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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明王首辅txt下载     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章 闯营

    夜色如墨,天空还在下着雨,官道上的积水反射出微弱的光芒,隐约可辨别出道路,嘀哒的马蹄声敲碎了积水泥泞,也敲碎了雨夜的宁静。

    两匹马正沿着官道往铅山方面驰去,马上的骑士浑身湿透,手上擎着的火把均被雨水所浇灭。

    忽然一声凄厉的马嘶,前面那匹马踩中了一个较深的积水坑,顿时失了前蹄,轰隆一声倒地,马上的骑士也被甩飞出去,掉入道旁的杂草丛中。

    后面那名骑士急忙勒紧缰绳,整匹马都嘶叫着人立起来,这才避免跟前面那匹马撞上。

    “牟大哥,你没事吧!”后面的骑士灵活地跃下马奔前查看。

    “幸好是草丛,要不然老命都得丢掉半条!”前面那名骑士从草丛中站起来,正是护院牟勇,而后面那位自然就是谢二剑了。

    两人在赶往铅山县城的途中遇到大雨,牟勇竟然走错了方向,再绕回来时已经耽搁了几小时,所以当两人进入铅山县城已经是傍晚了。

    结果一打听,巡抚孙遂根本不在铅山县城,而是亲自到了铅山外围督军剿匪了,于是两人又匆匆出城赶往铅山,所带的火把都被雨水给浇灭了。

    “二剑兄弟,这乌灯瞎火的骑马很危险,要不先找个地方避雨,等天亮了再赶路吧。”牟勇心有余悸地道。

    谢二剑摇了摇头道:“不行,妹夫让我尽快把信送到孙巡抚手中,路上已经耽搁了几小时,若再等到天亮就太迟了。牟大哥,沿着这条道一直走就是铅山了吧?”

    牟勇点了点头道:“估计还有十里路左右!”

    “行,那我自己去行了,牟大哥自己先找个地方过夜,到时你径直回徐家村即可。”

    牟勇只好点头答应,他所骑的马断了腿,是不能再跑了。谢二剑翻身上马继续赶路。

    ……

    余林生今年二十二岁,去年接了父亲的班,年纪轻轻便成了一名百户(正六品的武官),其驻守的千户所在弋阳县。

    这次巡抚孙遂为了剿灭流窜铅山一带的贼匪,把附近州县的驻军都调来了,其中便包括余林生所在的弋阳千户所。

    明朝的军队实行卫所制,在全国各地设立卫所,扼守要冲之地。

    一卫编制有5600人,分为五个千户所,千户所下辖十个百户所,各由一名百户统率,而每个百户所满编的情况下有112人。

    然而,余林生手下的兵却不足百人,兵员严重缺损。因为到了明朝中叶,大明朝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其中最重要的表现就是兵备废弛,各地卫所的军丁出逃现象十分严重。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明太祖朱元璋立国之初,听从了刘伯温的建议,设立了卫所制,驻守全国要地,并且推行军丁世袭的方式。

    所谓军丁世袭,就是父死子继,即父亲挂了,儿子顶上,大儿子挂了,二儿子顶上,没有儿子了就孙子,要么就是旁支子侄补缺,这样的家庭被称为军户,户籍统一由五军都督府管辖,不受地方管制,而且享有一定的差役赋税优免权利。

    军户家庭祖辈世代都居住在所属卫所驻地,农时耕田种地,闲时参加训练,战时上阵杀敌,粮饷靠自给自足,朝廷不会拨一分银子。

    这种军屯卫所制度,在刚立国之初确实起了很大的积极作用,大大减轻了中央财政的负担,朱元璋就曾经自豪地表示,自己不花一文钱,就养了百万雄兵!

    然而,这种军制的弊端随着时间的推移便显现出来了。首先,各地豪强权贵私占田地,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军屯遭到严重破坏,军户赖以生存的土地没了,生活越来越艰难;其次,卫所的将领随意奴役普通军士,把他们当成佃户来压榨。正因为如此,军丁都纷纷出逃,有些甚至全家逃跑。

    正统年间兵部尚书王琼便给皇帝打过报告,说全国卫所军丁逃亡者超五成之数,由此可见情况之严峻,到了目前的正德朝,这种情况更是进一步加剧。

    所以,孙遂虽然调来了两卫人马,号称一万多人,实际上只有**千人,甚至可能更少,余林生手下的军士便只有八十来人,兵员缺口近三成,战斗力就更不用提了,连吃饭都成问题,谁还肯卖力训练?

    当然,余林生这个百户还是很卖力的,毕竟年轻力壮,棱角还没被磨平,二十二岁便继承了百户的位置,正是雄心勃勃,准备干一番大事业。然而,江西地处南方,局势稳定,很难有立军功的机会,自然就没有升迁的希望,只能一辈子老实地当个种地兵。

    不过,现在机会来了,孙巡抚调兵围剿铅山的山寨,这可是难得的立功机会啊,所以余林生十分积极,准备抓住机会搏一个好前程。

    所以,此时虽然下着大雨,余百户还是披着蓑衣,手持火把巡营,督促值守的士兵提高警惕。

    余林生所属负责扼守的是一条进山小道,兵营就扎在道旁的一块坡地上。

    “妈的,这帮土匪真能躲,两三个月了,愣是不见冒头,莫不成躲在山里头吃泥过日子?”余林生巡完营,骂骂咧咧地往自己的营帐行去。

    话说自从今年三月初围山以来,官兵只与贼匪有过零星的几次接触,连贼毛都没能捞着半根,余林生手下的弟兄早已怨声载道,要知道现在可是农忙时节,战功和好处又捞不着,又耽搁了农时,谁心里也不舒服。

    正在此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余林生不由精神一振,这乌灯黑火的还下着雨,莫不成贼人终于按奈不住要逃出山了?

    余林生抽出腰刀大喝示警,带着几名心腹弟兄率先冲到路中严阵以待。

    “余老大,好像是从山外来的啊!”一名军士疑惑道。

    余林生这时也听出马蹄声是从山外的方向传来的,不禁暗道一声晦气。

    这时雨势已经减弱了许多,零星地飘着雨点,很快,一匹马便在远处的山坳转了出来,火把的光芒照射之下,隐约可见到马上骑着一名男子。

    不用余林生吩咐,手下的军士便厉声喝令来人停下。

    骑在马上的正是谢二剑,见到火光下众军士的装束,不由大喜,终于找对地头了,连忙翻身下马,牵着马匹行前,免得引起误会,一边喊道:“军爷,在下只是个送信的,不是山贼,千万不要放箭。”

    “废话少说,先把人绑了!”余林生一挥手,手下的弟兄一拥而上,把谢二剑给捆起。

    谢二剑皱了皱眉,却也不敢反抗,大声道:“军爷,在下确是送信的,有重要事情求见巡抚大人。”

    “嘿,小子,你当自己是根葱啊,巡抚大人你想见就见?”一名军士嘲笑道。

    余林生借着火光打量了一遍谢二剑,见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皱眉问道:“谁派你来的,送什么信?”

    谢二剑刚想回答,远处黑越越的山间突然冒出大量的火光,喊杀声阵阵传来。

    余林生面色一变,大声道:“是千户大人那边,十有**是贼匪闯营了,弟兄们,立功的时候到了,全部给老子抄家伙准备迎战。”

    余林生说着提刀吆喝整队,气氛空前紧张起来。至于谢二剑就被两军士押着送去营账,任由谢二剑怎么解释也没有人理会他。

    余林生还没整好队,一名传令兵便飞奔而来,大声吆喝:“余百户,千户大人让你马上带人支援,贼人正分两路突围。”

    “哈哈,这帮贼厮果然躲不住了,走,弟兄们,跟老子杀贼立功去!”余林生一马当先,带着几十名军士,趟着泥水,往火光的方向冲去。

    密林中,二当家李镇正牵住马,冒着细雨小心翼翼地往小道靠近,身后还跟着五十名山贼。

    这些山贼均牵着马匹,屏息静气,尽量避免发出大的响动。众贼悉悉索索地走出树林,顺利走上了山道。

    李镇翻身上马,望向远方两处火光,那是大当家吴三八,三当家周伯龄率领的另外两路弟兄,在引开官军的注意。

    李镇手提着熟铜棍,咧嘴宁笑道:“这些官军就是一帮白痴,弟兄们,点起火把跟着老子闯营!”

    一众贼人翻身上马,点燃了火把便向远处山道旁的官兵营地冲去。

    为了完成宁王世子下达的任务,吴三八把手下仅有的五十匹马都派出去了,而且五十名匪人都是精壮的小伙,战斗力是最强悍的。

    “不好,中计了,杀回去!”余林生刚跑到一半,突然见到身后火光大亮,一队山贼策马呼啸冲向营地。

    余林生带着手下的弟兄急急回援,但是两条腿如何跑得过四条腿呢。

    李镇带着一众悍匪冲到营前,一名留守的军士还没来得及跑开就被李镇一棍砸得脑瓜开瓢,剩着的几名军士吓得连滚带爬地逃离路边。

    李镇轻蔑地哈哈一笑,熟桐棍把横在路中的拒马挑飞,然后带着五十名悍匪绝尘而去。

    余林生跑回到营前,李镇贼匪早就跑远了,只能望着远去的火把咬牙切齿。

第92章 不掉链子刘县令

    孙遂字德成,号一川,浙江余姚人,现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正三品),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巡按江西,亦即江西巡抚,节制一省军政,大事上奏,小事立断,权力非常大。

    孙遂国字口脸,双眉有点倒八字,为人刚正不屈,去年刚来江西任职时,得闻宁王种种恶行,且似有反意,他便派人将家眷送回老家,仅带着两名随从孤身入南昌上任,还亲登宁王府劝诫宁王朱宸濠,晓之以大义。

    宁王朱宸濠不听,反而把孙遂记恨上了,正设法运作京中权贵,企图把孙遂调走,还让人给孙遂送去了枣、梨、姜、芥四样物品,暗示他要“早离疆界”,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孙遂不仅拒绝了,还随即加强了南昌城的武备,派重兵把守九江,又在弋阳县设通判统管附近五县的军队,还把辎重兵器等物品转移到了鄱阳湖对岸的南康城。

    孙遂的种种安排,显然都是为了防范宁王造反,所以宁王朱宸濠现在对他恨之入骨,然而,孙遂毕竟是朝廷中枢空降的一省大员,宁王朱宸濠一时还拿他没办法。

    此刻,孙遂正站在大营后面的山坡上望战场局势,身边有三百亲兵护卫着,两名卫指挥使,还有一众指挥同知,指挥佥事等高级武官陪护在一旁。

    “嘿,围困了几个月,这帮贼匪终于想逃了,估计是粮食已经耗尽了吧。”

    “那正好,今晚便毕其功于一役,擒杀匪首吴三八!”

    一众武官谈笑风生,十分之轻松,毕竟兵力占据绝对优势,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而且围山几个月,贼毛都没捞到一根,人人都憋了一肚子气,今晚贼人竟然主动突围,众将官自然求之不得了。

    然而,众将官很快便发现不对劲了,那些贼人虽然点燃了火把,气势汹汹地喊打喊杀,却只是离得远远的虚张声势,当官兵迎上去时,这些贼匪干脆掉头就往山林里跑,还陆续将火把弄灭了。

    “大人,这些贼人不像是要突围啊,倒更像是滋扰,吸引我方的注意!”袁州卫指挥使戚方疑惑地道。

    孙遂今年虽然已经五十九岁了,但依旧精神矍烁,此刻也是一脸不解,这些贼匪龟缩在铅山中数月不出,今晚既不是突围,却跑出来瞎折腾,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就在此时,一名士兵飞马来报:“大人,弋阳千户所余百户扼守的小道有数十匪徒骑快马闯营而过,如今不知所踪,余百户还抓住了一名疑似奸细,请大人定夺!”

    孙遂心中一动,莫不成贼人今天使的竟是声东击西之计,真正目的是掩护那小股贼人闯营逃离。

    这时一众将官都意识到可能被摆了一道,人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把那奸细押来大营中,本官要亲自审问!”孙遂在众亲兵的护卫下返回官道旁的大营。

    很快,五花大绑的谢二剑就被余百户押进了营帐中。

    ……

    ……

    夜深,大雨初停,屋檐下的雨水还在断断续续地滴着,山野间蛙声虫鸣响成一片。

    “妹夫,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会吧,屋里有我看着出不了差池!”谢一刀劝道。

    徐晋摇了摇头,刘知县掉了链子,如今谢二剑也没及时赶回,他如何睡得着。

    如果没有小奴儿的事,徐晋或许还会存点侥幸心理,只是现在不可能了,他肯定今晚宁王世子绝对会派人来,甚至已经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谢一刀显然也察觉到徐晋内心的不安,笃定地道:“妹夫放心吧,二弟肯定会带人赶回来的,况且有我在,其他不敢说,保证妹夫的周全还是办得到的。”

    谢一刀的话听似是谦虚,实际却是带着一种淡定的自信,或许这就所谓的艺高人胆大了!

    徐晋微笑道:“大哥,你也甭站着,坐吧!”

    谢一刀依言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两腿微张开,双手分别放膝盖,上身挺直。

    徐晋微笑道:“我听说练武之人有句话,睡如弓,坐如钟,立如松,走如风。看来还真是不假,大哥坐着时也稳如洪钟!”

    谢一刀笑道:“妹夫,这话你是听谁说的?哪有这么多讲究,正所谓道法自然,怎么舒服就怎么来,我这样坐只是习惯罢了。那些摆模样的大多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徐晋不禁哑然,有点好奇地问:“大哥,你们的功夫这么厉害是怎么练的?”

    谢一刀温厚地一笑:“其实也没什么秘诀和捷径,只不过是从小打熬筋骨,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勤练不缀,当然,也要看个人的天赋,咱们家要数老二的习武天赋最高。”

    徐晋希冀地道:“大哥,你看我还能不能练点功夫防身?”

    谢一刀点头道:“倒不是不可以,只是妹夫已经快成年,错过了打熬筋骨的最佳年龄,即使此时开始练武,也难有大成。”

    谢一刀虽然说得委婉,但意思也不难理解,即徐晋非要学不是不可以,但学了也是不入流的三脚猫。

    当然,徐晋也是无聊找话题罢了,并不是真的要学功夫,正所谓智者劳心,愚者劳力,打打杀杀的事,能不亲自动手就别动手。

    谢一刀话风一转道:“妹夫的身子骨弱,倒是可以练一练吐纳,如果妹夫想学,我可以教你。”

    徐晋讶道:“吐纳?内功?能够隔山打牛,拍豆腐不烂砧板却碎掉的那种?”

    谢一刀满头黑线,自己这姐夫的想法真是……天马行空,读书人就是想象力丰富,轻咳了一声道:“妹夫,世上真有这样的功夫,我也想学!”

    徐晋尴尬地打了个哈哈。

    谢一刀解释道:“吐纳只一种呼吸的方法,内气结合经脉运行,久练对身体有好处,不敢说百病不侵,至少不容易生病,而且能固本培元,延年益寿。

    另外,如果练至高深处,还能够激发出身体的潜能,爆发出远超普通人的力量。不过,妹夫说的隔山打牛,拍豆腐啥的根本不可能,至少连我爹也没见过。”

    徐晋饶有兴趣地道:“那大哥教我吐纳吧!”

    “行,其实很简单,现在就可教你……”

    砰砰砰……

    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一阵急速的铜锣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的刺耳。

    徐晋和谢一刀均是面色一变,后者嗖的飙出院子,徐晋急忙跟着跑出去,但见村外正有一串火把蜿蜒而来,火光之下人影绰绰。

    徐晋的心顿时提起,糟糕,难道宁王世子派的人杀到了?

    这时整个徐家村都被铜锣声惊醒,男人们纷纷拿了扁担斧头等家伙,慌乱地跑出屋门张望,小孩的哭喊声此起彼伏。

    很快,一行人便举着火把来到徐家村的村口,有人大声喊道:“徐家村的村民莫慌,上饶县令刘大人在此,徐晋徐案首何在?”

