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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明王首辅txt下载     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00章 拒而不见

    所谓的天津三卫即天津卫、天津左卫和天津右卫,均设立于永乐朝初年,这三卫的指挥使都是当初跟随燕王朱棣靖难的将领,而且,他们的后代一直世袭指挥使之职至今。

    目前天津卫的指挥使叫倪云鹏、天津左卫的指挥使叫赵继宗、天津右卫的指挥使则叫梅定甲,这三家均在天津待了一百多年,乃不折不扣的百年将门世家,彼此联姻,关系如老树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此刻,倪云鹏、赵继宗、梅定甲三人正聚在一起商议出兵进京勤王之事,因为皇上命令各地勤王的诏书已经传达了,他们必须有所动作。

    倪、赵、梅三家的先祖均是骁勇善战之辈,但将军的后人未必就是合格的将军,好兵的后代也未必是好兵。俗语有云:将门无虎子。这句话虽然说得绝对了点,但也不无道理,尤其是像明朝这种武职世袭的制度,武将的后代享受了先辈的余荫,啥都不用干就能子承父位,当上高级军官,久而久之,自然滋生了大量没有真本事,却身居高位的草包!

    可巧得很,天津三卫目前的指挥使倪云鹏、赵继宗和梅定甲均是平庸之辈,没本事且毫无进取心,乃不折不扣的蛀米虫,只管躺在祖宗的余荫下享福,麾下的队伍平时也疏于训练,几乎成了三家私有的农奴,兵备废驰,战斗力简直不敢恭维。而且,由于三家压榨严重,不少军户因为不堪重负而选择举家出逃,所以天津三卫缺员严重,目前的兵力加起来还不到一万,几乎缺员过半,只能触目惊心一词形容。

    正所谓鸡吃放光虫心知肚明。倪、赵、梅三家都明白麾下的军队不堪一击,此刻若是当急先锋进京勤王,跟十万鞑靼铁骑对阵,无疑是自寻死路,所以三人一合计,觉得还是应该先固守城池观望,等各路勤王的队伍到来再行动,反正天津离京只有两百多里路,完全可以做到后发先至,倒是不怕皇上事后追责。倘若京城被鞑子攻破,那就更加不用担心皇上追责了,还是考虑一下是投降,还是跑路实际点。

    正当倪、赵、梅三人合计着,倪云鹏麾下一名把总便匆匆进来禀报道:“大人,北城门来了一名书生,自称是徐晋,请见指挥使大人。”

    倪赵梅三人讶然地对视一眼,天津卫指挥使倪云鹏奇道:“可是靖海侯徐晋?”

    把总点头道:“正是他!”

    “咦,这位不是被夺职削爵,贬为南京国子监监正了吗?咋跑到咱们这儿来了?”倪云鹏奇道。

    赵继宗心中一动道:“不好,此子十有**是找咱们出兵进京勤王的。”

    此言一出,倪云鹏和梅定甲均皱起了双眉,他们刚才已经商量好守城观望,这时如果徐晋跑来催促出兵勤王,那可就麻烦了。

    “宗叔,那咱们怎么办?见还是不见?”梅定甲有点紧张地问道。

    赵继宗是天津左卫的指挥使,辈份比倪云鹏和梅定甲都要高出一辈,脑子也比较灵活,所以平时倪云鹏和梅定甲两人都唯他马首是瞻。

    赵继宗目光一闪,果断地摇头道:“咱不见。”

    “宗叔,不见不太好吧?这位可不是一般人。”倪云鹏犹豫道。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徐晋眼下虽然被夺爵贬职了,但他在军中的威望依然极高,人送外号徐砍头和徐常胜,把这样一个人物拒之门外,倪云鹏有点不踏实。

    赵继宗反问道:“难道云鹏贤侄想当炮灰,进京跟鞑子的十万铁骑对阵?”

    倪云鹏连忙摇头道:“自是不想的,好死不如赖活,咱们在这里吃香喝辣,谁稀罕跟鞑子拼命呢。”

    赵继宗两手一摊道:“这不就结了,徐晋此子十有**是跑来劝咱们出兵进京勤王的,若是见了他最后不出兵,那咱们也不好交待,所以还不如不见。”

    梅定甲深以为然地颔首点头,倪云鹏则有点担心地道:“可是徐晋就在城外,咱们如何把他打发走?”

    赵继宗不以为然地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如果徐晋还没被夺爵贬谪,咱们倒是不能不给面子,但他徐晋现在只是小小的八品监正,倒是不用顾忌太多,随便找个由头把他打发走便是。”

    “要不然干脆不理会他,把他晾在城外,说不定天一黑他就自己离开了。”梅定甲道。

    赵继宗摇头道:“不可,徐晋如今虽在失势,但犯了如此重罪还能免死,可见皇上对其确实眷顾有加,难保此子日后不会东山再起,咱不能把他得罪死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嗯,在理,那便听宗叔的。”梅定甲和倪云鹏异口同声道。

    天津城外,徐晋已经在城下立了近半炷香的时间,仍不见城头有动静,剑眉不由轻蹙了起来,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快,倘若是以往,一个小小的卫指挥使安敢如此怠慢自己,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又过了盏茶的功夫,夕阳已经挂在远处的山尖上了,估计还有半小时左右就要夜幕降临,时间每多拖一分,通州城便多危险一分,一旦城中的粮食落入鞑子之手,那鞑子便不用担心补给问题了,可以全力进攻京城。

    记得历史上俺答确实兵围过北京城,但最后未能破城,只是大肆掠夺后撤回了塞外,但是现在历史走势完全改变了,徐晋也不敢确定俺答这次会不会攻破北京城。一旦京城被破,嘉靖帝和宗室大臣们被鞑靼一锅端掉,那大明距离亡国估计也不远了。

    这并不是徐晋想看到的,不管是为了民族大义,还是为了还留在京城中的家人,他都要竭尽全力一搏,若能挽大厦于将倾自是最好的,最不济也要把家人救出来!

    正当徐晋心潮起伏时,城头上终于有了动静,一名军官模样的南子从垛口探出头来喊道:“敢问城下可是靖海侯徐晋?”

    徐晋回过神来,抬头打量了一眼城上那名武将,拱手道:“在下正是徐晋,敢问城上是哪位将军?”

    “本将乃天津左卫指挥佥事谢安,久仰徐大人的大名。”城头那名武将自我介绍道。

    徐晋的心不由一沉,对方主官不出现,却只派了个指挥佥事来见自己,看来想让天津三卫出兵的可能渺茫了。

    果然,城上这位指挥佥事客套过后便道:“据说徐大人即将南下应天府任职,是碰巧路过吗?”

    徐晋剑眉一扬,淡然道:“本官确实将要南下履职,不过适逢通州遭到鞑子的攻击。通州乃京城粮仓,容不得有闪失,所以特来请兵驰援通州,烦请谢佥事打开城门详谈。”

    谢安干笑了两声道:“我们已经收到消息了,倪指挥、赵指挥和梅指挥正商讨着出兵事宜,待探子打探清楚情况后将会采取行动。为免奸细潜入城中,三位指挥使已经下令全城戒严了,不允许任何人出入,所以眼下实在不宜开门让徐大人进城,徐大人还是赶紧登船赶路吧。”

    徐晋心中暗怒,不过对方连城门都不肯打开,显然已经打定主意不见自己,再多说也是浪费口水,所以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便打扰了,徐某告辞!”

    徐晋说完转身往码头行去,徐寿连忙背着包袱跟上。城头上的指挥佥事谢安愕了一下,摸着下巴自语道:“这位倒是个干脆利索的主。”

第901章 参见大帅

    天津三卫的主官对自己避而不见,连城门都不肯打开,明显不想当那出头鸟,要说动他们出兵驰援通州显然不太可能,所以徐晋也懒得浪费口舌,径直告辞离开,返回了码头的船上。

    夕阳西下,只见徐晋背着双手立于船头,剑眉深锁,看着那金蛇乱舞的河面陷入了沉思当中,萧瑟的秋风吹得他的玉色长衫猎猎作响。

    现在天津三卫是指望不上了,倒是昔日在山东参与镇压矿贼王堂的临清卫、安东卫和归德卫,徐晋有把握能调动,毕竟这三卫可算得上是他的旧部了。

    然而要调动这三卫人马,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的,远水难救近火,不知通州的守军能不能坚持那么久。

    眼看就要天黑了,徐寿终于忍不住问道:“老爷,咱们现在上哪去?”

    徐晋瞥了一眼神色彷徨的徐寿,又看了一眼西沉的夕阳,从容地道:“别慌,天塌不下来,先弄点吃的,咱们在船上过一夜,等三枪回来了再说。”

    徐寿见到老爷如此镇定,倒是心安了些许,开始洗米做饭。船上备有柴火厨具和米粮,倒是方便得很。

    夕阳终于完全沉入了地平线,黑暗开始统治大地,徐寿也终于煮了一锅米饭,并且就着米饭蒸了一碟腊肉咸鱼干,倒是香喷喷的诱人。

    船舱中点起一盏渔火,徐晋和徐寿主仆两人就着昏黄的火光一起吃晚饭。徐晋本来就没什么架子,并不觉得和下人同席吃饭有**份,不过徐寿却是诚惶诚恐的,说啥也不肯在桌旁的小马扎上坐下,而是端了碗蹲在船舱门口扒饭。

    徐晋见状也不勉强,自顾自细吞慢嚼,徐寿那货扒拉了几口,忽然抬起头弱弱地问道:“老爷,是不是要变天了?”

    徐晋从徐寿的眼中看到了茫然和深深的恐惧,淡然一笑道:“变不了,大明至少还有一百年国祚,今上御极起码四十载!”

    徐寿将信将疑道:“鞑子都打到通州来了,老爷为何如此肯定?”

    徐晋用筷子指了指天空道:“星象。”

    徐寿眼前一亮,佩服地道:“原来老爷还会观星相啊。”

    徐晋没有回答,只是夹起一块腊肉细嚼,这从容自若的表现看在徐寿眼中,反而变成了一种高深莫测,于是乎这货便深信不疑了,安安稳稳地享受自己的晚餐。

    徐晋暗叹了口气,此刻不知有多少大明的百姓像徐寿这般迷茫彷徨和惊恐了,眼下的京城估计更加是人心惶惶了吧。小婉她们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但愿一切安好!

    若按照真实的历史走势,大明确实还有一百多年的国祚,而嘉靖帝将当皇帝到六十岁,可是如今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徐晋也不敢肯定大明的国运将走向何方,刚才的话只是安慰徐寿罢了!

    隆隆隆……

    忽然,岸上有闷雷般的声响隐隐传来,徐晋面色微变,侧耳细听,但闻声音越来越响,静夜之下听得分外清晰,这分明就是马蹄声。

    哐当……

    徐寿双手忽然一抖,端着的碗竟然掉落了,米饭撒了一地,他双眼惊恐地大睁着,嘴巴也张得老大,徐晋分明从他的瞳孔中看到了两团升腾的火焰。

    “老爷……鞑子,鞑子!”徐寿满脸惊恐,语不成调。

    徐晋急忙放下饭碗冲出船舱,抬眼往西北边望去,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只见黑暗中一条火龙正往这边疾驰而来,轰鸣的马蹄声像一曲催命符,扑通扑通地敲击着大地和人心。

    当当当当……

    天津城的城头警报长鸣,火光冲天,守军们狼奔豕突,仿佛突然炸开的油锅。

    徐寿脚步跄踉地跳上岸解开缆绳,又跳回船上拿起了竹竿准备逃离,徐晋却突然道:“且慢!”

    “老爷,鞑子马上就杀到了,再慢连性命都不能留了。”徐寿怕得上下牙咯咯地打颤,差点连竹竿都拿不稳了,撑了好几下才把船撑离了岸边。

    “别慌,是明军!”徐晋道。

    “明军?”徐寿定眼一看,这时对岸那支火龙已经将近奔到岸边了,火光之下,但见马上的骑士果然穿着制式的鸳鸯战袄,可不就是明军吗!

    “我的亲娘哟,吓死小的了!”徐寿大叫一声,双腿一弯,便一屁股跌坐在船板上。

    这时,那支明军的领头数骑已经奔至岸边了,举着火把往运河上照,估计是看到船上的渔火了。

    “姐夫,姐夫!”一把熟悉的声音从对岸喊了过来。

    徐晋不禁大喜过望,对岸来人竟是谢三枪!!!

    徐寿这货登时跟打了鸡血似的,跳起来手舞足蹈:“小舅老爷,我们在这,我们在这!”

    “哈哈,姐夫在船上,王指挥,我姐夫在那船上呢!”谢三枪兴奋地大笑。

    “大帅,大帅!”王林儿等人的声音随即也喊了过来。

    徐晋不由精神大振,吩咐徐寿把船撑到对岸。

    乌蓬船一靠岸,谢三枪这小子便嗖地跃了上船,见到徐晋完好无损,顿时松了口气,继而兴奋地道:“姐夫,你看我都把谁带来了?”

    此刻,运河岸边上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只见王林儿、赵大头、郭金雕、皮十一、卢得水、马八两、李暮、何勇、张九重,九名铁杆心腹一字排开在岸边上,身后则是数千名荷枪实弹的神机营悍卒,他们一个个神情激动,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徐晋的身上。

    徐晋心潮澎湃,在谢三枪的搀扶下纵身跃上岸去,他前脚一落地,王林儿等人便立即单膝着地,大声道:“末将参见大帅!”

    唰……

    数千名神机营的悍卒同时滚鞍下马,齐刷刷地行了个单膝礼,并齐声大吼:“参见大帅!”

    看着眼前这批嫡系的骁兵悍将,徐晋心中顿时豪情勃发,扬手道:“好,神机营的好儿郎们来得正是时候,如今国难当头,诸位可愿与我徐晋一道驱除豺狼,勤王救驾!”

    “愿与大帅一道,砍下鞑子的头颅!”王林儿凛声道。

    “愿与大帅一道,砍下鞑子的头颅!”三千神机营悍卒齐声咆哮,冽烈的杀气直冲霄汉。

    徐晋拔出腰间的双筒燧发手枪,激昂地高喝:“驱除鞑虏,誓不旋踵,神机营,万胜!”

    “神机营,万胜!!!”神机营三千悍卒壮怀激烈的怒吼飘到了远处的天津城城头上,一众守卫不禁面面相觑,敢情对岸来的竟是神机营?

