水贼来袭,大家可是共过生死的。

    费懋中嘿笑道:“无才做秀才,徐兄送我这下联,民受一辈子都记得!”

    徐晋道:“那未老思阁老又怎么说?”

    三人顿时哈哈笑起来,由于谣言产生那丝隔阂都烟消云散了。

    费懋中主动道:“徐兄,昨天多亏你传信,还救了舍妹,至于……那些风言风语你不用理会的!”

    徐晋微微一笑道:“我还担心你们在意呢,如意姑娘现在没什么事吧?”

    费家兄弟脸上均露出不自然的表情,费懋中犹豫了一下,道:“我爹发火了,我还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火,小妹现在还关在房间里不许出来,四妹也被三叔禁足了,三妹她……病了,到现在还没退烧,一直说胡话。”

    其实费懋中还隐瞒了一些事,譬如发烧中的费如意迷迷糊糊地,偶尔会念叨徐某人的名字。

    徐晋皱了皱眉,没有抗生素和消炎药的年代,发烧可是极为棘手的事,只能靠自身的抵抗力扛过去,若扛不过去病情加重变成肺炎,那基本等于是宣告死亡。

    一想到费如意有可能香消玉陨,徐晋心中便如被压了块大石,然而他不是医生,真的爱莫能助!

    三人回到城中,正准备分道扬镳,费懋贤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徐晋拉到一边,有点尴尬地道:“徐兄,你……能不能抽个时间去看看我三妹!”

    徐晋愕了一下道:“民献,我不会看病啊!”

    “呃……不是让你看病,就去看看她,三妹自小身娇体弱,这次泡了江水,又受到过度惊吓,现在病得很重,我真的好担心就那样没了……唉,她是你救上来的,你去看看她吧,说不定有点作用!”费懋贤说到最后唉了口气。

    徐晋沉默了片刻,道:“就怕那样不合适!”

    “没关系,到时我带你去,府里的下人也不会瞎嚼舌根的!”

    徐晋闻言点头道:“那我明早去探望一下如意姑娘!”

    “徐兄,谢谢你!”费懋贤感激地道,相比于自己的亲妹妹费小玉,费懋贤反而更疼爱堂妹费如意多些,这个堂妹自小没有母亲,去年又没了父亲,费懋贤作为长兄,对费如意更是怜惜了。

    徐晋和二牛回到羊杂店,发现今天的人气似乎恢复了些,正有几个人用餐。

    “四叔,大伢,你们咋来了!”二牛忽然嗡声嗡气地叫道。

    徐晋这才发现其中一桌,正在大吃大喝的两人竟是四哥徐有财父子,顿时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对徐有财这种人十分不喜。

    “哎哟,十弟下学了!”徐有财见到徐晋,连忙把筷子搁下,谄笑着站起来,又伸手拍了一下还在埋头狂吃的儿子大伢,骂道:“吃货,就知道吃,快给你十叔问好!”

    “十叔好!”大伢不情愿地站起来,眼睛还不肯离开碗里那大块羊杂。

    徐晋虽然不喜徐有财,但也不是眼皮子浅的人,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道:“四哥,你怎么来了?”

    徐有财以前敢欺负徐晋,但现在给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个以前三棍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书呆子今非昔比了,十五岁不到便连摘县试和府试案首。

    府试案首什么概念?整个广信府第一名啊!

    所以尽管现在徐晋不冷不热,徐有财还是陪笑着道:“是这样的,族长见二牛这么久没回村,所以让我进城来看看,对了,族长学让我问问十弟,几时回村祭祖?”

    徐晋淡然道:“我初八会回村,这个小婉应该告诉你了吧?”

    “呵呵,刚才弟妇是提了一下,不过女人家说的不为准,我便跟十弟确认一下,既然十弟都说初八了,那我明天就赶回村通知族长做好准备。”

    徐晋也懒得跟他多说,点头嗯了一声:“四哥慢慢吃,吃完让二牛带你去找客栈开间房住一晚吧,小婉,给二牛拿三十文钱。”

    别说现在家里人多住不下,就算住得下,徐晋也不想让徐有财这种人住在家里。

    谢小婉应了一声,摸出三十文钱递给二牛,谁知徐有财嗖的蹿了过来,抢先把铜钱给接了,笑呵呵地道:“不用麻烦二牛了,到时我自己去客栈就行!”

    正在烧灶的小奴不禁撇了撇嘴!

    徐晋也懒得管他,只要不在家里住就行,管他徐有才拿了钱去不去客栈,很没营养地随便聊了两句便返回后宅去。

    “姐夫,你的本家如果都是这种货色,不要也罢!”小奴儿跟在徐晋后面,一脸不爽地道。

    话说徐有财父子自打来到店里,又吃又拿尽占便宜,光是羊杂就吃了十大碗,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最让小奴儿不满的是,这个徐有财在小婉姐姐面前拿大伯的架子,偏偏小婉姐姐还客气地侍候着。

    徐晋微笑道:“倒也不全是,好比一筐谷物,总有些是瘪的,捡出来扔掉就是了!”

第82章 旧仇

    见到徐晋回了后宅,大伢立即坐下夹起碗里的羊杂大块朵颐。

    徐有财美滋滋地把三十文钱放入钱袋中,心里暗忖:“宅子这么大,住什么客栈呀,最不济把店里的桌子拼起来就能将就一晚,犯得着花那冤枉钱,嘿,这次真的来对了,十弟发财后就是不同,出手就是三十文钱,真阔绰。”

    “咳,老十家的,再来一碗五香羊杂,羊杂多一点!”徐有财好整以暇地重新坐下。

    “婶娘,我也要!”大伢鼓着腮举手道。

    “小崽子,吃着碗里瞅着锅里,那个……老十家的,给大伢也来一碗!”

    谢小婉给两人各盛了一碗羊杂,连锅中最后的汤水也倒进了两人的碗里,歉然道:“四哥,近来店里的生意不是很好,今天做的五香羊杂不多,没有了!”

    徐有财老神在在地道:“老十家的,不是四哥说你,味道这么好的五香羊杂怎么可能生意差,肯定是你不会吆喝,卖东西怎么能不吆喝呢,你站在门口大声吆喝试试,保准生意红火,嗯,明天多做些五香羊杂,保管你卖完!”

    “切,多做一些怕是都要进了你们父子的肚里吧!”小奴儿从内宅掀帘走了出来。

    徐有财面色微黑道:“小子说什么呢?”

    小奴儿冷笑道:“我有说错吗,你们两父子自打进来就没停过口,这碗摞起来都挡住头了,脸都不见了呢!”

    店里其他食客都不禁笑起来,不要脸啊!

    徐有财尴尬地瞪了小奴儿一眼道:“小子,你算哪根葱,不过是十弟捡来的叫化子,我可是十弟正宗的本家四哥,吃十弟家几碗羊杂咋了,老子还没说你呢,一个外人,在十弟家里白吃白住大半年,谁更不要脸?”

    小奴儿那张漂亮的脸蛋顿时胀得通红,像被激怒了的公鸡,正在搓面团的谢小婉急忙擦了擦手,上前拉住小奴儿,温言道:“小奴儿,你入了咱们家户籍的,可不是什么外人,而且你也没白吃白住,每天也帮姐姐干活不是,去吧,回院子里面玩,这里不用你帮忙。”

    小奴儿愤愤地瞪了得意洋洋的徐有财一眼,转身返回后宅。

    “老十家的,你刚才说那小子不是外人,意思说我和大伢是外人啦?”徐有财阴阳怪气地道。

    小婉儿连忙陪着小心道:“四哥,小婉不是那个意思,嗯,明天我多做一些五香羊杂,让四哥带回村让大家也尝尝!”

    徐有财顿时眉开眼笑:“这怎么好意思呢,我都没带盛的东西!”

    “这个容易,家里还有一个新买的大瓦瓮,到时装里面就行!”

    “呵呵,还是弟妹想得周到!”

    谢小婉笑了笑,回到灶台前继续搓面团,虽然心里讨厌这个四哥,但小丫头还是得笑脸相迎。

    要知道这时的族群观念可是很重的,本家的人来到,任你喜不喜欢都得帮衬着,否则这家伙回去到处抹黑说坏话,那你在亲族间的名声就臭了。

    这时,对面车马行旁的钱婶五香羊杂店内,靠近门口的桌子旁坐着两名气质彪悍的汉子,旁边均搁着一只斗笠。

    如果此时谢小婉看到,肯定会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她当初踹翻入江中的那名水贼,而另外一人也是当日袭击费家大船的水贼之一,最后凫水逃离。

    这两名水贼分别叫赵保保和邹二六,均是铅山县匪首吴三八的手下。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与宁王勾结的几股盗匪中,势力最大的要数凌十一和闵廿四,这两伙贼匪在鄱阳湖一带流窜作案,另外还有万贤一和万贤二兄弟,熊十七等盗贼。

    这些贼匪怕泄露身份连累族人,所以对外一般不用真名,只用姓氏加自己在族中的排行作为名字。

    这时,赵保保和邹二六正冷冷地盯着街对面的徐记五香羊杂,准确地来说应该是盯着谢小婉。

    “我认得她,上次就是她把老子踹进江里的!”邹二六忽然低声冷道。

    赵保保点了点头,狞道:“老子也认得她,铁臂三和石皮就是被她杀了的。”

    邹二六和赵保保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仇恨,两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戴上斗笠行出店去。

    “哎,你们还没给钱啊!”钱婶急忙追出来。

    赵保保回头凶狠地瞪了钱婶一眼:“给你一刀子敢不敢要?”

    钱婶机灵灵地打了寒颤,像被人兜头淋了桶冰水,整个人呆立当场。

    “呸,这么难吃的东西还敢收钱,妈的!”赵保保呸了一口,与邹二六两人并肩走了。

    两人经过徐记五香羊杂店时,不约而同地透过斗笠边缘狠狠地瞥了一眼店内的谢小婉。

    “老赵,要不咱们今晚翻墙进去把她和那个书生做掉,给铁臂三和石皮报仇?”邹二六低声道。

    赵保保低声复道:“嘘,莫管事再三盯嘱咱们不要擅自行动打草惊蛇,若坏了世子的大事,咱哥俩都得掉脑袋。嘿,也不用急在一时,听说那书生后天会回村祭祖,到时咱拦路一截,什么仇报不了!”

    “也对,那小娘皮当初踢了老子一脚,差点下巴骨都碎了,这次落老子手上看老子怎么搞死她!”邹二六恨声意【淫】道。

    两人低声聊着从街上走过,迎面便遇上了逛街回来的谢家三兄弟。

    谢三枪那小子手里拿着一串糖公仔,正乐滋滋地吃着,差点就跟赵保保撞上了。

    赵保保闪身让过,低骂了一句:“小崽子,瞎了吗!”

    谢三枪倒也没在意,毕竟差点撞人了,被骂一句也很正常,继续舔手中的糖公仔。

    谢二剑肩头轻碰了碰大哥谢一刀,朝走过的赵邹二人奴了奴嘴,小声地道:“大哥,这两个家伙杀气好重,估计杀过人,有可能是江洋大盗,报官府说不定有赏银呢!”

    谢一刀皱了皱眉道:“老二,你忘记了爹的嘱咐,不要惹麻烦!”

    谢二剑耸了耸肩:“说说而已!”