    谢一刀笑道:“妹夫,虚惊一场,是县尊大人驾到。”

    徐晋心中压着的大石总算落地,喜道:“走,去迎接刘大人。”

    徐晋和谢二剑两人踩着泥水往村头赶去,远远便见到一队人停在村口,显然是担心引起误会,所以并没有进村。

    火把的光芒映照之下,但见三班衙役族拥着一人,面黑有须,身上还披着蓑衣,赫然正是上饶县令刘清源,护院赵行就站在旁边往村里张望。

    徐晋快步上前行礼:“徐晋拜见县尊大人。”

    刘清源神色疲惫地摆了摆手道:“徐案首不必多礼,贼人在何处?”

    “正捆在家中,县尊大人请跟我来!”徐晋转身领着刘清源和一众衙役往家里行去。

    本来刘清源接到费宏的报案,立即便点了三班衙役,准备出发赶往徐家村,只是被陆康叫回府衙“询问”情况,足足拖延了近个时辰,再加上一直在下雨,所以现在这个点才赶到。

    刘清源这次带捕快、衙差、午仵、民壮等,共计近三十人,此时都浑身湿透,疲惫不堪。

    徐晋连忙让小婉烧姜汤给众人驱寒,又在院子烧起柴火让众衙役哄干衣服。

    徐晋刚把刘清源请到厅中坐落,族长徐德铭便闻讯赶来了,七十多岁的老人也难为他提着拐杖一溜小跑。

    “草民徐家村族长徐德铭叩见知县大人!”徐德铭见到刘清源,纳头便要跪拜。

    刘清源怎么可能让一把年纪的徐德铭跪自己,所以没等他跪下便急忙扶住道:“老族长不必多礼,这边坐着便是。”

    徐德铭道谢一声,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只是坐了小半屁股,这就是所谓的“虚坐”,表示对对方的尊敬。

    别看县令只是个小小的七品官,但在普通老百姓眼中却是高不可攀的大老爷。

    徐德名吩咐道:“有光,县尊大人等连夜赶路,应该还没有吃饭,马上按排人做些热饭热菜送来。”

    刘清源确实又累又饿了,微笑道:“倒是叨扰大家了。”

    “哪里哪里,刘大人这大晚上的还冒雨赶来,能有如此爱民如子父母官,我上饶县百姓幸甚,我徐家村幸甚啊!”

    徐德铭满脸红光,上饶县令亲自驾临徐家村,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以后说出去也是种荣耀。

第93章 群贼杀到(求收藏)

    二当家李镇带着五十多名年轻力壮的悍匪骑快马轻松闯过了官兵的封锁,朝着上饶县的方向急驰而去。轰隆的马蹄声敲碎了深夜的寂静,沿路经过的村庄都被惹得人喧狗吠。

    徐家村位于上饶县上泸镇,与铅山县的永平镇接壤,所以从铅山县城到徐家村不足百里路,即使是晚上,骑马三四小时也能赶到了。

    李镇率着众贼骑马一路策马飞奔,中途歇了一小时恢复马力,凌晨时份已经赶到永平镇,估计还有半个时辰左右就能到达目的地徐家村。

    “弟兄们再加把劲,很快就到徐家村了,钱财等着你们来抢,女人等你着你们来上!”李镇高声喊道。

    山贼连鼓舞士气都是那么粗鲁而直白,不过效果显然很好。身后众贼均哈哈大笑,口哨声怪叫声始起彼伏,一个个神情亢奋。

    李镇带来的都是山贼中的精壮小伙,虽然骑马奔跑了两个多小时,依旧不怎么见疲态。而且这些精力旺盛的年轻山贼在山里龟缩了几个月,早就憋得难受,听到有女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速度马上又增了两分。

    ……

    徐家村,由于刘县令的到来带来了短暂的喧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大部份村民都陆续返回各自家中睡觉去了。

    此刻,两名衙差正手提灯笼在村口附近巡视警戒。

    一名衙差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抱怨道:“唉,真他玛的晦气,冒雨摸黑跑来这乡下地方,竟然还要巡夜,困死了!”

    另一名衙役附和道:“可不是嘛,大老爷也太小题大做了,不就是两个山贼而已,犯得着大晚上的冒雨跑来,而且还是亲自跑来。”

    “嘿,谁让人家徐案首来头大,费阁老的得意门生,听说还有可能成为费家的女婿,有朝一日费阁老复职,啧啧,那可不得了,大老爷自然要巴结着。”

    “不太可能吧,徐案首已经成亲了,费阁老会把府里的姑娘嫁给他作妾?”

    “嘿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费家三姑娘如今可是无父无母,徐案首日后若能中举便足以配得上,更何况费家三姑娘嫁过来也不一定作妾嘛。”

    “说的也是,听说端午节那天费家三姑娘和徐案首掉江里,被人捞起来时两人抱得紧紧的,估计费三姑娘全身都被徐案首摸过了,不嫁他还能嫁谁,啧啧,听说费三姑娘可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真是羡慕徐案首的艳福……唉,什么声音?又要打雷下雨了吧!”

    两名衙差正聊着八卦,忽然一阵低沉的隆隆声隐约传来,不由都侧耳倾听。

    这时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响了,地面的一汪积水也被震得荡漾起连串波纹。两名衙差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山头出现了一条火龙,正快速地向着这边移动。

    很快,一匹快马率先出现在离村口数百米外的山坳处,近接着又是几匹转了出来,火把的光芒映照之下,可见到马上之人服装杂乱,而且都杀气腾腾地举着兵器,眼神贪婪而亢奋,发出让人胆寒的怪叫。

    两名衙役面色大变,调转身就往村里跑去,一边跑一大边大喊:“山贼进村了。”

    砰砰砰……

    急速的锣声再次响起,刚睡下不久的村民纷纷爬起来抄家伙冲出来。

    “哈哈!”李镇狂笑着纵马入村,提起缰绳一夹马腹便跃过了堆在村口的简易路障。

    那两名衙役还没跑出三十米就被追上,李镇那熟铜棍横地一扫,两名衙役当场被扫倒,在凄厉的惨叫声中,二人均被后面呼啸而来的马队踏成肉浆,陨命当场。

    拿着家伙冲出来的村民见到骑马而来的凶悍群贼,均是吓傻了,掉转头就往祠堂的方向跑,打不过啊,不跑等死?

    瞬时间,整条徐家村炸开了锅,村民们哭喊着四散躲逃。

    群贼畅快地怪叫着纵马追赶,准备先抓几个年轻姑娘泄一泄憋了几个月的火气。

    “弟兄们,这些女人和钱财都跑不了,先干正事要紧,抓住姓徐那酸子和叫小奴儿的孩童。”李镇大声喝道。

    就在此时,一名村民慌里慌张地从一家房子中跑出来,怀中还抱着一只瓦瓮,结果脚上绊了一下,抱着的瓦瓮脱手摔在地上碎开,铜钱和碎银撒了一地。

    众贼顿时眼前一亮,那名村民急忙弯腰把铜钱和碎银往怀里抓。

    李镇狞笑一声,纵马奔了过去,一弯腰就把那名村民小鸡般提起来,嘿嘿笑道:“他娘的要钱不要命是吧,说,徐晋那酸子的家住在哪里?”

    这名村民正是徐有财那货,这家伙本来已经跑去祠堂了,担心藏在家里的银财被山贼刮走,于是又跑回来拿,结果悲剧了。

    徐有财此时被凶神恶煞的李镇提着,顿时吓得一个激凌,裤裆里一热,一股浑黄的液体像下雨般滴落,尿骚味儿随之散发开来!

    “哈哈,这怂货吓尿了!”众山贼哈哈狂笑。

    李镇大骂了一句玛的,抬手就要把这尿了的家伙摔死,徐有财却颤声叫道:“大王饶命啊,徐晋的家在那边,我带你们去。”

    “嘿嘿,不必了,提着你这怂货也是脏了老子的手。”李镇狞笑一声把徐有财往地上一掼,只听得卡嚓一声,后者顿时蜷缩在地惨叫,估计是身上某处被摔骨折了。

    李镇没再理会他,提着熟桐棍往远处一家还亮着灯的小院冲去,因为刚才徐有财指的就是这家。

    身后几十匹马呼啸而过,瞬间便把徐有财淹没在马蹄之下。

    徐晋家的小院里,徐晋正和刘清源在屋内商议怎么处理两名山贼,是先带回县城,还是留在徐家村等候孙巡抚的人到来?

    就在此时,村中示警的铜锣声再次响起,两人连忙行出院子查看。

    “大人不好了,大队山贼已经骑马杀入村里,我们抵挡不住,快逃命吧!”一名捕快从院子外慌张地跑进来大叫。

    话音刚下,轰隆的马蹄声已经向着这边冲来,火把的光忙映照之下,马上群贼狰狞的笑容已经清晰可见。

    院子里的众衙役都吓得脸色惨白,别看这些衙役平时面对小老百姓威风八面,但战斗力连卫所的种地兵都不如,见到大群骑马杀来的悍匪,差点没吓破胆。

    谢二剑也是面色微变,晓是他武艺高强,但面对数十骑马冲杀的悍匪也是螳臂挡车而已。

    徐晋只觉后背生出一股凉气,急忙大叫:“快,大家退到祠堂去,那里围墙高大能挡住马匹。”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纷纷冲出院子往祠堂方向跑去。

    “相公,快点!”谢小婉两手分别牵着小奴儿和谢三刀,一边还不忘回头催促跑在身后的徐晋。

    “哈哈,徐酸子,老子说过什么来着,你要是能活过今晚,老子把名字倒过来写!”邹二六畅快地大笑。

    赵保保更是大声高叫:“二当家,我们在这里。”

    赵保保显然已经认出了一马当先杀来的二当家李镇,兴奋地大喊起来。

    “闭嘴!”谢一刀提着两贼跑在最后面,闻言双手一合,赵邹二贼的脑袋顿时撞在一起,当场痛得眼冒金星晕了过去。

    骑在马上的李镇狞笑着舔了舔嘴唇,拨转马头向着逃跑的众人杀来。

    距离祠堂还有一段路,身后急速的马蹄声已经近在咫尺了,谢一刀咬了咬牙,转身站定在路中间,他必须为徐晋等人争取逃命的时间。

    “嘿,不知死活的白痴!”李镇轻蔑地举起了手中的熟桐棍。

    谢一刀沉喝一声,将赵邹两贼扔向李镇,反手抽出背上的朴刀。

    李镇竟然不管两贼的死活,熟桐棍左拨右扫把赵邹二人挡飞,速度并没受到多大影响,对着谢一刀当头就是一棍砸落。

    咣……

    刀棍相交,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谢一刀当场被巨力震飞出去,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几滚。

    李镇亦微吃了一惊,他的臂力惊人,所使的熟铜棍重达五十斤,再加上骑马的冲力加成,这一棍下去少说也有上千斤力吧,本以为能把谢一刀就结果了,没想到连对方的刀都没砸掉。

    再说谢一刀在地上滚了几滚,弹起来就继续往祠堂方向跑,此时他双手的虎口都被震裂了,正有鲜血往外冒,只是免强提着朴刀,幸好他这样挡了一下,其他人都已经爬进祠堂里面了。

    “大哥,快!”徐晋和谢小婉站在祠堂门前焦急地大叫。

    李镇怪叫一声,猛夹马腹提速追上,手中的熟铜棍高高举起,狠狠地盯着前面飞奔的谢一刀,狞笑道:“有种再挡老子一棍!”

    “你先接老子一刀!”谢一刀回身一旋,手中三十斤重朴刀便旋转着飞向李镇所骑的马匹。

    李镇急忙把熟铜棍一伸,把朴刀挡飞,然而那把朴刀是旋转着飞来的,虽然被挡飞到一边,但刀柄还是扫中了马匹的左腿侧,马匹吃痛之下失了前蹄,顿时轰隆一声巨响,像推金山倒玉柱一般摔倒。

    李镇也跟着被甩飞出去,不过这家伙倒是了得,人在半空翻了个跟头,落地后踉跄几步竟然站稳了,手中的熟铜棍咣的一声戳在地上。

    不过,身后跟着杀来的群匪就没那么好的骑术了,急刹之下撞成一团,当场伤了几人,惨呼声响成一片。

    那边谢一刀已经跑进了祠堂,沉厚的大门嘭的一声关上。

第94章 绝处逢生

    祠堂是徐家村最大的建筑了,有近五百平方,四周的围墙高达两米半,由整条的麻石打地基,足足砌了五层砖,极为坚固。

    此时的祠堂内挤满了村民,妇找夫,儿喊娘的,乱成一锅粥,其中徐有财的婆娘何氏正呼天抢地,因为他男人跑回家拿银子没赶回来,一众婶妯正在旁边安慰着。

    知县刘清源此时已经镇定下来,有条不紊地指挥手下的衙役分散在四周的围墙防守,防止贼人翻墙进来。

    徐家村的男性村民则找来杂物顶住大门,外面的贼人正用木头猛烈地撞门呢!

    不断有贼人爬上墙头,又被粪叉竹枪之类捅翻下去,惨叫声不绝于耳,围墙上已经血迹斑斑。

    谢小婉正在给大哥包扎受伤的双手,小奴儿朱厚小脸发白地站在一旁,眼神带着恐惧。至于谢三枪这只小老虎也不知从哪里捡了根粪叉,跃跃欲试地盯着围墙。

    族长徐德铭沉着脸来回走动,晋哥儿连摘县试和府试案首,他本来还准备第二天搞一场隆重的祭祀,也好让徐家村上下风光一把,没想到还没显摆,大祸就临头了。

    徐德铭不是笨蛋,能派出这么大规模马队的山贼势力绝对不一般,否则也养不起这么多马,晋哥儿也不知招惹了哪一伙大贼了。

    此刻,徐晋神色凝重地关注着围墙上的战斗,他虽然猜到宁王世子今晚会派人来,却没料到对方竟调来了一支战斗力如此强悍的马队,如果没有这层坚实的围墙阻隔,刘清源带来这批衙役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啊!

    祠堂外面,李镇正骂骂咧咧地指挥着手下的贼匪撞门爬墙。

    “都给老子听好了,谁第一个冲进去打开门的,谁就可以先挑最标致的妞儿,银子独拿两成。”

    众贼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往墙上爬,发起了一波猛烈的攻势,还真有几个悍匪抓住机会跳了进去,不过很快就被众衙差和村民合力打杀了,脑袋也被砍下扔了出来。

    看着滚到脚下的几颗血淋淋人头,李镇气得暴跳如雷,发狠怒骂:“里面的都给老子听好了,待会撞破门,老子会把你们全部杀光剁碎,煮熟吃掉。”

    祠堂内的村民和衙役都吓得面如土色。

    徐晋趁机高声道:“大家都听到了,这些贼人凶残无比,乃灭绝人性的畜生,绝对不能让他们闯进来,否则大家都会没命,你们的妻女还会受尽贼人的凌辱,你们原意看到自己的妻女被贼人淫辱吗?”

    “不愿意!”一众村民齐声怒吼,奋力把将爬上墙头的贼人打翻下去。

    正所谓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人,即使是最懦弱的人,在死亡的威胁下也会爆发一把,更何身后就是家中妻儿老小。

    所以李镇的恐吓之言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死亡的威胁只会让众衙役和村民更加拼死抵抗。

    刘清源赞许地朝徐晋点了点头,难得这种危急的时刻徐晋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及时抓住机会鼓舞士气。

    嘭嘭嘭……

    七八名精壮的贼子抬着木头使劲地撞门,然而,祠堂的大门虽然被撞得坑坑洼洼,却愣是屹立不倒。

    李镇见强攻了近半小时,手下的弟兄死伤了十几人,依然没办法攻进去,不禁急了得暴跳如雷,竟然翻身上马,踏着马背纵身一跃便上了墙头,手中的熟铜棍虎虎生威地一扫,将捅来的粪叉竹枪之类扫飞。

    众贼见到二当家神勇,纷纷喝彩叫好,而且有更多贼人效仿。

    李镇怪吼一声,提着熟铜棍跃入祠堂的院内,一棍把下面抵挡的一名捕快连人带刀给砸翻在地,然后对着脑袋又补了一棍,那捕快的脑袋当场像被砸开了的西瓜,红的白的飞溅开去,场面惨烈而恐怖。

    一众村民和衙役均被李镇的凶横吓破了胆,哄的一声逃散开去,这下可坏了,其他爬上墙头的贼人乘机跳进来,一下子就闯进来五六个,瞬时像狼入了羊群,眨眼便有几名村民被砍翻。

    “哈哈,狗官,拿命来吧!”李镇提着满是血液脑浆的熟铜棍狂笑,扑向身穿官服的刘清源。

    刘清源骇得连连后退,脚上绊了一下仰面摔倒,谢一刀急忙夺过旁边衙役的腰刀扑上前救援,刷刷几刀把勇猛的李镇敌住。

    “相公,你们快躲到屋里!”谢小婉抢过弟弟谢三枪手中的粪叉,娇叱一声杀上前帮忙。

    徐晋急忙上前扶起刘清源退进祠堂的大殿内,关心地问:“刘大人,你没事吧!”