第902章 驰援通州

    天津城外的运河西岸边上,火把的光芒把黑夜照得亮如白昼,神机营的军卒们正在抓紧时间休息和进食,而王林儿等一众骨干则围成一圈,把徐晋团团簇拥在中间。

    徐晋屈膝半蹲,跟前的地面上摊开了一幅京城周边的地形图,一边审视地图,一边听王林儿描述京城目前的情况。

    原来今日上午,王林儿率神机营三千弟兄驰援紫荆关,结果半路上便遇上了鞑子的五千骑兵,显然紫荆关已经失陷了,再无驰援的必要,所以王林儿便果断下令撤往京城。

    然而,率领这支五千鞑子骑兵的将领正是阿里赤,俺答交给阿里赤的任务便是消灭神机营,所以当阿里赤得知前方这支明军竟然正是神机营,他便立即下令咬尾急追。

    由于鞑子兵的骑术高超,渐渐与神机营拉近了距离,要不是当鞑子路过繁华的蹴小镇时忍不住劫掠了一把,估计神机营已经被追上了。

    不过,当王林儿率着神机营的三千弟兄赶到京城外城西侧的广宁门时,负责镇守广宁门的耀武营并没有打开城门放行,反而要求他们就地驻扎在城外御敌。

    神机营众军卒无不破口大骂,王林儿十分干脆地拒绝了耀武营要求,鞑子的十万大军马上就要杀到了,神机营才区区三千人,驻扎在城外还不够人家塞牙缝,所以王林儿便率着神机营众弟兄绕到了外城南侧的右安门。

    然而这时阿里赤已经率五千鞑靼骑兵杀到广宁门外了,负责镇守右安门的振威营也不敢打开城门放神机营进城。无奈之下,王林儿只好率神机营众弟兄绕到东面的广渠门,结果还是吃了闭门羹。

    正当神机营一众弟兄恼火之际,刚好便遇上了跑回来打探消息的谢三枪,听说徐晋在天津,大家想都不用想,立即一至决定奔赴天津找大帅去。

    于是乎,王林儿便率着神机营马不停蹄地赶到天津,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了。

    徐晋听完王林儿的叙述后,剑眉不由深深地皱了起来,俺答的十万骑兵既然是打紫荆关而来,那肯定是走的大同路线,而且自凌晨发兵,黎明时份就杀到了三百里外的紫荆关,如此快的推进速度,明显没有受到有效的阻挡,甚至是根本没有受到阻挡。

    那么真实的情况恐怕跟自己猜想的**不离十了,肯定是张寅打开了杀胡口主动放俺答入关,否则鞑子的兵力就算再翻一倍也不可能如此神速地推进到紫荆关的。因为哪怕是杀胡口抵住鞑子骑兵一个时辰,附近卫所的数万边军也足以陆续驰援杀胡口了。

    “不用说,张寅就是李福达,肯定是他打开了杀胡口放鞑子进关的。”谢三枪悻悻地道:“当初姐夫已经把张寅下狱了,偏偏皇上竟然听信谗言把张寅给放了,还封了他为大同总兵,陆炳和张璁甚至趁机诬陷姐夫你陷害忠良,真是天作孽……”

    “三枪,休得胡言!”徐晋面色一沉,及时把谢三枪打断,虽然此刻身边都是自己的谪系,但正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三枪这些大逆不道的“谤”君之言日后若是传到皇上耳中,会相当麻烦。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不管是雷霆还是雨露你都得当成是君恩,不能有半句怨言,若是为泄一时之愤,图一时口舌之快而给自己埋下祸根,实在是得不偿失。

    经过这次险些被抄家杀头,徐晋对皇权可谓是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可不是开玩笑的,不管你多么的受宠信,若是行差踏错,漏洞百出,生死依旧在皇帝的一念之间。皇上可以跟你亲密无间哥俩好,但你绝对不能愈越了红线,不分君臣尊卑。

    纵观历史上恃宠而骄的,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下场都十分凄凉,所以保持对皇帝应该有敬畏和谦卑很有必要,除非你能取而代之!

    相比于嘉靖帝朱厚,谢三枪反而对徐晋更加敬畏些,见到姐夫似乎真的动怒了,这小子顿时闭嘴不敢再多言。

    王林儿老成持重,连忙岔开话题救场,沉声道:“大人,以神机营的兵力要救援通州恐怕有些困难,不如协同天津三卫一道出兵吧!”

    徐晋摇头道:“天津三卫的主将狐疑观望,首鼠两端,难成大事,而且以本官目前的身份,他们未必肯听从本官的号令,势必成尾大不掉之势,还不如不要。”

    王林儿闻言皱眉道:“大人,若是就咱们神机营驰援通州,会不会太冒险了?”

    徐晋胸有成竹地道:“假如攻打通州的鞑子只有五千骑,咱们的胜算至少有六成!”说着站起来拍了拍王林儿的肩头,续道:“老王,你打仗向来稳重,但正因为如此,却欠缺了一种军人应有的锋锐和刚猛,这一点上你不及老戚和二剑!

    求稳当然没有错,但战争有几何是十拿九稳的?冒险才是必然,有时只要胜算更大便可放手一搏,必要时,即使九死一生,也要一往无前,向死而生,置之死地而后生!”

    王林儿动容道:“末将受教了!”

    徐晋把地图卷起递给了谢三枪,淡定地道:“大家抓紧时间歇息半个时辰,然后出发驰援通州。”

    众将轰然应诺,纷纷散去休息,半个时辰之时,神机营全员上马,向着通州方向驰去。

    此刻的天津城城头上,天津三卫的指挥使倪云鹏、赵继宗、梅定甲三人眺望着疾驰而去的神机营,不由面面相觑,他们本以为徐晋得了神机营的助力,会继续跑来游说他们一起出兵的,谁料到徐晋竟然如此干脆,直接带着神机营离开了,看方向应该是要驰援通州吧。

    倪云鹏佩服地道:“徐晋此子南征北战,打下偌大的名头,人送外号徐常胜,果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带着几千人就敢跟鞑子十万铁骑对阵,啧啧,光是这份胆气,咱们远不如人家啊!”

    梅定甲点头道:“这家伙确实浑身是胆,别说文官了,就连武将当中也极少见。可是就神机营那几千兵力,去了通州也是送死吧,要是老子打死都不去。”

    赵继宗摇头道:“倒也未必,据说神机营的战力非常强横,两千人奇袭丰州川,摧毁了板升城,还干掉了鞑靼鄂尔多斯的首领麦力艮,搞得鞑靼右翼三万户鸡犬不宁,俺答这次破关南下何尝不是为了报仇雪耻!”

    梅定甲闻言不由砸舌道:“确实厉害,宗叔,你说徐晋这次会不会成功解围通州城?”

    赵继宗道:“宗叔我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哪知道!”

    倪云鹏有点跃跃欲试:“要不咱们也出兵搭把手,要是能救下通州,将是大功一件!”

    此言一出,梅定甲不由眼前一亮,显然也有所意动了,这两位都才三十出头,虽然过惯了尸位素餐的滋润日子,但如果能更进一步,他们还是十分乐意的。

    赵继宗则差不多五十岁了,热血和棱角早就消磨一空,他摇头道:“不可,即使徐晋侥幸解围通州,但以他们的兵力最终还是守不住的,鞑子有十万呢,他们能抵挡得住吗?咱们还是老实待在天津,不要趟这浑水了,等各路勤王的兵马到来再说,至少加起的兵力要与鞑子相当才行!”

    倪云鹏和梅定甲向来唯赵继宗马首是瞻,闻言顿时打消了出兵的念头,但是看着夜色中绝尘而去的神机营,心中还是些怅然若失,仿佛错过了一次大好机遇。

第903章 勋贵误国

    嘉靖四年九月初八,大同总兵张寅凌晨打开了杀胡口关城,鞑靼土默特部首领俺答亲率十万铁骑通过杀胡口南下伐明,在白莲教首赵全的引领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至紫荆关,并且顺利破关而入,随后又击溃了率军来援的保定总兵孙博。

    保定总兵孙博本来率兵两万余前往支援紫荆关的,但是与俺答的骑兵一触即溃,死伤数千,余者皆作鸟兽散,保定总兵孙博最后仅率五千残兵逃回保定城闭门不出。

    俺答并未追击保定总兵,而是继续率主力往京城逼近,一路望风披靡,房山县坚持不到一个时辰就沦陷了,紧接着良乡也被鞑子大军占领了,繁华的蹴小镇被洗劫一空,并且付诸一炬。

    乡良距离京城也就区区三四十里路,这里设有行宫,供皇帝平时出行之用,俺答把行宫占据了,并且下榻于此,逼使这里的太监和宫女以皇帝之礼来伺候他。

    傍晚时份,在良乡行宫享受完大明皇帝待遇的俺答终于率大军兵临北京城下,并在阜城门和右安门外安营扎帐,十万大骑兵,营帐连绵七八里,端的是吓人,京城上下皆为之震颤,上至权贵官绅,下至黎民百姓,无不惶惶不可终日。

    话说自从“土木堡之变”后,大明京城周边已经将近八十年无战事了,当年瓦刺太师也先在土木堡活捉了明英宗,大明二十万精锐军卒几乎尽丧,随后瓦刺大军更是兵临北京城下,大明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幸好,这个时候一个力挽狂澜的牛人横空出现了,他就是兵部侍郎于谦,于谦沉着应对,他急调河南和山东等地的武装入京,并且迅速抢运通州的粮食,京城因此兵多粮足,极大地稳定了人心。

    其后,于谦又拥立王朱祁钰,国有主,民心进一步安定,接着于侍郎又化腐朽为神奇,分别在德胜门、西直门、章仪门外挫败了瓦刺军队,其后更是越打越顺,最终杀得瓦刺大军狼狈撤出塞外。

    八十年前有一代名臣于谦力挽狂澜,挽大明的大厦于将倾之际,八十年后的今日,历史似乎又重演了,大明的生死存亡仅乎于一线之间,上天是否还会眷顾已享国一百五十载的大明,再次降下一个力挽狂澜的于谦来呢?

    夜力如墨,新月如勾,秋霜暗降。北京城外,鞑子的营帐连绵,火光之下人影绰绰,马嘶声此起彼伏。京城的城头上每隔一段距离便点起了一盆火炬,守军们紧张兮兮地来回巡逻。

    百万人口的京城内,此刻寂然无声,几乎所有房屋都乌灯黑火的,百姓都被严令待在家中,不得随意在街上走动。

    此刻内城的官署和皇宫倒是灯火通明,不时可看到匆匆忙忙的小吏在官署间来回走动,气氛紧张得像一根拉开的弓弦,恐惧就像幽灵一般无处不在。

    鞑子十万大军就陈兵于城外,一旦城破,必然生灵涂炭,身在其中,试问谁能不心忧?试问谁能不恐惧?

    朱厚此刻的心情除了恐惧,还有愤怒,出离的愤怒,他狠狠地摔碎了一只成化年间的鸡缸杯,还有一只名贵的端砚,要不是小太监们死死护住,恐怕御案上的那枚玉玺都被他摔碎了。

    鞑子大军兵临城下,对大明来说毫无疑问是奇耻大辱,对嘉靖帝来说更是奇耻大辱,这等于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即使最后俺答被击退,这一件事都会铭记在大明的历史上,这将是他嘉靖帝毕生洗脱不去的耻辱!

    不过,这并不是朱厚发如此大火的原因,真正让他愤怒和心寒的是京营禁军的表现。

    本来今日傍晚俺答兵临城下时,朱厚便命京营出战,正所谓输人不输阵嘛,这面子总得要争的,谁知禁军十二团营竟然无人敢领命出战。

    朱厚当场便黑脸了,给出了极高的赏格,结果依旧没有武将肯领兵出城,最后朱厚只好点名郭勋出战,后者差点吓尿,死活不肯领命。

    朱厚勃然大怒,当场便命锦衣卫把郭勋给抓了起来,要以违抗君命之罪砍他脑袋。武勋集团都是一体的,于是定国公、魏国公、英国公这些人纷纷出面替郭勋求情,张璁和桂萼等人也出面求情了。

    然而朱厚正在气头上,一定要砍了郭勋,最后武勋集团被逼得无法,只好道出了实情,结果顿时让朱厚心凉了一大截。

    原来京城十二团营加起来竟然只得四万多人能战的,其余的都是老弱病残,又或者是勋贵家族的子弟,这些人靠着关系进入京营,只是为了镀金和吃空饷罢了,有些人虽然在京营中挂了名,实际上连营地都没踏入过,就更别说参加训练了,根本没有战力可言。

    朱厚知道这种情况后那个气啊,要不是眼下正值用人之际,他立马就把这帮勋贵给全部削爵罢职,关进大牢中待罪了。

    但是如今俺答的十万大军就在城外虎视眈眈,这时若把这些武勋都处理掉,那就更加没人领兵守城了,所以嘉靖帝只能打掉门牙往肚里吞,忍了,不过回到乾清宫后终于控制不住情绪,红着眼,像头暴怒的野兽般乱摔东西。

    “勋贵误朕,勋贵误朕啊,难道大明的江山真要断送在朕手里了?”朱厚颓然地跌坐在御案前的地毯上,手足冰冷,心里更冷!

    一众宫人吓得噤若寒蝉,全部跪伏着以额触地,就好像受惊的驼鸟,把脑袋埋在沙子里。

    殿内脚步声响起,陆炳从外面行了进养心殿,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大吃一惊,扑通的跪倒在地:“皇上要保重龙体啊!”

    朱厚却突然像还魂了般跳起来,急切地问道:“阿炳,徐晋在哪?锦衣卫追上他了没?”

    陆炳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妒忌,摇头道:“鞑子现在猛攻通州城,锦衣卫并不敢接近,但听侥幸逃生的百姓讲述,鞑子在通州码头屠杀了数千人,徐晋恐怕亦在其中!”

    嘉靖帝当场如遭晴天霹雳,脸上再无半点血色,踉跄几步,再次跌坐在地上。

    “皇上!”陆炳不由失声叫道。

    “朕没事,阿炳你且退下吧,朕要静一静!”

    “皇上!”

    “退下!”朱厚的声音蓦地提了八度,双眼布满了血丝,神情颇有些狰狞。陆炳见状心中一凛,登时不敢再多言,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朱厚呆坐了片刻,忽然自嘲般轻吟道:“一派青山景色幽,前人田地后人收。后人收得休欢喜,还有后人在后头……朕的江山要由鞑子来收割了吗?”