    三兄弟走进了羊杂店,谢小婉脸上露出了甜笑:“大哥二哥,逛完街了,小泥鳅,上饶县好不好玩呀?”

    谢三枪幸福地舔着糖人,笑嘻嘻地道:“好玩啊,还有那么多好吃的,姐夫下学了吗?”

    这小子在家里被老爹管着,尤其是零花钱方面,可以说基本为零,来到这里就不同了,不仅姐姐给缝了新衣新鞋,“体贴”的姐夫还偷偷地给塞了大把铜钱,让他见到喜欢吃的随便买。

    当然,这个小舅子就被徐晋这样轻松收买了,现在见到徐晋不知多亲,一口一个姐夫的,都不差多成了跟屁虫。

    “你姐夫刚回来,到后面去了。”谢小婉见到弟弟与相公亲近,自然心中欢喜。

    “太好了,那我去找姐夫玩,噢对了,姐夫说明天不上学,带我们去信江书院参观呢,姐姐你去不去?”谢三刀喜滋滋地道。

    谢小婉摸了摸弟弟的小脑瓜,笑道:“信江书院姐姐早就参观过了,你们去吧,后天我们一起回徐家村,到时姐姐陪你玩好不?”

    现在家里多了这么多人,开支大增,每天入不敷出,看着钱瓮里的钱不断减少,勤俭持家的小丫头正天天发愁呢,自然不肯关了店去游玩,赚得几文钱是几文钱。

    谢三刀有点失望地噢了一声,忽然见到徐有财两父子,顿时瞪大眼睛道:“哇,这两个家伙真能吃,嘻嘻,大主顾啊,吃这么多得付多少钱?”

    大伢一抹嘴,得意地道:“一文钱也不用付。”

    “莫不成你们敢白吃?”谢三刀把手中的糖人往嘴里一塞,莲藕般壮实的双手往胸前一抱。

    谢小婉笑道:“小泥鳅,他们是你姐夫的本家亲戚,付啥钱!”

    “本家也不能这么吃吧!”谢三刀不满地嘟哝道。

    谢一刀和谢二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两个家伙吃得也实在太过份了,分明把妹妹当肥羊般宰,看来人品也不咋的,占便宜占到这分上,也算是奇葩了!

    谢小婉担心双方又吵起来,连忙道:“小泥鳅,快进去找你姐夫玩吧,大哥二哥,你们也进去。”

    谢家三兄弟进了院子,大伢那货也跟着溜了进去,见到那红彤彤的辣椒,顿时眼前一亮,喜道:“这是什么稀罕的果子,很好吃的样子!”

    谢三刀眼珠一转道:“这是甜椒,西洋来的稀罕物儿,味道可鲜甜了,价钱也老贵,你可不能摘来吃!”

    小奴儿冷冷地道:“对,不能吃,这是用来卖钱了。”

    “切,十叔家的东西,我吃几个碍什么事,不让吃我偏要吃。”大伢撇了撇嘴,抓了一把辣椒,示威般往嘴里一塞,卡嚓卡嚓地嚼起来。

    瞬时间……大伢的表情定格了,紧接着肉眼可见的红气由脸蔓延到脖子。

    “哇!”大伢惨叫一声把嘴里的辣椒吐掉,像头疯牛般冲向厨房,当他再出来时上下嘴唇已经变成了两根红红的香肠。

    小奴儿和谢三刀狂笑不止,总算出了口恶气。

第83章 探望

    五月初七早上,徐有财父子终于离开,扛着一大瓮的五香羊杂,屁颠屁颠地走了,话说这对父子昨晚真的在羊杂店内拼桌子睡了一晚,徐晋给的三十文钱自然进了徐有财的腰包。

    徐晋吃完早饭后,便带着三位大舅子,还有小奴儿一起到信江书院参观,二牛则留在店里帮忙。

    “徐案首早啊!”

    “徐案首!”

    徐晋带着谢家兄弟漫步在信江书院,遇到的同窗都纷纷上前拱手打招呼,眼神依旧暧昧。

    谢三刀崇拜地道:“姐夫,看来你在书院很有名气啊!”

    小奴儿自豪地道:“那当然了,徐晋可是县试和府试的案首,才华和人品那是公认的,自然受到同窗们的欢迎!”

    谢二剑摸了摸鼻子道:“欢迎是挺受欢的,不过……总感觉妹夫那些同窗的眼神很……那个不堪!”说完眼神怪怪地看了一眼唇红齿白的徐晋。

    徐晋不禁一阵恶汗,真想给这家伙一记老拳,奈何只能自讨苦吃,昨天他可是亲眼见识过谢二剑一纵身便攀着屋檐翻上屋顶的本事。

    正在此时,两名同窗迎面走来,正是蔡岳和李英俊,两人行到跟前抱拳道:“徐兄!”

    徐晋抱拳还礼,又介绍了一遍三个舅子。

    蔡岳忽然道:“对了,徐兄,我听韩守成说,你们家的羊杂店受到宁王世子的打压,生意一落千丈啊!”

    徐晋点了点头:“生意是淡了些,不过还勉强能维持下去。”

    李英俊冷笑道:“嘿,看来徐兄那首幅《采樵图》真把宁王世子给刺痛了,不过徐兄不用担心,我和元浩兄这就发动书院的同窗到你们家店里帮衬,好教宁王世子明白我等读书人之不屈气节!”

    “子玉兄,不用了吧,怎么能让大家破费呢!”徐晋苦笑道。

    “子玉说得对,徐兄就不要推辞了,徐案首铁骨铮铮,当着钦差的面讽刺劝谏宁王,正气浩然,实我辈之锴模。

    钦差乃天子耳目,他日此诗若能传至天子耳中,引起天子重视,剥夺宁王兵权,则我江西百姓幸甚,我大明江山幸甚。

    如今徐兄遭到宁王世子的打压蒙受损失,我等岂能袖手旁观。就这么定吧,我和子玉这就去发动同窗!”

    蔡李两人说完便拱手慷慨激昂地离开,让徐晋很是无语,倒是谢三枪一脸的自豪,两位大舅子自然也觉脸上有光。

    谢二剑当初听闻老爹要把妹妹嫁给一个病蔫子,他是极力反对的,现在看来妹妹反而嫁对了,而且看得出现在妹妹确实很幸福。

    徐晋本以为蔡元浩和李英俊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下午书院下学后,蔡李两人真的发动了上百书生到香杂店里帮衬,把对面羊杂店的钱婶羡慕得眼珠子瞪出来。

    看着店内熙熙攘攘的一众书生,徐晋不得不承认,蔡元浩和李英俊虽然才学一般,但搞舆论发动确是把好手,这种人才就应该入宣传部。

    店里生意这么好,谢小婉忙得踢脚,三位舅子都下场帮忙了,二牛乐得合不拢嘴,忙前跑后地收拾桌子。

    “徐兄,今天生意兴隆啊!”

    费懋贤和费懋中行到店门前,后者笑着拱手道。

    徐晋迎了出去,苦笑道:“民献民受,你们也来凑热闹啊。”

    “听说元浩和子玉发动同窗来店里帮衬,我们自然也要添一分力的!”费懋中笑道:“徐夫人,给我们盛五份香辣羊杂带走,店里都坐不下了。”

    “哎,好呐!”徐小婉麻利地打包了五份羊杂交给小厮茗烟。

    费懋贤付了钱,轻咳一声提醒道:“徐兄,昨天跟你说的事……”

    徐晋这才猛然醒起答应过费懋贤今天去探望一下费如意,点头道:“民献,那我现在与你一道回府吧。”

    徐晋和谢小婉说了一声,便和费家兄弟一起离开了羊杂店。

    “民献,如意姑娘的病有好转了没?”徐晋边行边问道。

    费氏兄弟的脸色顿时变得黯然,费懋贤摇头道:“时断时续地发烧,还咳嗽不止,大夫都束手无策!”

    徐晋闻言不禁剑眉紧锁,难道费如意也沧了水入肺?

    史上正德皇帝正是因为捕鱼掉入江中,呛水入肺最后感染肺炎咳血而死,凭现在的医疗条件,肺炎基本上等同于绝症!

    爱美之人心皆有之,若费如意这种慧秀美人就如此香消玉殒,难免让人握腕叹息。

    徐晋跟着费家兄弟到了费府,费懋贤果然直接带他去了后院费如意的住处。

    在门外正好遇到一名捂住鼻子行出来的中年美妇,此人正是费如意的庶母赵氏,也就是费典的续弦,地位虽不及原配,但享有正室的一切权利。

    费懋贤微弯了弯腰算是行礼,叫道:“大伯娘!”

    赵氏笑了笑道:“贤哥儿来看如意啊,这位是?”

    赵氏目光上下打量着旁边的徐晋,薄薄的两条眉毛稍稍皱起来。

    徐晋觉得有点不舒服,但脸上还保持着微笑,微弯腰拱手行礼,自我介绍道:“在下徐晋”

    赵氏淡道:“你就是徐晋啊,长得倒是一表人才,贤哥儿,这里是内院闺阁,你带徐公子进来不太合适吧!”

    现在外面在传徐晋和费如意的闲话,赵氏也有所耳闻,此时自然对徐晋不待见了,当然,如果徐晋出身明门望族,家资丰厚,赵氏肯定会是另一种态度了。

    话说赵氏只是铅山县一名小吏的女儿,要不是以填房的方式嫁给费典,她肯定是高攀不上费家这种书香门第的,要知道当初费宏还在朝中当官。

    一个人的出身往往决定眼界,赵氏格局小,还有点贪利,本来费典死后,她完全有权利带着嫁妆改嫁的,但贪图费家的名声和安逸的生活,所以没有那样做。

    继女费如意品貌才学上佳,赵氏早就打定主意,等三年孝期满了后,给费如意寻一门“好”亲事,这个“好”自然不是对费如意来说的,而是对她这个继母来说好,男方门第咋样不要紧,最重要是家资丰厚,那样出的聘礼才会丰厚,赵氏就指望一份丰厚的聘礼过下半辈子了。

    所以说,徐晋是不是少年俊才,是不是已经婚配,对赵氏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徐晋是个穷书生,所以此时见到徐晋竟然跑来探望费如意,顿时便不高兴了。

    没钱,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有才学又咋样?能当饭吃吗?

    费懋贤对自己这位伯娘很了解,解释道:“伯娘,三妹自落水后一直发烧说糊话,有可能是得了失魂症,而三妹是被徐兄救起的,让他探望一下三妹,或许能有所助益。”

    费懋贤这理由倒是说得过去,看来早就想好了说辞,话说费懋贤在文才方面或许不及弟弟费懋中,但待人处事方面却胜于弟弟。

    赵氏不由犹豫起来,费如意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她还指望着费如意出嫁大赚一笔,如果费如意病死了,那聘礼就打水漂了,所以最终点了点头:“那好吧,不过只能隔远问候一下,可不能像那天在码头般,让人知道了说闲话,你们男人倒是没所谓,我们女子的名节可是很重要的。”

    徐晋和费懋贤都略显尴尬地点了点头,赵氏这才转身返回房间,不冷不热地招了招手道:“进来吧!”

    徐晋跟着走了进去,顿时闻到一股浓烈的中药味,而且房间的窗户全都关得死死的,再加上天气热,让人觉得非常气闷压抑。

    赵氏捂住鼻子往里间喊了一声:“入画!”