    刘清源惊魂稍定,感激地道:“本官没事,徐晋,外面危险,快让你妻弟进来!”

    徐晋这时才发现谢三枪那小子非但没有跟进来,竟然还在捡石头往爬上墙头的贼子扔去。

    话说这小子扔得还真准,一名贼子刚爬上墙头,一块石头就砸在他的鼻梁上,这货惨叫一声便掉了下去,估计鼻梁骨折了。

    其他村汉见到这十岁小童都那么勇敢,一个个羞愧难当,纷纷捡起石头效仿。正好祠堂的院子中铺满了鹅卵石,轻易就能抠起来,瞬时间石头像雨点般飞出去,闯进来的五六名贼子被砸得头破血流,倒霉地被砸中要害,当场便倒地不起,剩下几个急急翻墙逃了出去。

    李镇又惊又怒,熟铜棍呼呼地猛扫几下,把谢小婉和谢一刀逼开,转身逃回墙边纵身攀上墙去。

    谢小婉娇叱一声,手中的粪叉猛掷出去,正中李镇的屁股,后者惨叫一声,带着粪叉翻落外面,只听得蓬的一声重物坠地,估计是摔惨了。

    一众衙役和村民欢声擂动,士气大振,小奴儿亦激动猛挥拳头,这小子刚才也跟着掷了几块石头。

    围墙的外头,李镇七荤八素地趴在地上,屁股上鲜血淋漓,那把带血的粪叉就掉在一旁,真是应了那句:菊花残满腚伤!

    “痛死老子了,臭娘皮的,老子饶不了你!”李镇愤怒地痛呼着,一边以棍撑地艰难地站起来。

    一名贼人惊叫道:“不好,二当家,你的屁股流血了。”

    “鬼叫你老母,也不扶老子一把,草你大爷的。哎哟!”李镇破口大骂。

    那名贼人急忙上前搀扶,陪着小心道:“二当家,这样强攻也不是办法,要不咱们放火吧,烧他娘的。”

    李镇扬手便是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那贼人顿时被打懵了,讪讪地道:“二当家,我瞎说的,瞎说的!”

    李镇反手又是一巴掌,骂道:“瞎说你老母,有这么好的主意为什么不早说?快,去把各家各户的柴草都搬来,烧他的娘的。”

    那名贼人顿时眉开眼笑,挺胸大声喝道:“都听到了,二当家要烧他娘的,快搬柴草去!”

    一众贼人立即跑去附近的房屋搬柴草,很快祠堂的大门口便堆满了柴草。

    李镇拿着火把一瘸一拐地行到柴草堆前,狞笑着把柴草点燃,瞬时间燃起熊熊大火,很快祠堂的大门就被引燃了。

    “不好,贼人放火烧大门了!”祠堂内众村民和衙役们瞬时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徐晋亦是变了脸色,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祠堂里面没水,对火攻无解!

    大火越烧越旺,火头甚至冲过了祠堂大门的门楼,厚实的木门在烈火的燃烧下发出辟里啪啦的声响。

    祠堂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面如死灰,无能为力地看着燃烧的大门。

    徐晋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下意识地抓住了小婉的柔荑,后者转头望来,眼中满是深情。

    谢一刀悄然靠了上来,低声道:“妹夫,待会门破,贼人冲进来时,你跟小婉和三枪翻墙先逃,我殿后掩护。”

    旁边的小奴儿面色变了变,又黯然地低下头,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这位未来御极四十余载的帝王,眼下只是一名十岁的小男孩罢了,幼小的心灵正被逐渐放大的恐惧蚕食着,就在此时,旁边却伸来一只手握住他的小手。

    小奴儿愕了一下,抬起头正迎上小婉姐姐关切的目光,瞬时一股暖流流遍全身。

    嘭……

    燃烧大门猛地震了一下,估计是外面的贼人等不及撞门了。

    嘭……卡嚓!

    早已经被烧得不成样的木门如何抵挡得住猛烈的撞击,立即便撕裂出一个条大裂缝,透过裂缝可以看到山贼们正抬着一根大木头吆喝着冲过来。

    轰蓬!

    千疮百孔的大门应声倒下,众贼怪叫欢呼,狞笑着望向祠堂内的众人,就好像看着一群待宰羔羊。

    准备杀戮和狂欢吧!

    李镇一残忍地舔了舔嘴唇,熟铜棍往地上一柱,兴奋地大喝:“弟兄们……”

    “杀啊!”

    李镇愕了一下,谁他妈的没眼色,竟然抢老子的台词!

    “杀啊!”喊杀声像浪涛般从身后响起,李镇猛回头一看,瞬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时天空已经微微放亮了,只见一彪人马正潮水般往这边冲杀而来,清一色的官军打扮,轰隆的马蹄敲碎黎明前的黑暗。

    李镇脑袋嗡的空白一片,众贼脸的笑容也瞬间凝固了,渐渐被恐惧所替代。

第95章 孙巡抚要来了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曦微的晨光中,一队穿着鸳鸯战袄的明军骑兵,如同洪流般涌入徐家村,直扑村中的祠堂,还没熄灭的大火就是最好的指引。

    谢二剑双脚踩着马蹬,弓着腰,屁股微离开马鞍,一马当先跑在最前,身后是两百明军骑兵精锐。

    话说谢二剑当时被当成奸细捆到孙巡抚的大营,不过费宏那封亲笔信一呈上,什么误会都解除了,因为孙遂认得费宏的笔迹。

    孙巡抚看了费宏的信后,立即屏退左右,仔细地询问了一遍谢二剑,再结合今晚铅山贼匪的怪异举动,当即决定派出两百精锐骑兵随谢二剑回徐家村,当然,其名义是追踪逃掉的数十山贼。

    谢二剑领着两百骑兵往原路返回,结果一路上果然发现了那批山贼马队驰过的痕迹,直至赶到永平镇,路线依旧吻合。

    这时谢二剑已经意识到,那批闯营逃出铅山的贼匪极大可能是冲着徐家村去的,顿时心急如焚,催马一路急奔。

    那两百明军骑兵正是由百户余林生所率领,这一路上都有发现贼人留下的踪迹,所以余百户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只要能把贼人这支马队歼灭,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更何况这支贼人是从自己把守的路口闯营而出的,为首者还打死了自己手下一名弟兄,余林生正是憋着一口恶气,准备报仇雪耻,所以根本不用谢二剑催促,近百里路竟然只花了三个小时就赶到了,途中还歇了半小时马。

    还没进村就远远见到火光冲天,谢二剑的心瞬时沉到谷到,本以为来迟了,结果冲进村后刚好见到祠堂大门被撞到的一幕。

    “杀啊!”两百名骑兵齐声大喝,扑向祠堂外面的众贼。

    余百户一眼就认出了手拿熟铜棍的李镇,不禁大喜,哈哈,果然是这个鸟贼厮,策马扬刀冲过去,同时大喊:“谢家兄弟,那使棍的贼首留给我!”

    谢二剑闻言稍放慢了速度,余林生加速超过,杀气腾腾地举起了腰刀。

    这时,山贼们总算反应过来,纷纷各自找马,由于众贼的马匹是乱七八糟地系在四周的院子,或附近树木下的,此时惊慌之际更加混乱了,有些贼人为了争夺马匹甚至互殴起来。

    就是这种情况下,明军的骑兵杀到了,简直就是一边倒的砍杀,一些侥幸骑上马的贼子策马便往村外逃,逃不掉的则凶悍地回身迎战。

    二当家李镇屁股虽然受了伤,不过伤得并不算重,危险之下甚至忘了痛,几个箭步冲到一匹马旁,熟桐棍一扫便将一名已经爬上马背的手下扫落,自己翻上马,掉转马头便跑。

    “贼厮休走,吃老子一刀!”余百户高喝一声,策马冲到李镇身后,明晃晃的腰刀对着脑后就是一刀砍落。

    李镇急忙低头一缩,头顶束起的发髻被砍断,瞬时乱发飞扬,狼狈不堪。

    余百户暗叫可惜,待要拨转马头再杀回来时,李镇已经策马从旁边两幢房屋之间的通道逃去。

    就在此时,只听得“砰”的一声,李镇应声从马上滚了下来。

    一名的年轻的明军骑兵举着火铳兴奋地大叫:“哈哈,打中了,我打中了贼首李镇了。”

    余林生憋屈之极,骂道:“妈的,便宜你小子了。”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明初的时候,明军已经开始使用火铳之类的火器,明太祖朱元璋能击败并驱逐强大的蒙古骑兵,其中便有火器的功劳。

    到了明成祖朱棣时期,明军更是空前的强大,不仅建立了全火器的神机营,即使是地方卫所,火器的配备率也达到了10%左右。明成祖就是带着这样一支强横的军队南征北战,打下偌大的版图。

    当然,这时的大明已经式微了,明军再也不复当年的强大,立国一百五十多年,制度已经开始腐化,兵备废弛,自然影响到军队的战斗力。

    这时,那名明军骑兵挂起了火铳,抽出腰刀便准备去收获自己的战利品,要知道明军是以人头论功的,砍下一名贼首的首级更是大功一件,估计升个百户也是有可能。

    谁知这名骑兵正兴高采烈地奔过去准备砍头,倒在地上的李镇竟然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往村外跑。

    “哈哈,直娘贼,还没死!”余林生惊喜地大笑,策马便追。

    “妈的!”那名骑兵气得直顿足,急急回头翻身上马,当然不是要跟余林生抢功,而是追杀其他贼匪,作为一名小兵,这点眼色还要有的。

    李镇这次带来了五十名山贼,攻打祠堂时便死伤了十数人,剩下的很快就被明军的骑兵砍杀了大部分,只有七八个运气好的骑马逃出了徐家村,不过仍被咬尾追来的明军火铳给陆续射杀了。

    此时,徐家的祠堂内欢声擂动,人人的脸上都挂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有人互相拥抱痛哭。

    徐晋等人走出祠堂被烧毁大门,但见外面横七竖八地躺满了贼的尸体,而且都是无头的,脑袋被明军摘掉了呗。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和硫磺的味道,远处还零星传来数声枪响。

    余百户乐呵呵地骑着马奔回村,马鞍后还横放着一个人,赫然正是二当家李镇。

    之前那名明军骑兵的一枪其实并未打中李镇,只是打中了马匹,不过李镇摔下马时右脚骨折了,所以还没跑到村外的河边就余百户追上生擒了。

    余林生奔至祠堂前,把贼首李镇丢给手下看管,向着徐晋等人大步行来,大大咧咧地问道:“本人乃弋阳千户所百户余林生,谁是徐晋?”

    徐晋忙上前拱手道:“在下便是徐晋,感谢余百户及时来援,救了我徐家村上下数百口性命,徐家村上下感激不尽。”

    族长徐德铭也连点头激动地道:“感激不尽!”

    “哈哈,徐案首客气了,杀贼是我们官军的职责所在!”余林生豪放地拍了拍徐晋的肩头,却是一脸的受用。

    这次全歼了山贼的马队,缴获数十匹骏马,还生擒了匪首之一的李镇,这份大功劳是妥妥的进袋了,估计日后一个千户的职位是跑不掉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书生派人给巡抚大人送信带来的,所以余百户对徐晋怎么瞧怎么顺眼。

    旁边的刘清源轻咳一声淡道:“余百户,现在铅山的情况如何?巡抚大人可有安排?”

    余林生这才发现穿着一身七品官服的县令刘清源,急忙行礼道:“卑职见过大人,不知这位大人是?”

    徐晋介绍道:“这位是上饶县令刘大人!”

    余林生肃然重新行礼道:“见过县尊大人!”

    别看余林生是正六品的武官,刘清源才是正七品,但国朝历来文尊武卑,别说正六品的百户,就算正五品的千户在知县面前也得礼敬三分。

    刘清源只是微点了点头,文官在武官面前向自带优越感,那是作为文人的骄傲。

    余百户又道:“卑职奉命赶来时,巡抚大人正调人马进山追杀群匪,现在什么情况便不得而知了,不过巡抚大人让卑职通知徐案首在村中候几日,暂时不要回县城,大人会择日赶来。”

    徐晋和刘清源闻言欣喜地相视,如此看来孙巡抚确实对上饶县有人通贼的事相当重视。

    刘清源本来还担心仅凭自己,就算审出贼人的口供也拿宁王世子和陆知府没办法,现在听闻巡抚大人要亲自来,顿时吃下了定心丸。

    小奴儿也是一脸的喜悦,正如徐晋所说,只要逊遂亲自前来,他便可以坦白身份,让孙遂派兵护送他回湖广安陆州了。

第96章 群匪覆灭

    正午,猛烈的阳光晒炙着大地,徐家村内的尸体都被处理掉了,血迹也被撒上了生石灰再以新鲜的泥土覆盖。

    此时的徐家村正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之中,家家户户炊烟四起,空气中飘着诱人的饭香和肉香。

    族长徐德铭亲自指挥宰杀了两头大肥猪犒劳明军骑兵和一众衙役。

    这次徐家村的实际损失并不大,村民家中的财物没有被洗劫,甚至没有人死亡,只是伤了几个村民,就连徐有财那货竟也只是重伤,身上被马踩骨折几处,已经抢救回来了,真应了那句人贱命硬啊。

    所以说徐家村这次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倒是刘清源带来的三班衙役死了三个,还伤了六七人。

    徐家村的晒谷场上,明军的骑兵们正大块朵颐村民们送来的饭菜和肥肉,吃得满嘴流油的余百户乐呵呵地向族长徐德铭表示感谢。

    这次明军骑兵轻松扑灭了山贼的马队,斩杀数十人,活捉包括匪首李镇在内的贼人七个,而自身只是战死一人,伤了数人,可以说是一场漂亮的大胜。

    余百户十分兴奋,族长徐德铭同样十分高兴,虽然祠堂的大门被烧了,还伤了几名村民,但总体上损失很微小。

    最重要的是,一群铅山来的悍匪在徐家村被歼灭了,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啊,说不定日后还能载入史册,那么上饶徐家村也跟着出名了。

    徐德铭已经琢磨好了,这件事得记录到徐氏的族去,而且还得立碑铭记,荣耀留给后世子孙去瞻仰和夸耀。

    试想一下,后世徐氏子弟翻开族,读到某年某月某日,群贼夜袭徐家村,族长徐德铭临危不惧,率领村民英勇固守祠堂……

    徐大族长一想到此,心情便美滋滋的,其实今天一早就有附近村子的人跑来打听昨晚发生什么事了,那些人听完后敬畏的眼神让徐德铭颇是受用。

    另外,听说江西巡抚孙遂过几天还会亲临,啧啧,到时徐家村就更风光了,要知道巡抚可是朝廷中枢派来的高官,手握一省军政大权,你普通老百姓有几个能见得着?

    犒劳完明军,繁忙的徐大族长又匆匆忙忙地往徐晋家赶,因为家里也设了酒席款待知县大人,现在酒席准备好了,他要亲自去请刘清源。

    “噢,老夫一时倒忘记了!”徐德铭停下来转身对一名村民道:“你走一趟郭家村,把郭夫子也请来吃饭,快去!”

    晋哥儿连摘县试和府试案首,可以说现在徐家村的荣耀都是晋哥儿带来的,就连过几日巡抚大人驾临也是因为晋哥儿,作为晋哥儿的启蒙老师自然有必要分享这分荣耀,这样才能体现出咱徐家村人尊师重道嘛。

    正当徐德铭准备亲自到徐晋家邀请刘清源时,一匹快马从山坳转出来,很快就来到徐家村村口,马上骑士一身鸳鸯战袄,还背着令旗,正是军中的传令兵,胯下的马匹一站定便软倒下去,躺在地上呼呼地喘气,显然是累趴了。

    “余百户何在?”那名传令兵满头大汗地跑向晒谷场。

    正在吃饭的明军骑兵都意识到上头有紧急命令,要不然传令兵也不会把坐骑都跑瘫。

    余林生连忙快步迎了上去,大声道:“余某在此!”