    朱厚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失魂落魄地行出了养心殿,一众宫人见状也不敢多问,连忙提了灯笼跟上。

    朱厚在宫中漫无目的地行着,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慈宁宫,这才醒起今天还没跟母后请安,现在俺答兵临城下,母后和永福永淳她们恐怕也被惊吓到了吧!

    朱厚快步进了慈宁宫,结果刚到宫门前便听到里面传出哭哭啼啼的声响,不由心中一沉,急急跑了进去:“母后……”

    朱厚进了屋,眼前的情景让他愕住了,只见母后蒋氏好端端的坐在主位上,永福和永淳两人陪坐在两旁,均没有哭,倒是地上跪着几名妇人在那哭哭啼啼。

    这几名妇人朱厚都认识,分别是武定侯郭勋的元配邓氏、定国公的元配马氏、定国公的儿媳汤氏、还有灵璧侯的元配蒋氏。

    “皇儿来了!”蒋皇后见到形容憔悴的儿子,有点心疼地道。

    “参见皇上!”几名妇人纷纷向朱厚叩头行礼。

    朱厚现在非常讨厌这些勋贵,皱了皱眉冷道:“尔等何事在此哭哭啼啼?”

    定国公的元配马氏嘴快,抹着眼泪道:“启禀皇上,今日上午,臣妾那孙儿文璧和武定侯的长子乾哥儿,还有灵璧侯的三子继哥儿去了通州,到现在还音讯全无,听说鞑子眼下正在猛攻通州城,求皇上立即派兵去救通州吧!”

    朱厚心中不爽,冷道:“他们跑去通州作甚?”

    马氏顿时支吾不语,倒是她儿媳妇汤氏头脑简单,直言道:“回皇上,听下人说,文璧、乾哥儿和继哥儿是想追上徐晋折辱他……哎哟!”

    汤氏还没说完就被马氏偷偷地掐了一下,当场痛叫出声!

    朱厚剑眉一挑,登时就爆发了,喝道:“来人,把她们给朕撵出宫去!”

    朱厚本来就恼火一众勋贵了,此刻听到郭守乾、汤显继和徐文璧竟然落井下石,企图在途中折辱徐晋,当场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朱厚一声命下,外面便冲出进来几名羽林卫,几名妇人都吓坏了,猛叩头求饶!

    “皇儿,你这是,有话好说啊!”蒋太后连忙劝阻道。

    然而朱厚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听,让羽林卫把几名勋贵妇人全部撵了出去。

    “唉,皇儿你这是……为何要发如此大火呢!”蒋太后责备道。

    朱厚沉着脸道:“这些勋贵误国,朕不砍他们的脑袋已经算仁慈了,母后,像汤显继这种货色,若是招为驸马端的是辱没了皇家公主,他与永福姐姐的婚事就此取消吧!”

    “啊!”永淳轻呼一声,惊喜地扯了扯姐姐永福的衣袖,后者小嘴微张成“o”形,眼底闪过一丝喜悦。

第904章 奇袭,解围通州

    嘉靖四年九月初九,重阳节,申酉之交,一轮上弦月斜挂在西边的天空,清冷的月色映照下,但见运河边上的野草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秋霜,气温在十度左右,寒意侵肌。

    徐晋掏出怀表打开盖子,铜盖翻起时发出哐的一声,静夜中特别清晰,朦胧的月色下,只见怀表的时针刚好指向了五的刻度。眼下正值早上五点,恰好是黎明前最安静的一段时间,也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

    正当徐晋剑眉轻皱的时侯,运河上游终于传来了哗啦哗啦的水响,一个黑点顺流而下,快速往这边接近,原来是一艏小渔舟。

    渔舟越来越近,船头上忽然亮起一点微弱的火光,并且划了三个圈,徐晋身边的赵大头也连忙亮出了火折,一上一下地晃动了三次。

    很快,小渔舟便靠岸了,谢三枪和皮十一两人便机灵地从渔舟上跃了下,后者低声禀报道:“启禀大帅,通州城头上挂的是大明旗帜,并未曾被鞑子攻破,鞑子的营帐就驻扎在通州城的西面,根据帐篷的数量估算,兵力也就五六千人吧。”

    徐晋点了点头,对着王林儿打了个手势,后者回头一挥手,低声道:“出发!”

    “出发!”

    “出发!”

    命令一层一层地传达下去,三千神机营军卒牵起马缰,一个跟着一个,在朦胧月色的照明之下,悄悄地往十里之外的通州城摸近,所有马匹都戴了笼头,四蹄也裹上了棉布,所以行进时动静很轻。

    约莫半个小时后,神机营静悄悄地摸到了距离通州城两里左右,黎明前的天地一片静寂,视线可及之处,能见到鞑子营地中的火光,还有值守士兵在来回巡逻。

    “上马!”王林儿一声断喝,神机营所有弟兄立即翻身上马,燧发枪的击锤卡嚓地拉开了。

    “出击!”一声惊天的咆哮打破黎明前的宁静,紧接着是炸雷一般的马蹄声,三千神机营像一条怒龙直扑鞑子的营地,杀气激荡!

    轰鸣的马蹄声不仅把睡梦中的鞑子惊醒了,也把通州城头的守军惊醒了。

    “敌袭!”尖锐的报警声分别在鞑子的营地和城头响起。

    两里的距离眨眼即至了,不过鞑子的反应也是极快,纷纷冲出帐篷飞身上马,然而迎接人们的是铺天盖地的炙热铅弹。

    砰砰砰……

    枪声如同爆豆般响起,刚刚集结起来的数百名鞑子骑兵当场被割麦子般干翻了一大茬,枪声、惨叫声、马嘶声大作,鞑子的营地登时秩序大乱。

    鞑子的将领哈丹巴特尔满脸的络腮胡子,打着赤膊从主帐中冲出来,手握一棒狼牙棒,纵身一跃便跳上了马背,口中叽哩呱啦地大喝,凌乱的鞑子骑兵开始纷纷向他靠拢。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高速的铅弹从郭金雕那支燧发枪的枪口射出,飞越近一百米的距离,准确无比的击中了哈丹巴特尔的太阳穴,后者当场脑袋开花,估计天灵盖都被掀起了,直接从马背上翻滚下来。

    “卧槽,是条大鱼啊,老郭你这手枪法羡慕死老子了!”赵大头眼红道。

    郭金雕嘿嘿一笑,重新填装子弹,寻找下一个目标。这时王林儿已经率着弟兄们直接杀入了鞑子的营地,枪声急如骤雨。

    通州城头上的守军这才意识到是友军来援了,不由大喜过望,通州卫的指挥使苗新闻报后急急赶来,趴在垛口住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城外惨烈的战斗,晨风把刺鼻的硫磺味送上了城头。

    这时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再加上朦胧的月色,分明看到一支身穿鸳鸯战袄的明军在鞑子的营地中左冲右杀。

    “燧发枪,全火器全骑兵,他奶奶的,是神机营,哈哈哈,是神机营,弟兄们,神机营偷了鞑子的营地,快开城,助神机营的弟兄一臂之力!”苗新兴奋地大笑道。

    隆隆隆……

    通州城的城门打开,指挥使苗新,指挥同知廖发亲率三千通州卫杀了出城,由北边夹攻鞑子大营。

    正所谓蛇无头不行,鞑子的将领哈丹巴特尔一开始便被郭金雕点了名,指挥系统等于残了一半,再加上遭到突然袭击,无论是心理上,还是准备上都处于劣势,完全落于下风。

    不过,鞑子骑兵的战力还是不用小瞧的,渐渐稳住了阵脚,幸好通州卫这时开城杀出来,与神机营南北夹攻,鞑子终于抵挡不住了,全线崩溃,四散逃命!

    砰砰砰……

    枪声此起彼伏,硝烟四起,神机营的军卒纵马追杀,不少鞑子在逃跑时被射杀于马下。

    当朝阳在地平线升起时,战斗基本结束了,通州城西门外尸横遍地。徐晋在亲兵的护卫之下,踏着血迹斑斑的泥土行入鞑子的营地。

    但见鞑子的营地中到处是丢弃的兵器和马匹,还有被鞑子抢掠来的粮食和各类物资,只能用堆积如山来形容。

    神机营一众武将均喜笑颜开,赵大头捋了一把大光头嘿笑道:“大帅,咱们这次真他娘的赚大发了,正如大帅所讲,风险和收益是成正比的,这次冒险真他娘的值了,光是金银就缴获了好几万两呢。”

    徐晋心中却无多大的波动,这些金银、米粮和物资都是鞑子沿途抢掠到的,自己现在只是把属于大明百姓的东西抢回来而已,倒是缴获的两千多匹战马才是鞑子自己的财物!

    “大帅,这位是通州卫的指挥使苗新,这位是通州卫指挥同知廖发!”徐晋正四处巡视着,王林儿便把苗廖两人带到面前介绍道。

    徐晋的目光落向苗新和廖发,两人连忙肃然行礼道:“末将参见徐大人,徐大人率神机营来援,通州卫上下感激不尽。”

    徐晋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两人能果断地开城出兵夹击鞑子,倒不是平庸的草包,至少比天津三卫的主将强得不是一星半点,难怪能守住通州一天一夜,微笑道:“苗指挥客气了,国难当头,我辈臣子自当同舟共济,驱除鞑虏。”

    “徐大人所言极是!”苗新拱手道:“末将早就听闻徐大人用兵如神,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轻易如举便杀得鞑子五千骑大败,有徐大人在,通州可保无虞了。”

    徐晋肃然地道:“苗指挥谬赞了,鞑子估计很快就会大举反扑,此时言胜还为之过早,赶紧打扫战场救治伤者,加固城防要紧。”

    苗新和廖发对视一眼,凛然道:“末将遵命!”

    当下,两军加快打扫战场,收殓袍泽的尸体,救治受伤的弟兄,将缴获的物资统统运入城中,然后紧闭四城,抓紧时间加固防御。

    这一战共斩杀鞑子千余人,缴获战马两千余匹,不过神机营和通州卫加起来也阵亡三百余人,伤者近千,这也侧面反映出鞑靼骑兵的战力,确实远在明军之上,被偷袭和夹攻的情况下还给明军带来极大的伤亡,同等数量的明军绝不是鞑子的对手,当然,神机营除外,毕竟有火器优势!

第905章 俺答的侮辱

    九月初九一早,嘉靖不顾群臣的反对,亲自登上了西直门的城楼观察敌情,城头上的动静自然落入了鞑子的探马眼中,马上飞报入中军大帐。

    俺答闻报后立即带着赵全和麾下诸将领出营观察,赵全取出一支单筒望远镜往城头上扫视了片刻,很快便发现了被一众大臣簇拥着的嘉靖帝,尽管后者没有穿龙袍摆仪仗,但观其周围文官环绕,侍卫林立,十有**就是大明皇帝了。

    赵全笑着一指城头道:“索多汗请看,城头上那群文官中间的年轻人应该就是嘉靖帝朱厚了!”

    俺答接过单筒望远镜一看,语带戏谑地道:“嘉靖这小子倒是长得细皮嫩肉的,比女子似乎还要水灵几分,不过倒是有几分胆气,竟然亲上城楼观察敌阵,本汗还以为他会害怕得躲在皇宫里哭鼻子呢。”

    俺答麾下众将顿时大笑起来,有人揶揄道:“待城破后,末将把嘉靖小儿抓住送到索多汗的帐中,令其穿上女装雌伏于索多汗身下如何?”

    众将再次哄堂大笑起来,赵全亦笑道:“属下倒是听说嘉靖有一胞姐永福公主,乃是一等一的美人儿,而且知书识礼,仪态万方,身姿妖娆,想必滋味定然销、魂蚀骨!”

    俺答舔了舔嘴唇大笑道:“赵先生如此一说,本汗倒是颇有些心动,赵先生以为本汗向嘉靖请求迎娶永福公主为妻,嘉靖会不会答应?”

    赵全摇头道:“大明与汉唐不同。永乐帝朱棣曾立下祖训,不和亲、不割地、不赔款、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老朱家的种虽然都不咋的,不过却是对祖训春为圭臬,嘉靖理应不会接受和亲这种条件的,但……索多汗不妨试试!”

    俺答哈哈一笑道:“那便先让本汗的未来小舅子见识一下草原勇士的风采,好教他知晓拒绝本汗的后果。”

    接下来,俺答一声令下,但见四支骑兵分别从军营中驰出,人数不算多,每支也就三千骑,但是东边一队全是白马,西边一队全是黑马,中间一队尽是红马,后面一队则全是青马。

    这四支马队并没有发动攻城,而是在西直门外来去如风地策马奔驰,一边扬刀喊杀。那凛冽的刀光、整齐的马队、震天动地的喊杀声,还有那如雷的蹄声,无不让人心悸胆寒。

    西直门的城楼上,一众文武大臣见到鞑子骑兵如此声威,莫不为之变色,尤其是耀武营的士兵,尽皆面如土色,两股颤颤,显然胆气已被鞑子的骑兵所慑。

    其实俺答这招先声夺人是效仿了匈奴的单于冒顿,当时汉高祖刘邦被匈奴四十万大军围困在白登山,匈奴的单于冒顿便玩了一招“四色马”,那场面要远比俺答这时摆的宏大雄装得多,可把刘邦吓得够呛的,最后派人暗中贿赂了冒顿的阏氏(妻子)才得以解围脱身,之后甚至派出了刘氏女子到匈奴和亲,以换取和平。

    朱厚并不是不学无术的昏君,自然读过这段汉史,俺答此刻效仿冒顿,显然是在向自己示威,而且还是赤果果的讽刺和侮辱啊!

    所以朱厚此刻既惊且怒,脸色铁青无比,恨不得亲率一支军队杀出城去,但一想到城中只有四万左右能战的禁军,而且大部份还是步兵时,他便底气不足了。

    此时,城外四支鞑子的骑兵示威完便陆续退回营中,不过鞑子的中军又有十几骑驰出,为首之人赫然正是赵全,他手里提着一名五花大绑的人,看服饰应该是名太监。

    赵全提着那名太监来到西直门下,同来的十几骑鞑子骑兵举起盾牌护在赵全身前,以防城头的明军放箭攻击。

    赵全把那名太监丢在地上,对着城头大笑道:“城上的可是大明皇帝?本人赵全!”

