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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明王首辅txt下载     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74章 怀疑

    《道德经》有云: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所以皇帝居住的地方叫乾清宫,而皇后居住的地方则叫坤宁宫,其实两宫之间还有一座交泰殿,取“天地交he,康泰美满”之意。

    交泰殿乃皇帝和后妃起居生活的地方,准确来讲,应该是皇帝和皇后起居生活的地方,册封皇后的典礼,或者皇后的诞辰典礼均在此举行,也是皇后平日接受后宫其他妃嫔朝拜的地方。

    嘉靖极少会到坤宁宫,偶尔临幸吴皇后都会在交泰殿的暖阁里,事毕则返回乾清宫中独睡,从来不会过夜,虽说这是规矩,但主要还是嘉靖觉得吴皇后无趣吧,譬如嘉靖宠幸淑妃时就经常过夜。

    今晚,吴皇后新浴后便早早侯在了交泰殿的暖阁中,还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等候嘉靖的到来。今日白天得了秉一道长的丹药,太后也亲自出面找过皇上,所以吴皇后觉得皇上今晚一定会来的,她已经服下了一枚“先天玉粉丸”。

    这玩意服下去之后暖洋洋的,只觉四肢百骸都十分畅快愉悦,吴皇后不由暗暗感叹,秉一道长果真是得道高人啊,炼出来的丹药也是如此神妙!

    于是乎,吴皇后对自己怀上龙种的信心又增加了几分,万事俱备,就欠皇上前来行云布雨了。可是左等右等,久久不见皇上到来,吴皇后开始心急了,问道:“福安,什么时辰了?”

    福安即是侍候吴皇后的大太监,他哈着腰回答道:“回皇后,将要戌时三刻了(约晚上8点)。”

    吴皇后不由面色微沉,吩咐道:“去乾清宫打听一下。”

    太监福安答应了一声便急急忙离开了交泰殿,约莫一刻钟便返回了,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吴皇后患得患失地问:“如何?皇上还在批阅奏本吗?”

    太监福安摇了摇头,支吾道:“皇上送了徐大人出宫,回来时已经是酉时四刻了,然后就去了……景仁宫。”

    吴皇后面色刷的一下变了,将一只茶壶狠狠地摔碎在地上,怒道:“景仁宫,又是淑妃这狐媚子!”

    皇后发怒,一众宫女太监吓得跪倒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虽然皇后不得宠,后宫的大权现在也抓在太后手上,但是皇后要责罚,甚至杖死身边侍候的太监宫女,只是一句话的事。之前就有过一名宫女由于做错事而被皇后下令杖打,差点没被活活打死,最后还被打发到浣衣局去做苦差,没多久就病死了。

    吴皇后面色变幻不定,越想越气,把能恨的人都恨上了一遍,其中自然包括徐晋和贺芝儿两人了。因为皇上平日都很听太后的话的,偏偏今日却违背了太后的叮嘱,显然是因为自己不久前责问徐晋,所以恼了自己。

    当……

    吴皇后又把一只茶杯摔碎在地上,指着太监福安喝道:“你说,本宫哪一点比不上淑妃那贱人?”

    福公公额上冷汗涔涔,吃吃地道:“皇后娘娘国色天香,知书达礼,秀外慧中,哪能比不上淑妃呢,皇后娘娘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那为何皇上宠爱她,却不宠爱本宫?”吴皇宫后愤愤不平地道。

    “这个……想必是淑妃懂得取悦皇上吧。”福公公支吾道。

    吴皇后愕了一下,失神地盯着地上摔碎的茶杯和茶壶,似乎在回顾检讨自己嫁给皇上这些年的表现。

    福公公见状乘机劝道:“皇后娘娘,咱家虽然算不得男人,但也知道男人喜欢温柔体贴,知情识趣的女子,皇后平日与皇上相处便过于默守陈规……”

    吴皇后顿时面色一沉,福公公顿时吓得不敢往下说了,连连掌嘴道:“奴才多嘴,奴才该死!”

    吴皇后倒是没发怒,只是冷道:“那贺芝儿这个不男不女的黄毛丫头呢?她整天只会在兵仗局中捣搞火器,浑身脏兮兮的,皇上为何却喜欢得紧?”

    “这个……奴才也不知道!”福公公支吾着搪塞了一句。

    虽说奴凭主贵不假,只要皇后得宠,他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但是贺芝儿可是靖海侯爷的义妹啊,这位可是得罪不起的人物,福公公自然不敢乱说,也不敢乱给皇后出主意,生怕自己说的话日后会落到徐晋的耳中。

    要知道徐砍头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多少跟他作对的权贵均已倒台了,远的有外戚张家兄弟,近的有武定侯郭勋、英国公张伦、灵璧后汤绍宗,还有皇上的发小陆炳。跟上面几位相比,福公公觉得自己还不及人家一条腿毛粗!

    吴皇后绷着脸冷道:“狗奴才,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福公公小心翼翼地道:“回皇后娘胎娘,奴才是不知道啊。”

    吴皇后不由冷笑一声道:“看来靖海侯还真是权势滔天啊,倘若他妹妹再成为妃嫔,岂不是更可以无法无天了!”

    福公公面色微变,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接话。

    ……

    小时坊徐府,吃完晚饭后的徐晋来到西厢中,负责照顾贺芝儿的丫环婆子们连忙恭敬地行礼。徐晋和气地点了点头,举步行进房间中。

    贺芝儿躺在床上,喝过药后,看上去倒是精神了许多,她甜甜地唤了一声:“哥!”

    徐晋在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贺芝儿的额头,发现并未发热,不由放下心来,微笑问道:“芝儿,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贺芝儿摇了摇头道:“没有呢,芝儿没事了,哥不用担心!”

    “没事就好,早点休息吧,对了,以后就别去兵仗局了。”徐晋道。

    贺芝儿怯怯地问:“为什么?”