    费如意的贴身丫环应声行了出来,小丫环一脸的憔悴,眼圈红红的,显然刚哭过来,见到徐晋顿时喜道:“徐公子你来了,姑娘刚才还念你呢!”

    徐晋微愕了一下,这话信息量有点大!

    “死丫头瞎说什么!”赵氏不满地骂道。

    入画低下头嘀咕:“姑娘刚才是提到徐公子,我才没瞎说!”

    赵氏面色一沉,不悦地道:“去看药好了没,省得在这里碍眼!”

    入画不情愿地离开了房间。

    赵氏冷哼一声:“真不懂事,贤哥儿,徐公子你们跟我到内间,不过只能待一会功夫,免得影响如意休息。”

    徐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一声不响地跟在赵氏的身后进了内间。

    内间是费如意平时睡觉休憩的地方,装扮得十分雅致,窗边摆放着梳妆台和书案,上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些书籍。

    床的帐子低垂,隐约可见侧卧着的娇小身形,偶尔还有咳嗽声传出。

    “如意,贤哥儿带徐晋公子来探望你了!”

    赵氏叫了两声没回应,正要上前掀开帘子,徐晋忽然道:“且慢,如意姑娘咳嗽中有痰音,而且高烧不断,有可能是肺炎,肺炎是会传染的!”

    赵氏闻言吓了一跳,她虽然不知肺炎是什么病,但“传染”两个字她还是听明白了,顿时不敢走近。

    费懋贤显然也被徐晋唬到了,急道:“徐兄还懂医术?肺炎这病严重吗?”

第84章 徐大忽悠

    费懋贤显然也被徐晋唬到了,急道:“徐兄还懂医术?肺炎这病严重吗?”

    徐晋哪懂什么医术,只是觉得赵氏在这里碍手碍脚,想把她吓唬走罢了,朝费懋贤暗使了个眼色,然后神色郑重地道:“挺棘手的,关键这病会传染。把门窗关着空气不流通可不行,不仅对病人不利,屋内的人也更容易感染到。”

    赵氏闻言顿时变了面色,下意识地用手掩住嘴鼻。

    这时丫环入画正好端着一碗汤药进来,赵氏便骂道:“入画,你这死婢子咋把窗户都关上了,难怪气味这么难闻!”

    “夫人,明明是你让我关上的,说姑娘身子弱经不得风!”入画委屈地道。

    赵氏表情略微尴尬,斥道:“我可没让你全部都关上,去,把窗子打开!”说完便捂着鼻子转身走出房间,显然是被徐晋的话吓到了。

    入画把房间的窗户都打开,让屋外的新鲜空气流进来,房间内顿时没那么气闷了。

    徐晋和费懋贤行到床边,入画把帐帘掀起来,只见费如意侧躺着,脸向里面,云鬓散乱,呼吸短促,腮边和耳垂带着病态的嫣红。

    “姑娘,大少爷和徐公子来看你了!”入画凑到费如意的耳畔低唤了两声,后者却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入画用手摇了摇她的肩头,这才嘤咛一声,吃力地转过身来,虚弱地道:“入画,什么时辰了,该吃药了吗?”

    徐晋不禁皱了皱剑眉,此时的费如意憔悴无比,两腮嫣红,而两瓣本来红艳艳的樱唇却没有一丝血色,似乎连脸都瘦了少许,只是短短两天不见,一个鲜活的美少女竟被病折磨成这样。

    入画抹了抹湿润的眼角,重复道:“姑娘,是徐晋公子和大少来探望你了。”

    “噢!”费如意也是病糊涂了,这才注意到站在床前的徐晋和费懋贤。

    “三妹,你现在觉得如何,好点了没?”费懋贤弯下腰关心地问。

    “谢谢大哥关心,我好多了……咳咳咳!”费如意话没说完就咳嗽起来,连忙用手帕捂住小嘴。

    入画一边替费如意抚拍着后背,一边带着哭腔道:“大少,姑娘时断时续地发烧,药没喝一半又吐出来,这两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就喝了几口清汤。”

    徐晋暗叫不妙,药喝不进,东西又吃不下,这病怎么能好呢。

    待到费如意咳嗽平复下来,徐晋这才温声问道:“如意姑娘,有没觉得哪里特别不舒服?”

    人在患病的时候心理是最脆弱的,特别是被自己在意的人关心时,情绪更容易失控,费如意眼下便是如此,徐晋这一问,费姑娘顿时鼻子一酸,眼泪默默地流了出来。

    徐晋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反而把人给弄哭了,顿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三妹别哭,你的病会好起来的,会没事的,别哭!”费懋贤连忙安慰道。

    费如意竭力想把眼泪忍住,眼泪却偏偏流得更多了,转身把脸对着墙,哽咽着道:“大哥,我这病怕是好不了,刚才我还梦到娘亲和爹了,让我随他们走呢!”

    费懋贤当场如被泼了一桶冷水,小丫环入画更是面色煞白,要知道古人可是相信鬼神的,像费懋贤这种“知识分子”也不例外,这会可没有什么唯物主义、无神论之类。

    徐晋的心不由一沉,费如意这种消极的心态极为不妙,试问连自己都没有求生的**,这病如何能好。

    徐晋脑中灵光一闪,欣喜地道:“恭喜如意姑娘,你的病快好了!”

    费懋贤和入画愕然地看着徐晋!

    徐晋微笑着解释道:“梦境与现实正好是相反的,如意姑娘梦到已故的爹娘,恰恰说明病就快好了。”

    入画惊喜地捂着小嘴道:“徐公子,这是真的吗?”

    费懋贤将信将疑,很想问问徐晋“梦是反的”出自何典故?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宁愿选择相信这真的,怕自己追问反而戳穿徐晋杜撰的谎言。

    费如意缓缓地转回身来,长长的睫毛上还带着湿迹,轻叹道:“徐公子不要安慰我了,《周公解梦》中确有直梦和反梦之说,可没说过梦一定是反的。”

    徐晋暗汗,看来费如意还真是个博览群书的才女,竟然连《周公解梦》都有涉猎,不容易忽悠啊。

    当然,这个时候自然不能露怯,徐晋微笑道:“不知如意姑娘有没有听说过《麻衣神相》?”

    “麻衣道者倒是听说过,麻衣神相是谁?”费如意摇了摇头。

    徐晋暗喜,不知道最好,要是知道还怎么忽悠,于是煞有介事地道:“麻衣神相不是人,是一部关于相术的书,著书者姓陈名义山,祖上师从麻衣道者,精通相术和奇门遁甲,其相术造诣堪比唐朝的袁天罡和李淳风。义山公晚年著了一部书叫《麻衣神相》,其中的解梦篇便有“梦是相反”之说。”

    徐晋说得有理有据,费懋贤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自然信以为真,佩服地道:“徐兄果然博览群书,见多识广。”

    徐晋微笑道:“惭愧,我平时喜欢读些市井杂书,囫囵吞枣,不求甚解。嗯,根据相学上来讲,如意姑娘眉清目秀,面白过耳,鼻若悬胆,贝齿内收,下巴圆润微翘。这可是难得的富贵长寿相啊,将来必觅得佳婿。”

    丫环入画一脸的崇拜,徐公子好有学问啊,竟然还会看相。

    费如意被徐晋直白的点评相貌,表情很是羞涩,特别徐晋最后那句必得佳婿更是让她娇羞难当,以手帕掩住半边俏脸,双眼秋波流转,竟然恢复了些许生气。

    徐晋轻咳了一声,趁热打铁道:“所以说如意姑娘的病一定会好起来,不过,正所谓:天道三分,人道七分。如意姑娘想快点好起来,还得积极配合治疗,大夫开的药必须要喝,每日三餐也得按时吃!”

    “可是……那药很难喝,人家喝不下!”费如意说完脸上有些发热,实在这话听着有点撒娇的味道。

    徐晋倒没作他想,认真地道:“忠言逆语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所以药虽难喝,但也必须喝,如果实在喝不下,你就想象自己在喝糖水好了!”

    费懋贤笑道:“徐兄这方法倒是新鲜,三妹,要不你立即试试!”

    “大哥,又不是你喝,你自然说得轻巧了!”费如意轻嗔道,不过还是让入画把那碗汤药端了起来。

    药刚端到面前,费如意闻到那股药味,顿时觉胃部不适,连忙掩住小嘴。

    徐晋温声鼓励道:“深呼吸,不要看,闭着眼睛喝下去!”

    费如意连续深呼吸几下,闭着眼睛咕噜咕噜地一碗汤药全喝了进去,难受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入丫连忙拿了块蜜饯给费如意含着,后者捧着胸口片刻,这才把呕吐的感觉压了下去,蹙着的黛眉渐渐舒展起来。

    入丫欣喜地道:“姑娘,你把药喝了!”

    费懋贤也是一脸的欣喜,感激地看了徐晋一眼,唉,果然还是徐兄管用啊!

    徐晋微笑道:“愚公尚可移山,精卫犹能填海,小小一碗药又算得了什么,困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没有克服困难的决心。”

    费如意眸中闪过一丝异彩,轻道:“徐公子字字珠玑,如意受教了,难怪徐公子能写出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南西北风!”

    费懋贤也是一脸的佩服!

    “贤哥儿,不要逗留太久了!”

    这时赵氏的声音在外面传了出来,显然是催促徐晋离开了。

    “真讨厌!”入画撇了撇嘴暗道,小丫环虽然不懂医,但也看得出姑娘与徐公子聊了会儿,精神明显好转,自然巴不得徐晋多陪自家姑娘一会。

    “如意姑娘记得要按时吃药和进食,另外,房间也要保持通风干爽!”徐晋叮嘱了一句便和费懋贤告辞离开了房间。

    费如意目送着徐晋和大哥离开,芳心不由微微有些失落。

    入画笑嘻嘻地道:“徐公子好厉害啊,竟然还会看相,下回奴婢定也求他给瞧一瞧!”

    费如意不由俏脸微红,想起了徐晋说自己将来必得佳婿的话。

    “徐公子是真的懂相术,亦或是暗示什么……毕竟那天我们都那样子了!”费如意一颗芳心扑通乱跳起来。

    入画并不知道费如意正在患得患失,见自家姑娘的精神似乎不错,便问道:“姑娘,厨房里煮了粥,要不要吃点?”

    费如意感觉还真有点饿了,于是点了点头。入画不由暗喜,看来小姐的病果然快好了,徐公子真是厉害。

    其实费如意只是普通的着凉罢了,最主要是受到了惊吓,经过徐晋的开解,把心结打开了,心情开朗,再配合吃药,自然大大好转了。

    另外,之前把门窗都关死了,屋内酷热烦闷,人的情绪能好才怪,现在房间内空气流通,呼吸顺畅,自然倍感轻松。

    入画刚走出房间便碰到送走徐晋后返回的赵氏。

    “上哪去?如意现在怎么样了?”赵氏随口问道。

    “姑娘好多了,现在想吃粥,奴婢到厨房拿粥!”

    赵氏不禁讶然自语:“啧啧,这徐晋还真有点本事啊,糟了,如意这丫头说不定真瞧上了那小子,不行,我得尽快给她定一桩婚事!”