    “赵全!!”朱厚眼中冷芒一闪,喝道:“来人,放箭!”

    嗖嗖嗖嗖……

    一排利箭登时从城头上攒射下来,不过均被鞑子的盾牌挡下了,根本伤不到赵全分毫!

    尽管如此,赵全还是捏了把汗,一指地上那名太监扬声道:“这名阉人乃良乡行宫的主事太监杨增,索多汗有一封书信要逞给大明皇帝的,就在这名阉人身上,看与不看,悉随尊便!”

    赵全说完挥刀割断了太监杨增身上的绳索,然后在盾牌的防护下迅速后撤。

    朱厚惊疑不定,最终还是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命人从城头放下一只箩筐把太监杨增吊了上来。

    杨增刚被吊上城头,一众侍卫立即便扑上去把他擒住,仔细搜过身,没发现有异这才放了他,并将从他身上搜出的一封书信逞给嘉靖。

    嘉靖正要接过书信,首辅杨一清却是喝道:“皇上且慢。”

    嘉靖帝下意识地缩回手去,杨一清抢先接过书信,抽出里面的信笺仔细检查一遍,又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确认没问题,这才递还给朱厚。

    朱厚接过信笺一看,登时勃然大怒,咆哮道:“俺答蛮儿,安敢欺朕于斯耶!”

    旁边的杨一清、费宏和张璁等人探头一看,无不勃然变色,信的内容十分简短,是用俺答的口气写的,大概意思就是要求嘉靖帝把永福公主下嫁给他和亲,并且开通马市,与鞑靼互通边贸,赔偿白银五百万两,同时释放掉被捕的白莲教徒丘富,如果嘉靖不答应,他将会下令攻城,活捉嘉靖云云!

    “岂有此理,鞑子狂妄,欺人太甚了!”群臣无不大怒,纷纷破口大骂。

    朱厚把信笺撕得粉碎,扬手抛落城头,厉喝道:“开炮!”

    轰轰轰……

    城头上的几门火炮同时开火,炮弹呼啸着飞向鞑子的营地,可惜射程不够,距离鞑子营地百米外便落地了。

    赵全站在中军帐前微笑道:“嘉靖那小子估计被气坏了。”

    俺答哈哈大笑起来,他并不是真的要娶永福公主,这只不过是战前的攻心策略而已,激怒嘉靖和群臣的同时,也打击了城中守军的士气。

    然而俺答刚刚大笑完,对他的打击却来了,一名士兵急急来报:“启禀索多汗,哈丹巴特尔将军遭到神机营偷袭,大败,本人已经阵亡!”

    俺答脸上的笑容嘎然而止!!!

第906章 悔之晚矣

    俺答脸上的笑容嘎然而止,继而勃然大怒地咆哮道:“神机营!又是神机营!!气煞本汗也。哈里赤,特穆尔,本汗命你们率骑一万,五日……不,三日之内拿下通州城,消灭神机营,否则提头来见。”

    哈里赤和特穆尔两人凛然上前道:“属下领命。”

    很快,哈里赤和特穆尔两人便点了一万鞑靼骑兵,并驱使着两万汉奴向通州进发。这些汉奴都是鞑子一路上俘虏的大明百姓,用武力迫使他们当苦力,帮助搬运辎重和抢掠来的各种物资。

    西直门的城楼上,一众文武大臣见到城外的鞑子骑兵在调动,只以为对方就要发动攻城了,纷纷劝说嘉靖帝离开城头返回皇宫,不过他们很快便发现,鞑子并不是要发动攻城,而是调兵往通州方向去了。

    杨一清捋着胡子若有所思地道:“看样子俺答是在向通州增兵,如此说来,鞑子肯定是攻打通州受阻了,不得不增兵支援。”

    群臣闻言既忧且喜,喜的自然是通州这个粮仓暂时守住了,忧的是鞑子现在向通州增兵,不知通州还能不能继续守住,一旦通州落入鞑子手里,鞑子获得了城中的大量粮食和物资,对京城的防守将非常不利。

    “通州卫的指挥使是何人?”朱厚问道。

    定国公徐光祚、成国公朱麟、魏国徐鹏举、英国公张伦、武定侯郭勋等勋贵不由面面相觑,他们虽然都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而且各自分管一营禁军,但通州卫并不是京营,谁会刻意去记一个地方卫所指挥使的名字?

    朱厚见状不由脸色微沉,这时,一把清朗的声音答道:“回皇上,通州卫的指挥使叫苗新,指挥同知叫廖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名站在外围的年轻官员,虽然身材矮小,但是身形笔直,皮肤白净,双目颇具神蕴,气质温文尔雅,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赫然正是兵科给事中徐阶。

    朱厚脸色稍霁,他自然认得徐阶,毕竟这位是他御笔亲点的探花,而且费宏也在他面前称赞过徐阶,此刻,负责掌管五军都督府的勋贵均回答不上来,倒是徐阶这个兵科给事中回答上了,可见确是个认真办事的,倒是个值得重用的人才。

    张璁见朱厚面露赞许之色,眉头暗皱了皱,徐阶在同届的进士中确实相当出色,他也曾试图把徐阶拉拢到自己的门下,只是后者总是不卑不亢,从来不明确表态,显然并不想依附自己,但又不想得罪自己,是个小滑头。

    这时,只见徐阶又趁机进言道:“皇上,通州乃京中粮仓,如今又正值夏税解京,大量米粮堆积在通州城,绝对不能落入鞑子的手中,臣以为应该立即派兵支援通州。”

    定国公徐光祚立即斥道:“荒谬,一介小书生安敢言妄兵事,京城中本来就兵力不足,哪里还能分兵救援通州?”

    郭勋立即附和道:“定国公所言甚是,粮食安能与皇上的安危相提并论,这个时候应该固守待援,绝不能分兵,徐阶置皇上的安危于不顾,居心叵测,理应斩之!”

    “正是,此子妖言惑众,当斩!”成国公朱麟亦厉声附和道。

    英国公张伦等人也纷纷出言要求斩了徐阶,谁让徐阶刚才多嘴,自己在皇上面前出风头就算了,却打了所有勋贵的脸,而且徐阶还建言分兵支援通州,这不是把他们这些勋贵往火坑里推嘛,毕竟出兵通州总得有人领兵,这个任务十有**会落在他们这帮武勋的头上。

    除此之外,众勋贵的家业都在京中,一旦分兵救援通州,将置一家大小于更危险的境地,他们自然打死也不肯干!

    张璁瞥了一眼脸色微沉的徐阶,嘴角露出一丝哂笑:“徐阶这小子聪明反被聪明误,想在皇上面前表现邀宠,谁知却把勋贵集团给得罪了,到底还是嫩了点啊。”

    正在一众勋贵群情激昂地要求斩杀徐阶时,费宏看不过去了,沉声道:“皇上,我朝言官不以言获罪,徐子升建言或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但并不见得包藏祸心,今若斩之,以后谁还敢建言?”

    首辅杨一清捋须点头道:“健斋(费宏的号)所言甚是,而且徐子升建言并无过错,通州确实不容有失,但从京城中分兵支援通州确也不妥,老臣以为皇上可命天津三卫出兵。”

    现在的嘉靖帝对勋贵集团相当不喜,要不是正值用人之际,再加上禁军十二团营都掌握在众勋贵手中,昨天他就把胆敢违抗君命的郭勋给砍了,这时自然不会听勋贵的把徐阶这种人才斩了,点头道:“便依杨先生所言,速调天津三卫驰援通州。”

    一众勋贵见皇上没有降罪徐阶的意思,均不敢再纠缠下去,毕竟都明白皇上如今并不待见他们。

    嘟嘟……

    这时城外的鞑子军营中传来了沉浑的号角声,鞑子兵像潮水般从营地中开出,一架架攻城车、回回炮、云梯等攻城器械也被推到了阵前。

    “鞑子马上就要攻城了,皇上乃万乘之躯,系江山社稷于一身,还是赶紧回宫吧!”张璁进言道,一众大臣也纷纷劝说。

    朱厚也知道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会影响到将士守城,于是便率着一众官员离开城楼,返回皇宫中。

    上午十时许,鞑子对西直门发动了猛攻,试图把护城河填平,只是北京城毕竟是大明的国都,护城河挖得又大又深,城墙更是又高又厚,而且还筑了坚固的瓮城,鞑子想攻破又谈何容易?

    所以鞑子的第一次进攻很快便无功而返了,只在护城河边上丢下了上百具被射成箭猪一般的尸体。

    不过,俺答雄心勃勃而来,自然不会被这点困难吓倒,他立即改变了策略,一边派人到上游去堵塞护城河的源头,一边开挖坑渠,试图把护城河的河水引走。

    鞑子驱使数万汉奴日以继夜地开挖坑渠,第二天终于挖出数条坑渠把护城河水引走了,护城河水位急剧下降,接着,鞑子又花了半天时间,填平了几十米的河段,终攻到了城墙下,战斗徒然变得激烈了起来。

    鞑子本来不擅长攻城战的,但是在赵全这汉奸的帮助指点下,鞑子建造了大量的攻城器械,甚至还运来了缴获的十几门明军火炮。

    “冲呀,杀啊……轰轰轰!”

    鞑子数万大军扛着云梯前仆后继地冲向城墙脚,马队用套索索住巨木充当攻城槌猛烈撞击城门……

    轰轰轰……

    西直门外炮声此起彼伏,巨石一块接着一块地飞上城头,利箭像雨点般铺天盖地,激战了半天,双方都死伤极大,不过作为攻城方的鞑子损失自然更加惨重。

    文华殿内,嘉靖帝和群臣均坐立不安地静候着,每隔一刻钟便会有侍卫把西直门的实时战况报上来。

    这时,却见通政司的通政使卫汉文面色凝重地进了文华殿,跪倒在御案前沉声道:“皇上,通政司刚刚收到山卫太原八百里加急奏报。大同总兵张寅实乃白莲反贼李福达,现在已经公开竖旗造反,起兵攻占了朔州,并且兵逼太原。据查,张寅此贼在九月初八凌晨打开了杀胡口,放任俺答十万骑兵南下。”

    通政使卫汉文刚禀报完,整座文华殿顿时炸锅了,朱厚瞬间面如死灰,张寅就是李福达!张寅真的就是李福达啊!朕冤枉徐卿了,悔不该啊!

第907章 平虏大将军

    张寅就是李福达啊!

    如果说后悔是一条毒蛇,此刻这条毒蛇正在狠狠地噬咬着嘉靖的心灵,悔不该,悔不该啊!!

    当初张寅明明已经被徐卿抓捕了,自己却偏偏不信任他,不仅冤枉他假公济私陷害忠良,还把张寅这贼人给释放了,甚至还还极为愚蠢地升了张寅为大同总兵,这才招至今日这弥天大祸,徐卿并没有背叛朕,都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啊!!!

    想起徐晋离京前还提醒自己张寅并不可信,而自己却怫然离开了徐府,朱厚便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两记大嘴巴,心中后悔与内疚相交织,久久不不能平复。

    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现在俺答的十万铁骑已经兵临城下了。

    大明的百姓遭到鞑子的屠戮!

    大明的尊严遭受鞑子的践踏!

    大明的生死存亡仅乎于一线!

    一旦城破,自己将成为亡国之君,成为大明最耻辱的皇帝,还有何颜面去见朱家的烈祖烈宗?一念及此,嘉靖帝便悲愤难当,双眼都泛红了,他紧握着双拳,十指的指甲把手掌都刺破了。

    殿内一众文武大臣神色各异,议论纷纷,特别是之前上书请斩靖海侯徐晋的官员,心里都在暗暗打鼓。譬如刑科给事中周玉绳,估计肠子都要悔青了,他当初甘当张璁的马前卒,拼命弹劾徐晋,结果徐晋不仅没被砍头,此刻还证实了大家在张寅这件事上冤枉了他,倘若大明渡过这一劫,此子估计很快就会被皇上重新重用了,一旦徐晋东山再起,他周玉绳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不过,此刻殿内最慌乱的并不是周玉绳,而是武定侯郭勋。只见郭勋脸色苍白,心里怕得要死,毕竟张寅的指挥使一职,正是他帮忙搞到手的,这种事一查便知。如今证实张寅就是白莲反贼李福达,那他郭勋自然脱不开关系,一个勾结白莲反贼的罪名是没得跑了。

    郭勋后悔极了,后悔自己当初太贪,竟然鬼迷心窍拿了张寅的好处,帮他活动了一个指挥使之职,一旦此事被查出,勾结白莲反贼的罪名坐实,那他便必死无疑,甚至会落得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郭勋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在嘉靖帝心中的地位远不及徐晋,徐晋私通白莲妖女最后可以免死,但他肯定没有这种待遇,更何况张寅打开杀胡口放行鞑子南下,并且趁机竖旗造反,犯下如此弥天重罪,估计跟他沾上边的都得死了!

    张璁此刻亦是脸色阴沉,心中后怕不已,想当初张寅被徐晋抓捕时,武定侯郭勋还专门找过自己帮忙说情,并且信誓旦旦地保证张寅没有问题,结果现在证实张寅竟是白莲反贼李福达,幸好,当时自己并没有在皇上面前替张寅说情,要不就被坑惨了。

    不过,张璁和武定侯郭勋关系密切,一旦郭勋出事,他张璁也难以干干净净地全身而退,所以张璁此时既担忧又恼恨,恼恨自己被郭勋这种猪队友给坑了。

    这时,只见翰林侍讲学士夏言出列大声道:“皇上,如今已经证实张寅就是白莲反贼李福达,可见徐子谦当初并未假公济私,陷害忠良,而是大家冤枉了他。倘若张寅当初被徐子谦抓捕证法,何来今日之大祸,臣以为应该严肃追责,还徐子谦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在场大臣过半都微微变色,绝大部份都是张璁一党,要知道当时他们为了置徐晋于死地,纷纷上奏本,大书特书徐晋的罪状,其中一条就是徐晋陷害忠良,这也是嘉靖帝最不能容忍的一条。

    这时嘉靖帝终于从自责中回地神来,醒起当初正是陆炳说调查过张寅没问题,自己才选择相信的,不仅把张寅给放了,最后还任命他为大同总兵。

    朱厚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厉声喝道:“来人,把陆炳那混账东西叫来见朕!”