    徐晋直言道:“你和四炮今日在太液池中试验火器,惹了太后不快,太后不许你再到兵仗局。”

    贺芝儿俏脸刷的白了,吃吃地道:“哥,芝儿给你惹麻烦了,对不住,那芝儿再也不去兵仗局了。”

    徐晋微笑道:“没关系,太后只是稍微责备了几句,哥还扛得住,对了,哥知道你喜欢捣搞机关火器,兵仗局不能去了,那便去神机营的兵器场吧,也够你折腾的。”

    贺芝儿闻言大喜,欢呼道:“谢谢哥,要不整天待在家里,芝儿会无聊死的。”

    徐晋面色一整道:“不过可要注意安全,可别又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否则哥以后只能把你关在家里面了。”

    贺芝儿连忙保证道:“哥放心,芝儿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发生危险。”

    徐晋道:“研制火器哪有不危险的,关键是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把危险降到最低。”

    “嗯,芝儿明白!”贺芝儿乖巧地道:“芝儿听嫂子们说,哥过完年又要带兵出海了?”

    “倒是没有那么快,等三四月分的西南季风吹起吧,不过二月初就得南下应天府了。”徐晋道。

    贺芝儿点了点头道:“那芝儿年前会把水雷研制出来,到时哥又多一样火器对付敌人了。”

    徐晋笑了笑道:“收拾几个反贼而已,哥还应付得来,有没有水雷都不打紧,不过还是要谢谢芝儿,嗯,早点睡吧!”

    徐晋替何芝儿掖了掖被子便站起来,后者表情有些古怪地道:“哥,你等一下!”

    “芝儿还有什么事?”徐晋温和地笑道。

    “哥,四炮哥哥真的是三枪哥哥的弟弟吗?”贺芝儿犹疑地问。

    徐晋心里咯噔一下,重新在床沿边坐下,微笑道:“是啊,为什么这样问?”

    贺芝儿撅了撅小嘴道:“小婉嫂子一家我都见过了,四炮哥哥跟他们一点都不像,而且四炮哥哥也不会武功。”

    徐晋淡定地道:“那是你还没见过小婉嫂子的娘亲,四炮的长相随母,而且四炮自小身子弱,所以没有像一刀二剑三枪他们那样习武!”

    “噢,可是我今天落水时,好像听到黄公公叫四炮哥哥皇上了!”贺芝儿瞪大眼睛。

    徐晋面不改色地道:“可能是你听错了吧,快点睡觉吧,别胡思乱想了!”说完便站起来离开了房间。

    贺芝儿鼓了鼓腮,嘀咕道:“我听错了吗?不可能吧……嗯,可能真是我听错了,四炮哥哥这么笨的人怎么可能是皇帝。”

    徐晋听到身后的自言自语,不由暗汗,这样一直瞒下去也不是办法,也不知朱厚这小子打算瞒到什么时候,不过也罢,不管他,一切随缘吧!

第975章 永福公主的请求

    时光荏苒,转眼便至嘉靖四年的腊月中旬,年关将到,天气越来越冷了,这段时间里,朝中接连~发生了四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陆炳、郭勋、张伦和汤绍宗等人伏法,三族以内全部被诛连,另外,赵全和丘富等一批白莲教反贼亦在腊月初八这一天伏法,自此划上了他们汉奸之路的句号。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京城的外城被鞑子攻破,城中家破人亡的百姓数不胜数,所以恨极了以上这些逆贼,行刑当天要不是官兵拦着,郭勋和赵全等人估计还没挨刀就被围观的百姓活活打死了。不过,他们受刑后的尸体就没那么走运了,除了被处以凌迟的郭勋和赵全外,其余人等均被愤怒的百姓给分尸剁成肉泥,真个尸骨无存。

    负责监斩的刑部尚书胡世宁并没有阻止百姓的疯狂行为,因为他也知道受创的百姓需要一场发泄,这能有效地化解百姓的怨气,转移目前的社会矛盾。

    第二件大事是靖海侯徐晋上书建言设立讲武堂,代替现在实行的武举选拔制度。由于此举有利于为大明批量生产优质武将,同时又能防止某个统帅一家独大,所以几乎获得朝臣的一致通过。

    这对大明来说,无疑是一项颠覆性的改革,以后大明的武将将不再通过武举产生,而是通过讲武堂一批一批地产出,不管你是谁,只要有本事从讲武堂中毕业,便能获得相应的初级职称,便能获得立功升迁的机会。这无形中便绝了很多裙带关系,让军职不再把持在少数勋贵手中,让所有普通人都有机会公平升迁。

    第三件大事无疑是最为重磅的,那就是爵位的降级制度。徐晋这份奏本一逞上去,整个朝堂都炸锅了,反对最强烈的自然就是那些皇亲国戚和勋贵集团,恨不得杀徐晋而后快。

    然而这并没有卵用,徐晋今时今日的地位并不是轻易能动摇的,不久前才力挽大明江山社稷的靖海侯可以说是军中第一人,威望无与争锋,更何还有嘉靖帝和一众文官全力支持。

    另外,勋贵集团在俺答围城时的表现太过糟糕了,甚至还出了郭勋、张伦、汤绍宗这些谋逆份子,如今在朝堂上就更加没话语权了,所以最后爵位降级制度也顺利获得了通过。

    这项改革无疑严重了损害了皇亲国戚和勋贵集团的利益,但却大大减轻了国家的负担,让大明这个正在走下坡路的庞大帝国再次焕发出勃勃生机!

    所以徐晋此举获得了朝中大多数文官的交口称颂,反正大公无私这条评价是跑不掉了,毕竟徐晋自己也有爵位在身。

    第四件大事则是裁撤京军十二营,恢复三大营建制,于是乎,在继爵位降级制度后,武勋集团再次遭受了当头一击,因为京军十二营一直都在武勋集团的把持之下,这样一改革,等于把武勋集团最后的军权都剥夺了。

    虽说裁撤京军十二营是嘉靖自己的意思,但武勋集团却把账都算到徐晋头上了,谁让他是天子最宠信的近臣,自然都认为主意是徐晋出的。所以徐晋现在已经成了武勋集团的眼中钉肉中刺,暗中扎小人诅咒的他也不在小数。

    嘉靖四年腊月十八日,距离过年还有十天,徐府的两位千金满月了,徐晋一改往日的低调,举行了盛大的弥月宴,满朝文武几乎都到贺了

    一大早,小时坊大街便车水马龙,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普通百姓,均是到徐府道贺的。