第85章 遇袭

    书房内,费宏将刚写好的奏本墨迹吹干合上,然后拉了拉绳铃,早就等候在外面的随从便推门行了入来,驾轻路熟地取了奏本退出,动身送往驿站。

    明朝地方官员的奏本是通过驿路系统一级级上递的,最后汇总到京城通政使司,通政使司记录登记后转送内阁,内阁给出初步处理的意见,再由司礼监转到皇帝手里批复。

    费宏尽管知道自己的奏本十有**到不了正德皇帝的案前,但见到江西目前糜烂的局势,还是忍不住上了奏本痛陈宁王之种种恶行,不为青史留名,只求问心无愧。

    “老爷,晚饭准备好了,是回夫人房间,还是送到书房来?”红缨行进来福了一礼问道。

    “送来书房吧!”费宏沉声道,这两天女儿费小玉还被他禁足在房间,为了这事夫人正与他呕气,他也懒得听老伴喋喋不休,干脆吃睡都待在书房里,眼不见为干净。

    婢女红缨很快就把饭菜送来了,费宏忽然醒起了侄女费如意,便问道:“如意的病有好转了没?”

    红缨答道:“刚才婢子到厨房正好碰上了三姑娘的丫环入画,听她说三姑娘已经好多了,正要吃粥呢!”

    费宏闻言放心下来,点头道:“那就好,看来清和堂的大夫还是有点本事的。”

    红缨目光一闪,笑道:“老爷,哪是清和堂的大夫本事,是徐公子有本事才对。”

    费宏微微愕道:“怎么回事?小徐今天来过?”

    “今天大少爷带徐公子去看过三姑娘了,徐公子不仅给如意解梦,还看了面相……”

    费宏听完红缨的叙述,顿时捋须无语,老费可不是那么容易忽悠的,什么麻衣神相,什么必得佳婿自是半点也不信。

    费宏还不了解自己这个门生?满脑子奇奇怪怪的东西,侃起来滔滔不绝,天马行空,连地上的母猪也能给你忽悠上树去。

    ……

    傍晚时份,徐有财和儿子大伢回到徐家村,这货鬼鬼祟祟地把那瓮五香羊杂藏回家中,这才盛了一小碗放到篮子屁颠屁颠地跑去找族长徐德铭献宝。

    “好,太好了,晋哥儿真乃吾徐家村之千里驹也!”

    徐德铭听完徐有财的回报,喜得在屋中来回走动,徐晋竟然把府试案首也摘下了,作为徐氏一族的族长,老脸大大的有光啊!

    徐有财嘿嘿笑道:“孙儿以前就觉得十弟是文曲星下凡,嘿,瞧瞧现在,十五岁不到就连拿县试府试第一。”

    徐德铭对自己这个孙子那还不了解,既惫懒又爱占小便宜,这次进城估计在晋哥儿那捞了不少好处,指了指徐有财提来的篮子问道:“这里面装的什么?”

    徐有财连忙把那碗五香羊杂端出来,嘿笑道:“这是十弟家店里卖的,孙儿特意买了一碗回来给您老人家尝尝。”

    徐德铭睨了徐有财一眼:“真是你买的,别以为我老糊涂了,就你小崽子那德性,不可能!”

    徐有财讪笑道:“本来我是想买的,不过老十家的不肯收钱,让我带回来孝敬您老人家。”

    徐德铭冷哼一声:“就知如此,说吧,老十家的让你带了多少五香羊杂回来?”

    “就一碗!”

    徐德铭举起拐杖便要打,徐有财这才改口说带了一大瓮回来。

    徐德铭冷哼一声道:“兔崽子,就你那点小伎俩还想骗老夫,早有人跟我说你带了个大瓦瓮回来,偷偷摸摸地藏回家里,哼,还想私吞,马上给各家各户都分一些,还有郭夫子也要送一份。

    瞧瞧你这德性,净盯着眼前那点蝇头小利,小家子小气,能成什么事?也不想想你十弟如今这势头,将来指不定能当上多大的官,之前在村里你就恶了他,现在还净干些惹人生厌的事,你猪脑子吗,瞧瞧人家有光是怎么做的?”

    徐有财被徐德铭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顿,最后灰溜溜地离开,老实地把那一大瓮的五香羊杂给分了。

    ……

    五月初八,徐晋向赵教习告假五天回乡祭祖,一大早便乘着马车离开了上饶县城,同行的除了三位舅子,还有费宏派来的三名护院,共计十人,分乘两辆马车。

    本来徐晋的打算是从车马行租两辆拉货马车的,结果费宏直接让赵行等三名护院把费家平时使用的两辆精美马车驾来了,根本无从拒绝。

    徐晋等人的马车刚离开了西城门,一匹快马便从旁边驰过上了官道,一路狂奔了数里地,来到一处树林外停下。马上的骑士朝着树林内打了个呼哨,一彪人便打马从树林中走了出来,约莫十五六人,一个个五大三粗,神情剽悍,水贼赵保保和邹二六均在其中。

    这一群悍匪正是宁王世子派出来半途截击徐晋的,老早就在这树林中候着了。

    “保哥,点子出城了,肥羊十只,三只有尖角儿,辘轳四个!”

    马上骑士大声说着黑话,意思是说徐晋等人已经出城了,一共有十个人,有三个带武器的护院,还有两辆马车。

    赵保保咧了咧嘴,嘿笑道:“姓徐那酸子倒是挺谨慎的,竟然带了护院武师随行!”

    “切,那些看门狗顶个屁用,恐怕咱弟兄提刀冲出来就把他们吓尿了。”邹二六不屑地道。

    众贼顿时得意地大笑起来,别说那些三脚猫护院,就算是官兵他们都宰过了,上次大当家带人冲进铅山县城抢掠,他们也有份参加,最后满载而归,有人甚至还掳了费家几名年轻的丫环回山寨玩,现在肚子都搞大了。

    赵保保狞笑着挥了挥扑刀,大声道:“这次的目标是那个叫小奴儿的孩童,记住不可伤他性命,世子殿下要活的,还有那个姓谢的小娘皮也要活捉!”

    “嘿嘿,保哥放心吧,不留着那娘干几把,都对不起石皮和铁臂三。”

    众贼再次哈哈大笑,赵保保把朴刀往马屁股上一拍,胯下的马便飞奔起来,众贼怪叫着打马追上,顺着官道往徐家村方向而去。

    此处离上饶县城太近,过往的商旅和行人不少,自然不能在这里动手,所以众贼准备到徐家村附近才寻一处偏僻的地方动手。

    叮铃叮铃……

    两辆马车在官道上不紧不慢地行驶着,车厢四角挂着的小铜铃发出悦耳的鸣响。

    费家这两辆马车制作得十分精美,如果说车马行那些拉货的板车是五菱荣光,那么费家这两辆马车就是保时捷级别的豪车,所以说老费这次给足了徐晋面子,可以想像得出,这两辆马车驶入徐家村,会引起怎么样的轰动。

    徐晋、谢小婉、小奴儿和谢三刀四人共乘一辆马车,两个大舅子和二牛乘另外一辆,赵行和两名护院武师则负责驾车。

    马车的脚程要比牛车快得多,从县城到徐家村也就三四个小时左右,所以还没到中午,两辆马车便回到了徐家村所在的镇上,下了官道再走五六里的乡道便到了。

    此时,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下了官道,顺着崎岖不平,长满杂草的土路往山中驶去。

    谢二剑嫌坐车厢闷热,此刻侧坐在右侧的车辕上,双脚悬空,嘴里叼着一条草根,正与赶车那名护院武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后面的那辆马车上,小奴儿和谢三刀两个小屁孩各霸占了临窗的位置,揭起帘子,兴致勃勃地看着外面的景致。

    谢小婉也是心情雀跃,一别大半年再回到徐家村,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而今相公已经是县试和府试的案首,有童生身份在身。虽然是短短的半年时间,想起当初的窘迫潦倒,简直恍如隔世啊。

    谢小婉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穿着童生服,英俊沉稳的相公,心中不由生出满满的自豪和喜悦,这就是自己的男人!

    徐晋正好扭头望来,两人目光一接,小丫头顿时红了脸蛋,徐晋微笑着握住了谢小婉的小手,仿佛又回到那个相濡以沫的寒冬腊月,虽然艰难,但甜蜜而温馨。

    嘣……

    正在此时,道旁的树林中突然传出一声弦响,一支利箭快如电闪般射向前面驾车的护院。

    本来懒洋洋地半躺着的谢二剑眼中精光一闪,猛出一掌把旁边的护院打翻下马车,同时勒住马缰。

    笃……

    那支利箭正中马车车厢的横木,箭尾剧烈地抖动发出一阵咯咯咯的声响。

    谢二剑面色微变,伸手把利箭拨出握在手上,敏捷地翻下车辕躲到车厢后面,弓着身像头机警的猎豹,盯着对面树木茂盛的斜坡。

    树丛中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紧接着一群贼人杀气腾腾地冲了出来,利刃在阳光下发出让人胆寒的光芒。

    “小心,有山贼劫道!”护院赵行厉叫一声抽出单刀跳下车。

    谢一刀从车窗游鱼般溜了出来,一边打量四周的地形,一边低声问道:“老二,有多少人?”

    谢二剑冷静地道:“十五个,还有一名弓手躲在那边的山坡!”

    谢一刀皱了皱眉,人数太多,有点麻烦了,最要命的是高处还伏着一名弓箭手。

第86章 反杀

    赵保保和邹二六带着众贼从树林中气势汹汹地杀出,直扑向山道中间的两辆马车。

    赵邹二人虽然不知道宁王世子为何要抓那名叫小奴儿的孩童,但从宁王世子郑重其事的态度便可猜出,那小奴儿定是个十分重要的人物,只要抓到他便是大功一件,所以都像打了鸡血似的。

    “相公,你们留在车里,我出去帮大哥二哥!”谢小婉说完嗖的钻出了马车。

    徐晋知道小婉身手了得,所以也没阻止,冷静地把两边窗帘放下,叮嘱小奴儿和谢三刀趴下,免得被流矢所伤。

    小奴儿吓得漂亮的小脸煞白,谢三刀虽然有些紧张,不过这小子大胆,半趴半跪像只小老虎似的,那姿势随时可以扑起发难。

    自从上次经历过水贼攻船,徐晋这次镇定了许多,蹲在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

    徐晋忽然面色微变,因为他一眼就认出了冲在最前面的赵保保和邹二六,这两个家伙正是当日袭击费家大船的两名水贼之一。

    徐晋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很明显,这伙贼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且百分之百是宁王世子派来的,这很符合他简单粗暴的风格,正如那天蔡英俊所说,自己那幅《采樵图》确实把宁王世子刺激得不轻,这厮竟然要杀自己而后快!