    于是乎,一名小太监便急急离开了文华殿,跑去传召陆炳,后者虽然是锦衣北镇抚司镇抚使,但还没资格进文华殿参加朝议。

    这时夏言又道:“皇上,臣以为应该立即派人召还徐子谦!”

    “臣附议,徐子谦身经百战,人称徐常胜,值此国难当头之际,理应召其回京领兵退敌!”户部尚书秦金出列道。

    “臣亦附议!”

    “臣亦附议!”

    护礼派的官员纷纷跳出来主张调徐晋回京,现在张璁势大,杨阁老又垂垂老矣,加上受到安化王一案的牵累,已经难以制衡张璁一党,所以护礼派都希望徐晋能回到朝堂上制衡张璁一党。

    “皇上,虽然大家在张寅这件事上冤枉了徐晋,但是徐晋私通白莲妖女却是事实,王直造反也是事实,而且那白莲妖女薛冰馨更是反王之女,罪证确凿,此时若起用徐晋大不妥!”桂萼立即跳出来反对道。

    “臣亦亦以为不宜起用徐晋!”

    “徐晋虽然打过不少胜仗,但对上鞑子未必能取胜,若论对阵鞑子的经验,徐晋那及得杨阁老,有杨阁老坐镇京中足以,何必召还徐晋这个罪臣?”

    新贵派们纷纷跳出来反对召还徐晋,好不容易才把徐晋板倒,他们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徐晋被起用呢。

    正当一众文武大臣吵得不可开交时,一名大内侍卫快步进了文华殿,众人以为是西直门的战报又送来了,都停止了争论,毕竟眼下西直门的战斗关乎全城的安危。

    然而,那名大内侍卫快步来到御案前单膝跪倒,双手将一封信函高举过头大声道:“报,这是通州派信使送来的信函,请皇上过目。”

    嘉靖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期待,连忙道:“快呈上来!”

    司礼监太监毕云连忙从侍卫手中取过信函呈到御座上,嘉靖帝接过打开,取出里面的信笺,当他看到上面那一手熟悉的楷体时,腾的一下便站了起来,继而狂喜失声:“是徐卿,是徐卿写给朕的信,他在通州,他如今人在通州!”

    殿内一众大臣不禁面面相觑,张璁等人的面色明显难看了几分,而武定侯郭勋更是神不守舍。

    “好!”朱厚看完信函的内容,顿时喜上眉梢,竟然兴奋得一拳砸在御案上,哈哈大笑道:“徐卿昨日黎明时分率神机营奇袭围困通州城的五千鞑子骑兵,一击而溃,并且阵斩鞑子大将哈丹巴特尔。”

    此言一出,顿时全场震惊!!

    “杨先生,费先生,这是徐晋的书信,你们也看看!”朱厚喜上眉梢,把那封信传给了杨一清。

    杨一清看完后亦是大喜,捋着花白的胡子由衷赞叹道:“徐子谦不愧徐常胜之名,健斋,你收的好门生啊,着人让老夫羡慕。”

    费宏接过杨一清递来的书信扫了一眼,亦不禁面露笑意,这书信上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了,毫无疑惑是徐晋手书。

    朱厚眉飞色舞地道:“难怪俺答昨日突然调兵往通州,原来是被徐卿击败了,不过徐卿在信上说,如今通州的兵力不足,而他手中又无兵可用,故向朕请兵,可惜如今京城中亦兵力不足,朕为难啊!”

    杨一清捋须微笑道:“徐子谦不是向皇上请兵,而是向皇上讨要兵权啊!”

    正所谓一语惊醒楚中人,嘉靖拍了一下额头,自己倒是一时高兴得糊涂了,徐晋如今被削了爵位,官职也不过是小小的八品监正,如何调动得了地方部队,要不是神机营是他的嫡系,估计他连神机营也调动不了。

    于是朱厚毫不犹豫地道:“传朕旨意,兹任命徐晋为直隶总督,兼拜平虏大将军,节制诸路勤王兵马,命尚宝司立即铸造直隶总督关防和平虏大将军印信,不得有误!”

第908章 死里逃生

    当陆炳在小黄门的引领下来到文华殿前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心里反复地问候着武定侯郭勋的祖宗十八代,因为当初郭勋在他面前信誓言旦旦地保证过张寅没有问题,谁知张寅不仅有问题,而且还是臭名昭著的弥勒教首李福达,所以陆炳认为自己这次是被郭勋这个猪队友坑了,心中咒骂不已。

    然而事实上,陆炳当初为了罗织罪名置徐晋于死地,已经有点走火入魔了,明知韩大捷等人查出张寅疑似有问题,他还是压了下来,并且威逼韩大捷在皇上面前作伪证。他这种行为无疑等于自掘坟墓,不仅把自己坑了,还坑了嘉靖,坑了京城的百万人,坑了整个大明。

    陆炳认为郭勋这猪队友坑了他,殊不知他自己才是最大的坑货!

    且说陆炳忐忑不安地进了文华殿,扑通一声跪倒在御案前,诚惶诚恐地磕头道:“属下参见皇上。”

    朱厚收到徐晋自通州的来信后,此刻已经镇定了许多,连日来糟糕的心情也大为好转,不过当他见到陆炳还是气不打一处,脸色登时便黑下来,一拍御案喝道:“阿炳,你当初不是查证过张寅家世清白,绝对不可能是李福达吗?害朕误会徐晋残害忠良,最终招至今日鞑子兵围京城之大祸,尔之罪,虽百死莫赎!”

    陆炳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连忙叫屈道:“皇上,属下知罪,但是调查张寅身世的是韩大捷韩千户,属下也是轻信了韩千户,皇上明鉴啊!”

    陆炳说着便嘭嘭嘭地猛叩头起头来,额头很快就磕破了,鲜血汩汩而流,把眼睛都眯住了,看着触目惊心。

    朱厚见状顿时心生不忍,毕竟陆炳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发小,而且陆炳的生母还是他的乳母,两人可以说情如手足,于是沉声道:“够了,起来吧,去把韩大捷和参与调查张寅身世的锦衣卫统统抓起来,关进入北镇抚司大狱待罪,这帮玩忽职守的混账误国误朕,死不足惜!”

    陆炳暗松了口气,暗暗庆幸自己留了后手,又对着御座恭敬地叩了一记响头,这才退出了文华殿。

    陆炳离开了文华殿后,神情蓦地变得狰狞起来,他一把抹去额上的鲜血,对着身边几名心腹低声吩咐道:“你们马上带人抓捕韩大捷和张谋等人,要死不要活!”

    陆炳的几名心腹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凛然领命离开。

    仅仅半小时后,四具血淋淋的尸体便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北镇抚司衙门的大堂中,分别是张谋、倪二、关雄和刘仲兴。这四人均是千户韩大捷的手下,当初便是他们到张寅的老家阳曲县调查的,现在已经被灭了口。

    陆炳神情冷漠地扫了一眼四具尸体,皱眉问道:“韩大捷呢?”

    陆炳手下一名心腹答道:“今日正好是韩大捷轮休,估计是回了家中,张环已经带了弟兄前往抓捕。”

    陆炳闻言放心不下,立即带了手下五十名锦衣卫离开北镇抚司,直扑韩大捷的家中。

    此时已经日落黄昏了,西直门的方向依旧炮声连天,喊杀声此起彼伏,城外的鞑子显然还在猛烈地攻城。城中的大街上空空荡荡的,只有五成兵马司的衙差手执刀枪在街上巡逻警戒。

    五城兵马司的衙差自然不敢阻拦锦衣卫,远远见到便点头哈腰地让开了道路,所以陆炳很快便带着五十名锦衣卫赶到了韩大捷的住处。

    韩大捷的住宅位于外城的崇北坊,当陆炳迈进宅子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但见院中横七竖八地倒下不少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惨不忍睹。

    “属下参见镇抚大人!”一名锦衣卫百户提着血淋淋的绣春刀从屋里行出来,匆匆来到陆炳面前行礼,此人叫张环,乃陆炳的心腹手下之一。

    陆炳沉声问道:“人抓住了没?”

    张环小心翼翼地道:“让他翻墙跑了,不过他身上中了两刀,伤得不轻,绝对跑不掉的。”

    陆炳闻言脸色一沉,抬手便给了张环一记大耳光,厉声道:“废物,马上给老子找去,就算翻转整座京城,掘地三尺都要把他掘出来。”

    “是,属下马上分散弟兄去找。”张环肿着脸凛然道。

    当下,北镇抚司所属的数千锦衣卫倾巢而出,迅速封锁了崇北坊各处街道,开始挨家挨户地搜索盘查,然而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依旧一无所获。

    陆炳不由心急如焚,下令扩大搜索范围,并命五城兵马司协助搜捕。

    入夜了,也不知打哪儿飘来了一大团乌云,京城上空开始下起了冰冷的秋雨,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被冷雨一扫而空。

    小时坊徐府,刚吃完晚饭的谢小婉、费如意和费吉祥诸女正聚在暖阁中低声说着话,三女的俏脸上均有喜色,因为今日下午宫中已经传来消息,所以三女均得知自家夫君如今就在通州城中,而且还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击溃五千鞑子骑兵,如今更是被皇上任命为直隶总督,兼拜平虏大将军。

    烛光下,费如意那张宜嗔宜喜的俏脸更加明媚动人了,她抚着隆起的小腹,既喜且忧地道:“夫君打了胜仗固然是好事,但必然招致鞑子的仇恨,据说鞑子昨日已经增兵万余攻打通州了,通州的城墙哪能跟京城相比,唉,真的好担心啊。”

    谢小婉和费吉祥二人均露出担忧之色。

    初夏这小蹄子倒是满脸崇拜地道:“老爷本事大着呢,三位夫人又何必担心,想当年在绍兴府崇德县,海盗突然袭击攻入了城中,老爷愣是带着几十名村民入城,组织起人手把那帮海盗给打跑了,说到打仗啊,我家老爷还没怕过谁呢!”

    旁边的初春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回忆的表情,眼神里满满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谢小婉、费如意和费吉祥三女不由相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地生出一丝自豪,说到打仗,自家夫君似乎真的未曾输过,当年在江西对抗宁王如是,在山东镇压矿贼造反如是,在东南沿海平倭剿盗亦如是!

    正在诸女喜忧参半地聊着,家丁徐福撑着伞匆匆来到后院禀报道:“夫人,外面来了一队锦衣卫,说是要进府搜捕逃犯!”

    费吉祥不由着恼道:“又是这些讨厌的锦衣卫,莫不成以为咱们徐府好欺负耶?”

    “妹妹稍安勿躁,小心又动了胎气,如今夫君被皇上任命为直隶总督,拜平虏大将军,锦衣卫也不敢胡来的。”费如意握住费吉祥的手柔声安慰道。

    谢小婉蹙起眉头问道:“锦衣卫要搜捕什么逃犯?”

    “好像是一个叫韩大捷的锦衣卫千户。”徐福答道。

    初春和初夏这两棵小白菜不由失声轻呼道:“原来是韩千户啊,他犯了什么罪?”

    话说前年徐晋奉旨南下巡按直浙,正是韩大捷率锦衣卫随行保护,而初春初夏也在徐晋身边服侍,自然认识韩大捷这个锦衣卫千户。

    徐福挠了挠头答道:“韩千户到底犯了什么罪小的不清楚,不过估计挺严重的,连陆炳都亲自来了。”

    谢小婉闻言娥眉一扬,冷道:“我倒要看看他陆炳想耍什么花样。”

    谢小婉当即撑了雨伞,月儿提上灯笼,在众家丁的陪同下来到府门前,果然见到陆炳带着几十名锦衣卫站在外面,不过这次相当老实,即使大门趟开着也没有闯进来。

    “陆镇抚夜间登门,有何贵干?”谢小婉绷着俏脸冷道。

    陆炳拱了拱手客气地道:“徐夫人打扰了,陆炳奉命抓捕要犯,有迹象表明那要犯逃到了小时坊一带,希望徐夫人能配合我们搜查!”

    谢小婉脸色一沉道:“小时坊这么大,陆镇抚为何偏偏跑来搜查我徐府,莫非以为我徐府早藏污纳垢的地方?”

    “陆炳不敢,沿途一带的人家都会搜查,并非专门针对徐府。”陆炳耐着性子道。

    谢小婉冷道:“我这里没有逃犯,陆镇抚请便吧,关门!”

    “听到没有,我们府里没有逃犯,哪凉快那找去吧!”徐福神色戏谑地把在大门锁上。

    陆炳他身后的锦衣卫不由大怒,有人狞声道:“太嚣张了,大人,要不要撞门硬闯?”

    陆炳眼中寒芒闪动,最终摇了摇头,现在徐晋已经咸鱼翻身,身兼直隶总督和平虏大将军,不是他能随便招惹的,只能忍了!

    “张环,派人十二时辰盯住徐府。”陆炳虽然不敢强闯徐府,但他又担心韩大捷会逃到徐府躲藏,只能派人暗中盯着。

    片刻之后,门外的火光消失了,徐福那货打开大门探头扫了一眼,发现外面的锦衣卫已经走光了,这才重新关上门,得意洋洋地地道:“夫人,陆炳已经带着锦衣卫灰溜溜地走了。”

    谢小婉点了点头,正要转身返回后院,附近的桂花树上却扑通的摔下一条人影来,月儿吓得把手里的灯笼都丢了,差点便尖叫了声,不过被旁边的谢小婉迅速地捂住了小嘴。

    灯笼虽然掉到地上,但还没熄灭,昏黄的火光映照下,但见一名浑身血淋淋的中年男子跌倒在桂花树下,他睁着双眼,意识显然还是清醒的,气若游丝地道:“徐……徐夫人,打扰了!”

    谢小婉吃了一惊,低声问道:“你是韩千户?”

    地上那人微弱地点了点头,谢小婉心中一动,急忙招手把几名家丁叫过来,然后把韩大捷迅速抬进屋里。

第909章 庶女作妾

    西直门外的喊杀声停歇了,而寒冷的秋雨还在滴滴嗒嗒地敲打着瓦面,血腥味和火药味偶尔随风送来。百万人口的京城此刻寂然无声,就连夜里最繁华的八大胡同如今也是乌灯黑火的,毕竟鞑子十万大军就在城外磨刀霍霍,朝不保夕,即使不宵禁,谁又有心情寻欢作乐呢?