    话说徐晋这次力挽狂澜,匡扶大明江山社稷,不仅仅让他在军政两界如日中天,也深受京城百姓的尊敬和爱戴,估计百姓都把他当成大明的守护神了,所以今日自发跑到徐府道贺,这个送一个鸡蛋,那个送一条红头绳,价值虽小,也但是一片心意。

    不过奇怪的是,老百姓至少送鸡蛋和红头绳之类的小物件,而今日到贺的文武官员却全部两手空空。原来,靖海侯徐晋事先言明了不收礼,如果大家非要送礼的话,就换成米粮捐到顺丰车马行粥摊,以帮助那些战乱后的难民度过寒季。

    如此一来,顺丰车马行竟然一天之内就收到接近三十万石粮食,据说就连太后和皇上也各捐一万石的粮食,于是乎往顺车马行捐粮的官员士绅,豪商大贾就更多了。

    此刻的徐府前院和中院已经人满为患,高朋满座,流水宴摆了近三百位,职位低的自觉地留在前院,自有徐府的下人负责招呼,而有资格进入中院的,都是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由徐晋和费家兄弟亲自招待。

    一番应酬下来了,徐晋已经酒意微醺,告罪一声便往后院去了,因为后面还有几位身份特殊的人需要他招呼,那就是嘉靖和永福永淳两位公主。

    昨夜刚下过一场小雪,后院的鱼池假山上还残留着未曾消融的积雪,几尾锦鲤在残荷枯梗之间缓慢地游动,偶尔跃出~水面,惊起一大蓬的水雾。

    徐晋喝了不少酒,感觉脚步有些飘,刚转过假山,差点便与伫立在鱼池边的一名女子撞了个满怀,淡淡的体~香扑鼻而来。

    “啊!”对方惊呼着后退了一步,徐晋忙刹住脚步定神一看,但见近在咫尺的一张俏~脸,赫然正是永福公主,不由打了个突,连忙道:“对不住,下官一时走神,竟冲撞了公主殿下!”

    永福公主霞飞双颊的模样美不胜收,摇了摇螓首轻声道:“没关系,不过徐大人,酒喝多了伤身,还是少喝点为好!”

    徐晋尴尬一笑道:“今日高兴喝多了两杯,平日下官都不怎么喝。”

    听着徐晋解释般的话语,永福公主的内心竟是生出一丝异样,脸蛋反而更红了,徐晋见到不由略为失了失神,连忙移开目光,气氛倒是微妙起来。

    永福公主似乎为了化解尴尬,轻理了一下耳畔的头发,赞道:“徐大人好一个四两拨千斤,轻易便筹到数十万粮食帮助京中十几万难民度过寒冬,又给两位千金积了福气,简直是一举两得!”

    徐晋打趣般道:“应该是一举三得,公主殿下别忘了本人还赚到了名声,现在那些难民都在为本官歌功讼德呢!”

    永福公主轻笑道:“说的也是,徐大人这无本买卖做得实在让人赞叹,如果徐大人去经商的话,定是个空手套白狼的大奸商!”

    “谢公主夸张。”徐晋脸不改色地道。

    永福公主白了徐晋一眼,噗嗤地失笑出声,嗔道:“敢情徐大人的面皮跟城墙比也不遑多让!”

    徐晋不由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道:“公主殿下为何一人在此赏鱼?皇上……咳,四炮他们呢?”

    永福莞尔道:“在西厢的院子里烤鹿肉呢,大家喝酒行令的,玩得不亦乐乎,永福不喜吃烤肉,闻着味儿就受不了,所以一个人跑来这里躲清闲了。”

    徐晋不由恍然地哦了一声,目光与永福公主明亮的美眸一触,两人顿时像触电般飞快移开。

    “咳,公主殿下,本官到西厢那边去看看,先行失陪了!”徐晋心中莫名有些不安,总感觉与永福公主继续独处下去会发生点什么,连忙拱手告辞。

    永福公主咬了咬粉唇,轻声道:“徐大人很腻烦永福吗?”

    徐晋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摇头道:“下官不敢。公主殿下美丽可人,性情温柔,下官怎么腻烦呢!”

    话一出后徐晋便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说前面那句就行了,为何要画蛇添足呢!

    永福公主俏~脸刷的一下红了,有些忸怩地转身望向鱼池默不作声,只留给徐晋一个美丽的侧影。

    徐晋尴尬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关键心里还惴惴的,那天在慈宁宫,永福公主不要命般护在自己身上时,徐晋便察觉到不妙了,好歹是过来人,那不明白永福公主对自己有情愫。

    说实在的,徐晋很有些懵,自己和永福公主见面的次数不算少,但也不算多,就不明白人家公主是怎么对自己产生情愫的!

    “母后说年后会为我选婚!”永福公主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到,声音很轻,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徐晋心中更加不安了,支吾道:“那……那要恭喜公主殿下了!”

    永福公主缓缓转过身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徐晋道:“徐大人独具慧眼,能不能给永福当选婚使,永福只信得过徐大人的眼光!”

    徐晋此刻如同芒刺在背,酒意仿佛也醒了几分,摇头拒绝道:“公主殿下,实在对不住,下官明年开春之后将率水师出东洋平叛,恐怕不能担此重任,不过公主殿下请放心,无论是谁担心选婚使,都会尽心尽力给公主殿下选一名可心的夫婿的!”

    永福公主目光一黯,轻道:“那便预祝徐大人旗开得胜,凯旋归来,到那时,永福恐怕已经出嫁了!”

第976章

    永福公主侧身看着池中的几尾锦鲤,窈窕美好的身姿此刻看上去却是多了几份萧索落幕之意。

    想到眼前这位美丽的少女明年将要嫁作人妇,徐晋的心情颇有些复杂,就好比在暮春三月,看着枝头上即将飘零的绚烂春花一般,难以释怀!