    这时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当初写那首《采樵图》摘清自己之前,徐晋便早做了承受宁王报复的准备,只是没料到对方会这么凶狠罢了。

    所以,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两位武艺高强的大舅子了,但愿这两位不要掉链子,否则今天怕是小命不保了。

    这时,躲在前面那辆马车后的谢二剑低声道:“大哥,擒贼先擒王,待会我放倒旁边那个贼子,你把那名使朴刀的大汉擒下。”

    谢一刀平静地点了点头,旁边那名护院守握着单刀,怕得面色苍白,手颤腿抖,真不明白手无寸铁的谢家兄弟竟然这么镇定,还妄想擒贼先擒王。

    不过,这名护院很快便明白,谢家兄弟并不是吹牛皮。

    赵保保一马当先冲到马车旁,举起朴刀便向马车的车帘撩去,就在此时,谢二剑猛地跃起,手中握着的利箭劲甩出去,正中赵保保旁边的邹二六胸口。

    邹二六当场惨叫倒地,赵保保吓了一惊,不过这家伙不愧是悍匪,朴刀嚓的劈向谢二剑,后者灵活地闪身躲过。

    就在此时,谢一刀猛扑而出,单足往车辕上一蹬,身形再次腾起,势如苍鹰搏兔,趁着赵保保刀势用老还没收回时,右手五指抓向其咽喉。

    赵保保吓得心胆俱裂,因为谢一刀五指还没抓到,那扑面的劲风便让皮肤隐隐生痛,显然修炼了内家功夫的高手。

    赵保保急忙把朴刀弃了,纵身向后急退,谢一刀又岂会让他跑掉,五指往下一扣,正扣住赵保保的左手前臂。

    赵保保顿觉像被铁箍箍住,一股巨力带得他向前急冲,直接撞入谢一刀怀中。

    谢一刀右手用力一拧,把赵保保转了个身位背向自己,左手从其腋下探出扼住咽喉,动作如行云流水。

    “全部给老子站住!”谢二剑冷喝一声,提起邹二六迅速退回大哥身旁,顺手把其背着的短弓和箭囊解了下来。

    邹二六虽然胸口被扎了一箭,但卡在了胸骨上,并未伤到内脏,所以没有死掉,只是痛得不断惨叫,胸前的衣服瞬间被鲜血染红了。

    后面的贼匪都惊傻了,下意识地停住脚步面面相觑。一众贼子气势汹汹而来,没成想领头的竟然眨眼就被人家活捉了,好像当头挨了一闷棍。

    赵行等三名护院也傻了眼,显然没料到徐晋两位大舅子的武艺竟然这么了得,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了,徐夫人都那么厉害,两位哥哥又差得到哪里?

    “妈的,那帮眼线干什么吃的,有这么厉害的高手也不打探清楚!”赵保保心中直骂娘。

    谢二剑懒洋洋地道:“不想你们老大没命的话,全部把兵器丢掉!”

    “放屁,弟兄们不用管我们,快动手,只要抓住其他人,他们不敢乱动的!”邹二六忍痛狞声道。

    众贼顿时眼前一亮,提刀扑向后面的马车,准备把徐晋和两个小的给抓住。

    “你这贼厮还算有点脑子!”谢二剑恼火地把邹二六胸前的箭矢拔了出来,痛得后者直接晕死过去。

    谢一刀也抬手把赵保保砍晕过去,捡起朴刀便杀向群贼,瞬时间,十几名贼人与谢家兄弟,还有赵行等三名护院混战在一处。

    谢家兄弟虽然武艺了得,但毕竟贼人众多,有两个贼子便绕过去扑向徐晋所在的马车,谢小婉手无寸铁抵挡两名贼子,顿时险象横生。

    “婶娘,我来帮你!”二牛也不知从哪里捡了根手臂粗的大木棍冲了上去,对着一名贼人当头就是一棍殴下。

    那贼人急忙举刀挡架,咣当一声,二牛手中的木棍应声而断,不过二牛那一身蛮力可不是盖的,贼人也被震得手臂发麻,手中的单刀握不稳掉到地上。

    那贼人急忙要俯身捡起单刀,结果后脑吃了谢小婉一记高砸腿,那张脸当场华丽地亲吻大地,鼻梁骨折,痛得倒在地上哀嚎。

    “二牛,谢谢你!”谢小婉左脚挑起地上的单刀,有刀在手,顿时如虎添翼,杀得另一名贼人节节后退。

    二牛本来还有些紧张害怕的,这时不禁胆气一壮,抡起半截断棍砸得那名倒地的贼人脑瓜开花,直翻白眼,估计是活不成了。

    惨叫声此起彼伏,谢一刀和谢二剑砍瓜切菜般斩翻了数名贼人。这些贼匪虽然凶悍,但到底是怕死,再加上带头的一开始就被放倒了,这时群贼无首,剩下的七八人发喊一声四散逃跑。

    谢二剑正要追杀,树林中又传出嘣的一声。

    “二弟小心!”谢一刀急喝,谢二剑已经往旁边扑倒,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正中谢二剑身后一名护院的胸口。

    这名护院当场倒地,双腿蹬了几下便气绝身亡了。

    在场众人都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就连谢家兄弟都趴伏在地上不敢动,谢小碗拉着二牛躲到了马车后面。

    “小婉!”马车内的徐晋久未听到动静,忍不住一叫了一声。

    “相公不要乱动,山坡上有弓箭手!”

    谢小婉话音刚下,一支劲箭便破空而来,射穿马车的窗帘,插在车座上,如果这时徐晋等还坐在上面,恐怕要血溅当场了。

    徐晋惊出一身冷汗,刚才那箭就在他的鼻尖前飞过,稍偏一点点就把他的脸给射对穿,显然,山坡上那箭手的箭术很高。

    此时,山坡上一块高起的石头上,一名箭手单膝跪地,弯弓搭箭,眼神像鹰一般盯着下方山道的两辆马车。

    这名弓箭手并不是贼匪,而是宁王府中的正规士卫,名叫黄中,能拉开三石弓,箭术也极为了得,这次宁五世子派他来就是以防万一。

    宁王世子给黄中的命令是,不能活捉小奴儿便当场射杀。

    虽然眼下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但黄中很淡定,在占据有利位置的情况下,只要箭矢充足,他有信心把下面所有人都射杀掉,而他的箭囊中此刻还有二十支箭,足够了!

    黄中静静地站着,箭就搭在弦上,就像一个极有耐心的猎人,等着他的猎物暴露出来,此刻他占据着主动,有理由相信最先按奈不住的肯定是猎物。

    果然,黄中没有等太久,那名使朴刀的青年(谢一刀)便从马车后面探头探脑地窥视,最后半截身子也露了出来。

    黄中蓦地拉弓满月,然而就在这一瞬,马车的另一侧猛地跃出一人,竟像飞鸟般落在马车车厢的顶部,随即就是嘣的一声弦响。

    黄中心中蓦地一凛,下意识地跃下山石,可惜还是慢了半拍,一根利箭像长了眼睛般杀到,钻进了黄中的右肩,利刃入肉,鲜血飙飞。

    黄中当场如遭重锤,整个人仰面翻倒在地,钻心的剧痛。

    黄中分明听到卡嚓一声,估计这支箭已经刺入了骨头了,但此时逃命要紧,他咬着牙爬起来发足狂奔,绕到山坡后的树林。

    众贼把马匹都系在这片树林中,黄中翻身上马,单手提着缰绳策马冲出树林,向着上饶县的方向一路狂驰。

    此时谢二剑正立在车厢顶上,双脚呈弓步开立斜跨车厢顶部的两角,手中的短弓嘣嘣嘣地连续拉响,那七八名逃跑的贼人全部被射杀在山坡上,这神准的箭法也是没谁了,把赵行惊得差点下巴都掉落地。

    谢二剑一个前空翻从车顶上落地,遗憾地道:“这把短弓太弱,让那名弓手骑马跑掉了。”

    “相公没事了!”谢小婉把马车的车帘掀起。

    徐晋从车厢内钻了出来,晓是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满地血淋淋的尸体,还有是有些不适,小奴儿更是直接跑到车后狂吐起来,胆大的谢三刀也是小脸发白。

第87章 两手准备

    “老沐!”赵行蹲在被射死那名护院的尸体旁,红着眼把箭拨了出来,另一名护院默默地站在一旁,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徐晋心中生出一丝内疚,说到底这名护院是为保护自己而死的,毕竟是现代穿越过来,在他眼中生命都是平等的,价值观这种东西一旦成型便很难改变,他无法做到像古代的上位者那般,认为士卫护主而死是理所当然的。

    徐晋轻拍了拍赵行的肩头:“麻烦赵大哥妥善安置沐护院的后事,所需一切费用我来承担,另外我会给二十两银子作为抚恤,老沐家里日后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找我。小婉,先拿二两银子给赵大哥!”

    虽然家里的钱也不多了,但是谢小婉还是毫不犹豫地拿出了二两银子塞给赵行。

    “这二两银子赵大哥先拿着安置老沐,此时身上实在没带那么多银子,抚恤的二十两银子等回城再给。”

    赵行眼中露出一丝暖意,感激地道:“那小的替老沐家人谢过徐公子!”

    二十两银对普通人家来说算是笔巨款了,省点甚至能花四五年。

    徐晋行到晕过去的两名贼子身边,谢小婉低声道:“相公,这两个贼人好像是那天袭击大船的水贼!”

    徐晋点了点头,他早就认出这两个家伙了。谢一刀奇道:“妹夫,这伙贼人曾经袭击过你们?”

    “没错,去年我和小婉离开徐家村时,乘坐费家的大船,这些贼子乘小舟袭击大船,幸而被打退了,小婉还杀了两名水贼!”

    谢二剑恍然道:“这就难怪了,恐怕这些贼子今天是找你们报仇的,而且预先设埋伏,估计上饶县城中也有他们的眼线,妹夫你们日后可要多加小心。”

    徐晋却是明白,这伙贼人怕不是找自己报仇那么简单,而是受到宁王世子的指使。这样下去太被动了,必须尽快想办法把宁王在上饶附近的爪牙和势力肃清,否则自己日后都得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徐晋心念电转琢磨了片刻,沉声道:“大哥二哥,先把这两名贼子捆起来带到徐家村。”

    赵行连忙提醒道:“徐公子,那得先看看他们后牙槽中有没有藏毒,上次在船上活捉的那名水贼就是服毒自尽的。”

    谢二剑连忙蹲下捏开赵保保的嘴巴瞄了瞄,咦道:“还真有!”

    谢二剑伸出两根手指一探便从赵保保的嘴里钳了一枚黑色的药囊,在另一名贼子邹二六嘴里也找到了一枚。

    谢一刀凛然道:“妹夫,这些可不是普通的山贼啊,倒更像是专门训练过的死士。”

    徐晋点了点头道:“他们恐怕是宁王世子专门派来杀我的。”

    谢家兄弟的面色均变得凝重起来,他们就在鄱阳湖中打渔,而宁王的封地南昌也在鄱阳湖边上,所以对宁王府的势力感受更深。

    宁王可是江西境内的土皇帝,简直一手遮天,鄱阳湖附近州县肥沃的土地,百分之六七十都被宁王府强占了,造成大量的农民流离失所,妻离子散,一些生活没有着落的流民干脆便遁入鄱阳湖中成为盗匪。

    近年来以凌十一等为首的鄱阳湖水贼声势越发浩大了,谢家便是靠在鄱阳湖中打渔为生的,自然受到很大的影响。

    谢小婉小脸微微发白,徐晋轻声安慰道:“放心吧,宁王蹦不了多久的。”

    谢家兄弟对视一眼,真不明白徐晋为何说得那么笃定自信。徐晋这时也不好解释,当然也不知怎么解释,总不能告诉大家,自己是后世穿越过来的,所以知道宁王很快就会因为造反失败被诛?