    明时坊,翰林侍读学士张璁的府邸,武定侯郭勋一脸的灰败,几乎跪倒在张璁面前,哀求道:“秉用兄,本侯真的不知那张寅竟是弥勒教首李福达,都怪本侯当年一时财迷心窍,给他活动了一个太原卫指挥使的职位。这件事若是被皇上查出,本侯怕是要落得个抄家杀头的下场了,秉用兄一定要救救本侯啊。”

    张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表面看似平静,但心里却是恨不得把郭勋这个猪队友给一脚踹出屋去,可是猪队友也是队友啊,两人的利益是捆绑在一起的,一旦郭勋获罪,之前被自己打压的护礼派官员肯定会趁机大举反扑,借郭勋来做文章打击自己。

    另外,郭勋还知道自己很多阴私之事,自己若是见死不救,郭勋心生怨愤全部爆出来,那自己也落不了好。譬如自己排斥异己,在朝中安插亲信的事,郭勋就知之甚祥,要知道大臣结党营私是任何皇帝都不能容忍的!

    “郭侯爷拿了张寅的多少钱财?”张璁不动声色地问道。

    郭勋此时哪敢隐瞒,坦白道:“五万两,还有一部份名贵的古玩字画,若是再加上每年的孝敬,十万两怕是有的,不过本侯打点关系也花了两万两银子。”

    张璁不由暗暗吃惊,难怪郭勋肯给张寅谋了个指挥使的职位,原来竟收受了如此巨额的财物,不得不说,这些勋贵还真是生财有道。

    “纸是包不住火的,侯爷还是趁早上表向皇上请罪吧。”张璁沉吟了片刻后劝道。

    郭勋的脸色刷的变了,望向张璁的目光也带上了一丝怨毒,咬牙道:“秉用兄这是见死不救了?”

    张璁正容道:“此举正是为了救侯爷你!”

    郭勋冷笑道:“本侯若是向皇上坦白请罪,必死无疑,甚至是满门抄斩的下场,这就是张大人所讲的救本侯?”

    张璁连忙解释道:“侯爷稍安勿躁,张寅是如何当上太原卫指挥使的,你自己最清楚,这种事根本经不住查,而且今日皇上已经下令兵部严查了,与其等兵部查出来,还不如你自己先向皇上坦白请罪呢,说不定还能减轻几分罪责。”

    “即使本侯坦白了不也是死罪?还不如赖活多几天。”郭勋阴沉着脸。

    张璁摇头道:“若是有替罪羊的话,再加上一众勋贵,以及我等保你,倒也未必会是死罪!”

    郭勋不由生出几分希冀,脱口道:“此话当真?”

    张璁胸有成竹地道:“至少有七成把握,如今大敌当前,皇上还得倚重你们这些武勋世家领兵守城呢,前些天侯爷拒绝领兵出城迎敌惹怒了皇上,最后皇上还不是饶过了侯爷?”

    郭勋不由沉吟起来,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七成的把握对他来说还是太冒险了,这可是赌上全家老少的性命啊。

    张璁瞥了郭勋一眼,捋着下的短须道:“若是太后肯出面替侯爷求情,可有十成把握免死,不过爵位估计是保不住的了。”

    郭勋面色阴晴不定,衡量了片刻,最后咬了咬牙道:“好,那本侯明天便上表向皇上请罪,秉用兄可记得要全力保我!”

    现在保命要紧,郭勋也顾不得爵位了!

    张璁闻言暗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道:“侯爷放心,我等定会全力保侯爷,不过侯爷的替罪羊可曾想好了?”

    郭勋眼中闪过一丝冷芒道:“当初给本侯牵线的乃太原都指挥使奕纲,不过这家伙早几年已经得病死掉了,正好一股脑门都推到这死鬼头上去。”

    张璁闻言道:“那便妥当了,侯爷最好跟陆炳打个招呼,若是能说动太后出面替你求情就最好了。”

    半炷香后,郭勋离开了张府,冒着雨匆匆赶往北镇抚司衙门。

    陆炳乃北镇抚使镇抚使,平时就住在镇北抚衙门内,若是以往这个钟点,陆炳已经在后衙享受美婢的服侍了,但是今晚却仍然留在大堂,而且阴沉着脸来回走动,显得坐立不安。

    这也难怪,因为直到现在,锦衣卫还没找到韩大捷,这位就好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利剑,陆炳又岂能心安?

    正当陆炳在摇曳的烛光下不安地来回走动时,一名手下快步行了进大堂,陆炳急忙问:“可是抓到韩大捷了?”

    那名手下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答道:“是武定侯爷来访。”

    陆炳听闻是郭勋来了,顿时脸色一黑骂道:“这忘八蛋还有脸来,让他滚!”

    那名手下暗砸了砸舌,郭勋好歹是侯爷,大人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凛然应诺一声便欲转身出去打发郭勋走。

    “等等……带他进来吧!”陆炳叫住了那名手下,黑着脸无奈地道。

    陆炳虽然也对郭勋这个猪队友很不爽,但显然也跟张璁一样投鼠忌器。如果说张璁和郭勋同坐在一条船上,那么陆炳和郭勋就似那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船翻了,张璁未必会被淹死,但是陆炳和郭勋肯定会串在一起被淹死,毕竟陆炳直接沾上了李福达,而张璁没有。

    正因如此,陆炳即使恨不得把郭勋拒之门外,但又不得不见。

    …………

    九月十一日一早,西直门依旧炮声隆隆,喊杀声震天,自打九月初九开始,鞑子已经连续攻城第三天了,虽然未能破城而入,但也给守军造成了不少的伤亡,官府已经开始征调城中的百姓帮助守城了。

    西直门比邻内城,所以炮声和喊杀声在皇宫中也听得十分清晰。此时,慈宁宫的客厅内,蒋太后正在招待三位妇人,永福公主和永淳公主则在一旁陪同。

    这三位妇人的来头均不小,其中一个正是陆炳的母亲范氏,亦即是嘉靖帝朱厚的乳娘,第二个是蒋太后的堂妹蒋氏,第三个乃英国公张伦的母亲常氏。

    范氏就不必说了,朱厚的乳娘,跟蒋太后相当熟稔,平时出入皇宫就像逛街市一样简单;蒋氏乃蒋太后的堂妹,后来嫁给了英国公张伦的叔父,也是经常出入皇宫的人物;最后一个常氏亦是了不得,乃英国公张伦的生母,而且本身也是明朝开国功臣常遇春的后人。

    所以说,勋贵集团内部相互联姻,关系盘根错节,利益都是一体的。

    范氏约莫三十许岁,皮肤白皙,生得珠圆玉润的,关键是粮仓丰盈,也难怪当初会被选作朱厚的乳娘,这时只见她拍着胸口道:“太后,这几天西直门的动静可真大,奴婢几晚都睡不着觉,真害怕那些鞑子会杀进来。”

    范氏这话就不中听,蒋太后闻言登时有些不悦,脸色也不好看了。

    蒋太后的堂妹张蒋氏笑道:“陆夫人且放宽心,京城墙高城深,固若金汤,那些杀千刀的鞑子根本不可能攻进来的,等各路勤王大军一到,鞑子就该望风而逃了。”

    蒋太后闻言神色稍松。

    永淳公主笑嘻嘻地道:“听说徐晋在通州打了胜仗,不仅击溃了鞑子五千兵马,还阵斩了对方一名大将。皇兄得知消息不知有多高兴,立即就下旨任命徐晋为直隶总督,兼拜平虏大将军。徐晋这家伙打仗从来就没输过,肯定能把鞑子打个落花流水的,姐姐,你说对不对?”

    永福公主今天穿了一套淡粉色的宫装,规矩地坐在蒋太后旁边,温婉而端庄,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徐晋的确极善用兵。”

    蒋太后闻言笑道:“你们两对徐晋倒是有信心。”

    蒋氏开玩笑般道:“说到这位徐子谦,还真是个允文允武的拔尖人儿啊,诗词文章做得好,又会带兵打仗,人长得也英俊,可惜早早就娶亲了,要不然与我们家四儿倒是蛮般配的。”

    陆炳之母范氏眼珠一转,笑道:“张夫人如此一说,倒是醒起来一个人来,老家的二哥有一庶女,年芳十五,虽然是庶出,却生得花容月貌,伶俐乖巧,而且知书识礼,虽不敢与费家姐妹相比,但亦是不差的人儿。”

    蒋氏闻言咯咯地笑道:“莫非陆夫人想牵红线,把你这侄女嫁入徐府,与那费家姐妹做姐妹,嗯庶出的底子是差了些,不过给徐晋作妾也不算辱没了!”

    蒋太后闻言愕了一下,不过很快便露出思索的表情。蒋太后本身就是勋贵中的一员,所以对家族之间联姻的现象早就司空见惯了,把庶女嫁给别人作妾也是一种常见的联姻手段。

    范氏为何突然试图把侄庶女嫁给徐晋作妾呢?

    蒋太后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大概,看来范氏是想通过联姻,化解儿子陆炳与徐晋之间的矛盾啊!

    永福公主秀外慧中,蒋太后能想明白的,她自然也明白,一双黛眉不由轻微地皱了皱,心里竟是有点不舒服。

第910章 求情

    范氏是自己儿子的乳母,而陆炳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与儿子情如手足,蒋太后自然愿意当这个和事佬,化解陆炳与徐晋之间的矛盾。

    在蒋太后看来,陆炳与徐晋之间的矛盾只不过是当初带人到徐府抄家而已,最终也没伤到徐府上下分毫,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陆家主动将庶女下嫁作妾,无疑等于低了头,再加上自己这个太后的面子,徐晋若是知进退,应该很乐意将两家的姻怨一笔勾销才对。

    念及此,蒋大后便微笑道:“此事……”

    “母后……”永福公主忽然打断了蒋太后。

    众妇人不禁微愕了一下,蒋太后亦是讶然地看着永福公主,女儿知书达礼,一向言行举止有度,此时打断自己实在匪夷所思。

    永福公主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不由霞飞双颊,解释道:“母后,此时国难当头,徐晋还在通州领兵退敌,现在谈婚论嫁,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而且女儿觉得此事还是应该先问一问皇上和徐晋的意思。”

    英国公张伦的生母常氏年过五十,脸皮松弛,皱纹十分明显,两瓣嘴唇又极薄,观其面相,应是个严肃强势的女人,估计还有些刻薄。

    只见常氏微撇了撇嘴道:“永福殿下此言差矣,这种事问皇上的意见说得过去,没必要去问徐晋吧?难道太后出面撮合他还敢不答应?更何况又不是取妻,纳个妾而已,多大的事啊,纳了要是不喜欢,养在偏院里便是,男人不都是这样的?”

    在古人的眼中,妾的地位跟使唤的婢女没多大区别,庶出的子女地位也是极低,所以听了常氏这刻薄的一番话,在场的妇人神情均没有波动,包括范氏在内,可见其并不把自己那庶出的侄女当回事,她只想通过联姻化解儿子陆炳与徐晋的矛盾而已,至于侄女嫁给徐晋作妾后过得好不好,她半点也不在乎,反正也是庶女。

    永淳公主暗翻了个白眼,永福公主则抿住了小嘴,识趣的没有跟长辈争论。

    蒋太后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低眉垂目的女儿,淡道:“哀家知道晋哥儿是个平易近人的,对府里的下人亦是极好,若是纳了妾过门,肯定不会待薄了人家。但是……永福说得也对,现在大敌当前,徐晋在通州领兵御兵,现在确实不宜谈婚论嫁的,且待鞑子退去再说吧。”

    范氏闻言不由大失所望,陪笑道:“那也是!”

    常氏向蒋氏偷偷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叹了口气道:“真真是人生无常啊,永福殿下本来有一桩好姻缘的,可惜灵璧侯家的三儿(汤显继)命薄没有福气,日前竟然遭了鞑子的毒手!”

    原来就在昨日,郭守乾、徐文璧、汤显继三个纨绔在通州码头被鞑子杀死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是汤家一个幸存的家奴带回来的。

    永福公主对自己这个未来附马的死倒没有半分伤感,毕竟两人之间没有一丁点的感情,唯一一次见面时,对方还是如此的龌龊不堪,让人生厌。

    说实话,对于汤显继的死,永福公主不仅没有伤感,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如释重负,然后是一点点的负罪感,毕竟这样子违背了她从小接受的女德教育,而汤显继是自己名义上的准驸马。

    所以此时蒋氏提起汤显继,永福公主的表情顿时便有些不自然了,默默地低下头。

    永淳公主倒是心直口快,撇嘴道:“才不是什么好姻缘呢,那个汤显继哪配得上永福姐姐,皇上前些天便说过要取消这桩婚事了。皇上金口玉牙的,说了取消婚事,婚事就算取消了,那汤显继事后遭了鞑子毒手,可赖不到永福姐姐的头上,可别又整出些望门寡之类的风言风语来才好。”

    蒋氏不由面色一僵,讪笑道:“太后,你瞧瞧永淳殿下这张利嘴,我何曾是这个意思,只是感叹汤家的继哥儿福薄而已。”

    “永淳,不可胡说八道!”蒋太后白了永淳一眼责道,不过心里却是暗暗庆幸,毕竟皇家也怕风言风语,不过好在,皇儿开口取消了两家的婚事,汤家三儿的死讯才传回来,要不然民间若传出永福克死汤家的儿子之类的风言风语,那就真的百口莫辨了。

    常氏连忙出来救场,转移话题道:“话说武定侯还真是可怜哇,长子乾哥儿这次亦遭了鞑子的毒手,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范氏也叹了口气道:“乾哥儿跟我家炳儿一般年纪,月前还见过来着,你说这好端端的一个人啊,说没了就没了,难怪说人生无常,要珍惜眼前人。”

    蒋太后闻言不由想起了丈夫朱,还有自己年幼早夭的一双儿女,禁不住掏出手帕掬了一把眼泪。

    范氏亦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两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续道:“说来武定侯还真是倒霉,儿子刚刚遭难,自己又惹了杀身大祸,估计要被皇上满门抄斩了。”

    蒋太后皱眉道:“武定侯到底犯了什么大罪?”

    范氏趁机道:“太后,那大同总兵张寅不是被证实是白莲反贼李福达吗!”

    蒋太后闻言不由面色一沉,怒道:“就是此贼打开杀胡口放鞑子南下的,险断我大明国祚,虽然百死莫赎。嗯?难道武定侯犯的事与李福达有关?”