    作为一名有妇之夫,徐晋自然不敢对大明公主有非份之想,但作为一名正常的男子,如花美人儿主动倾心,完全无动于衷是绝对不可能的。

    徐晋想说点什么,偏偏却如鲠在喉,两人就那样静静地立在假山鱼池傍,气氛颇有些微妙,不过两人男俊女俏,并排而立,倒像是一对站在池边赏鱼的璧人。

    永福公主用眼角余光偷瞄了徐晋一下,见到后者看着池水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不由怅然地暗叹了一口气:“时间过得真快啊,想当年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书生,而自己那年也才十五岁,一眨眼就是五年了。”

    徐晋觉得自己跟永福公主接触的时间并不多,不明白人家是如何会对自己暗生情愫的。殊不知在封建礼教大防的明朝,闺阁女子跟陌生适龄男子接触的机会本来就少,接触到优秀陌生适龄男子的概率就更少了,几乎为零。

    所以,徐晋与永福公主接触的时间看似不多,但相对来说却也不算少了,譬如他当初在兴王府住了一个月多,教授朱厚天文地理知识,便经常可以接触到永福公主。

    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无论男女都一样,相貌是吸引异性的第一要素,徐晋本来就长得英俊,再加上才学过人,从县试到乡试连中四元,诗词更是冠绝。如此优秀的少年郎,正值少女怀春时期的永福公主如何能不心生好感?更何况第一次见面时,徐晋还以让人“难以启齿”的方法救了她,后来还送了她一本让人“不堪入目”的瑜珈图谱。

    这就注定了永福公主会对徐晋难以忘怀,假如朱厚不是走了狗屎运被选为新君,估计徐晋也只会是永福公主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偏偏朱厚却当了皇帝,永福自然也就成了公主,跟着移居京城,有机会再次接触到徐晋。

    徐晋是如此优秀,一直光芒不断,永福公主即使在深宫中也常常听到他的事迹,这种情况下,试问如何能忘怀得了?

    当然,永福公主也明白她和徐晋之间是不可能的,只是一想到年后就要选婚了,芳心不由愁肠百结,惆怅难释,偏巧此时又在庭院中偶遇徐晋,难得有独处的机会,这才情不自禁地含蓄表露心迹。

    可惜徐大人比她还怂,根本不敢接话,永福公主既有些失望,又有些释然,这样也好,自己年后可以安心地嫁作人妇了!

    “噗嗤!”

    一声轻笑惊动了正各怀心事的徐晋和永福公主,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去,只见两名少女正鬼鬼祟祟地从不远处的月亮门后探头出来窥视,赫然正是永淳公主和费小玉这只小辣椒。

    永福公主俏~脸刷的一下就红透了,徐晋亦颇有点尴尬,轻咳一声道:“下官见过永淳公主!”

    永淳和费小玉两人从月亮门后闪了出来,前者笑嘻嘻地道:“我道永福姐姐咋不见了呢,原来是偷偷跑出来私会徐晋,早知道就不打扰你们了。”

    永福公主羞恼地道:“永淳,休得胡说八道,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吃烤肉,独自出来走走,恰好遇上徐大人而已。”

    永淳公主见到姐姐似乎动了真怒,吓得吐了吐舌告罪道:“永福姐姐别生气,永淳只是开个玩笑啦。”说完便撒娇般捉住永福公主的手腕摇呀摇。

    永福公主绷着俏~脸道:“这种玩笑又岂是可以乱开的。”

    “嗯嗯嗯,永淳以后不敢了,姐姐就饶过我这一遭吧!”永淳公主可怜怜地乞求道。

    永福公主没好气地白了妹妹一眼,费小玉见状笑嘻嘻地打圆场道:“永福公主殿下别生气,待会行酒令时我是令官,到时我好好惩戒一下永淳公主殿下,替您出气。”

    徐晋笑着插嘴道:“小玉,你们在行酒令?”

    费小玉白了徐晋一眼道:“是啊,徐大人来得正好,要不要一起参加?就怕你到时醉得不醒人事,三姐四姐会骂我。”

    徐晋笑了笑道:“那倒是不至于。”

    “哼,不怕的就来!”费小玉冷哼一声,双手一叉小蛮腰转身而行。

    徐晋不由无语,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只小辣椒,话说小辣椒年龄也不小了,还没找到婆家,听说家里给她说了几门都没成,就连费师都觉头痛,也不知这只小辣椒还能不能嫁出去。

    永淳牵着永福的手道:“永福姐姐,一起去行酒令吧,今天难得没有母后管着,咱们可以玩个痛快。”

    永福公主看了徐晋一眼,见到后者正微笑望来,不由脸上微热,点了点对道:“好吧,行令可以,但酒不能喝太多,倘若醉了,回宫定会被母后责罚!”

    永淳公主欢呼一声道:“永福姐姐放心吧,用的是小杯,那就能喝醉了,快快快,要开始了!”

    当徐晋和永福公主等人来到了西跨院,屋内已经摆了一桌酒席,众人围席而坐,热闹非凡,就连费如意和费吉祥也各抱住女儿出席了。“谢四炮”这小子则坐在贺芝儿的旁边大献殷勤。

    “相公,坐这里来吧!”谢小婉站起来柔声道。

    徐晋点了点头,在谢小婉和费如意之间的座位坐下,顺便把如意怀中抱着的女儿珊珊抱过来亲了一口,结果小家伙却不领情,小~嘴一扁便哇哇大哭起来。

    “定是让夫君的胡子扎到了!”费如意嗔了徐晋一眼,连忙把女儿抱回来柔声地哄。

    朱厚哈哈笑道:“姐夫刚来就把珊儿弄哭了,该罚。”

    费小玉也跟着起哄道:“是该罚,罚酒十杯!”

    费吉祥嗔怪地白了妹妹费小玉一眼道:“那有这样罚别人的,分明就是欺负人。”

    费如意点头帮腔道:“正是,五妹,你姐夫在外面已经喝了不少酒了,还是罚作诗一首算了。”

    朱厚拍掌笑道:“对,那就罚诗一首吧,姐夫似乎很久没有佳作闻世了!”

    费小玉撇了撇嘴道:“徐晋最擅长的就是诗词,罚他作一首诗岂不是便宜了他,要罚就罚三首,少一首就罚酒十杯。”

    费小玉这只小辣椒似乎铁了心要把徐晋灌醉,开口就是十杯酒。

    这次费如意和费吉祥倒是不反对了,美眸流盼地向徐晋望去,谢小婉亦是满眼的温柔和崇拜,显然,她们并不担心自家夫君会作不出诗词来。

    徐晋不由暗自苦笑,他哪会作什么诗词,当年为了攒名气考科举,这才当文抄公的,自从科举通关后他已经“从良”了,难道今日又要重操旧业?