    接下来谢一刀按照徐晋的吩咐,用衣服撕成布条结绳子,将赵保保和邹二六捆起来,这两个活口很重要,说不定能从他们口中挖出点有价值的东西来,甚至可能借此帮助孙巡抚剿灭铅山县的山贼,最不济也要挖出上饶县某些官员通贼的证据。当然,如果能借此板倒知府陆康就最好了!

    “嘿,妹夫,这次咱赚大发了,那边的树林中还有贼匪们留下的十几匹马!”谢二剑到山坡那边逛了一圈回来后,兴高采烈地道。

    现在的马匹可是十分值钱的,随便也值个十两八两银子,如果遇到战时,这价格翻几倍也有可能。

    当然,现在这些马匹都是贼赃,自然不能据为己有,徐晋转身对着赵行道:“赵大哥,现在有件事要拜托你的。”

    赵行拱手道:“徐公子请讲!”

    “你现在骑一匹快马赶回县城将经过禀报费师,让他通知县尊大人立即带人来徐家村收押贼犯,而且要尽量多带些人手,迟则恐生变!”徐晋神色郑重地道,现在有活口落在自己手上,就怕宁王世子会狗急跳墙,所以不得不防。

    赵行不敢怠慢,立即跑到山坡后那片树林牵了一匹马,火速赶回上饶县城,以快马的脚程,估计不用一个时辰就可到达。

    看着赵行策马离开,徐晋沉吟了一下,问道:“二牛,这里到铅山县城有多远?”

    二牛挠了挠后脑勺,嗡声道:“估计回上饶县城差不多吧,我还没去过,不过我爹去过,等回到村里十叔去问我爹吧。”

    徐晋皱了皱眉,要是等回到徐家村,恐怕又要耽误个把小时了。

    “徐公子,小的就是铅山县人,不过从这里去铅山县城有多远就不太清楚了,总之骑马一两个时辰终归能赶到的。”旁边的护院忽然插嘴道。

    这名护院叫牟勇,与赵行均是铅山县人,在费家当护院武师好几年了。

    徐晋不由喜道:“那牟大哥可认得路?”

    牟勇肯定地点了点头!

    徐晋把费宏写给孙巡抚那封信取出来,交给了谢二剑,嘱咐道:“二哥,麻烦你和牟大哥跑一趟铅山县,务必要把这封信亲自交到孙巡抚手中,让他火速派人赶来徐家村。”

    谢二剑不禁暗暗咋舌,自己这个妹夫还真能折腾,结怨的不是藩王就是山贼,交往的不是阁老就是巡抚。

    “妹夫,送信倒是没问题,就怕巡抚那么大的官儿我见不着啊!”谢二剑耸肩道。

    徐晋道:“到了地你就说是费阁老派你来的,费师与孙巡抚交好,他会见你的,小婉,给一两银子牟大哥路上使用。”

    谢小婉拿了一两银子塞给牟勇,谢二剑不禁无语,自己这位妹夫挣钱有一手,花起钱来更阔绰,眨下眼二十四两就丢出去了。

    当然,徐晋并不是穷大方,只是若想马儿跑得快,又怎么能不给草料?只有大方豪爽的老板,下边的人才会乐意跟着你一起干,这是个很现实的真理。

    话说刚才要不是见到徐晋给了死去的同伴二十银子抚恤,牟勇才不会那会积极地搭话呢,实在是跟着这样有情有义,豪爽大方的老板,值得拿命去拼。

    幸好,前些天费宏推荐了一个书商给徐晋,刻印《射雕》的事已经谈好了,虽然价钱低了近两成,但也是一笔丰厚的收入。

    谢二剑和牟勇两人各牵了一匹贼匪留下的马,往铅山县的方向而去。

    由于担心刘知县那里会掉链子,所以徐晋不得不做两手准备,直接派谢二剑带费宏的信赶去铅山县找孙巡抚。

    现在徐晋要做的便是等了,希望谢二剑能顺利见到孙遂,要不然即使刘清源能按时赶来,他一个小小的知县怕是压不住知府陆康,更别说陆康身后的宁王世子。

    接下来,谢一刀把赵保保和邹二六两名贼匪丢到其中一辆马车,亲自驾车并看管,而二牛则负责驾驶另一辆马车,载着徐晋等人继续往徐家村而去。

    至于被射死那名家丁的尸体先就地掩埋,防止被野狗之类啃食,而那些贼匪的尸体就没这个待遇了,堆成一堆,然后树叶稍为盖一下就了事,等刘知县带人赶到再处理。

    两辆马车行驶到徐家村的村口附近,早就在村头候着把风的村民立即回身飞报入村,瞬时整座徐家村都沸腾了。

    其实徐家村各家各户昨天晚上就收到族长的通知,今天晋哥儿会回村,所以大家今天都没有下田,均抻长脖子在那等候。

    尽管徐晋只是过了府试,但连摘县试和府试的案首,别说徐家村,就是整个镇都未曾有过,更何况徐晋还没满十五岁,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属于徐家村,属于上饶徐氏一脉的荣耀啊!

    叮当叮当……

    两辆精美的马车驶入了徐家村,顿时引来无数惊叹和羡慕的目光。

    二牛在前面赶着马车,神气地抬头挺胸,一个劲地呵呵傻笑,威风啊!

    以里长徐有光为首的一批族中男子在村口等候迎接,至于族长徐有光,此刻正在家门口拄着拐杖张望,等着徐晋上门给他请安问好呢。毕竟是一族之长,这点矜持还是要有的,亲自跑到村口迎接侄孙也太丢价了些,当然,如果徐晋当上官又不同了,到那时徐德铭会亲自出村迎接。

第88章 山雨欲来(求票)

    两辆马车停在了徐晋家院子前,周围聚满了徐家村的族人,还有邻村跑来凑热闹的,端的人声鼎沸,跟过年赶集似的。

    徐晋与一众乡亲打了招呼,又让小婉把带回来的糖果点心之类的物品分发了,一时皆大欢喜。打发走一众村民,收拾安顿好,徐晋这才跟着里长徐有光一道去拜见族长。结果刚走出院门便见到拄着拐杖而来徐德铭,还有几名族老。

    徐晋虽然对这位族长不感冒,但还是连忙上前行礼道:“徐晋拜见叔爷!”

    徐德铭矜持地点了点头道:“好,回来就好,到里面说话。”

    本来徐德铭还想在家中等着徐晋上门请安问好的,但听到村民来报徐晋还抓了两名山贼回来,顿时便按奈不住了,亲自跑来看个究竟。

    “晋哥儿,听说你们途中遭了山贼?”徐德铭进了院子还没坐落便急忙问。

    徐晋点了点头:“侄孙确实在虎头沟那儿遇到一伙山贼劫道,幸好费阁老这次派了三名护院护送,另外,小婉的两位兄长也会武艺,不仅把山贼击退了,还生擒了两个。”

    徐德铭闻言松了口气道:“幸亏晋哥儿吉人天相,近年这些贼人越来越猖獗了,等等……你刚才说在哪遇到的山贼?”

    “虎头沟!”徐晋重复道。

    徐德铭和一众族老不由变了脸色,虎头沟离着徐家村才五六里,可以说已经在眼皮底下了,这附近几时出了一伙山贼了?以前怎么没听说过,难道是新来的?

    徐德铭面色变得凝重无比,要知道徐家村的村民平时到镇上赶集,出入都是走这条路,要是来了一伙山贼盘踞在此,如何是好?

    一名族老沉声道:“糟了,听说铅山县那边正在剿匪,会不会是从那边跑来的流匪?”

    徐德铭点头道:“很有可能,不行,通知大家今晚打醒十二分精神,有光,你安排人手轮流值守,晋哥儿抓了两个贼子,那伙山贼有可能会来寻衅报复。”

    徐有光不敢怠慢,连忙跑去安排,要知道山贼极为凶残,屠杀整条村庄的事并不鲜闻。

    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个时候族长的作用便体现出来,族群的作用也显现出来,为什么古人的族群观念这么强?因为只有团结在一起才保证自己的安全和利益啊!

    徐晋本来还琢磨着用什么方法让村民提高警惕戒备宁王世子派人偷袭村子的,这会倒是省事了,徐德铭一切都给安排好。

    正因为古代治安差,各种盗贼横行不法,光靠官府是不可能的,守卫家园最主要还是得靠本族人团结一致,所以古人防盗防贼的意识非常强,从现存的古代建筑设计就可窥见一斑。

    就拿徐家村来说,村里就建有专门用于望放哨的雕楼,而且祠堂的围墙建得又高又厚,连大门也是用结实的上等木料建造,就是为了在危急的时候派上用场,保护村民的生命安全。

    徐德铭安排好警戒值守的事,郑重地问道:“晋哥儿,山贼的事你有没有派人向县衙报案了?”

    徐晋此时对徐德铭的观感有所改观,点头道:“侄孙已经派人赶回县城报案,如无意外,县尊大人天黑之前会派人赶来。”

    徐德铭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己这个侄孙自从去年掉河里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脑瓜子聪明了,而且办事还沉稳老练,端的是奇哉怪也!

    “晋哥儿,带老夫去看看那两个山贼吧!”徐德铭笃了笃拐杖道。

    同来的几名族老也很好奇这山贼长什么样子,于是和徐德铭一起进了厨房。

    赵保保和邹二六被捆着丢到厨房的柴草堆里,此刻都已经苏醒过了,见到徐晋带着几个老头进来,顿时眼神凶狠地瞪来,塞了布的嘴发出阵阵低吼,吓得徐德铭和几名族老连连退后。

    徐德铭见到两个贼子虽然彪悍凶狠,但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顿时镇定下来,行上前举起拐杖就往赵保保和邹二六头上敲了几棍,骂道:“呸,俩贼厮,老夫让你们横,该万千刀的畜牲!”

    几个族老见状也捡起旁边的干柴加入围殴,徐晋不禁暗汗,要是让徐德铭等知道这些贼人与江西的土皇帝有关,不知他们还敢不敢打?

    哧啦……隆!

    一声闷雷震撼长空,本来晴朗的天气,午后竟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徐晋站在屋檐下,看着外面的滂沱大雨,心情不由变得沉重起来,天公不作美啊,但愿二舅子能及时赶到铅山见着孙巡抚,至于赵行,如无意外应该已经回到县城了,就不知刘清源怎么反应。

    ……

    上饶县城,宁王世子的住处,王府侍卫黄中正跪在地上,肩头已经被鲜血浸润了,半截箭杆还露在衣服外面,嘴唇苍白,身体摇摇欲坠。

    “废物,全部都是废物,一群饭桶,养你们有何用!”宁王世子面色铁青地破口大骂,地上还有一只摔碎了的茶杯。

    太监刘吉皱着眉道:“世子殿下稍安勿躁,事已至此,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补救要紧,黄中,你刚才说有活口落在了徐晋的手里?”

    黄中点头道:“徐晋的身边有两名高手,只是一个照面就把赵保保和邹二六给活捉了,而且其中一人的箭术相当了得,属下就是被他射伤的,要不是属下机警迅速撤退,恐怕就回不来报信了。”

    宁王世子忍不住又骂道:“放屁,不要为自己的无能找有借口了,真是废物一个,凭你的箭术,还占据了有利地形,竟然败给一个少年,没用的东西!”

    黄中羞愧地低下头默不作声!