    范氏小心翼翼地道:“可不是嘛,奴婢听说武定侯轻信了太原都指挥使奕纲,估计还收了点钱财好处,给化名为张寅的李福达活动了一个太原卫指挥使的职位。”

    “唉,所以说做人不能太贪心啊,为了点钱银害了自己,还搭上了全家,委实不值得呀。”常氏接口道:“武定侯真真犯了糊涂!”

    蒋氏亦插嘴道:“听说武定侯夫人从昨晚哭到早上,差点连眼睛都哭瞎了。”

    永福公主和永淳公主不由对视一眼,敢情这三位今日是来给武定侯郭勋求情的,母后向来便耳根子软,估计最后会出面向皇上替武定侯求情吧。

第911章 怨愤

    嘉靖四年九月十一日,下午,武定侯郭勋披头散发,失魂落魄地从左安门离开了皇城,来到了长安街上,他身上的官袍也被剥除了,只穿着一套白色的里衣,午后的阳光把他的身影拉得跟那秋风一样萧索。

    今日早朝,郭勋主动上表向皇上坦白请罪了,承认收受了原山西都指挥使奕纲的好处,替化名为张寅的李福达谋了个太原卫指挥使的职位。

    注意,郭勋只是承认从山西都指挥使奕纲这个中间人那里收受了贿赂,并没有跟张寅直接接触,更加不知道张寅就是弥勒教首李福,所以他只是贪污**,并没有私通白莲反贼,罪名自然就要小得多了。

    尽管郭勋把主要责任都推到了已故的山西都指挥使奕纲身上,但嘉靖帝还是怒不可遏,要将郭勋满门抄斩,即使勋贵集团,还有以张璁为首的新贵派竭力求情均没用,可把郭勋吓得够呛的,不过到了午朝时,嘉靖帝竟然改变主意,免了郭勋的死罪,据说是蒋太后出面替他求情了。

    不过,嘉靖帝虽然免了郭勋死罪,但也剥夺了他的官职和爵位,并且罚没一百万两银子,要现银,必须一个月内缴清,否则还是死罪。

    一百万两银子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但对郭勋这种顶级勋贵来说,咬咬牙还是能凑得出来的,好歹是一百五十多年的武勋世家了,家底还是相当雄厚的,最让郭勋肉痛的还是爵位,那可是郭家先祖用鲜血换来的,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到,没有了爵位,没有了权势,郭家将会快速没落,最后泯然众人矣。

    不过没办法,无论是爵位还是银子均不及自己的性命重要,如今郭勋也只能破财(爵)挡灾了。

    郭勋站在长安街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左安门,想到日后恐怕再无机会踏入此门了,心中便极为不甘,甚至是愤恨,先祖用鲜血和性命换来的爵位,皇上只是一句话就一笔勾销掉了,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古人诚不欺我啊!

    轰轰……

    西直门方向炮声隆隆,一股股硝烟冲天而起,喊杀声此起彼伏,血腥味随着秋风送过来。此刻正满心愤恨的郭勋竟是有点希望鞑子攻破城门杀进来,也好让“忘恩负义”的老朱家付出代价。

    当郭勋像个怨妇似的回到小时坊家中时,由刑部和锦衣卫组成的联合抄家队已经把他的府邸抄了个底朝天,屋里所有的金银都搜出来打包装箱了,就连小妾和丫环藏的私房钱都未能幸免,武定侯府上下鸡飞狗跳,哭声震天。

    此刻,被抄出来的一箱箱金银就摆在郭府的前院,刑部的官吏们正在清点核对。阳光下,黄灿灿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五颜六色的珠宝煜煜生辉,晃得人眼花缭乱。

    最后,陆炳从刑部主事费彬手中接过记录查抄财产的清单册子,神色复杂地行到郭勋面前念道:“我等奉旨查抄郭府,共抄得金两万七千五百两,银二十五六千三两,珍珠三十斛……合计得银:六十五万两。”

    陆炳念完后问道:“老郭,可都听清了吧,珠宝玉石这些都是按照市面折价的,有无异议?”

    “听清楚了,无异议!”郭勋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有劳炳少了!”

    “既然无异议,那便签字画押吧!”陆炳把那份财产清单册子交给了郭勋,后者接过签了字,并按上手指模。

    陆炳拍了拍陆炳的肩头安慰道:“老郭,钱财都是身外物,看开点吧,千金散尽还复来嘛!”

    郭勋惨然地点了点头,如果爵位还在确实可以千金散尽还复来,如今自己连爵位都被夺了,还复来个屁啊。

    陆炳可不管那么多,郭勋现在已经是条咸鱼了,要不是两人之间还有厉害关系,他都懒得正眼去瞧郭勋呢。

    “老郭,你名下的商铺产业也尽快想办法出手吧,剩下的三十五万两必须一个月内凑齐,否则皇上追究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陆炳假惺惺地提醒道。

    郭勋不禁暗暗叫苦,他名下确实有不少商铺作坊和田地,只要统统卖掉,凑个五十万两也不成问题,但是现在鞑子围城,兵慌马乱的,局势还不明朗,谁会买他的商铺和田地?除非折价大贱卖。

    “我会尽快把剩下的银子凑齐的。”郭勋只能硬着头皮道,心里暗暗盘算着到底可以向哪个勋贵借点银子应急。

    陆炳可不管郭勋如何把一百万两银子凑齐,反正该帮的他都帮了,一个月内如果郭勋凑不齐银子,皇上要砍的可是他郭勋的脑袋。

    陆炳又假惺惺地安慰了郭勋几句,便命人把抄没所有财物全部运走入库充公。

    郭勋看着自家百多年积蓄下来的财富被锦衣卫运走,肉痛得几乎晕厥,又想到还得变卖名下的产业凑齐那一百万两银子,心中的愤恨便更盛了。

    一个人如果习惯了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你如果突然把他的权力、地位和金钱全部拿走,让他一无所有,他估计会恨死你,此刻的郭勋便是如此,心中充满了怨愤,对嘉靖帝的怨愤。

    叮铃铃……叮铃铃……

    一辆精美的马车驶到了对面徐府的门前停下,稍顷,便见有两名身段窈窕的俏婢从车上下来,两张甜美的脸蛋竟然一模一样,赫然正是初春和初夏。

    初春和初夏均提着篮子,应该是刚上街采购回来,估计见到这边的武定侯府大门敞开着,于是不约而同地驻足,抻着脖子好奇地往里张望。

    郭勋见状不由脸色一沉,目光徒然变得恶毒起来,心中的愤恨更炽盛了,为什么徐晋私通白莲妖女只是夺爵降职,连银子都不用罚,甚至还能当个八品小官,而自己呢,不就是贪了几万银子罢了,就被皇上一撸到底,还要罚一百万两银子,这几乎是自己全部家当了,不公平,这太不公平了!!!

    这时郭勋不禁又想长子郭守乾,他要不是追着徐晋去了通州,最后也不会惨死在鞑子马蹄下,一切都是徐晋害的!!

    郭勋越想越恨,眼神便越发阴冷恶毒,初春和初夏与郭勋的目光一触,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急急转身逃进了徐府大门。

    “妹妹,那武定侯的眼神委实吓死个人了。”初春心惊肉跳地道,还情不自禁地拍着胸口。

    初夏亦是后怕地吐了吐舌头道:“真的好吓人,徐福,快快关上府门吧。”

    徐福不以为意地笑道:“武定侯已经被夺爵格职了,无牙老虎一头,怕他作甚。”

    初春初夏一想也对,郭勋已经被夺爵了,而自家老爷却被皇上新任命为直隶总督和平虏大将军,正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郭勋敢招惹这边,除非脑袋进水了。

    且说初春和初夏回到后院,先去见了主母谢小婉,后者连忙问:“药抓回来了没?”

    初春点了点头,从篮子里取出来几包伤药,谢小婉接过打开闻了闻,又警惕地问:“你们没有直接进药铺抓药吧?”

    初夏摇头道:“没有,我们买菜的时候托那相熟的摊主帮忙抓的。”

    谢小婉闻言放下心来,把其中一包伤药递给初春道:“把这包药煎了给韩千户服下吧。”

    初春答应了一声便转身往厨房而去。

    ……

    夜暮降临,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陆炳尤如一头暴怒的野兽对着手下手亲信咆哮:“一群饭桶,都两天两夜了,你们这么多人竟然还找不到一个重伤濒死的逃犯,养你们何用?

    老子再给你们五天时间,再抓不到人就全部给老子卸掉一条胳膊,去,现在给老子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陆炳手下这些亲信无不凛然变色,从大堂出来后立即带着北镇抚司所属的数千锦衣卫,像发了疯一样满京城排查,恨不得把胡同里的老鼠洞都挖开来查看,城中各处药铺更是成了监控的重点,因为韩大捷只要不死,总得抓药治伤的。

第912章 博迪大汗

    西直门外的护城河已经基本被填平了,数以千计的鞑子正前仆后继地对城门发动猛攻,他们利用钩索、云梯、长木和竹竿等奋力攀爬城墙,只是大部份都没爬到一半,就被滚石、热油、利箭等弄下来了,变成城墙下一具血淋淋的死尸。

    十几架新搭好的箭楼被鞑子嘿哟嘿哟地推到阵前,未等箭楼上的鞑子弓手放箭,城头上的明军便率先发动了,一波箭雨和弹雨铺天盖地地攒射而下……

    嗖嗖嗖,双方的弓箭手隔空对射,但见天空中箭如飞蝗,嗡嗡的弦响让人心胆俱寒。

    一块上百斤的巨石呼啸着砸中城头,轰蓬一声巨响,当场把一段女墙砸得四分五裂,躲在墙后的两名民壮当场血肉横飞,一截血淋淋的断腿飞得高高的,随后掉落城下。

    轰轰轰,城头上的几门佛郎机火炮随即还击,炮弹在鞑子的人群中开了花,瞬时死伤一无数,一架中弹的抛石机被炸得稀巴烂……

    嘟嘟嘟……

    苍凉的号角声中,鞑子像潮水般退去,城墙脚下留下了一地的尸体,血红的夕阳正好照西直门上,上面斑斑的血迹更加触目惊了。

    鞑子的中军大帐内,俺答就像一头急红了眼的野狼,烦燥地来回走动,今日已经是攻城的第三天,不仅未能破城,还付出了上万死伤的代价,损失不可谓不惨重,要知道俺答这次才率十万大军南下而已,而最让俺答恼火的是,通州城也未曾拿下。

    不过,京城附近富庶的州县村镇不少,俺答只要纵兵抢掠一番就能搞到不少粮食,倒是暂时不用为粮食操心。另外,永谢布部的三万骑兵缠住了宣府的明军,而李福达也缠住了山西的明军,所以短时间内,俺答并不担心被断掉后路。

    “赵先生,你们汉人都是狡猾的缩头乌龟,就只会躲在高墙后面玩阴的,攻城对我们鞑靼人来说太吃亏了,不划算!”俺答悻悻地道。

    赵全的尖刀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他从俺答的语气中听出了犹豫,很明显,连日攻城受挫,损失巨大,俺答已经萌生了退意。

    赵全好不容易才借助俺答的力量打到了大明京城,眼看成功在望了,自然不愿意前功尽弃,连忙劝道:“索多汗稍安勿躁,连日来攻城,咱们伤亡确实很大,但明军肯定也不好过,不知索多汗有没有发觉,今日城头上的普通民壮变多了?”

    俺答心中一动道:“赵先生的意思是城中的兵力空虚?”

    赵全点了点侃侃道:“没错,城中的兵力肯定不足,要不然以嘉靖帝的性情,早就派兵出城迎战了,明天咱们分兵攻打其他城门,让城中的守军颇于奔命,肯定能收到奇效!”

    俺答闻言点了点头道:“言之有理,先生以为分兵攻打哪处城门好。”

    “德胜门!”赵全果断地道:“德胜门位于正北方,只要攻破德胜门便可直入内城,兵逼皇宫大内,到时明军肯定会分出大部份兵力镇守德胜门的,西直门这里必然压力大减。”

    俺答眼前一亮道:“好,明天分兵攻打德胜门。”

    赵全微笑道:“只要破城抓住嘉靖帝,索多汗将是第一个攻陷京城,活捉大明皇帝的黄金家族后人,即使是前瓦刺太师也先亦不足以与索多汗比肩。”

    俺答闻言不由心热难耐,瓦刺太师也先虽然也活捉过大明的皇帝,但是他并未能攻破大明的京城,如果自己做到了,将岂不是比也先还要厉害?俺答的名字将威震宇内!

    “哈哈哈,承赵先生吉言,只要城破了,本汗保证坐在龙椅上的会是赵先生你。”俺答大笑道。

    赵全闻言亦是心热不已,他并不怕俺答食言,毕竟俺答是夷族人,别说区区十万大军,就算再多几倍也统治不了汉人的江山,只有扶植自己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当然,如果有必要,赵全也不介意培养一个老朱家的后代当傀儡,毕竟这样阻力会少很多,至少能拉拢一部份没有骨气的官员和读书人投靠。

    这时,一名信使掀帐走了进来,大声道:“禀报索多汗,刚收到消息,大汗已经发兵十万攻打古北口,命索多汗速速派兵前往接应。”

    俺答闻言不由面色一沉,冷道:“本汗知道了,退下吧!”

    那名信使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赵全目光一闪,皮笑肉不笑地道:“大汗来得倒是时候,索多汗打算派多少兵马去接古北口接应大汗?”

    俺答冷笑道:“博迪阿拉克分明是来抢食的,本汗接应他个屁,不用管他,明日加紧全力攻城。”

    所谓的大汗,即是靼鞑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鞑鞑目前的大汗叫博迪,全名博迪阿拉克,乃俺答的堂兄弟。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弘治朝年间,达延汗统一了东蒙(即鞑靼),并将东蒙重新划分为六个万户,之后封了第三子(俺答的父亲)为右翼三万户首领,而他自己则担任左翼三万户的首领,并直接统率察哈尔部,称大汗。

    当达延汗死后,长子长孙博迪阿拉克继承了大汗之位,成为鞑靼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但是,各个万户的首领却不太把博迪大汗当一回事,包括俺答和麦力艮。

    如今麦力艮死了,俺答接收了大哥麦力艮的鄂尔多斯部,实力大增,已经成为右翼三万户名义上的领袖,自然更不把大汗当回事了,他这次出兵南下伐明就没有跟博迪大汗打过招呼。

    然而,此时博迪大汗不请自来,主动发兵十万攻打古北口,俺答可不认为对方是来相助自己的,只不过是眼红自己打到大明的京城,所以急急跑来分一杯羹,同时彰显他大汗的地位罢了。

    所以俺答才不会傻到分兵去接应博迪大汗呢,相反,他还要以最快速度拿下大明京城,免得到时白给博迪大汗做嫁衣裳,毕竟对方是大汗,鞑靼名义上的最高统者,大家若是面对面,他俺答还是得守臣子之礼。

第913章 大胆的想法

    呱呱呱……

    夕阳西下,暮色苍茫,一群昏鸦在通州城上空盘旋不去,发出阵阵让人心烦的呱噪,几只大胆的乌鸦甚至飞到城墙跟下,去啄食那些散落的断肢残臂和内脏。

    铮!