第977章 二侯一伯

    还有十天就要过年了,这段时间,外出逃难的百姓陆续回流,外城倒是恢复了不少人气,最热闹的自然要数宣武门外的宣北坊了,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京城手工业作坊的聚集地,煤场、窖厂、砖厂、染坊、车马行一应俱全,京城不少百姓就靠在这些作坊中打工谋生。

    今日的顺丰车行马外面人头攒动,挤满了前来领粥的难民,据说今日是靖海侯家中两位千金满月,所以不仅有肉粥领,还每人发两个包子,所以前来领救济的难民特别多,把街道都堵塞了。

    有领到肉粥和包子的难民激动得热泪盈眶,直接跪倒在地上叩头,感谢救苦救难的靖海侯爷,遥祝靖海侯爷家的两位千金长命百岁,聪明伶俐,健康成长…………

    顺丰车马行的对面是一座较上档次的酒楼,此时二楼临街的某个雅间的窗户正开着,但见三人围席而坐,看他们的穿着打扮,非富即贵。

    这三人一边喝着闷酒,一边透过窗户冷眼打量街上排队领粥的难民,当看到有难民跪地感恩戴德时,其中一人忍不住冷哼一声,嘲讽道:“这些下贱的泥腿子还真是容易满足,一碗肉粥两个包子就被收买了,我呸,那靖海侯徐晋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另一人阴阳怪气地接口道:“关键人家沽名钓誉还不用花自己的一分米粮和银子,这手段不是一般的高明,不服不行啊。”

    最先说话那位瞥了一眼只顾低头喝闷酒的第三人,揶揄道:“老仇今日为何不去靖海侯府道贺?听说靖海侯徐晋从山西班师回京的当日,老仇还跟着御用监黄公公一道出城迎接他来着,如何?徐大尚书没有给你安排个一官半职?”

    低头喝闷酒那人赫然正是咸宁侯仇鸾,而最先说话那位则是泰宁侯陈瑜,阴阳怪气那位也是个勋贵,爵位宁进伯,名字叫刘文,在勋贵集团中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同样没有公职,属于靠着奉禄混吃等死的小脚色。

    咸宁侯仇鸾近来十分郁闷,本来想抱徐晋的大腿混个公职的,谁知徐晋根本不鸟他,数次上门拜访都没受到接见。

    眼看抱不上徐晋的大腿了,咸宁侯仇鸾只好退而求次,跑去向魏国公徐鹏举、成国公朱辅、定国公徐光祚这些勋贵集团的大佬献执勤,好不容易得到定国公徐光祚的肯定答复,结果皇上竟然要裁革掉京军十二团营,重新恢复明初的三大营建制。

    如此一来,掌控京军十二团营的个武勋集团等于全部被削了兵权,定国公徐光祚的承诺自然就作废了,仇鸾想在京营中谋一份差事的愿望也再次落空了。

    最要命的是,徐晋这时竟然提出了爵降级制度,还获得了朝议通过,这下仇鸾可愁坏了,他好不容易才继承了老子的咸宁侯爵位,现在又无公职,立功就更加无从谈起了,如此一来,当他把爵位传给儿子时,就得降为咸宁伯,奉禄也会随之大减。

    其实不止仇鸾发愁,所有勋贵都在发愁,一旦爵位降级制度施行,那他们躺在祖宗功劳薄上享福的好日子将一去不复还了,要想保住爵位就得上战场拼命立功。

    所以一众勋贵恨极了“沽名钓誉”的徐晋,譬如泰宁侯陈瑜和宁进伯刘文便经常在私下是问候徐晋全家,甚至是扎纸人诅咒。可惜这些都没有屁用,徐晋还是无病无痛,风光无限,今天家中两位千金还顺利满月了,举得盛大的弥月宴。

    仇鸾一口灌下杯中的浊酒,带着怨气般道:“人家徐大尚书根本瞧不上咱,咱何必犯贱,跑去徐府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呢!”

    宁进伯刘文冷笑道:“徐晋何止瞧不上仇侯爷你,他还瞧不上咱们所有旧武勋的人,要把咱们赶尽杀绝呢。”

    “哼,徐晋现在只不过是小人得志罢了,迟早有他倒霉的时候,老子就不信他能够永远只手遮天。”泰宁侯陈瑜目泛恨意,他本来是练武营的坐营都督,现在十二团营要被裁革了,他这个坐营都督自然也当到头了,所以十分窝火。

    仇鸾叹了口气道:“唉,你们不懂,徐晋倒是其次的,关键是皇上也对咱们旧武勋子弟不满啊,以后咱们的日子怕是要越来越难过了,想保住爵位,还是得努力去立功,要不两三代人之后就变回平头百姓喽,呶,就像街上排队领粥的那些泥腿子一般。”

    陈瑜和刘文两人不由心头一凛,沉默了,这次俺答围城,旧勋贵集团的表现确实太过糟糕了,再加上出了张伦、郭勋、汤绍宗这些逆贼,皇上不满也很正常!

    刘文沮丧地道:“你们两个还好,都有侯爵在身,在下只是个伯爵,我儿子以后连伯爵都当不成了,顶多就得个勇武将军舍的虚衔。”

    “有什么办法,现在只能拼命想办法立功了,可是要立功得先有军职啊!”仇鸾郁闷地道。

    陈瑜眼珠一转道:“听说徐晋要搞什么讲武堂,只要能在讲武堂中完成学业就能获得军职,老仇要不要试试?”

    仇鸾摇头兼摆手道:“老子都三十好几了,好歹也是个侯爷,若跑去讲武堂跟一群毛头小子一起念书,这脸皮往哪搁!”

    陈瑜皱眉道:“说的也是,还不如参加武举,对了,明年二月的武举应该是最后一届了,等讲武堂成立,武举就该废除了,老仇要不要把握这次机会?”