    那名传令兵松了口气,大声道:“铅山群匪的巢穴已经被我军发现并捣毁,但匪首吴三八率十数贼人突围走脱,大帅令你率所属火速赶往信江下游沿岸堵截。”

    一众军士听闻铅山群匪的巢穴已经被捣毁,瞬时发出如山的欢呼:“万胜!”

    “属下领命!”余林生单膝跪地接过令旗,然后站起来大声道:“弟兄们上马,随我杀贼,擒拿贼首吴三八!”

    众军士轰然叫好,几口把剩饭扒光,迅速上马整队,轰隆隆地离开了徐家村,向着信江的方向杀去。

    余百户可兴奋了,骑兵在机动性方面占据绝对优势,只要发现了匪首吴三八的踪迹,这份功劳……嘿嘿,非咱莫属了!

    “大人,好消息啊!好消息啊!”

    徐晋和刘清源正在屋中聊着天,一名衙差兴高采烈地奔进来道:“余百户刚才接到巡抚大人的命令,带兵离开了,听说是去信江下游堵截铅山匪首吴三八。”

    刘清源闻言捋须笑道:“好,太好了,铅山匪患可以休矣,徐案首,这都得归功于你啊!”

    徐晋连忙道:“县尊大人言过其实了,这自然是巡抚大人英明果断,指挥有方,将士们勇猛杀贼的功劳。”

    刘清源微笑道:“这也少不了徐案首的功劳!”

    刘清源倒也没说错,孙遂围山数月也拿吴三八等贼人没办法,吴三八若不是强行派人闯营赶来徐家村,也便不会暴露巢穴,让官军抓住了机会,所以说破贼的契机完全是徐晋带来的。

    当然,徐晋也没料到自己抓住两贼人,竟诱发了一连串反应,间接帮助了孙巡抚剿灭盘踞在铅山这群悍匪。

    此时,距离徐家村百里的信江边上,铅山匪首吴三八正带着十几名手下,抢了两艏渔船顺流而下,急急如同丧家之犬。

    话说昨天晚上,吴三八按照狗头军师周伯龄的计策兵分三路,两路虚张声势吸引明军的注意,掩护二当家李镇带人闯营赶去上饶徐家村执行世子殿下的任务。

    计策一开始进行得十分顺利,二当家李镇成功闯营逃脱了,然而后面的情况却失去了控制,明军咬着尾紧追不放,最糟糕的是明军还发现了他们的巢穴所在,储存在那里的粮食和劫掠来的财物全部被明军缴获。

    没有了粮食还怎么玩?根本不用明军动手,众匪也要饿死在山中,所以吴三八只好硬着头皮带人闯营,企图突破明军的封锁,逃往铅山县南部的武夷山脉。

    然而,明军卫所军队的战斗力虽然差,但也不是吃素的,而面对同样是乌合之众的土匪,又占据绝对的数量优势,又岂有不敌之理。

    所以,吴三八率领的众山匪很快就被明军给杀散了,三当家周伯龄当场被擒,吴三八只带着十几名弟兄逃离了铅山,慌不择路之下到了信江边上。

    正好附近有渔船,吴三八便抢了顺流而下,打算先甩掉咬尾追来的明军,然后在中途寻一处隐秘的地方登岸,待日后会合二当家李镇东山再起。

    此刻,吴三八坐船上,神情沮丧而落幕,更多的却是不甘和愤恨,好不容易才做大做强,拉起了上千人马,没想到一夜之间就化为乌有,这都是拜宁王世子一个命令所赐。

    “妈的,朱小儿这白痴,老子被你害惨了,草你娘的!”

    吴三八心里暗骂着,不过,日后惹想东山再起,说不得还要借助宁王府,所以吴三八只敢在心里骂,并不敢嘴上骂。眼下身边的虽然都是老部下,但人心隔肚皮,说不定有哪个反骨仔日后想踩着自己上位,把这话泄漏给宁王世子,那自己就不用混了。

    “大当家,现在咱们去哪?”一名贼人弱弱地问,其余众贼也惶然地望来。

    吴三八故作谈定地道:“待会我们上岸寻一处秘密的地方躲几天,然后想办法赶到上饶徐家村会合二当家,到时有马在手,哪去不得?咱们很快就能扯起大旗东山再起。”

    结果话还没说完,后方数百米便出现了数艏快船,船上的明军影影绰绰,显然是追兵来了。

    众贼面色大变,拼了命般划船靠岸,遁入岸边的草丛中亡命奔逃。

第97章 祭祀

    五月初十下午,郭家村郭夫子的私塾比平日提前了一个时辰放学,蒙童们下午三点便背着书篓兴高采烈地走了。

    郭百川收拾好讲堂锁上门回到里屋,老伴王氏已经备好了热水,那套已经陈旧褪色,但洗得干干净净的童生直裰也整齐地摆放在旁边的凳子上。

    话说这套童生直裰正是郭百川当年通过府试时,官府所发给的“原装正版”童生服,这些年来郭百川一直倍加珍惜地呵护着。

    可以说,这套童生服承载着郭百川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辉煌岁月”,所以只有逢年过节,又或者出席重要的场合才舍得拿出来穿。

    今天,徐家村举办了隆重的祭祀活动,原因是连摘下县试和府试案首的族男徐晋回村了,而祭祀活动后会有一场流水席晚宴,作为徐神童的蒙师,郭百川自然受到了邀请。

    事实上昨天中午徐氏族长已经派人来邀请过一次午饭,听说上饶县令也会出席,然而邀请来得仓促,来不及沐浴更衣,所以讲究的郭夫子婉拒了。

    而今天这场晚宴,徐氏族长一早就派人来邀请了,郭夫子自然不会错过,特意提前放学一个时辰,余留了沐浴更衣的时间。

    再说郭百川沐浴完毕,一丝不苟地把童生直裰穿上,又在老伴的服侍下用方巾束起头发,甚至连稀疏的胡子也认真地梳理了一遍。

    老伴王氏又仔细地给丈夫整理好衣服的皱褶,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去吧,酒别喝太多了。”

    郭百川受用地点头嗯了一声,话说记忆中老伴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用心服侍自己了,特别连年参加院试不中之后,而今天自己显然是沾了得意弟子徐晋的光。

    话说自从徐晋连摘下县试和府试案首的消息传回来后,送孩童到郭夫子这里读书的村民明显增多了,甚至连五六里外村子的人也慕名而来读书。学生多了收入自然也跟着增加,王氏每天的笑容显然也多了起来,服侍丈夫也更用心了,这让郭百川再次体验了当年那般受尊重的快感。

    郭百川正准备出门,王氏忽然道:“对了相公,晋哥儿的字你想好了没?别到时别人问你答不上来,在县尊大人跟前面子不好看。”

    郭百川微哼了一声道:“如此重要的事为夫又怎么会疏忽,行了,你也甭再罗嗦,我今晚应该会晚点回来,你自己先睡。”

    郭百川说完便背着双手踱了出门,王氏撇了撇嘴嘀咕道:“瞧把这老头子能得,要是晋哥儿日后中了举人,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

    “郭夫子,这是准备到徐家村啊?”

    “郭夫子,今晚可要多喝几杯了。”

    今天徐家村举行了隆重的祭祀仪式,附近十里八乡都知道了,所以一路上的郭家村村民见到郭夫子那身打扮,立即便猜到这位是要到徐家村赴宴了。

    郭百川刚行到了村口便遇上了管家郭权,这家伙陪笑着塞给了郭百川五两银子,让郭百川转交给徐晋,说是郭员外给的贺礼,祝贺徐公子荣膺县试和府试双案首。

    五两银子在乡下地方算是大手笔了!

    郭百川接过银子淡道:“银子老夫替你带去,但晋哥儿收不收,就是他的事儿了。”

    郭权陪笑道:“这个自然,有劳郭夫子了!”

    郭百川眼中闪过一抹鄙夷和快意,想当初郭权威胁自己,不允许徐晋在私塾读书,甚至还禁止其他学生与徐晋结保,这会反而要巴巴的送上银子讨好人家了。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读书人不是尔等可以轻侮的!”郭百川丢下一句便背着手行了开去。

    郭权脸色虽然难看,却也无可奈何,尽管徐晋眼下只是过了府试,连秀才功名都未到手,但如今却是费阁老的门生,再加上现在上饶县令刘清源就在徐家村逗留,跟徐晋似乎很熟稔,最重要的是有传言称巡抚孙遂这几天也会到徐家村。

    一省巡抚啊,这位可是拨根腿毛都要比普通人腰粗的高官,而且是在职的实权高官,不像是费宏那种已经过气致仕官员,所以郭权便巴巴的送上五两银子,说是给徐晋的贺礼,实际却是变相的赔礼道歉。

    ……

    房间里,徐晋正四仰八叉地摊倒在床上,话说今天可累得够呛的,感觉骨头架子都散掉了,尤其是两条腿受罪啊,脚后跟还在隐隐作痛。

    徐晋这次回村目的是祭拜祖先,本以为到祠堂上炷香,再去父母坟前祭拜一下就可以了,谁知徐德铭竟然搞得那么隆重繁琐。

    话说今天早上天还没亮,徐晋就被叫醒了,匆匆洗了把脸,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就被拉去看杀猪,负责杀牲的村民一刀捅进猪脖子,放了大盆猪血,接着又杀了一头羊,放了一大盆的羊血,最后又杀鸡放鸡血。

    古人所谓的三牲九礼是最隆重的祭祀,其中三牲指的是牛、猪、羊。只是《大明律》明文禁止擅杀耕牛,而杀牛确实也太浪费了,徐家村也杀不起,所以把牛换成了鸡。

    徐晋得亲自捧着三盘鲜血泼洒祭天地,然后又到祠堂上一炷早香,折腾了近个时辰天都大亮了,这才有空匆匆吃了些东西,紧接着就出发去祭拜徐氏祖坟了。

    上百名徐氏一族的男子,抬着三牲祭品,吹吹打打地离开村子,要知道一般的平民百姓家族,不可能像那些豪门世家一般,把先人都集中葬在一处风水宝地。

    而徐氏一族的先人就零散地葬在村子四周的山头上,有些甚至离村子很远,所以要一座座山头地走,最坑的是,徐德铭为了显摆,竟然故意绕远路,从邻村的眼皮底下经过,吸引村民来围观。

    所以,当所有徐氏祖先的山坟都祭拜完,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徐晋作为祭祀的主角,每到一处都要亲自上香叩头,可把他折腾得死去活来。

    好不容易回到村子,又得赶去祠堂上了炷午香,这才有机会返回家中歇息。

    所以此时徐晋躺在床上连指头都不想动一下,太特么的折腾人了。

    这时谢小婉端了盆水进来,看到相公那不顾形象的狼狈模样,既好笑又有些心疼,拧了毛巾细心地替徐晋抹干净脸,拂掉身上的香灰和鞭炮的纸屑。

    “小婉,相公今天可累坏了!”徐晋苦着脸道。

    谢小婉甜笑道:“相公,我帮你捏捏腿吧!”说完麻利地伸手双手替徐晋揉捏大腿。

    徐晋舒服地享受着谢小婉的按摩,只消片刻竟然睡着了,还发出轻微的鼾声。

    谢小婉轻手轻脚地替相公脱掉靴子,然后坐在床边打扇子,话说现在的天气已经很热了。

    谢小婉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轻摇着扇子,脉脉地注视着相公英俊的脸庞,水灵灵的双眸微弯成好看的月牙,甜笑似乎都要溢出来了。

    话说今天三姑六婆们的恭维和热情着实让谢小婉的少女虚荣心满足了一把。

    含情脉脉地注视了相公一会,小丫头忽然俏脸泛红,先是作贼般扭头看了一眼门帘和窗户,然后快速地在相公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结果小丫头刚偷亲完,门帘便被撞开,小奴儿和谢三枪跑了进来,这两小子脸上红扑扑的,刚从外们一起玩耍回来,身上弄得脏兮兮的,估计是到河边摸鱼抓虾了。

    “姐姐,姐夫呢?”谢三枪一进门就大声问。

    谢小婉脸上布满了红霞,有点恼道:“两个小混蛋,咋咋呼呼的干嘛,你们姐夫刚睡呢!”

    谢三枪吐了吐舌,放低声音道:“姐夫昨晚说过今天教我们做风筝的。”

    “小泥鳅,没见到你姐夫今天多累么,真不懂事,到外面玩去!”

    谢三枪摇了摇头老气横秋地叹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现在只会疼自家男人了,有了相公忘了弟!”

    小奴儿忍俊不禁!

    谢小婉羞恼地举起扇子作势要打,谢三枪拉着小奴儿赶跑了出去,后者突然又探头回来道:“小婉姐姐,差点忘了告诉你,刚才族长让人来通知了,让姐夫酉时三刻到祠堂上晚香。”

    “噢,上香!”睡着了的徐晋神经反射般骨碌坐了起来。

第98章 徐子谦

    下午五点,徐家村的流水席晚宴开始了,村中的晒谷场上摆开了十几桌,徐家村民齐聚一堂,而且附近村子有点头脸的人都受到了邀请,当然,脸皮厚的没受到邀请也可以跑来蹭饭,反正流水席都是坐下就吃,吃完马上换第二批,没人会说你。

    徐晋酉时三刻到祠堂上完香,然后到晒谷场一桌一桌地打招呼敬酒,幸好有两个大舅子保驾护航,要不徐晋得喝趴下了。

    招呼完一众乡亲,徐晋便去了族长徐德铭的家,这里摆了三桌酒,专门招待身份较高的人,譬如还留在村中的知县刘清源,徐晋的蒙师郭百川,还有附近村子其他姓氏的族长、里正、保长之类。

    徐晋赶到族长家时,刘清源和郭百川等已经入席了,族长徐德铭和一众族老正陪着说话。

    “不好意思,让县尊大人和诸位长辈久等了。”徐晋连忙对席作揖致歉。

    刘清源微笑道:“无妨,徐案首毕竟要招呼众乡亲,来,坐到这里来吧。”

    在场以刘清源为尊,自然坐了上位,其次是蒙师郭百川,居左首侧,族长徐德铭居右首侧,而郭百川旁边空了一个座位,显然是预留给徐晋的。

    “学生见过夫子!”徐晋向郭百川行了礼,这才在旁边的位置坐下。

    郭百川那张古板的老脸今晚难得红光满面,估计喝了不少酒,和颜悦色地询问了徐晋一些关于学业上的事,又以严师的姿态鞭策了徐晋几句,大致意思就是要戒骄戒躁,再接再厉。

    严格地来说,郭百川只给徐晋上过两天课,但徐晋还是十分感激郭夫子当初把自己推荐到信江书院,尽管所推荐的方教习并没有接收自己,但毕竟机会是郭夫子给的,所以此时徐晋毕恭毕敬地听着郭百川教诲。

    在席的人都微笑地看着郭夫子教育弟子,就连刘县令也不例外,尊师重道可是读书人的道德标准。

    郭夫子“教育”完徐晋,酒席才算开始,酒过三巡,菜上五味,彼此便拉开了话匣子,话题自然离不开近来最热的铅山剿匪了。

    话说五月初八晚,孙巡抚指挥明军大破吴三八为首的铅山土匪,斩杀近两百人,活捉贼众六百余,不过匪首吴三八逃脱不知所踪,官军眼下正沿着信江搜索附近的山林和村庄,各大主要道路都设卡盘查。

    而在铅山的山贼老窝中,官军起获了大量的粮食、烈酒、药物,据查这批物资是从上饶县运来的。

    孙巡抚勃然大怒,已经派出军队接管了上饶县的城防,并且命人全城排查,抓捕上饶县中涉嫌通贼资贼的商户,已经有米行、酒坊、药铺的老板被抓,负责守城的官兵校尉也被抓起了一批。

    可以说,现在的上饶县城中正酝酿着一场雷暴,就等着“雷神”孙巡抚的到来,而徐晋就是这场雷暴的“引雷童子”了。

    聊完当前上饶县中的局势,刘清源捋着胡子春风满面地道:“本县听闻当日府试之后徐案首在临江楼中摆谢师宴,赵教习问起徐案首取字的事,徐案首当时说回村后会请蒙师郭夫子取一个,不知可曾取了?”