    一声巨大的金属摩擦声,但见一道寒芒激射而来,赫然正是一支床弩专用的重箭,重箭是从鞑子的阵地射出的,速度迅猛若闪电,一只惊飞的乌鸦无巧不巧,正好撞在箭头上,当场被“炸”成一团碎肉,重箭余势不减,深深地刺进了城墙中,激得火星四溅。

    杀!

    鞑子又像潮水们扑向通州城的西城门,这已经是鞑子今天发动的第十波攻击了,看样子是打算挑灯夜战了。

    城头的守军早就疲倦不堪,只得拿起武器奋力还击,一场惨烈的大战在日落时份展开了……

    哈里赤和特穆尔两名鞑子将军亲临城下指挥攻城,他们手执弯刀声嘶力竭地给士兵打气鼓劲,没办法,军令如山,俺答命他们三日之内拿下通州城,否则提头来见,而如今已经过去两天多了,明日下午将是三天之期。

    俺答向来言出必行,哈里赤和特穆尔不敢有半点侥幸心理,俺答说了三天就是三天,到时若拿不下通州城,真的会砍了他们两个的脑袋,所以哈里赤和特穆尔只有拼命了。可惜他们的对手是神机营,要是城中只有通州卫,估计早就守不住了。

    砰砰砰……

    城头上枪声此起彼伏,鞑子们前仆后继,倒下一茬又一茬。

    神机营虽然只有三千人,但是全部配备了燧发枪,射程远,准度高,他们躲在城头上放枪子,鞑子冲上来简直就是送人头。不过,鞑子胜在人多,抛石机和弓箭也给神机营和通州卫造成不少死伤。

    天色很快便完全黑下了,鞑子也不是铁打的,连续高强度地攻城,他们更加疲惫,当战斗持续到晚上八时许时,鞑子终于无奈地退下去休整,神机营和通州卫也抓紧时间休息,救治伤兵。

    城中的临时大将军府内灯火通明,徐晋一袭玉色的长衫,手执一根小竹鞭站在屏风前,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一种从容气度,尽管他此时表情有些凝重。

    王林儿等神机营的亲兵,还有以指挥使苗新为首的通州卫各武官均神色恭敬地围聚在四周,肃然地聆听徐晋讲话。

    皇上的圣旨昨日一早就送到通州城了,随同圣旨一道送来的还有一颗直隶总督关防,以及一颗平虏大将军印信。有了直隶总督关防和大将军印信,徐晋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调动各路大军了。

    事实上,徐晋昨日拿到印信后,立即便派出快马前往天津调兵增援通州,只是直到现在也未见天津三卫到来,这让他颇有些恼火。

    屏风上挂着一幅地图,正是北直隶一带的地形和军力布防图。

    徐晋扫了一眼在场众将,沉声道:“都到齐了,那便开始吧,本帅现在给大家讲一讲目前的形势。”

    徐晋说着便用竹鞭点了点地图上的宣府镇,续道:“宣府总兵被鞑靼的永谢布部三万大挥牵制着,暂时没办法救援京城。

    李福达在大同举兵造反,已经攻陷朔州,兵逼太原,所以榆林镇和山西的勤王兵马也暂时指望不上了。

    而保定总兵新败,自顾不暇。很不幸的是,不久前收到消息,鞑靼察哈尔部大汗博迪正率十万大军攻击蓟州镇古北口,所以蓟州镇总兵也指望不上了。”

    徐晋手中的竹鞭点了点位于京城东北边的蓟州镇,古北口便位于蓟州镇,即如今的北京市密云水库附近,距离京城才两百五十里左右,鞑子一旦攻破古北口长城隘,同样一日之内就能杀到京城脚下。

    在场众将闻言都面色凝重,形势实在太严峻了,应付一个俺答都够呛的,若是鞑子的博迪大汗再率十万大军杀到,那大明江山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徐晋表情严肃地续道:“所以如今我们只能指望山东和河南的勤王兵马赶紧到来,否则一旦博迪大汗攻破古北口,后果不堪设想,以咱们城中这点兵力,守住通州城还嫌困难,就更别说击退俺答解救京城了。”

    王林儿沉声道:“河南和山东的勤王兵马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到达,但愿古北口的守军能抗住吧。”

    赵大头禁不住挠了挠大光头道:“他奶奶的,大帅昨天已经发出了调令,这个时候天津三卫也该赶到了吧,才两百里不到,咋跟乌龟爬似的。”

    谢三枪撇嘴道:“依我看天津三卫就是怂,说不定根本不敢来,之前姐夫……咳大帅便请求过他们出兵援驰通州,结果却吃了闭门羹。”

    通州卫一众将领闻言都面露怒色,指挥使苗新更是怒道:“岂有此理,通州与天津守望相助,相距不过两百里,天津三卫竟然见死不救,本指挥定要上书参他们一本。”

    徐晋眼底闪过一丝寒芒,之前他“无权无势”,请求天津三卫出兵遭拒就算了,但他现在是直隶总督,节制诸路兵马的平虏大将军,天津三卫若敢不遵调令,那他自是不介意再来一次杀鸡儆猴。

    当然,前提是徐晋得先解决目前的困局,消灭城外那支鞑子大军。连续激战了两日,城外的鞑子虽然死伤很大,但兵力仍旧有七八千,甚至超过了神机营和通州卫加起来的人数总和,所以硬拼是绝对不行的,如果没有城池为依托,估计神机营和通州卫根本支撑不到现在。

    所以面对数量和战力均在己方之前的鞑子骑兵,只能智取,不能力敌,徐晋有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不过他这个想法实在太大胆了,而且破坏力极大,会造成极为严重的损失,所以徐晋刚把自己想法说出来,众将都大吃一惊,有人甚至直接反对。

    “大帅,通州是京城的粮仓,此举万万不可啊!”通州卫指挥苗新大惊道。

    通州卫指挥同知廖发也连忙附和道:“大帅三思,此举实在太冒险了,而且不一定会成功。”

    王林儿为人稳重,显然也觉得徐晋这个办法太冒险了,亦劝道:“大帅,咱们还是再等一等吧,说不定天津三卫的援兵明天就到了。”

    徐晋摇了摇头淡道:“天津三卫的主官首鼠两端,十有**没有出兵,即使出兵也会以各种理由在路上拖延,根本指望不上。如今这形势只能拼一把了,置之死地而后生!”

    苗新皱眉地道:“可是皇上若是怪罪下来……”

    “所有后果皆由本帅承担,请问苗指挥,是通州重要还是皇上重要?是粮食重要,还是大明的江山重要?”徐晋冷冷地逼视着苗新。

    苗新不由心头一凛,咬牙道:“皇上的安危重要,大明的江山重要!”

    徐晋点了点头:“那便按照本帅的去做,立即行动,廖同知,你负责疏散和安抚城中的百姓,若有纰漏,唯你是问!”

    通州卫指挥同知廖发心头一紧,连忙凛然拱手道:“末将遵命!”

    在场众将对视一眼,纷纷领命下去准备。

第914章 徐总督火烧通州(上)

    通州城始建于明洪武年间,城墙高超十一米,城周长达九里,总面积约两平方公里,正明统年间又筑新城与旧城相连,于是通州城的总面积扩大到三平方公里,常住人口便超过两万,乃京东首邑。

    通州城共有五个城门,旧城三个,新城两个,如今鞑子攻打的城门正是新城的西门,名曰:五尺瞻天,大概意思就是离京城很近,五尺就能见到天(子)颜,从通州进京的商旅都会走这个西城门。

    今夜,新城中的百姓突然都被官兵拍门叫醒了,直隶总督徐晋有令,新城中的所有百姓必须在子时之前全部撤到旧城去,否则军法处置。

    大晚上的被叫醒搬家,换谁都不乐意,但军法如山,老百姓又不敢违抗,只能满心不乐意地收拾细软,速度磨磨蹭的,有些人甚至连家中的瓶瓶罐罐都打包带走,速度就更加慢了,照这样下去,子时之前肯定撤不完的。

    负责疏散安抚百姓的通州卫指挥同廖发,见状不由着急上火了,想要用强的,但又担心引发军民剧烈冲突,大帅可是说过出了纰漏唯他是问的。

    幸好,关键时间,手下一名机灵的百户给廖发出了个主意,后者听完后觉得可行,于是便宣布,只要子时之前全家撤到旧城的,按照人头发给两石粮食。

    这个时候一石粮食能卖一两银子以上,老百姓一听每人能领两石粮食,顿时都跟打了鸡血之似的,家家户户携老扶幼,争先恐后地涌向旧城,家中人口多的显然赚大发了。

    廖发见状终于松了口气,如今通州城中最不缺的就是粮食,正值夏粮解京,所以城中的各大仓库都装得满满当当的。如果是平时,廖发自然不敢自作主张把官粮发给百姓,但如今按照徐晋的那个计划,这些粮食也是浪费的,还不如将一部份发给老百姓。

    子夜之前,居住在新城的近万百姓,还有商旅全部撤到了旧城,接下来,连接新旧城的城门一关,官兵便开始“开仓放粮”了,近五十万石粮食被拉出来,全部倒在大街小巷中,铺了足足近半米高,别说是马,就连人在上面行走都很困难。

    “作孽啊,那有这样糟塌粮食的,天理不容,天理不容啊!”通州城中负责督运漕粮的大太监何秋生颤抖着扑通在大街上,举高双手呼天抢地,突然又站起来指着徐晋破口大骂道:“徐晋,你如此糟塌粮食,必遭天遣,必遭天遣!”

    徐晋皱了皱剑眉反问道:“若是城破了,这些粮食还不是便宜了鞑子?”

    “可是城还没破!”何秋生尖声反驳道。

    徐晋淡道:“等城破后,何公公恐怕就没机会站在这里说话了,来人,扶何公公回旧城官署休息。”

    两名神机营的亲兵应诺一声,上前架起何太监便往旧城而去,后者像个泼妇似的手舞足蹈,把地上的粮食踢得乱飞,一边尖叫:“徐晋,本公公定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你等着,本公公要参你一本!”

    “你随意!”徐晋淡然地吐出三个字,然后率着众亲兵,踩着满地松软的麦粒和谷粒往西城门行去。

    此刻的西城门灯火通明,官兵正在密锣紧鼓地准备着,见到徐晋到来,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都纷纷站定行礼。

    城门洞下挖了一个大坑,一队神机营的军卒正在小心翼翼地将大坑掩埋,并重新铺上青砖。

    “老郭,没问题吧?”徐晋问正在擦拭燧发枪的郭金雕,后者胸有成竹地嘿笑道:“大帅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好,事成后给你记首功!”徐晋道。

    郭金雕啪的敬了个军礼,大声道:“谢大帅,这首领标下拿定了!”

    周围的神机营将士不由投来羡慕妒忌恨的目光,不过没办法,谁让人家老郭枪打得准,真正的百步穿杨。

    城中的守军密锣紧鼓地准备着,城外的鞑子军也没闲着,哈里赤和特穆尔准备在黎明时分发动一波猛攻,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明日下午之前必须拿下通州城,否则只能提头去见俺答了。

    早上五时许,月黑风高,哈里赤和特穆尔下令攻城,激越的战鼓声中,各种攻城器械被推到了阵前,第一批一千五百名鞑子高声喊杀着,凶狠地扑向城墙。

    第二批一千五百名鞑子、第三批一千五百名鞑子则在后待命,准备接替上一批的同伴,实行不间断攻击。另外,还有三千鞑子精锐在大营中枕戈待旦,只要城门一破,他们就会第一时间跃马杀入城中,屠杀城中的守军。

    战斗一开始便呈白热化,鞑子把所有攻城器械都用上了,悍不畏死地猛撞城门,又或者往城头上攀爬,尸体像下饺子般掉下一茬又一茬。

    徐晋站在城头上亲自督战,亲兵们竖起了盾牌结阵,把他身前的空间护得密不透风,箭矢像雨点般射来,却全部被盾阵给挡下来。

    “鞑子的攻击比以往都要猛烈,估计是急眼了。”王林儿站在徐晋身边道。

    谢三枪嘿笑道:“那更好,咱们连戏都不用演了。”

    徐晋摇头道:“戏还是要演的,要不然鞑子会起疑!”说着掏出怀表打开看了一眼,续道:“现在卯时一刻,待鞑子的第二波攻击后便按计划行事吧,老王,你来指挥!”

    王林儿肃然道:“属下尊命,请大帅先下城头,此地便交给属下吧!”

    徐晋也不矫情,大帅可不是用来冲锋陷阵的,他又嘱咐了诸将几句,便在众亲兵的护卫下下了城头,往旧城而去,如无意外,新城很快将变成一座炼狱。

    王林儿待徐晋离开后,锵的拔出了腰刀,往城外一指,大喝:“开炮!”

    轰轰轰……

    城头上六门火炮同时发威,震天动地的咆哮声中,巨大的火舌照亮了黎明前的黑暗,火红的炮弹呼啸着落入敌阵,炸出漫天的火星。

    “杀啊,冲啊!”

    鞑子杀红了眼,城头的守军也杀红了眼,每一分每一秒都有鲜活的生命在消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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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238/ 第一时间欣赏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作者:陈证道所写的《明王首辅》为转载作品,明王首辅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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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介绍:
大明朝正德十二年冬,徐晋穿越到江西上饶县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童身上。这一年,史上最胡闹的明朝皇帝朱厚照正在边镇宣府游玩。这一年,江西宁王朱宸濠正暗中运作准备谋反。这一年,家徒四壁的徐晋寻求出路,最终选择考科举,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一路过关斩将,却一步步卷入了宁王朱宸濠造反的漩涡……明王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王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王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