    仇鸾闻言不由大为意动,他自问弓马还算娴熟,能拉开二石弓,箭法也不错,考个前三很难,但中个武举人应该是可以的。

    宁进伯刘文忽然道:“据说徐晋明年开春后将率水师前往东洋收拾王直父子,徐晋此子虽然虚伪猖狂了些,但是带兵打仗确有一手,至今未尝败绩,估计王直父子在他手下就是土鸡瓦狗,败亡只是迟早的事。倘若徐晋再立下此功,那就更加不得了,所以这份功劳绝对不能让他独吞。”

    陈瑜撇嘴道:“那还能怎么着?徐晋在军中威望无与争锋,皇上对他也是宠信有加,这次出兵东洋必由徐晋挂帅,其他人根本无法争!”

    刘文冷道:“他徐晋吃肉,总得给别人喝口汤吧,不如咱们合力推举定国公为副帅,到时平灭了王直父子,那咱们旧武勋子弟也脸上有光。”

    仇鸾摇头道:“定国公的年纪怕是不宜出海,估计他自己也不想折腾!”

    刘文这才猛然醒觉,定国公徐光祚,还有成国公朱辅都年近七十了,老胳膊老腿的,哪经得起海上的风浪折腾,说不定还没到倭国就两脚一伸,归天了。

    “那……魏国公如何?”刘文道。

    仇鸾和陈瑜对视一眼,魏国公徐鹏举虽然正值壮年,不过这家伙一门心思做生意赚钱,恐怕很难说服他随军出海。

    “尽管试试吧,这次出海若是躺着赚功劳,估计魏国公未必不会拒绝的!”陈瑜道。

    三人倒也干脆,立即便结账下楼,准备前往魏国公府探一探徐鹏举的口风。

    “咦,哪个独目胖子有些眼熟啊!”

    仇鸾三人下了酒楼,正准备登上马车离去,忽然见到顺丰车马行附近还有一个规模小很多的粥摊在给难民派粥,而负责主持的是个独目胖子,陈瑜觉得有些眼熟,于是便有此问。

    宁进伯刘文笑道:“此子叫严世蕃,乃国子监司业严嵩之子,噢不对,严嵩现在可是礼部郎中了。”

    陈瑜恍然道:“原来是他,话说严嵩此人倒是走运,不久前才被贬为正六品的国子监司业,结果上了两封奏疏便又擢升为正五品的礼部郎中,负责筹备明年的春祭。据说严嵩现在可受皇上菁睐了,皇上数次诏他入宫谈论天地日月分祭之事,还让他主持建造四郊祭坛呢。”

    仇鸾闻言心中一动,暗道:“既然如此,倒是不妨结交一下严嵩父子。”

    两侯一伯登上马车,向着小时雍坊所在的魏国公府而去。

第978章 本性贪财

    由于大部份难民都跑到顺丰车马行前排队领肉粥和包子了,所以这边的严府施粥摊便相对冷清了许多,两个下人就足以应付。此刻,严世蕃正悠闲地坐在粥棚内的一张靠背竹椅上,翘~起二郎腿,手捧一部《周礼》仔细阅读。

    《周礼》乃儒家经典,十三经之一,与《仪礼》和《礼记》并称为“三礼”,被历朝历代奉为礼法之权威准绳,无论是君主,还是大臣,在决定做某件大事之前,都喜欢翻阅《周礼》,看这件事是否有先例可循,是否合乎礼制。譬如嘉靖打算分祭天地,首先就是翻阅《周礼》,为自己的决策寻找理论依据。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其焉。真实历史上的嘉靖帝就十分喜欢钻研古礼,而且,正是靠着议礼一步步挤走首辅杨廷和,从而掌握实权的,所以导致下面的大臣都埋头钻研礼乐。

    徐晋这个穿越者虽然对嘉靖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令他不再沉迷于修道,令他不再固执地要给生父一个皇帝的名份,但是历史的车轮似乎也不是那么轻易被撬动的,譬如“宁王造反”和“俺答围城”等历史大事件,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现在呢,严嵩靠着两份讨论祭祀的奏疏,竟也有隐隐上~位的迹像,而这两份奏疏正是出自貌不惊人的严世蕃之手。

    严世蕃这家伙短项体肥,还兼渺了一目,乍一看还以为是个笨猪头,而且是个独眼的笨猪头,谁又料到这家伙蠢笨的外表下有着一颗精明的脑袋,他读书不行,但是脑瓜子灵活,懂得揣摸人心和抓“重点”,那两份奏疏就是他翻阅《周礼》之后精心雕琢出来的文章。

    “德球兄手不释卷,实乃我辈读书人之楷模也,佩服,佩服!”

    严世蕃正仔细阅读着《周礼》,一把声音突兀在身边响起,严胖子吓了一跳,差点便从竹椅上滚下来变成了球。

    严世蕃表字德球,号东楼,古时的“球”字可不是现代意义上的“球”,它是美玉的意思,德球,顾名思义就是品德如美玉,是个褒义词,要是在现代呢,估计没有会给自己起名字叫“xx球”。

    严世蕃抬眼一看,便见有三名年轻书生站在跟前,有两个正是他在国子监读书的同窗,而第三个则十分面生。

    严世蕃眼中闪过一抹疑色,满脸堆笑站起来道:“元质兄谬赞了,在下只是闲得无卿便随便翻一翻书罢了。”

    严世蕃口中的元质兄,名字叫赵文华,表字元质,宁波府慈溪人,年约二十四五岁,目前在国子监中上学,乃今年顺天府乡试的举人,即将参加来年的春闱大比,与严世蕃其实并不算熟,只是泛泛之交罢了。

    而赵文华旁边另一位稍年轻的书生叫胡宗宪,表字汝贞,祖籍安徽绩溪,不过其家族世袭锦衣卫,现在也在国子监中读书。胡宗宪倒是跟严世蕃十分熟稔,经常一起厮混。

    “德球兄过谦了,听说德球兄已经在这里摆摊施粥将近一个月了,严府乃当之无愧的积善之家,现在大家提起礼部郎中严大人都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赵文华拍马屁~道。

    严世蕃嘴上谦虚着,眼底却是闪过一丝隐晦的得意,他虽然每天都在这里施一顿粥,但是是有定量的,一个月下来,也就花费了三十石粮食左右,折合三十多两银子。三十两银子买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这位兄台眼生得很,不知该如何称呼呢?”