    这话顿时挠到了郭百川的痒处,话说他一直在琢磨着怎么把话题引到这方面呢,只是自己提起有点不好意思,此时刘清源主动提到,倒是正中下怀。

    郭百川放下筷子,轻咳一声道:“晋哥儿年少聪敏,年未曾及冠便连取县试和府试案首,正是锥在囊中其末自现。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浪必打之。

    所以过于突出倒也不是好事,故而老夫给晋哥取字子谦。刘大人以为如何?”

    刘清源微捋须微笑道:“大善,徐晋,徐子谦。郭夫子费心了。”

    郭百川得意地拱了拱手,这可是他苦思了一宿才确定下来的。

    徐晋连忙站起来深深一揖道:“学生谢郭夫子赐字。”

    话说古人取字可不是乱取的,颇有些讲究,主要是看“名”与“字”之间的关系,其中以相辅相成和对比反衬这两种方法最常用。

    譬如郭夫子,姓郭名百川,字东流,合起来就是“百川东流”,这是一种相辅相成的关系。

    元朝诗人马致远,字千里,合起来就是“致远千里”,这也是一种相辅相成的关系。同样,屈原名平,字原,合起就是“平原”的意思。

    郭夫子给徐晋取的字却是第二种方式:对比反衬。

    首先徐晋姓徐名晋,“晋”的字面意思就是进步、提升的意思。然而,进步提升得太快并不符合儒家的中庸之道啊,得退后谦虚一点,所以取字为子谦。

    当然,或许用“退之”这个字会更合适些,不过那样就和前人撞名了,因为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韩愈,就是字退之。

    愈者越也,就是超过的意思,所以韩愈取字为退之,这样就符合儒家的中庸之道了,既不做出头鸟,又不做垫底的角色,就站中间好了。

    徐晋自己对这个字也十分满意,徐子谦,读起来大气而不失文雅,很好!

    正在此时,院外突然传来蓬的一声闷响,似有重物坠地,屋内众人抬眼望去,恰见到里长徐有光神色尴尬地爬起来,显然是进门时不小时摔了一跤。

    徐德铭不禁皱了皱眉,里长徐有光是徐家村年轻一辈中最灵珑通透的,办事向来稳重,乃下届族长的不二人选,此时竟如此毛躁失礼,所以不悦地问:“有光,发生什么事了?”

    徐有光小跑着进来,声调都激动得有变了:“族长,巡抚大人到……到了!”

    “巡……什么!”徐德铭惊得嗖地站了起来,把面前的酒碗都打翻。

    不过此时却没有在意徐德铭的失礼,因为屋内所有人都站起来了,知县刘清源二话不说就往外走去,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行出。

    徐德铭火急火燎地拄着拐杖追出,一边问道:“有光,巡抚大人到哪了?”

    徐有光急急地答道:“已经进村了,正往这边来呢。”

    徐德铭牙痛地般埋怨道:“哎呀,巡抚大人已经进村了,你……你怎么不早来禀报!”

    徐有光苦笑道:“巡抚大人穿着便服,又只带几名随丛,我那认得出来。”

    话说还真怪不了徐有光,孙遂今天带着一队兵马路过,准备前往上饶县县城,所带来的人马都驻扎在数里之外,而他本人则穿着便服,只带了几名护卫赶来徐家村。

    再加上徐家村眼下正热闹着呢,突然来了几人也不特别引人注意,直到孙遂的手下询问这里是不是徐家村,这才引起了徐有光的注意。

    再说徐晋等人刚走出院子,便见一名徐家村村民引着数人行来,当先一人约莫五六十岁,国字口面,双眉倒八,颌下一缕长须已经花白,但精神矍烁,走起路来颇具威势,此人正是江巡抚孙遂孙德成。

    刘清源拱手问道:“敢问来者可是巡抚大人?”

    孙遂站稳打量了刘清源一眼,点头道:“本人正是逊遂!”

    刘清源急忙弯腰行礼道:“下官上饶县令刘清源,参见巡抚大人!”

    “草民叩见巡抚大人!”

    徐德铭、郭百川,还有一众族老纷纷跪倒在地,徐晋虽然极不情愿,但也只能捏着鼻子跪下,当然只是半跪半蹲地做做样子,他现在还没有秀才功名在身,按照规矩见到县令也得行跪礼,更何况是巡抚大人。

    孙遂伸手虚扶一把,微笑道:“诸位乡亲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徐晋便趁势站了起来,奶奶的,还是得赶紧把秀才功名搞到手,那样就有见官不跪的权利了,作为现代人,心理上还真过不了跪地叩头这一关。

    孙遂扫了众人一遍,目光最后落在了徐晋的脸上,暗暗点头道:“年少老成,应该就是这位了。”

    “想必你就是徐晋徐案首吧?”孙遂微笑着问。

    周围的人都自觉地微微靠边站,把徐晋露了出来。徐晋上前一步拱手为礼:“晚辈正是徐晋。”

    孙遂点头道:“费子充(费宏)给本官的信上对你颇有赞誉,今晚一见,果然是位年少才俊,年纪轻轻沉稳有度,年未及冠便连摘县试和府试案首,费子充自己是神童,连门生也是神童,真是羡煞旁人啊。”

    巡抚大人竟然对徐晋赞誉如此之高,就连刘清源都露出了讶色,其他人就更加震撼了,族长徐德铭激动得老脸通红,仿佛巡抚大人赞的是他一般,荣耀啊,有巡抚大人这句话,晋哥儿神童之名算是坐实了!

    徐晋谦虚地道:“巡抚大人过誉了,晚辈如何敢与费师相提并论呢,实当不得神童之名!”

    孙遂捋须微微一笑,说到底这次能顺利剿灭铅山群匪,徐晋可是关键人物,而且那首《采樵图》孙遂自然也是听说过了。

    孙巡抚此人刚正不屈,刚上任就亲自登门劝谏宁王,而徐晋一介书生竟然也敢在宁王世子面前写诗劝谏讽刺宁王,这种胆气和才学自然让孙遂极为欣赏,所以一见面便当着众人对徐晋给出如此高的评价。

第99章 世子求助

    由于孙巡抚的到来,酒宴晚上六点半左右便提前结束了,毕竟这么一尊大官搁在这,别说没见过世面的村民,就连县令刘清源都感到无形的压力,所以酒宴早早便结束,无关人等都纷纷告辞离去。

    此时,大厅内的酒席均已经撤去,厅内只剩下孙遂和刘清源,族长徐德铭和徐晋两人在旁作陪。

    彼此闲聊寒暄了几句,孙巡抚便开门见山地道:“老族长家中可有静室,能否借本官一用,有些话要单独跟刘有节聊聊。”

    徐德铭受宠若惊地道:“巡抚大人客气了,如不嫌弃,老夫的书房还堪一用。”

    徐德铭也上过书塾,虽然最终连县试都未能通过,但也算是个读书人,并不妨碍他附庸风雅地在家里弄间书房。

    孙巡抚道谢一声,与刘清源进了书房关上门密谈,估计是关于调查上饶县有官员通贼资贼的事了。如今上饶县的城防已经被孙遂派人接管,抓了一批商人士绅,下一步就该对涉案官员动刀了,孙遂虽是巡抚,但毕竟人生地不熟,自然得先向刘清源这个县令摸底了解情况,做到心中有数,这才好动手一网打尽。

    刘清源曾匿名投信给费宏,举报上饶县城中有人通贼,此次又亲自带衙役赶来徐家村抓贼,所以是个值得信任的官员,正因如此,孙遂才放心找他商量。

    孙遂和刘清源进了书房,大厅内便只剩下徐晋和徐德铭了,徐晋没有告辞离开,因为他还有件事要向孙遂密报。

    徐德铭喝着茶,瞥了一眼对面沉静的英俊少年,轻咳了一声道:“晋哥儿,去年老夫跟你立了赌约的事……!”

    没等徐德铭说下去,徐晋便打断道:“赌约只是叔爷鞭策侄孙的一种方式,侄孙又岂会不明白叔爷的苦心,请叔爷放心,八月份的府试侄孙一定拿下秀才功名,光大我徐氏一族的门楣。”

    徐德铭本来想厚着老脸说赌约取消的,没想到徐晋竟然抢先把话给堵了,只得咕噜的把话吞了回去,不自然地笑道:“好,晋哥儿有此志气,八月若能摘取秀才功名,你父亲九泉之下也可以冥目。”

    徐德铭话虽这么说,心里却颇为纠结,倘若徐晋没能通过院试怎么办?难道还真按照赌约把他逐出徐氏一族?

    以徐晋如今费阁老门生的身份,还有头顶巡抚大人给的“神童”光环,徐德铭如何舍得驱逐他,可是这赌约若不执行,族长的脸面又往哪搁?

    徐晋自然明白徐德铭在纠结什么,却也不点破,淡定地喝着茶,便让徐德铭纠结去吧,也算是替自己和小婉出口气。

    话说当初卖地时徐德铭偏帮徐有财,还把小婉那小丫头骂哭了,到现在徐晋还忘记不了当时小婉缩着脖子瑟瑟发抖,满眶眼泪的可怜模样。

    徐德铭暗暗苦笑,自己这个侄孙不是省油的灯啊,估计对自己还是有些嫌隙,也罢,但愿这小子八月能顺利通过府试拿到秀才功名。

    徐德铭从怀中取出一锭五两的银子道:“晋哥儿,这里有五两银,是郭夫子让老夫转交给你的,据他说是郭员外的管家郭权托他带过来的,贺你荣膺县试和府试案首,收与不收,你自己决定吧,若不收老夫明天让人还回去。”

    当初郭权威逼郭夫子,不允许徐晋在私塾读书,又打招呼让邻村的学员不要和徐晋结保,这件事徐德铭自是知道的,所以今天的晚宴他并没有邀请郭员外。

    徐晋点头道:“收吧,不过这钱叔爷你拿着便是了,这次祭祀村中花费颇多。”

    送上门的钱为什么不收?反正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彼此以后估计也难再有交集,所以这钱收得毫无压力。

    徐德铭闻言笑眯眯地把这锭银子收起,点头道:“既然晋哥儿有心,那老夫便收下作为日后村中办事的用度了。”

    徐晋和徐德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足足候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晚上九点左右,孙巡抚和刘清源才从书房里出来。

    孙遂见到徐晋还在,不禁有些意外,他今晚不会在徐家村过夜,现在还得赶回营地。

    徐晋站起来道:“巡抚大人,晚辈有一件事要单独告知大人,可否借步晚辈家中说话?”

    孙遂颇有点好奇,点头道:“自无不可!”

    刘清源若有所思地看了徐晋一眼,微笑道:“巡抚大人,那下官先行告退了。”

    刘清源这两天和一众衙役都借住在村民的家中。

    徐晋带着孙巡抚回到家中,徐家兄弟都已经睡下了,谢小婉还在厅中等候徐晋,小奴儿这小子似乎早有预料,竟然没有睡觉。

    “相公……噢,有客人啊!”谢小婉见到徐晋这么晚了还带着一名陌生老者进来,诧异地站了起来。

    小奴儿则神色略显激动,上下打量着孙遂。

    徐晋微笑介绍道:“巡抚大人,这位是拙荆,小婉,去沏壶茶来,用上次费师给的雨前龙井。”

    谢小婉不禁暗暗咋舌,原来这位就是巡抚啊,紧张地福了一礼然后便退了出去。

    孙遂捋着须微笑道:“没想到子谦还没成年就已经娶亲了。”

    徐晋顿时又生出一种摧残了祖国花朵感觉,尴尬地道:“晚辈年前得了一场大病几近死去,族长为了给晚辈冲喜,便提前将家父生前为晚辈定下的一门婚事给办了。”

    孙遂不禁恍然,目光又落向坐在一旁的小奴儿,微讶问:“这名小童是?”

    小奴儿皮肤白皙,模样比女孩子还要漂亮,以孙遂的眼光自然一眼就瞧出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

    徐晋朝小奴儿点了点头,后者站了起微仰起小脸道:“你就是江西巡抚孙遂?”

    孙遂微愕,点头道:“老夫正是孙遂!”

    眼前这小童说话的口吻和站姿自带一种上位者的气质,孙遂下意识地用了“老夫”,而不是本官。

    小奴儿小大人般拱手为礼道:“兴王次子朱厚见过孙伯伯。”

    孙遂面色剧变,沉声道:“你……说什么?徐晋,假冒皇族可是触犯王法的。”

    徐晋连忙道:“巡抚大人明鉴,小奴儿的确是兴王世子。”

    刚端着茶托进来的谢小婉惊得差点摔了一跤,小奴儿是兴王世子的事徐晋一直没有透露半分,所以谢小婉并不知情。

    孙遂面色变幻,沉声道:“徐晋,这到底怎么回事,本官都让你搞糊涂了,兴王世子殿下怎么……怎么会在你这里?”

    话说去年底兴王世子朱厚失踪,兴王朱元派人四处寻找未果,已经把这件事上报了宗人府,甚至上了奏本向当今皇上正德哭诉。此事已经在京中上层圈子传开了,所以孙遂也有所耳闻。

    徐晋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且有可能泄及宁王,事关重大,还是让世子殿下自己解释吧。”

    于是小奴儿便将流落到上饶县的经过说了一遍,孙遂听完后顿时信了七八成,再询问了一些兴王府的事情,小奴儿对答如流,此时孙遂终于确认眼前这位就是去年失踪了的兴王次子朱厚了。

    “下官见过世子殿下!”孙抚站起来对着小奴儿郑重地行了一礼。

    小奴儿连忙扶虚抚了一把,殷切地道:“免礼,孙伯伯可愿助我?”

    孙遂神色一正,慨然道:“世子殿下放心,老夫马上便修书一封派人加急送往湖广安南州,将世子的行踪告知兴王爷,也好教兴王爷安心,过几日便安排人送世子殿下回王府。”

    小奴儿深深一揖道:“厚在此谢过孙伯伯。”

    孙遂连忙还礼道:“世子殿下折煞老夫了,这是老夫应做的。真是岂有此理,若此事查实与宁王有关,本官定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

    孙遂对目前朝堂局势的了解自然不是徐晋可比的,现在宁王正在运作将儿子过继给皇上为嗣,而以内阁首辅杨廷和为首的正统大臣却始终不同意。

    兴王朱元作为皇族的近支,自然受到关注,巧的是去年兴王唯一的儿子竟失踪了,孙遂便怀疑过是宁王搞的鬼,如今亲耳听到朱厚述说,顿时更加肯定了之前的想法。

    接下来孙遂果然马上修书一封,让士卫用八百里加急送到湖广安陆州兴王府,同时还调来了五百人驻扎在徐家村外保卫世子殿下的安全。

第100章 芳心暗许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眼下已经是五月中旬,桃李芳菲自然没有了,不过费府后花院中的石榴和蔷薇开得正灿烂,红艳胜火,引来蜂蝶翩跹。

    此刻,费府的三位姑娘,还有一众丫环正在后花院中玩耍,少女们银铃般的笑声如同五月出谷的黄莺,让人听着心情愉悦。

    现在已经是夏季,姑娘们都换上了夏裙,少女们青春窈窕的身段惹人遐思。

    费小玉这只小辣椒一身火红的百褶罗裙,正与费吉祥和众丫环玩捉迷藏的游戏,嘻嘻哈哈的,玩得不亦乐乎。

    话说自从端午节被禁足后,直到今天费宏才解除了禁足的命令,重新得了自由的五姑娘顿时便放飞自我,拉上两位姐姐到后花园游玩。

    费如意那天被徐晋开解之后,每天定时喝药进食,身体已经大有好转,不过,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似抽丝,更何况娇滴滴的闺阁小姐本来就娇弱,所以费如意还没有痊愈,此时正披了一张薄毯,坐在石榴树下慵懒地晒太阳。

    费如意今天穿了一套素白的罗裙,纤腰紧束恰盈一握,娴静地坐在石凳上,浑圆的俏tun与纤腰勾勒出优美的曲线,就像一只充满美感的白玉花樽,再加上大病初愈,那张宜嗔宜喜的俏脸略显憔悴,正是我见犹怜。

    “就猜到你们在这里玩的!”一把清朗的声音突然传来。

    费懋贤和费懋中两兄弟笑容满脸地沿着花园中的石板小道行来,长衫飘带,俊逸不凡。

    费家兄弟刚从书房出来,已经从老爹费宏那里得知,明天江西巡府孙遂会到达上饶县,届时徐晋也会一道回城,所以两人便特意跑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妹妹们。

    话说自去年下半年,以吴三八为首的贼匪不断地滋扰费家,放火、偷窃、掘祖坟,无所不用其极,最后甚至冲进铅山县城绑架并杀害费如意的父亲。

    如今这群凶残的土匪终于被孙巡抚剿灭了,大仇得报,费家上下自然欢欣鼓舞,这意味着不久后就可以搬回铅山县老家了,费家的田地产业都在铅山县。

    “如意见过两位哥哥!”费如意欣喜地站了起来福了礼,美眸中带着一丝期待。

    话说五月初八那天,护院赵行飞马回府禀报,说徐晋在回村途中遭了山贼,消息传到费家后院,让得知消息的费如意整天提心吊胆坐立不安,不时派丫环找大哥费懋贤打听最新消息,直到第二天得知徐晋没事才放下心来。

    正因如此,费懋贤刚才从老爹那得到徐晋明天会与孙巡抚一道回城的消息,便十分体贴地跑来后院告诉妹妹了。

    费懋中笑道:“三妹,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费小玉和费吉祥闻言不玩捉迷藏了,连忙围了上来。

    “孙巡抚明天要到上饶县了,届时周伯龄李镇等匪首也会押到这里受审,大伯的血仇总算得报了,可惜吴三八那恶贼走脱了,到现在还没抓到!”费懋中握着拳头惋惜地道。

    费小玉喜滋洋地道:“太好了,这群杀千刀的土匪终于被剿灭了,咱们可以回家啦,好想念家里那张床啊,人家现在睡的床一点也不舒服。”

    果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这么大的事,费小玉这十二岁少女首先想到的就是家里那张床,也是醉了!