    刘吉摇了摇头道:“世子殿下,有活口落在徐晋手中怕是对我们不利。”

    宁王世子满不在乎地道:“刘公公放心吧,赵保保和邹二六都是王府训练出来的死士,即使落入敌手也不会泄密,他们会选择服毒自尽的。本世子现在恨的是没能把那人给抓回来!”

    正在此时,一名下人进来禀报道:“世子殿下,刘知府来了,说有十万火急的事。”

    宁王世子和刘吉对视一眼,前者连忙道:“带陆知府到客厅。”

    下人应诺退了出去,宁王世子和刘吉随即前往客厅,陆康急急赶来恐怕与今天行动失败的事有关。

    宁王世子和刘吉来到客厅,陆康正坐立不安,官袍的领口处尽是汗迹,显然是匆匆忙忙地赶来的。

    宁王世子沉声道:“陆知府,发生什么事慌张成这样?”

    陆康急急地问道:“世子殿下,是不是你派人半路截杀徐晋的?”

    宁王世子面色一沉,冷斥道:“放肆,你这是质问本世子?”

    陆康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讪讪地道:“世子殿下息怒,下官也是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话说今天徐晋回村祭祖,半途上被贼人袭击,不过他身边带了好手,不仅击杀了多名贼人,还生擒了两名贼首。不久前派了人回城禀报费宏,费宏已经亲自到县衙报案,刘清源点了人马正准备赶到徐家村抓人呢,不过现在暂时被本官命人拦在城门,但估计也拖不了多久。”

    这次宁王世子派人截杀徐晋,企图抓住小奴儿,这件事他事先并未与陆康通气,但陆康又不是笨蛋,自然能猜到这件事与宁王世子有关。

    如今有两名贼人落在了徐晋手中,陆康自然急了,要知道偷运粮食药物出城的事他可是有份参与的,要是让刘清源从两名贼首嘴里问出来就麻烦了。

    因为一直到现在,刘清源对宁王世子的笼络表态都十分模糊,既不答应也不拒绝,这让陆康十分不踏实,要是刘清源把事情捅到孙巡抚那里,自己就玩完了,正好孙巡抚就在铅山县指挥剿匪,离这里可是不远的。

    宁王世子听完陆康的话不由面色微变,这么说来赵保保和邹二六竟然没有服毒自杀,这两个贪生怕死的废物,难道不怕被扣押在南昌城中的家人被处死?

    宁王府中训练出来的死士一般都是盗匪出身,又或者是死刑犯人,家里人都被软禁在南昌城中,谁若敢反叛就会被杀全家,所以这些死士一旦失手都会选择自杀,因为那样家人不仅会没事,还会得到丰厚的抚恤。

    陆康一见宁王世子的面色,顿时更加确定那些贼人是宁王世子派去的了。

    宁王世子沉吟了片刻,冷道:“你把刘清源给压下去,不许他带人出城,最不济也要拖住他几个时辰。”

    陆康擦了擦额上的细汗道:“好吧,世子殿下宜早作定夺!”

    陆康说完离开了宁王世子的住处,想办法拖住刘清源。

    “刘公公,本世子该如何应对?”宁王世子沉声问。

    刘吉眼中杀机一闪,淡道:“夜长梦多,一不做二不休!”

    宁王世子顿时意外会,皱眉道:“可是眼下本世子身边的人手怕是不够。”

    刘吉皮笑肉不笑地道:“世子殿下忘了吴三八?”

    宁王世子眼前一亮,对呀,吴三八就在铅山县,派出一小有股贼匪骑快马赶到徐家村应该不用太久。

第89章 捡了个皇帝

    夜幕降临,黑夜笼罩了整座山村,大雨依旧如注,雨水顺着屋檐淌下形成一片白色的雨帘,地上汇聚出一条小溪哗哗地往低处流走。

    “相公,今年入夏以来雨水频繁,恐怕鄱阳湖又要发大水了。”谢小婉忧心忡忡地道。

    厅内一灯如豆,小奴儿和谢三刀两人正在灯下玩五子棋。徐晋站在屋门前看着外面的雨幕,谢小婉小鸟依人般站在旁边。

    明朝的防洪抗洪能力落后现代五六百年,可以说是非常脆弱,更加别说灾后的救援抢险能力了,所以一旦发洪水,百姓只能听天由命,自求多福。

    正因为如此,每年黄河长江发大水,周边都会成为一片水乡泽国,淹死的百姓和禽畜不计其数,非常之可怕。

    徐晋还没亲身经历过古代的洪灾,所以对此体会不深,他此时担心的是另一件事。这都天黑了,刘清源还没有到来,估计是掉链子了,而且大雨下个不停,也不知谢二剑赶到铅山县城,见着巡抚孙遂了没。如果连谢二剑也掉了链子,那自己的处境就极危险了,因为宁王世子手下的人或者正在赶来的途中。

    此时,大舅子谢一刀从厨房行了出来,对着徐晋隐晦地摇了摇头,显然没能从两名贼匪嘴里问到有价值的东西。

    徐晋转身走入厨房中,他要亲自出马试试。

    厨房内点了一支松脂火把,两名贼匪就靠在柴草堆的角落,旁边摆着的两碗糙米饭都没有动,看来还挺硬气的。

    尽管徐晋回来之前,徐德铭已经让村民重新收拾了房子,但屋顶捡漏不仔细,厨房有几外地方在滴着水,水滴打在灶台上发出啪啪的轻响。

    徐晋行到两名贼匪的面前蹲下,伸手将两人嘴里塞着的布条拔了出来。

    赵邹二贼之前被徐德名和几名族老围殴,此时鼻肿脸青的,几乎认不出本来面目了,惨不忍睹,特别是邹二六,胸部的伤虽然不致命,但流了不少血,此刻十分虚弱。

    两贼见到徐晋,均是恶狠狠地瞪来,仿佛要把人给生吞了。

    徐晋淡定地道:“说吧,是不是宁王世子派你们来杀我的?”

    赵保保和邹二六均露出轻蔑之色,前者冷笑道:“老子就是个山贼,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废话少说,有本事给老子一个痛快,老子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徐晋不屑地道:“就你们俩这熊样也配称好汉,一群畜牲渣滓而已,剁碎喂狗,连狗都不吃,你们的父母生出你们这样的畜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窝老畜牲生了一窝小畜牲,世世代代都是畜牲,只配四脚爬地吃屎,连屎都吃不着新鲜的!”

    赵保保和邹二六被徐晋一连串的“畜牲”给骂懵了,就连身后的大舅子谢一刀都有点傻眼,妹夫你可是读书人呀,堂堂府试的案首竟然出口成脏,还骂得这些溜!

    赵邹二人愕然过后勃然大怒,赵保保怒吼一声:“徐酸子,老子活劈了你!”说完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惜挺起一半又颓然地掉回去。

    愤怒就对了,愤怒的人最容易失去理智,这个时候最容易套出有用的信息,这两个家伙不怕死,徐晋又不想费力气动私刑,所以只能动脑子了。

    徐晋拿起一条柴枝往赵邹二人的头上各敲了一下,冷笑道:“就你们这三脚猫本事还想活劈我,徐某现在一根棍子就能把你们揍成乌龟王八蛋。”

    “放你他妈的罗圈连环屁,有本事把老子放了,信不信老子一只手就捏死你!”邹二六怒不可竭地骂道。

    徐晋淡淡地道:“放你,当我跟你一样白痴?你们这两个畜牲,以为搭上了宁王就可以飞黄腾达,作梦吧,宁王此人成不了事,最终只会被杀头诛九族,而你们这些恶贯满盈的坏家伙将会被凌迟,父母子侄砍头,妻女没入教坊为妓为婢,生生世世都是贱民!”

    赵邹二人又惊又怒,赵保保怒极反笑道:“老子倒要看看最后谁被杀头,谁被诛九族,谁的妻女世代为娼!”

    邹二六冷笑道:“老赵,甭跟这酸子呈口舌之利,他能活过今晚,老子名字倒过来写。”

    徐晋淡淡地道:“别天真了,以为宁王世子会派人来救你们这两个废物?作梦吧!”

    “走着瞧好了,到时看老子怎么弄死你,还有他,别落到老子手上了!”邹二六说着狠狠地盯向徐晋的后面。

    徐晋本以为邹二六说的是谢一刀,谁知身后传来扑通一声,连忙回头望去,发现小奴儿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此刻正小脸煞白地跌坐在地,身体还在瑟瑟发抖。

    邹二六见状得意地哈哈大笑:“小子,怕得尿裤子了吧,长得细皮嫩肉的,世子殿下要是抓到……”

    旁边的赵保保轻撞了一下邹二六,后者醒悟过来,把后半截话给吞了回去,既惊且怒地盯着徐晋,妈的,这酸子太狡猾了,自这不是已经等于承认是世子派来的了!

    徐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宁王世子要抓小奴儿?他不是为了杀我吗?

    这时小奴儿已经被谢一刀扶了起来,皱着眉道:“小奴儿,这里不是小孩子来的地方,快点出去。”

    小奴儿转身跑了出厨房,徐晋冷冷地盯着两贼,沉声道:“宁王世子要抓小奴儿?为什么?”

    徐晋本来就对小奴儿的身份十分怀疑,所以刚才邹二六虽然只是话说了一半,但立即便引起他的重视。

    邹二六和赵保保均冷哼一声,此后无论徐晋说什么也保持闭口不语,这酸子狡猾啊,他们怕一开口又被算计了。

    徐晋见状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了,让谢一刀看守着两人,然后转身离开了厨房,返回大厅。

    雨还在继续下,大厅内谢小婉正和弟弟谢三刀小声地聊着天,小奴儿却不见了。

    “小婉,小奴儿去哪了?”徐晋忙问。

    谢三刀抢先答道:“姐夫,小奴儿回房间睡觉了。”

    徐晋点了点头,举步进了小奴儿的房间。本来去年离开之前,徐晋把家里的东西都清理掉了,不过回来之前,族长徐德铭又命徐有光重新准备了床铺被席,这笔钱不用徐德铭提,徐晋已经私下补给了徐有光。

    此时,小奴儿正躺在床上,身上盖了张薄麻被,连脑袋都遮过了。

    徐晋行到床边坐下,往屁股打了巴掌,淡道:“小子,别装睡了!”

    小奴儿不情愿地坐起来,有点恼道:“干嘛?”

    徐晋平静地注视着小奴儿漂亮得不像话的脸蛋,淡道:“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小奴儿心虚地道:“说……说什么?”

    徐晋邹了邹眉,冷道:“你说呢?自己想想有什么东西要坦白的,都这个时候了,你若再隐瞒下去,我也帮不了你,要不你现在离开徐家村。”

    小奴儿犹豫了片刻,小声道:“徐晋,如果我说了,你还会不会赶我走?”

    徐晋淡道:“看情况吧!”

    小奴儿不满地翻了个白眼,咬牙道:“说就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其实我叫朱厚,父王乃湖广安陆州兴王。”

    徐晋早就料到小奴儿的身份不简单,敢情竟是藩王之子,等等,什么王?