    彼此寒暄了片刻,严世蕃的目光便落向第三名陌生书生。这名书生约莫二十岁许,生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的,十分之英俊,而且气质沉稳,他风度翩翩地拱了拱手,自我介绍道:“在下李纯,表字守义,与元质兄乃同乡……咳咳!”

    李纯自我介绍完后,竟剧烈地咳嗽起来,连脖子都咳红了,不过脸色却是如常。严世蕃只觉有些古怪,笑道:“原来是元质兄的同乡,李纯兄咳得有些厉害,要不要喝碗粥汤润润喉咙?”

    李纯拱了拱手歉然道:“不必了,近日偶感风寒,倒是让德球兄见笑了。”

    赵文华微笑道:“李纯兄的家父是做槽运生意的,家资巨万,眼看将近中午了,德球兄可有兴趣蹭他一顿午饭?”

    李纯也连忙拱手道:“能请德球兄吃饭乃在下的荣幸,但愿德球兄赏脸才好!”

    严世蕃眼珠一转,笑道:“守义兄客气了,承情难却,那在下便厚颜叨扰守义兄一顿酒饭。”

    一直不说话的胡宗宪嘿笑道:“瞧瞧,我说过什么来着,严德球这小子只要有美酒佳肴招待,就算打折了双~腿也会爬来的。”

    严世蕃不以为意,还拍了拍肚皮自我调侃道:“要不然你以为这一身膘是怎么来的?”

    众人哈哈大笑,李纯道:“德球兄还真是风趣,对面那家酒楼似乎也不错,大家以为就那里如何?”

    严世蕃点头道:“这家的烤鸭子和鹿唇十分不错!”

    “那就这家了!”李纯微微一笑,率先带头往街对面那家酒楼行去。

    众人在二楼要了一间雅间,然后点了满满一桌佳肴,还有两坛名贵陈酿,这顿饭估计没有五十两银子下不了台,看来这个李纯确实家资丰厚。

    酒过三巡菜上五味,大家便熟络起来,李纯举起酒杯道:“闻说德球兄已经在此摆摊施粥一个月余了,积德行善之举让人钦佩,嗯,在下也算是小有家资,愿意捐献一千石白米支持德球兄的义举,但愿德球兄不要拒绝才好。”

    严世蕃差点一口酒就喷出来,他在这里摆摊施粥一个月,统总花费才三十石粮食左右,这凯子竟然一出口就损献一千石粮食,而且还是白米,就现在这市价,若换成银子怕是有一千二百两了,果真是有钱人啊!

    “这个恐怕不太合适吧,守义兄若是有心,不如自己设棚施粥。”严世蕃假惺惺地道。

    李纯诚恳地道:“在下入学之事还没定,实在没功夫设摊施粥,只好借德球兄之手为大明百姓做点贡献,还望德球兄不要推辞才好,对了,在下远道而来,一时间也不知从何处购买两千石白米,不如这样吧,在下便按按时价折算银子交给德球兄,然后劳烦德球兄自行购买粮食施粥。”

    这那里是要施粥做善事,分明就是找借口向严世蕃送银子啊!

    严世蕃鬼精着呢,那能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假意推辞了一番便顺势答应下来了,故作关心地问道:“守义兄刚才说入学之事未定是什么意思?”

    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严世蕃收了人家好处,自然要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的。

    不待李纯接话,赵文华便帮衬道:“守义兄打算入国子监上学,只是苦于没有门路,出于同乡之义,在下自然要帮上一把,可是在下能力能有限,帮不上大忙,所以便想请德球兄帮忙想个办法。”

    严世蕃不由恍然,原来这位向自己送银子,竟是为了进国子监中上学,于是拍着胸口答应道:“家父曾任国子监祭酒,所以在国子监中还算有些脸面,守义兄进国子监上学之事便包在我身上吧!”

    国子监相当于大明的国立大学,乃全国最高学府,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只有地方的贡生,又或者**,又或者皇上恩典的读书人,才有资格入读。

    李纯闻言大喜道:“如此便谢过德球兄了,若能顺利入学国子监,在下愿意再捐出一千石白米。”

    严世蕃闻言不由内心一阵火热,两千石米就是两千四百两银子啊,相当于自家老子十多年的俸禄了(注:明朝五品官的年俸200石左右)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真实历史上的严嵩父子,严嵩极为恋权,而严世蕃则贪色好财,不仅纳了二十七名姬妾,还大肆收受贿赂,就连嘉靖的第三子裕王朱载都被他狠狠地敲诈了一笔银子,要知道裕王可是皇位的继承人,严世蕃竟然连他都敢敲诈,可见贪财到什么程度。

    当然,严世蕃现在还没敲诈亲王的实力,不过贪财的本质却是不变的,现在这个李纯给他送两千多两白银,这货哪有不心动之理,立即便答应了替李纯活动关系进国子监。

    交易达成后,彼此便更加熟络了,四人推杯换盏地喝个痛快。

    这时,只见赵文华略带酒意地笑道:“据说永福公主殿下年后就要选婚了,三位仁兄可有意抱得美人归?”

    胡宗宪哈哈笑道:“在下还得参加科举,娶公主还是算了,严德球无意科举,倒是可以一试。”

    大明的公主不值钱还真不是假的,因为当了驸马后不能入朝为官,平日还得小心伺候着家中的公主奶奶,连纳妾的自由都没有,所以自问在仕途有所作为的人都不想娶公主。

    严世蕃自然也不想娶公主,不能纳妾比杀了他还难受,嘿笑道:“胡宗宪,你小子觉得我严德球这副尊容,公主会看上眼?”说完瞥了一眼李纯,续道:“倒是守义兄参加选婚的话,机会应该很大!”

    胡宗宪抚掌笑道:“说的也是,以守义兄的英俊,若是参加选婚,说不定还真能抱得美人归!”

    李纯笑了笑没有接话,赵文华禁不住问道:“守义兄不会真想参加选婚吧?”