    费如意俏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敛去了,铅山的土匪被剿灭了,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家,本来是件值得高兴的是,而费如意的心中却生出了淡淡的惆怅和不舍。

    铅山老家的宅子虽然更大更舒适,不过,费如意反而更加喜欢这里,宅子虽小,但兄弟姐妹们住在一起,每天热热闹闹的多好。

    话说费宏三兄弟早已分家,在铅山老家都各有自己的宅子,像现在这般三家人挤在一起住,也是为了节省开支,完全是形势所逼。

    正因为如此,费如意一想到回到老家宅子冷冷清清一个人,再加上父亲现在也没了,每天面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庶母,心情自然忧郁起来。

    费懋贤注意到三妹的表情变化,笑道:“话说这次孙抚巡能够顺利剿灭铅山群匪,徐兄功不可没啊。”

    费小玉眨了眨眼道:“关徐晋什么事,他一个书生又不带兵打仗。”

    费懋中笑道:“小妹,这你就不懂了,孙巡抚从今年二月末就开始围困铅山,数月来效果甚微,要不是那李镇闯营奔袭徐家村,孙巡抚便也抓不到破贼的机会。”

    费小玉点了点头道:“这么说徐晋还真有一点点儿的功劳啊!”说着伸出手指比划了“一点点儿”。

    费如意蹙着柳眉道:“依我说徐公子这功劳大着呢,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

    “对对对,徐晋功劳最大,最厉害行了吧!”费小玉促狭地道:“要不,三姐的病让徐晋一瞧乍就好了。”

    一众丫环都掩嘴偷笑,费如意脸上微热,恼道:“人家说的是事实,五妹就只会胡搞蛮缠,没意思得很。”

    费懋贤和费懋中对视一眼,三妹刚才还一脸的惆怅,结果一提到徐晋便来了精神,看来确实是对徐晋心有所系。

    费懋贤道:“对了,明天徐晋也会和巡抚大人一道回城!”

    费如意美眸顿时眨起一抹神彩,不过连忙低一头掩饰脸上的欣喜,免得又被五妹取笑。

    费懋中郁闷地摸了摸下巴,瞧三妹这模样,一颗芳心恐怕都系在徐晋身上了。

    ……

    宁王世子的临时府邸,士卫和下人们都神色紧张,做事小心翼翼,一副如履薄冰的样子,生恐触了霉头,因为这两天世子殿下心情很差,已经有倒霉的婢女被杖毙了。

    此刻的书房内,宁王世子朱大哥面色阴沉得能滴出黑汁来,太监刘吉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中,平时总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没了,稀薄的双眉紧蹙着。

    以吴三八为首的铅山群匪被剿灭的消息前两天就传回来了,两人的心情那能好。要知道吴三八手下有近千人,是宁王倚重的贼首之一,他日若起兵能提供很大的助力,而且,宁王府的开资极大,有相当一部分财物是靠各路贼匪掠夺来的。如今吴三八这伙贼匪被剿灭,说是断了宁王一根指头也不为过。

    当然,相比于吴三八一伙被剿灭,宁王世子更加恼恨的却是李镇没能完成任务,徐家村还好好的,那个有可能和自己争夺储君之位的小屁孩朱厚还活着。

    而太监刘吉却在担心王爷追究责任,毕竟调动铅山贼匪袭击徐家村的主意是他出的,最后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最重要的是,王爷正打算以孙遂剿匪不力为借口,上奏本弹劾他,好让他卷铺盖滚出江西,而现在孙遂已经把吴三八给剿灭了,这借口自然不能再用。可想而知王爷现在会有多恼火,说不定已经派人来召自己回南昌了。

    “刘公公,孙遂那老匹夫明天就要到上饶县了,我们该如何应对?”宁王世子朱大哥抬起头沉声道。

    眼下上饶县的城防已经被孙遂派来的军队接管了,查封了一批米行、酒坊和药铺,这其中就有宁王府名下的产业,包括恒丰车马行也被查封了。

    孙遂来势汹汹啊,如果是在南昌地头,宁王世子肯定不惧,但这里是上饶县,宁王府的势力根基浅,朱大哥还真有点怕这个孙老倔把自己也抓了,所以把刘吉叫来商讨对策,实在不行就趁着孙遂未到先溜回南昌。

    刘吉皮淡定地道:“世子殿下何必慌张,孙遂不是要查通贼吗,让陆康推几个替罪羊出去挡下就行了,至于那些被查封的产业,就当破财挡灾,这笔账以后再慢慢跟孙遂清算。”

    刘吉自己就是搞阴谋斗争的老手,所以十分淡定,光凭孙遂起获那点物证根本牵连不到世子殿下身上,他有大把手段一推二五六,不过陆康估计有点危险了,至少失职之罪跑不掉。

    宁王世子有点担心地道:“可是孙遂抓住了李镇和周伯龄,要是他们露了口供呢?”

    刘吉眼中寒光一闪,阴恻地道:“听说孙遂要把人押到上饶来审问,到时寻个机会给他们送顿饭吧,毕竟给王爷效力了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

    宁王世子眼中露出一丝狞意,沉声道:“要不干脆连孙遂那老匹夫也……一了百了!”说完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刘吉连忙摇头道:“不可,孙遂乃一省巡抚,若死在江西绝对朝堂震荡,眼下这节骨眼上,恐会坏了王爷的大事。”

    朱大哥遗憾地道:“也罢,且让孙老匹夫久活些时日。”

第101章 回城

    五月十二日清晨,两辆精美的马车驶出了徐家村,清越的铜铃声在乡间回响,徐家村的村民齐送到村口挥手作别。

    负责驾驶马车的是赵行和牟勇两名护院,二牛背着包袱坐在其中一辆马车副驾位上,频频回头挥手,从今天起,他便正式成为徐晋的随从了,距离人生目标又近了一步。

    两辆马车的前后各有两百多名明军护卫着,是孙遂特意派来负责保卫小奴儿朱厚安全的,而带队的正是百户余林生。

    此时余百户正策马伴着马车前进,与懒洋洋地坐在车辕一侧的谢二剑攀谈着。

    “谢家兄弟,再考虑考虑吧,以你的身手不从军就可惜了,我是个粗人,大道理也不懂讲,情义两个字还是会写的,只要谢兄弟以后跟着我混,吃肉喝汤不敢说,只要有我一口饭,总归不会少了谢兄弟的那份的。”

    徐晋坐在马车内,听着余林生苦口婆心地忽悠谢二剑当小弟,心里不禁暗暗好笑,这余百户倒是好眼光,不过恐怕要失望了。

    徐晋前世商海沉浮,手下员工数以千计,识人用人方面自然不差,看人也一向很准,别看谢二剑总是一懒洋洋的模样,实际这小子的志向却是不小,怎么可能愿意给一名百户当亲兵,而且还是地方卫所的百户,如果是边军的百户还差不多。

    果然,只听得谢二剑笑嘻嘻地道:“余百户好意心领了,我才十六岁,媳妇都还没娶呢,当啥兵?”

    余百余撇嘴道:“谢家兄弟,你这样想就错了,好男儿志在四方,只要有个好前程还愁娶不到媳妇?俗话说得好啊,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一对nai子的女人还不好找?建功立业之后,送女人上门的媒婆保准踏平你家门槛,高矮胖瘦,细腰大nai翘屁股的,尽管你挑!”

    徐晋不禁无语了,果然是粗人,谢小婉暗啐了一口,臊得俏脸通红。

    余林生见谢二剑还无动于衷,有点急道:“谢家兄弟你别只顾着笑啊,连诗上都有讲了,男儿何不带个球,收他娘的五十个州,好男儿就该马上觅封候,赶紧的,成不成你给个准话!”

    徐晋不禁满头黑线,连小奴儿也实在听不下去了,把脑袋探出车窗道:“是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你一个武人吟什么诗,歪嘴和尚念经,不伦不类,去去去,不要在这里呱噪,省得磕人。”

    余百户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童,顿时讪讪一笑,老实地策马跑开了。

    虽然还不清楚小奴儿的身份,但巡抚大人派自己率五百人保护这位的安全,估计来头不小,所以尽管被训斥了,余百户还是很知趣地装了孙子。

    “总算耳根清净了,小泥鳅,我们玩象戏吧,我让你两枚炮。”小奴儿把头缩了回来道。

    谢三枪兴致勃勃地道:“来啊,不用你让,谁怕谁啊,这次保准把你杀得连内裤都不剩。”

    朱厚撇嘴道:“切,就你那水平,怕最后内裤都不剩的是你吧!”

    谢小婉嗔怪地白了一眼相公,徐晋尴尬地笑了笑,话说“杀到连内裤都不剩”这句话可是徐同学下棋时偶然说出的“妙语”,被谢三枪和小奴儿捡去了。

    象戏即中国象棋,战国时期就有了,经过不断的衍化,到了明朝时期,象棋已经跟现代的差不多了,只是规则上有稍微的差别。

    这段日子小奴儿和谢三枪经常一起玩象戏,只是谢三枪刚学会不久,水平实在不敢恭维,通常小奴儿让两子,依然能杀得他片甲不流。

    现在大家都知道小奴儿兴王世子的身份了,就连谢小婉也懂得避讳,不敢再像以前那般随意对待,倒是谢三枪这小子没有顾忌,依旧跟小奴儿勾肩搭膀哥俩好。

    不过,这总算让朱厚在大家的“冷落”中寻到一丝安慰。

    ……

    还没到中午,广信府知府陆康已经率着一众官吏恭候在上饶县的西城门外,准备迎接江西巡抚孙遂的到来。

    另外还有一些自发前来的士绅名流,譬如已经致仕的费阁老,前翰林编修费采、信江书院山长娄纬等等。

    此处,两名朝廷派来查案的钦差郭子瑞,宫中太监赖义也来了。当然,最让人注目的自然是宁王世子朱大哥了,因为谁都知道孙巡抚与宁王府不对付。

    此时,太监赖义就站在费宏的旁边,脸上挂着招牌式的微笑,道:“孙抚巡剿灭了铅山群匪,抓获了匪首李镇和周伯龄,总算可以查清费阁老兄长被害的真相了,咱家连日来还发愁怎么向皇上复命呢,这下总算放心了。”

    钦差郭子瑞捋须点头道:“公公所言极是,本官定要亲自审问清楚,这些贼匪真是贼胆包天,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宁王世子哂笑道:“郭大人,不过是土匪劫财杀人而已,还犯得着审问,无非是为财罢了。”

    郭子瑞正容道:“世子殿下此言差矣本钦差受皇上所托,焉能不尽心尽力,怠慢了圣恩,自然要审问清楚前因后果,还费家上下一个公道。”

    费采忍不住冷哼一声,姓郭的与宁王沆瀣一气,在人前却装得公正无私,实在是无耻之尤,令人作呕。

    费宏并不作声,郭子瑞与史部尚书陆完是朋党,本来就不指望他能查出什么来,至于副使赖公公,此人是个老好人,也是个不顶用的。

    此时,一骑快马从官道疾奔而来,大声报告巡抚大人已离城五里了。

    一众官员顿时肃然而立,抻长脖子往远处的官道望去,隐隐见到有尘头扬起,显然正有大队人马往这边而来。

    这时,城门外的两边道旁,还有城内的街道两侧均聚满了百姓。听说江西巡抚要来,而且还押着一批作恶多端的悍匪,城中的百姓自然都跑来看热闹,臭鸡蛋、烂菜叶之类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囚车经过,然后过把瘾。

第102章 公开身份

    孙遂虽然年近甲子,但从徐家村到上饶县才六七十里,所以他并没有坐马车,而是一身戎装骑骏马,大红披风,腰间还挂着宝剑,颇有点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味道。

    刘清源之前是坐马车赶去徐家村的,但此时巡抚大人都骑马了,他自然也不好继续坐马车,同样骑马跟在孙遂后面。

    另外,袁州卫指挥使戚方,赣州卫指挥使岳振,还有一众指挥同知、指挥佥事等高级将官陪同。

    在此值得一提的,驻扎在江西境内的明军有五个卫,分别是南昌左卫、南昌前卫、袁州卫、赣州卫和吉安后卫,此外还有若独立的千户所。

    这次孙遂并没有调动南昌左卫和南昌前卫,反而舍近求远调了袁州卫和赣州卫,就是担心南昌两个卫的将官与宁王有交好,剿匪时出功不出力。

    此时,孙遂突然勒定马,身后众将连忙也跟着停下。

    逊遂招来两名亲兵吩咐了一句,这两名亲兵便拨转马头往队伍后面奔去,一众将官不禁面面相觑,不知巡抚大人葫芦里卖什么药。

    孙遂的两名亲兵骑马奔到队伍后面的两辆马车旁,恭敬地道:“巡抚大人请世子殿下上马。”

    负责赶车的赵行和牟勇懵了,车上哪来的世子殿下?两人还不知道小奴儿就是兴王世子。

    马车内的朱厚正和谢三枪下着棋,闻言丢下棋子,有点紧张地望向徐晋。

    徐晋点了点头鼓励道:“去吧!”

    这种安排是出发前徐晋向孙遂建议的,就是让小奴儿朱厚公开身份进城,因为身份公开了反而更加安全。

    道理很简单,就好比一件珍宝,很多人觊觎,但是把这件珍宝放到日光,接受了公众的关注,反而没有敢动歪主意了。

    同样道理,朱厚公开了身份,宁王世子再想下毒手,就得有所顾忌,正所谓瓜田李下,若朱厚在江西境内出了什么意外,宁王府首先脱不掉嫌疑。

    小奴儿掀起了车帘又缩回来道:“徐晋,不如你陪着我吧?”

    徐晋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吧!”