    “我父王是兴王,当今皇上的亲叔叔!”小奴儿见到徐晋一脸震惊,不禁有些小得意,徐扒皮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打我屁股,还敢不敢剥削压迫本世子。

    殊不知徐晋震惊的并不是小奴儿的世子身份,而是他的父亲是兴王朱。

    徐晋以前读明史虽然只是浅尝辄止,但明朝有多少个皇帝,这些皇帝的身世和干过些什么大事都是略有所知。

    譬如弘治皇帝只娶了一个老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再譬如当今皇帝正德没有子嗣,所以说弘治和正德这对父子均是独竖一帜的存在。

    正因为正德没有子嗣,驾崩后只能援引前朝“兄终弟及”的先例,从旁支中选了一名皇族继承大统,而这个幸运儿正是兴王次子朱厚,也就是日后的嘉靖帝。

    “天啊,我竟然收养了未来的皇帝!”徐晋整个人都瓦特了,晓是他养气功夫再了得,这时也谈定不了。

    当然,此时的小奴儿并不知道自己日后会被幸运之神眷顾,现在他只不过是一个藩王的次子罢了。要知道明朝定鼎近一百五十多年了,老朱家的造人能力何其惊人,各地藩王支族子女多不胜数,所以一个藩王的世子实在算不得什么。而且以明朝的藩王制度,一般的皇族子女只能拿着丰厚的俸禄混吃等死,根本难有作为,连普通的官员也不如。

    徐晋片刻之后心情才平复下来,神色复杂地打量着小奴儿,要是历史不因自己的到来而改变,那么眼前这位就是日后的嘉靖皇帝了。

    根握史载,嘉靖帝可是一位极为聪明和任性倔强的家伙,把群臣玩弄在股掌之间,前期的表现可圈可点,可是后来却迷上了修仙炼道,竟然二十几年不上朝,尽管如此,他还牢牢地把持着朝政,可以说是个极会玩弄权术的家伙。

第90章 铅山群匪

    徐晋作梦也没想到自己在门口随便捡了个乞丐,竟然是未来的皇帝,而且这位未来御极四十五年的帝王还入了自家的户籍,这头奖也中得太大了。

    当然,这头奖中得大,恐怕副作用更大,估计是个烫手山芋!

    “你真是兴王次子朱厚?那你为什么流落到上饶县的街头成为乞丐?”

    虽然已经信了九成,但徐晋还是有一丝怀疑,堂堂藩王之子怎么可能跑到外面当乞丐,更何况史书上可没有这一段记载啊。

    小奴儿小脸露出一丝恐惧,道:“我是被一伙贼人掳走的,在进入南昌府地界时,我幸运地跑掉了,后来遇到一个乞丐,就跟着这名乞丐四处行乞,不知不觉就到了上饶县,成了城皇庙杜瘸子手下的小乞丐,那天我偷听到杜瘸子打算把我卖给一个乡下的土财主,我就偷偷跑出来了,之后小婉姐姐救了我,然后,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徐晋心中一动,谁这么大胆敢掳藩王世子?而且还是劫回南昌,要知道南昌可是宁王朱宸濠的封地啊,如此看来,幕后主使者十有**就是宁王!

    可是宁王为什么要劫走朱厚,莫不成他也能未卜先知,料到朱厚日后会坐上皇位?

    小奴儿犹豫了一下,又道:“徐晋,掳劫我的人极有可能是宁王派来的。”

    徐晋不禁暗暗点头,这小子虽然才满十岁,但确实十分聪明机灵,他一直不肯吐露自己的身世,而且也不敢去报官,恐怕就是担心身份泄露了会再遭宁王毒手,毕竟江西可是宁王的地盘,若是走漏了消息,怕是活着离开江西地界都难,更何况是返回千里之外的湖广安陆州。

    “你为什么认为抓你的人是宁王派的?”徐晋不动声色地道。

    小奴儿摇了摇头:“我也是猜的,有一次我偷听到掳劫我的贼人谈话,他们提到过宁王。”

    徐晋闻言更加肯定是宁王派人干的,只是不知宁王出于什么目的掳劫朱厚,估计今天自己也是误会的,宁王世子派贼子拦路主要不是杀自己,真正目标恐怕就是小奴儿朱厚。

    “徐晋,宁王的人怕是认出我了,刚才在厨房,那名山贼也说漏了嘴,今天他们劫道的目标是我!”小奴儿低着头道:“你们收留了我这么久,我现在也不想连累你和小婉姐姐,我马上就走。”

    小奴儿说完便佯作要下床穿鞋离开,不过穿好鞋了,见到徐晋还无动于衷,愕然道:“你不挽留我吗?”

    徐晋淡然地道:“你自己要走的,我为什么要挽留,门后有蓑衣斗笠,不送!”

    小奴儿大怒道:“徐扒皮,算我看错你了,枉小爷还叫了你几个月姐夫,走就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走着瞧!”说完一拂衣袖,气乎乎地往房间外走去。

    徐晋不禁好笑了,这小子看了《射雕》竟然开始拽文了,你当自己是绿林好汉吗,还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徐晋心里默默地数到三,结果“豪情万丈”的小奴儿行到房间门口,又转身溜了回来。

    徐晋故作惊讶:“怎么不走了?”

    小奴儿脱掉鞋子翻身上床,冷哼地道:“外面下那么大雨,白痴才走。”

    徐晋好笑道:“你倒是个聪明人,那等明天雨停了再走。”

    “我改变主意了,雨停了小爷也不走,继续吃你的住你的,连累不死你这徐扒皮!”小奴儿说着一扯麻皮把自己包裹起来。

    徐晋扬手便要赏这小崽子屁股一巴掌,不过半途又收了回来,算了,老虎屁股摸不得,小奴儿这可是龙屁股,打不得啊,可是已经打过很多次了,这小子日后若真当上皇帝,会不会秋后算账?

    “睡吧,若这次孙巡抚赶来,你就可以回家了!”徐晋轻飘飘地丢下一句,然后行出了房间。

    小奴儿从麻被底下探出头来,看着徐晋的背影,眼中露出了一丝暖意,其实他也知道徐晋不是要赶他走,只是气不过这家伙老是一副淡定老成,云淡风轻的样子。

    “相公,你刚才和小奴儿吵什么?”谢小婉见到徐晋行出来便嗔怪地问。

    徐晋笑了笑道:“这小子尿床了,相公就训了他几句。”

    “徐晋,我尿你大爷!”小奴儿的从房间里面吼出来,显然竖着耳朵听到徐晋的话了。

    “你们俩……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谢小婉无奈地白了相公一眼,又走进房间里去教训口出脏言的小奴儿。

    谢三刀笑嘻嘻地跟了进去,相处了几天,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姐夫没架子,而且也不像其他读书人那般拘泥死板,正经起来超正经,随意起来又极为随意,总之就是好相处,没那么多规矩束缚。

    徐晋行到门前,此时的雨势似乎有所减弱,而徐晋的心却是更加沉了,本来他以为宁王世子是派人来杀自己的,然而真正的目标却是小奴儿朱厚。

    一个藩王去劫另一个潘王的儿子,就算是猪脑子都明白这肯定事关重大。正因为如此,宁王世子绝对不会罢休的,今晚派人来的可能高达百分九十九,怎么办?

    现在这个时辰刘清源还没赶到,估计是指望不上了!

    ……

    铅山又名桂阳山和杨梅山,唐朝及五代十国时期盛产铅,故后来改名铅山,而铅山县也是因为铅山而得名。

    夜色似墨,大雨如注,此时的铅山密林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进出铅山的主要道路都有官兵把守,军营就扎在道旁的高地上。

    此时,铅山深处的一个岩洞内,洞壁上插了火把,一群土匪正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要么就是赌搏,掰手腕比力气,斗蟋蟀之类,洞内乌烟瘴气,气味十分难闻。

    山洞的最里面倒是安静整洁一些,洞壁上插着两根桐油火把,匪首吴三八此刻正趴在一名女子身上,撅着屁股使劲,嗯咽啊啊的声音在山洞中回响。

    吴三八正搞到酣处,一名喽很没眼色地跑了进来,大声喊道:“大当家,山外来人了!”

    “妈的,早不来晚不来!”吴三八骂了一句,迅速地送几下渲泄了,然后就那样站起来穿裤子,丝毫不在意手下的目光。

    吴三八穿好衣服,捡起旁边的朴刀,冷冷地问:“什么事?这大雨天的,莫不成官军还进山搜索?”

    喽偷瞄了一眼还大张着腿抽搐的那名女子,吞了吞口水道:“那倒不是,是上饶县莫管事派来的人。”

    吴三八皱了皱眉,这大晚上的,又下着大雨,上饶那边派人来,莫不成有什么急事?沉声道:“把人带走来。”

    很快,一名浑身湿透的大汉被带了进来,满面的络腮胡子,正是那天半路拦截家丁大宝那贼子,此人名叫马但,外号马蛋,宁王府手下的亡命之徒。

    “吴大当家!”马蛋拱手道:“世子殿下命你立即派一队人马连夜赶到上饶徐山村,把村子给屠了,尤其是一个叫徐晋和小奴儿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吴三八不悦道:“外面乌黑麻漆的,还下着大雨,更何况山外还有官军把守,老子怎么派人?”

    马蛋冷然道:“世子殿下的命令我已经带到,此事事关重大,吴当家看着办吧!”

    吴三八暗骂了一句他玛的,大声喝道:“来人,叫二当家和三当进来。”

    很快,二当家李镇,三当家周伯龄就被人叫了进来,刚才两人都在外面和手下的弟兄喝酒赌钱。

    李镇是吴三八的发小,同样生得身材高大,而且嘴阔臂长,脾气火爆,当年就是因为好勇斗狠打死人,这才逃跑出来当了山贼,这家伙擅使一根熟铜锟,力气很大。

    三当家周伯龄却是个瘦子,曾经念过几年的书塾,认识字,懂计数,当初也是被吴三八打劫时掳来的。吴三八见他识字,而身边也需要这样一个人才,于是便留了他的性命。这些年周伯龄积极为吴三八出谋划策,渐渐获得了吴三八的信任和重用,坐上了山寨的第三把交椅,担任了狗头军师的角色,坏事着实干了不少,挖费家祖坟的馊主意就是周伯龄出的。

    “大哥,这大晚上的,再加上天雨路滑,别说手下的弟兄不干,老子也不干。”二当家李镇听闻要带人连夜赶去七八十里外的徐家村,顿时不乐意地大声道。

    周伯龄点头附和道:“二当家说得对,这么大雨连火把都点不着,摸黑出山的话很危险,更何况山外还有官兵把守,这是拿弟兄们的命开玩笑啊!”

    吴三八破口骂道:“妈的,你们以为老子乐意,世子殿下下了死命令,老子能不听,废话少说,点齐人马准备行动,老三,给老子整个章程出来。”

    话说周伯龄这狗头军师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片刻之后便整出一条“声东击西”的计策,把弟兄分成三路,两路大张旗鼓地佯装出山吸引官军注意,第三路由李镇带队趁机突围,赶去徐家村执行世子殿下的任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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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介绍:
大明朝正德十二年冬,徐晋穿越到江西上饶县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童身上。这一年,史上最胡闹的明朝皇帝朱厚照正在边镇宣府游玩。这一年,江西宁王朱宸濠正暗中运作准备谋反。这一年,家徒四壁的徐晋寻求出路,最终选择考科举,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一路过关斩将,却一步步卷入了宁王朱宸濠造反的漩涡……明王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王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王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