    朱厚高兴地掀开车帘跳马车,就好像找到家长陪同的小孩子。徐晋嘱咐了小婉几句,然后也跟着下了马车。

    孙遂的两名亲兵那天也跟着进了徐家村,知道大人对徐晋这个书生很赏识,所以并未阻拦,牵来了两匹马。

    小奴儿熟练地踩着一名亲兵的膝盖翻上了马背。徐晋前世就爱玩极限运动,连穿越到明朝也是因为跳伞失败导致的,骑马自然难不到他,踩着马蹬轻松上马。

    两名亲兵本来还担心徐晋这个乡下出身的文弱书生不会骑马,一见这动作敢情还是个老手,不禁颇有点意外。

    当然,两名亲兵也不会八卦徐晋为什么会骑马,引着两人往队伍的前面奔去。

    谢小婉从车窗探头出看,看着自家相公骑在马背上潇洒驰去的背影,不由满眼的小星星。

    谢三枪笑嘻嘻地道:“姐夫好像什么都会,连骑马都那么潇洒。”

    “马屁精,你二哥我骑马不是更潇洒,就会拍你姐夫马屁。”谢二剑道。

    谢三枪笑嘻嘻地道:“二哥,你要是有本事弄一套童生服穿,我也夸你潇洒。”

    谢二剑顿时被咽得出不了声。

    徐晋和朱厚骑马来到前面,孙遂微笑着招了招手:“世子殿下,子谦,到本官身边来。”

    一众将官都露出惊讶之色,倒是刘清源在徐家村时已经得知了小奴儿的身份。

    孙遂向众将官介绍道:“这位乃兴王世子。”

    朱厚抱拳脆声道:“厚见过诸位将军。”

    孙遂乃一省巡抚,自然不会开玩笑,一众将官急忙还礼,心里却是暗暗奇怪,兴王的封地在湖广,怎么兴王世子跑到江西地界上来了?

    孙遂也不解释,传令继续进发,眼下距离上饶县城已经不足五里,只消一刻钟左右就到了城门外。

    此时城门外的直道两边已经站满了百姓,一群穿着公服,手拿水火棍的衙差正在维持秩序。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一名佝偻着身躯,面色蜡黄的汉子正恶狠狠地盯着马背上的孙遂,脖子上的青筋条条贲起,那样子恨不得把孙遂生吞活剥了。这名汉子不是别个,正是逃脱了的铅山匪首吴三八。

    话说吴三八那天带着十几名手下逃上岸后,又遭到了明军的搜杀,好不容易甩掉了追兵,自身也成了光棍司令,又累又饿之下,趁着夜色潜入了附近的村庄,藏身在一户农家的猪舍里,捡了些猪吃剩的潲水充饥。第二天天还没亮,吴三八便偷了一套晾在院子的衣服化装成砍柴的山民,竟然让他蒙混过关,摸到了上饶县城外。

    不过,吴三八费这么大劲跑来县城,并不是为了杀孙遂报仇,而是打算寻求宁王世子的庇护,助他日后东山再起。

    此时,吴三八的目光由孙遂转到旁边的徐晋和朱厚身上,不由心中一动,莫不成这两个就是宁王世子要自己抓的人?

    吴三八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把两人的模样记在了脑海当中。由于刚才吴三八已经看到了关在囚车中的二当家李镇,所以知道李镇失手了。

    这时孙遂和徐晋等人已经来到城门口翻身下马,体形痴肥的陆知府连忙带着众官员上前迎接,孙遂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便把他晾在一边,转而与费宏和娄纬等人打招呼。

    一众绅士见状均明白陆知府这次怕是不妙了,都下意识地离他远一些,转而和知县刘清源套近乎。

    太监赖义尖着嗓子道:“盼星星盼月亮,咱家望穿秋水,总算是把孙大人给盼来了。”

    徐晋不禁一阵恶汗,朱厚忍不住噗的失笑出声。

    赖义不悦地打量了一眼朱厚,眼前一亮道:“孙大人,这是谁家的儿,长得倒是蛮标致的。”

    在场众官员士绅均好奇地打量着小奴儿,宁王世子微沉着脸,旁边的太监刘吉依旧笑脸佛一般,同样好奇地看着小奴儿,仿佛也是第一次见到,所以论到城府,朱大哥拍马也及不上刘太监。

    孙遂介绍道:“赖公公,这位乃兴王世子厚是也!”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包括费宏兄弟在内都露出了讶色。

    赖公公失声惊叫道:“兴王世子去年不是失踪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赖义和郭子瑞都是从京城来的,兴王上奏本哭诉儿子不见的事自然都知道。

    孙遂目光冷然地望向宁王世子,淡道:“兴王世子去年底被歹人强掳至南昌府,侥幸逃脱流落到上饶县,幸而被信江书院学子徐晋所救,由于担心再遭歹人毒手,兴王世子一直不敢透露身份,日前遇到了本官,这才道出了真相。”

    此言一出,顿时全场哗然,什么人这么胆大包天,竟然连藩王世子也敢掳劫,更何况兴王可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啊。

    而机灵的官员已经把隐晦的目光瞟向了宁王世子,要知道南昌可是宁王的封地。

    宁王朱大哥面色变了变,尤其是孙遂说话时眼睛盯着他,更是让他有点慌乱,不过慌乱过后却是恼火,冷道:“孙巡抚盯着本世子是什么意思,莫不成还怀疑本世子派人干的?”

    旁边的太监刘吉不禁暗暗摇头,世子还是太年轻了,这么容易沉不住气。

    孙遂淡道:“本官可没这个意思,世子殿下何必自招嫌疑!”

    朱大哥面色涨红,太监刘吉连帮腔道道:“巡抚大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世子殿下,确实有误导之嫌,世子殿下气愤也是人知常情。另外,巡抚大人说贼人把兴王世子掳至南昌府可有实据?”

    孙遂反驳道:“兴王世子虽然年幼,但聪敏过人,识文断字,被掳之何处焉能不清楚,还需要什么实据?”

    刘吉故作愤然道:“那这些贼人也太胆大妄为了,此事既然发生在南昌地界,老奴会禀明王爷,彻查此事。”

    宁王世子神色恢复了正常,点头附和道:“刘公公所言极是,必须彻查,即使翻转整个南昌府也要把这些贼人找出来,不过就怕这些贼人只是路过的。”

    孙遂冷冷地道:“本官身为江西巡抚,自然会查清此事,严惩那些无法无天,无君无父的匪类!”

    孙遂指桑骂槐,宁王世子朱大哥心中恚怒,不过这回倒是没有乱了慌寸,只是冷笑一声不接话。

    现场气氛充满了火药味!

第103章 大块蛋糕

    孙遂带来的两卫人马驻扎在城外,然后只带了三百亲兵入城,一众官员士绅陪同,而李镇周伯龄等铅山匪首则被押进了县衙的大牢候审。

    徐晋在上饶县中也算是名人了,但终究只是一介书生,自然没资格掺和到接下来的接风庆功宴,与费宏和山长等打过招呼后便带着家眷自行回家。

    小奴儿朱厚骑在马上一脸的依依不舍,本来他要求继续住在徐晋家的,不过孙遂却不同意,理由是不安全,再加上徐晋劝说,朱厚才无奈地答应跟孙遂住到临时的巡抚衙门。

    护院赵行和牟勇把徐晋等送回西市的住处,这才驾着两辆马车回费府。徐晋也兑现了当初的承诺,在家中取了二十两银子给赵行,作为牺牲那名护院的安家费。

    二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看着钱瓮中所剩无几的钱银,谢小婉不由发愁了,收拾打扫好后宅,立即便去清扫前边的店面,准备明天开业,谢家三兄也齐动手帮忙,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手脚勤快。

    话说羊杂店刚开门不久,便有几名熟客进来了,都是对面车马行的车把式。

    “徐家娘子,来碗肉汤面吧。”阎老蔫无精打采地坐下。

    谢小婉歉然道:“对不起,我们刚从乡下回来,现在只是打扫清洁,今天不卖吃食。”

    虎头虎脑的谢三枪玩杂耍般用手指旋转着抹布,笑嘻嘻地道:“几位大叔,明天请早啦。”

    几名车夫均露出失望之色,其中一人道:“噢,真是晦气,没吃的弄碗水来喝总可以吧?”

    都是老主顾,自然不能得罪,谢小婉笑道:“当然可以,不过要稍等一会,水还没烧开。”

    此时对面的恒丰车行,大门的木栅紧闭,上面还贴了封条,正有数十名车夫愁眉苦脸地在门外张望,又或者席地而坐,像极了讨薪无门的农民工。

    当然,这些车夫围在车马行门口并不是讨要工钱,因为工钱都是日结,当天就拿到钱,也就没有拖欠工钱这么回事。

    只是前几天车马行因为涉嫌通贼被封了,车马行的掌柜和伙计都被抓了。而这些车夫都是靠赶车挣钱养家的,车马行被封了,自然就断了他们的生计。

    所以一众车夫每天守在车马行外面打听消息,看什么时候能复工,毕竟一家老小都等着开饭哦,哪能不愁?

    此时正值晌午,夏日炎炎,那些车夫见到这边的羊杂店开门了,纷纷跑过来乘凉讨水喝,瞬时间店内七八桌子都坐满了,就连屋外的檐阶上也坐满了人。

    “徐家娘子,你们店里还需不需要帮工,我家里的婆娘干活勤快。”

    这已经是第n个人这么问了,感受到威胁的二牛抢着嗡声道:“不需要,有我二牛在,一个顶仨,还请什么帮工?”

    这时一名车夫忽然问:“徐家娘子,今天巡抚大人进城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你家男人和巡抚大人一道骑马而来。话说徐公子是不是跟巡抚大人很熟稔,能不能请徐公子在巡抚大人面前讲几句好话,让车马行重新开张?”

    此言一出,一众车夫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地道:“对啊,徐家娘子,你就行行好吧,车马行再不恢复,我家里都没米下锅。”

    “若车马行能重新开业,以后我一定天天来帮衬你们。”

    “帮衬算啥,让我给徐公子磕头也愿意。”

    谢小婉连忙道:“大家快别说了,我家相公只是一介书生,哪能在巡抚大人面前说上话,与其在这里干耗着,大家不如到县衙向县尊大人陈情吧,总归要让大家有活可干的。”

    谢小婉虽然心地善良,但也不是个蠢女人,恒丰车马行可是因为涉嫌通贼资贼才被封的,这可是杀头的大罪,自然不想自家相公掺和。

    “嗯,徐家小娘子说得不无道理,走,咱们去县衙讨个说法。”

    在一名平日较有威信的车夫带领下,一众车把式纷纷起身走出店门,结果谢小婉正暗松了口气,一名军士策马来到店门前。

    这名军士翻身下马,疑惑地看了一眼四周的车把式,大声问道:“请问徐晋徐公子住这里吗?”

    谢小婉连忙行出来道:“是的,军爷找我家相公有事?”

    这名军士恭敬地道:“请徐夫人转告徐公子,巡抚大人邀他申时末前往府衙参加庆功晚宴。”

    “噢,谢谢军爷,我待会转告我家相公。”

    那名军士拱了拱手翻身上马离去,谢小婉正准备返回店内,突然感觉不对劲,扭头四望,发现那些车夫都静静地站那,神色不善地看着自己。

    谢小婉俏脸刷的红了,刚才还说着自家相公在巡抚大人面前说不上话,结果下一刻巡抚大人就派亲兵来请相公参加庆功宴!

    谢小婉既尴尬又有点自豪,一溜小跑进了店里,吩咐二牛关门。

    ……

    后宅里,徐晋小憩了半小时便到书房中温书,过几天书院就要进行月考了,请假这几天的功课能抓紧补上,而八月份的院试徐晋是志在必得的,不容有闪失。

    因为院试是三年两考,如果这次不通过就得等后年了,不仅输掉与族长的赌约,而且还会错过明年的乡试。要知道乡试可是三年一考的,错过了就得等三年,徐晋可不想把时间耗在这上面。

    “相公!”

    徐晋正看着书,忽然听到谢小婉小声地叫唤,抬眼一看,发现那丫头正在门外探头探脑,不由笑道:“鬼鬼祟祟的干嘛,进来吧!”

    谢小婉轻手轻脚地行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只包袱,低声道:“人家怕打扰相公了!”

    徐晋知道自己读书时这小丫头很少会跑来书房的,估计是什么要紧事了,笑问道:“什么事?”

    谢小婉把那只包袱放在旁边,喜滋滋地道:“相公,刚才巡抚大人派人来请你到府衙参加庆功宴呢。”

    自家相公越来越出息了,连巡抚大人也邀请他参加宴会,小丫头自然心喜。

    徐晋不禁有点意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这包袱又怎么回事?”

    “里面都是小奴……世子殿下平时换洗的衣服,相公顺道带过去吧。”

    谢小婉神色惆然,小奴儿在家里住了大半年,她早就当成亲弟弟般看待,现在小奴儿离开了,还真的很不舍。

    别说谢小婉,就连徐晋也颇有点不习惯,这小子在的时候不觉咋样,但离开了才总觉少了点啥,毕竟相处了大半年,一点感情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只是这小子日后可是九五之尊,是龙终究要回归大海。

    徐晋点了点头道:“到时我带过去给他,不过怕他以后都用不着了。”

    确实,这些衣服都是平民百姓穿的,恢复了世子身份的徐厚再穿这些并不合适。

    谢小婉张了张小嘴欲言犹止,徐晋心中一动,很自然地伸手把她拉入怀中,搂住纤腰,笑问道:“什么事情吞吞吐吐的,是不是想给大哥把聘礼钱给出了?”

    话说大舅子谢一刀已经年过十八,也到了成亲的年龄,之前徐晋就听小婉提过,大哥的婚事去年就定下了,只是女方要十两银子的聘礼,家里暂时还没凑够。

    谢小婉撅起小嘴道:“才不是呢,我爹说了,咱谢家男子娶媳妇的钱得靠自己挣,如果连这种本事都没有,以后还咋养家糊口,干脆打一辈子光棍好了,也省得别人家的闺女嫁过来挨苦受累。”

    徐晋不禁有些意外,看来自己这个老丈人倒是个有骨气的,再加上教出的儿女均有一身武艺,怕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那你刚才想说什么?”徐晋好奇地问。

    谢小婉有点忸怩地道:“相公,对面的恒丰车马行被封了,那些车夫断了生计,央求相公在巡抚大人面前说句话,让车马行重新开业,不过我拒绝了。”

    徐晋点头道:“你做得对,这事相公不好掺和的!”

    开玩笑啊,恒丰车行马估计是宁王府的产业,涉嫌的又是通贼资贼,而且凭自己的斤两,还没有资格在这种层面上发话。

    巡抚大人赏识归赏识,自身也不能太自以为是了,人贵有自知之明,得认清自己才能摆正位置,没那么大的头,何必去戴那么大的帽子。

    以徐晋两人为人的经验来看,恒丰车马行要重新开张是不可能的,除非换掉老板,改头换面才有可能,不过这得要等上饶县这场官场风暴结束才行。

    毕竟车马行关掉了很影响民生,等孙遂清洗完上饶县的官场,自然会有新势力占据这方面的空白,重新把车马行开起来。

    车马行可是一笔极为赚钱的行当,徐晋也颇有点心动,只是无论身份地位,还是身家本钱,徐晋都没资格染指这块大蛋糕,搞车马行的没有点背景撑着,根本没办法开下去。

    谢小婉闻言噢了一声,明显有些失望,徐晋那会瞧不出来,伸手轻捏了捏小丫头娇憨的脸蛋,笑道:“到时我跟刘县令提一下吧,车马行停了确实很影响民生,估计刘县令会想办法解决的。”

    谢小婉羞喜地点了点头。

第104章 挺身而出

    下午四时许,一辆饰有费府标志的精美马车进了东城门,顺着街道往城北缓慢驶去。

    负责驾驶马车的是一名健妇,马车两边各有一名挎着食盒的丫环随行,其中一人正是费府三姑娘的贴身小丫环入画,而马车的后面还有两名家丁和两名护院跟从。

    此刻车厢内坐着的正是费家三姑娘费如意和庶母赵氏。

    话说今天是费典的生忌,费如意虽然大病初愈,但还是执意要到城外的古岩寺上香,赵氏虽然不太情愿,不过还是陪着一起去了,因为担心不去别人说闲话。

    “如意,你已过及笄(15岁)之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娘亲给你说一门亲事如何?”赵氏一边摇着团扇一边道。

    车厢内比较闷热,赵氏近年来身材发福了,更是怕热得很,身上还有点狐臭味,让人难以忍受。

    费如意香肩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低声道:“女儿为父守孝期间,还不想谈婚论嫁。”

    赵氏暗撇了撇嘴,不想谈嫁论嫁咋老打听那个徐晋的消息,怕是一颗心儿都给了人家了,真是犯贱啊,什么人不好拣,偏要拣个穷书生,而且人家还成亲了。

    赵氏淡道:“先说定好亲事,等孝期满了再成婚也是一样的,再这样拖着可要成老姑娘了。”

    赵氏可是指望从费如意身上大赚一笔聘礼的,正所谓夜长梦多,说得不好听点,到时这丫头若跟那徐晋**,生米煮成了熟饭,那丰厚的聘礼就打水漂了,所以必须尽快把事情定下来。赵氏心目中已经有了几个人选,不过要等搬回铅山县才行,因为这几位人选都是铅山县叫得上号的富家公子,年少多金啊。

    费如意性子柔弱,虽心里不肯,却也不敢再反驳,抿着嘴儿不作声。

    赵氏可不管费如意情不情愿,婚姻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轮到你想嫁谁就嫁谁,如今自己可是一家之主,自然是说了算的。

    赵氏打算等过段时间搬回铅山县后,马上就派媒人去探听几家富户的口风,谁家出的聘礼多,就和谁家订亲。

    正在此时,马车突然猛地往左边倾侧,费如意惊呼一声抓住旁边的窗帘,赵氏措不及防之下脑袋撞在车厢的实木上,顿时痛得呲牙裂嘴,撩起车门帘骂道:“你怎么驾的车,瞎了吗,路上有大坑也不懂躲开!”

    那名驾车的健妇委屈地道:“大夫人,不是路上有坑,是车轱辘塌了。”

    “大夫人,确实是车轮子断了一根弧木,怕是要委屈夫人和三姑娘下车了。”一名家丁上前查看后道。

    赵氏揉着撞红了的额角,悻悻地说:“真是晦气,好端端的车轮子咋就坏了,说了今天不要出城,在家里上炷香就行,你偏要去什么古岩寺。”

    费如意柔声道:“娘亲,这里离府也不远了,我们走路回去吧。”

    赵氏不悦地道:“走路还不热死,外面太阳大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娘亲我怕热。”

    外面挎着食盒的丫环入画听得气闷,也就是自家姑娘性子温顺,要是换了五姑娘在此,看她还敢不敢这么拿捏,不过是大老爷的填房罢了,还真当自己是正经主子呢。

    入画眼珠一转,道:“大夫人,要不我现在回府让夫人派一顶软轿来。”

    赵氏犹豫一下,悻道:“算了,还是走路回去吧,省得别人又说我铺张浪费。”

    入画所说的夫人正是费宏的原配袁氏,掌管着整个费府上下的日常开支,现在的费府全靠着积蓄渡日,所以袁氏一直在削减不必要的开支,能省就省。

    赵氏曾经就被袁氏不留情面地当众批评过铺张浪费,所以这时一听入画提到袁氏,顿时便不敢再拿捏了,老老实实地下了车。

    “姑娘小心点儿!”入画把食盒搁在地上,扶着费如意袅袅娉娉地下了车。

    说来倒是巧了,此时正好有一行人迎面走过来,为首赫然正是宁王世子朱大哥。

    朱大哥身穿华贵的白色长衫,腰束金丝腰带,腰间挂着一枚价值不菲的玉佩,倒也是十分俊逸,只是两眼泪堂的位置微微发青黑,这可是有点酒色过度的表现。

    朱大哥身后跟着十名王府士卫,正准备去府衙参加庆功宴,尽管跟孙遂不对眼,但朱大哥向来不会错过这种露脸的场合,更何况如果不去,倒显得自己怕了孙遂那老匹夫。

    朱大哥正跟平时般傲然昂首而行,突然见到从马车上袅袅婷婷下来的费如意,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热切。

    话说自从端午节那天见过费如意的容貌,朱大哥便一直念念不忘,甚至借口上门拜访姑母娄氏,可惜却被费家拒之门外。

    话说朱大哥的生母娄妃和费采的妻子是姐妹,所以朱大哥与费吉祥是表兄妹的关系,真要论起来,自然与费如意也是表兄妹关系了。

    “如意表妹,是不是马车坏了?”朱大哥信步行了上前,露出自认迷人的笑容。

    费如意讶然地抬头望去,见到是一名陌生的年轻男子,那张宜嗔宜喜的俏脸顿时一红,连忙用团扇挡住脸,丫环入画横身挡在自家姑娘面前。

    两名家丁和护院急忙上前拦住,不悦道:“这位公子请自重,我们家姑娘可是清白人家的小姐。”

    朱大哥面色一沉,冷斥道:“滚开,本人乃宁王世子,与如意表妹说话几时轮到你们插嘴。”

    此言一出,费如意和赵氏都不由面色一变,费如意更是气得有些发抖,要知道她父亲的死与宁王府脱不了关系,这无耻的家伙之前派人上门提亲就算了,现在竟然当街上前搭讪,还开口就叫表妹!

    两名护院和家丁不禁面面相觑,费家与宁王府势成水火他们是知道,私下里也大骂过宁王,但私下里骂是一回事,真正站在宁王世子面前又是另一回事了,他们毕竟只是下人,而人家可是尊贵的世子殿下。

    朱大哥轻蔑地一挥手,身后的王府士卫顿时一拥而上把费府的两名家丁和护院粗暴地推开。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两名护院想抽刀反抗,却又没那胆量,毕竟那些王府士卫一个个膀大腰圆,而且人多势众。

    赵氏和费如意吓得脸色煞白,前者吃吃地道:“世子殿下,你想干什么?”

    朱大哥淡笑道:“想必你就是如意表妹的庶母赵氏了,别紧张,前面不远就是本世子的府邸,本世子只不过是想请如意表妹到府里小坐。”

    费如意又气又羞又怕,娇躯瑟瑟发抖。

    “呸,不要脸,我家姑娘才不会跟你到府里,让开!”入画这丫头倒是忠心护主,虽然害怕,还是坚定地挡在费如意跟前。

    朱大哥面色一沉,扬手一巴抽在入画的脸上,后面当场被扇得转了一圈跌坐在地,嫩白的小脸上赫然多了五只手指痕,连嘴角都渗出了鲜血。

    “入画!”费如意惊呼一声,急忙蹲下扶起丫环入画。

    朱大哥冷冷地道:“一个贱婢也敢在本世子面前大呼小叫,不知死活!”

    费如意愤怒地抬起头瞪着朱大哥,只是那张宜嗔宜喜的俏脸和剪水双瞳,实在没有半点威慑力,反而别有一种美态,让朱大哥更是心猿意马。

    朱大哥一挥手:“来人,护送如意表妹和费家大夫人到府里小坐。”

    那两名护院和家丁闻言面色大变,急忙要动手反抗,却立即被身边的王府士卫给强行制住。

    费如意又怕又怒,真要被宁王世子弄到府里,自己的清白怕是保不住了。

    “住手!”突然一声断喝响起,正准备动手的王府士卫下意识地停下动手。

    宁王世子转头望去,顿时目光一沉,随即又露出了一丝狞意。

    只要一名身穿童生直裰,生得唇红齿白的英俊少年大步行来,赫然正是徐晋。

    徐晋此刻面色铁青,被气的,他大步行到近前,护在费如意跟前,正气凛然地怒斥道:“堂堂世子,光天化日之下竟干出此龌龊不要脸的事。”

    费如意禁不住鼻子一酸,眼泪瞬间盈满了双眸,哽咽着唤了一声:“徐公子!”

    “如意姑娘别怕,巡抚大人如今就在城中!”徐晋轻声安慰道。

    费如意含着泪点了点头,惊慌的心情莫名安定下来。

    本来徐晋提到孙遂,宁王世子脸眼神明显犹豫了一下,可是见到费如意在徐晋身边小鸟依人般的温顺模样,顿时生出一股邪火,狞笑道:“徐晋,本世子正要找你算账,你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是不是觉得有孙遂那老匹夫撑腰,本世子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世子殿下想拿我怎样?”徐晋淡定地与宁王世子对视着,反正上次《采樵图》的事已经公开和宁王府作对了,也不在乎再得罪多一次。

    话说徐晋也是来府衙参加庆功宴的,刚好路过看到这一幕,立即便让与自己同来的二牛跑去府衙求助,自己则挺身而出拦住宁王世子。

第105章 我不怕(求票)

    上饶县的名流士绅均住在城北,像知府衙门、知县衙门、儒学署等官府机构更是建在同一条街上连成一片儿。

    今天的庆功宴却是在临时的巡抚衙门举行,而巡抚衙门也在同一条街上,距离县衙并不算远。

    二牛以最快速度跑到巡抚衙门前,然而却被把门的衙役给拦下了,不禁急得满头大汗央求。

    然而这些衙役均是临时从知府衙门抽调过来帮忙的,都是些嘴叼皮厚的家伙,平日老百姓上门办个事,要是没好处都不爱搭理你,再加上二牛穿着普通,说话时嗡声嗡气,一副憨傻的模样,所以没等二牛把话说清楚就把他轰开了。

    “差大哥,我真的有急事找巡抚大人啊,麻烦帮忙通报一下吧。”

    “傻大个,你消遣老子呢,巡抚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真当自己是盘菜,边边去,别在这里捣乱。”守门的衙差像赶苍蝇般挥动手中的水火棍。

    二牛急得抓耳挠腮,忽然灵机一动,双手荷在嘴边,对着大门干嚎起来:“冤枉啊,草民冤枉啊!”

    那几名衙役惊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愕了足足数秒才反应过来,呼啦扑上前按住二牛,有人捂嘴,有人掐脖子。只是二牛体形高壮,而且力气大得惊人,几名衙役合力竟也控制不住他,反而被带得连滚带爬,场面十分滑稽。

    “冤枉啊,草民冤枉啊!”二牛继续干嚎,几名衙差大怒,举起水火棍就往二牛身上猛打。

    “草,嚎你娘的丧啊,给老子闭嘴,看戏看多了吧,妈的,不把你这傻二楞子打出屎来,老子跟你姓。”几名衙役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追打抱头鼠窜的二牛。

    “全部停手!”

    随着一把威严的声音响起,几名衙役顿时老实地住了手,垂手恭敬地道:“县尊大人。”

    来人身穿七品官服,赫然正是知县刘清源。

    话说刘知县下午休息了一会便马不停蹄地提审犯人,结果被一群到县衙陈情的失业车夫给打断了,好不容易把这些车夫安抚打发走,庆功宴也差不多要开始了。

    于是刘清源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匆匆从县衙赶过来,刚来到巡抚衙门前就见到众衙役追打二牛,正好刘清源认得二牛,急忙出言喝止。

    二牛见到刘清源不禁大喜过望:“县尊大人,快去找巡抚大人帮忙啊。”

    刘清源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搞懵了,皱眉问道:“二牛,是徐晋让你来找巡抚大人的?”

    “对对对,是十叔让我来的,宁王世子当街强抢费家三姑娘,十叔正拦住他呢。”

    刘清源总算听明白了,不由面色一变,急忙往巡抚衙门快步走去,刘知县很清楚,以自己的身份压不住宁王世子,必须巡抚大人亲自出马才行,而且以宁王世子跋扈的性格,迟了恐怕徐晋要吃大亏。

    然而,此时徐同学已经吃亏了,被宁王世子的两名士卫打倒在地,正蜷缩成一团尽量护住身体的要害部位,并且用包袱挡住头部。

    宁王世子畅快地大笑,一边得意地大声喝道:“打,往死里打,姓徐的,尔不过一穷酸,竟不自量力与本世子作对,简直不知死活。”

    两名王府士卫闻言更是卖力地拳打脚踢,徐晋痛得闷哼出声。

    “不要打,不要打了!”费如意被两名王府士卫拦住,眼睁睁地看着徐晋被毒打,心仿佛被针扎了一样,眼泪断线珍珠般掉落。

    庶母赵氏早就吓得面无人色,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至于两名护院和家丁早就被打翻在地上了。

    自从徐晋那晚写了采樵图,宁王世子便对徐晋动了杀机,更何况徐晋竟然还救了有可能跟他争夺储君之位的兴王世子朱厚,所以宁王世子对徐晋的杀意便更盛了。

    此时见到费如意竟然为了徐晋哭得梨花带雨,更是又恨又妒,胸中潜藏的杀机一下子全被激发出来,眼神中的杀意大盛,伸手抽出旁边士卫的长剑。

    正在对徐晋拳打脚踢的两名王府士卫见状识趣地退到一旁。

    宁王世子提剑行到徐晋的跟前,狞笑着道:“徐晋,本世子现在就算斩下你的头颅,孙遂那老匹夫能奈我何?”

    徐晋心头一凛,他挺身而出之前已经衡量过,毕竟在大街之上,再加上孙巡抚就在城中,所以估计宁王世子不敢下杀手,最多就是挨一顿揍,如果二牛能及时带人赶回,估计连一顿揍也不用挨。

    然而,此时徐晋发现自己估计失误了,他低估了宁王世子的跋扈程度,同时也低估了宁王世子对他的杀意。

    朱大哥本来就是个简单粗暴的家伙!

    “让开!”费如意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并然撞开两名拦阻的王府士卫,飞奔过来扑到了徐晋身上。

    正举起了利剑的宁王世子愕了一下,继而勃然大怒,喝道:“废物,一个女人都拦不住,快把她拉开。”

    两名士卫急忙上前企图把费如意强行拽行,可是后者却死死地抱住徐晋不放,再加上两名士卫不敢用蛮力,生恐把这娇滴滴的姑娘给弄伤了,竟然没办法把费如意给拉开。

    “放开小姐!”入画竟也挣脱了控制,哭着飞奔过扑到费如意身上,一边发狠抓挠两名士卫,其中一人正好被抓中眼睛,顿时痛得惨叫捂住眼睛。

    徐晋被费如意柔软的娇体紧紧环抱着,既感动又惭愧,低声道:“如意姑娘,这样……被别人看到对你名声不好,快点起来。”

    费如意俏脸闪过一抹娇羞,却目光坚定地道:“我不怕!”

    徐晋愕然无语地看着费如意那张近在咫尺的动人脸蛋,此刻这张俏脸已蒙上了一层晚霞般的色彩。

    “完了,这丫头没救了!”赵氏嘴里喃喃地道。

    宁王世子又妒又怒,咆哮一声飞脚踹在入画的腰侧,后者惨叫一声滚到一旁,半天爬不起来。

    “入画!”费如意惊叫一声,想扑上前护住入画,却又担心松开后宁王世子会杀徐晋,急得眼泪滚滚而下。

    徐晋不禁热血上涌,他虽然成熟理智,但并不代表冷血,并不代表没有尊严,此时此刻如何还能心安理得地让女人庇护着。

    徐晋低吼一声,左脚猛地一勾,正勾中宁王世子的右脚腿,后者措不及防之下竟然摔坐在地。

    徐晋乘机推开费如意,一骨碌地爬起,对着宁王世子的脸就是一脚踹去,这一脚正中宁王世子的正脸,后面当场被踹得向后翻倒,鼻血牙血齐飙。

    徐晋还不肯收手,继续往宁王世子的身上疯狂踩踢,草你大爷的,世子又如何,想要老子的命,就算皇帝也得付出代价。

    费如意惊得小嘴张成了“o”形,没想到一向文质彬彬的徐晋发起怒来竟这么……狂野。

    宁王府一众士卫也是傻了眼,直到世子殿下身上挨了十几脚才反应过来,猛冲上去把徐晋扑翻在地上。

    宁王世子狼狈地从地上爬起,鼻子和嘴唇都被徐晋踹破了,此刻鲜血直流,看上去惨不忍睹。

    宁王世子吸了吸鼻子,用手一抹脸,顿时沾了一手血,不禁又惊又怒,捡起掉在地上的长剑,飞起两脚把挡路的两名士卫踹开。

    这时徐晋被几名王府士卫按住四肢动弹不得,那个包袱也散开了,小奴儿的衣物散落一地。

    宁王世子一脚把小奴儿那顶虎头小帽踢飞出去,怒火中烧地咆哮:“按住他,本世子要把他的手脚给剁下来。”

    费如意大惊失色,竟然再次拼命扑上来趴徐晋的身上。

    宁王世子见状更是怒火中烧,一俯身便抓住费如意的发髻,把她的俏脸扯得仰起来,狞道:“你这么喜欢护着徐晋是吧,本世子就让你眼睛地看着他的手脚被砍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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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介绍:
大明朝正德十二年冬,徐晋穿越到江西上饶县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童身上。这一年,史上最胡闹的明朝皇帝朱厚照正在边镇宣府游玩。这一年,江西宁王朱宸濠正暗中运作准备谋反。这一年,家徒四壁的徐晋寻求出路,最终选择考科举,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一路过关斩将,却一步步卷入了宁王朱宸濠造反的漩涡……明王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王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王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