    “有何不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李纯谈笑道。

    严世蕃和胡宗宪不由愕了一下,不过转念一想,李纯家里只是低下的商贾,若能娶到公主倒不失是翻身步入贵族阶层的好机会。

第979章 形容一下

    小时坊徐府,前来参加徐府千金弥月宴的宾客陆续散去,留下满院杯盘狼藉的饭桌,徐府的下人和请来的临时帮工正忙碌着收拾打扫。

    后面的西跨院内,徐府内眷们的私宴也接近尾声了,作为令主的费小玉反而喝得烂醉如泥,嘴里嚷嚷着自己没醉,还要徐晋划下道来,大家再比划比划,输了的便趴在地上,让另一个人当马骑。

    徐晋不禁哭笑不得,费如意和费吉祥生怕这妮子再说出些出格的话,又或者做出些出格的事,连忙命婢女将她架回房去休息。

    贺芝儿也喝了不少酒,不过这丫头酒品好,醉了就趴在那昏昏欲睡,朱厚这小子就好像一只老母鸡般护在旁边。

    大家又闲聊了片刻,徐晋取出怀表看了一眼,对朱厚道:“四炮,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朱厚看了一眼趴在那,睡得脸蛋红馥馥的贺芝儿,有点不舍地点了点头,出宫这么久,是该回去了,假如没带永福和永淳两人,倒是可以多留一会,但带了她们两个则不行,母后会问起的。

    “小婉姐姐,那我们先回宫了!”朱厚站起来道。永福和永淳闻言也跟着站起来告辞,前者浅酌了两杯,此刻脸若桃花,目似秋水的,分外的娇艳动人。

    谢小婉和费如意诸女站起来便要相送,朱厚连忙摆手道:“小婉姐姐,如意姐姐,吉祥姐姐,你们还要照看婴孩,就不必送,姐夫送我们出去就行。”

    谢小婉三人闻言也不勉强,送出大厅就止步了。徐晋把朱厚送到宅子前,马车早在那等候了,永福公主轻道:“徐大人请留步吧!”说完便牵着妹妹永淳上了马车,后者明显有五六分醉意了,脚步虚浮。

    徐晋目送着永福公主上了马车,落下的车帘最终挡住了她那婀娜的背影,不由有些怅然若失。

    “咳咳!”身边响起两声轻咳,徐晋顿时回过神来,见到朱厚那小子正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不由脸上微窘,盯着人家姐姐看,结果被弟弟抓了个正形。

    “徐卿,你觉得朕的永福姐姐如何?”朱厚忽然问道。

    徐晋不由愕了一下,不明白朱厚这小子抽的哪根筋,怎么突然问自己这种问题,只能含糊其词地道:“永福殿下很好啊!”

    “怎么个好法?”朱厚追问道。

    徐晋随口道:“永福殿下美丽温和,秀外慧中,知书达礼。”

    朱厚似乎对徐晋敷衍式的回答并不满意,继续追问道:“永福姐姐怎么个美法?你倒是形容一下!”

    徐晋不由暗汗,讪道:“这个……臣怎么好说呢,对公主殿下品头论足,实在有些失礼。”

    朱厚翻了个白眼道:“是朕问你的,你就直说行了,出得你口,入得朕耳便是,失什么礼?”

    四周的便衣侍卫闻言都连忙退远了,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作老僧入定状。

    徐晋在朱厚炙炙目光的注视,只好把曹雪芹对黛玉的评价搬出来道:“两弯似蹙非蹙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巧比干多一窍,娇若西子胜三分。”

    朱厚默念了一遍,点了点头,似乎对徐晋这评论十分满意,笑嘻嘻地道:“徐卿刚才行令时所作的诗明显不及以前,想来是久不作诗生疏了,但是形容永福姐姐这几句倒是生动传神。

    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娇若西子胜三分。嘿嘿,看来徐卿对永福姐姐观察得还是挺细致的嘛,不知永福姐姐得闻作何感想!”

    看着朱厚这小子似笑非笑的表情,徐晋心里有些惴惴的,连忙道:“臣只是随口一说,皇上千万可别外传。”

    朱厚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道:“朕又不是那长舌妇人,怎么可能对人乱讲,得了,朕回宫啦!”

    朱厚说完大袖一甩便向马车行去,刚走了几步又折回来道:“对了,明年开春,礼部将会为永福选婚,婚期就定在八月,永福是朕唯一的亲姐姐,到时希望徐卿能从东瀛赶回来参加她的婚宴。”

    “这个……臣尽量吧!”徐晋心情有些复杂地道,等到了八月份,永福为张太后斩衰一年的孝期便守完了,可以办喜事了。

    朱厚若有深意地瞥了徐晋一眼,转身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徐晋不由皱起了剑眉,暗忖,朱厚这小子不会以为我对永福公主有非分之想,所以特意提选婚的事警醒自己吧?

    话说还真让徐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此时坐在马车上的朱厚分外纠结,他既不傻也不瞎,永福那天在慈宁宫中拼死保护徐晋的表现,很明显了,只要不缺心眼都看得出来,永福喜欢徐晋啊!

    如果徐晋还没成亲,嘉靖自然很乐意认徐晋这个亲姐夫,可是徐晋已经成亲了啊,堂堂大明公主又怎能下嫁有妇之夫之呢,除非徐晋肯休妻。

    当然,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别说徐晋绝对不肯,朱厚自己也不会让徐晋把小婉姐姐休了。

    所以如今之计只能委屈永福姐姐了,大明那么多优秀的青年俊才,永福总能找到一个称心的吧!

    一转眼便是除夕了,在热闹喜庆的气氛中,大明的百姓迎来了嘉靖五年。

    由于今年是会试之年,所以年后的文会是一场接着一场,最受瞩目的依旧是魏国公徐鹏举所举办的上元节文会。由于受到鞑子的破坏,京西的蹴小镇几乎毁坏殆尽,还没重建起来,所以今年的蹴贺岁杯也停办了。

    上元节过后就是会试和武举两件大事了,徐晋作为兵部尚书,亲自主持了这一届武举,倒是选拔~出一批不错的人才。

    谢三枪武艺高强,骑射功夫了得,又是师从王守仁两年,兵法韬略娴熟,果真一举夺下了武状元,而让徐晋感到意外的是,咸宁侯仇鸾也参加武举了,无论是骑射,还是步射,均是十箭八中,兵法韬略也是中规中举,最终竟然得了个第三名。

    徐晋虽然不喜仇鸾在史书上的名声,但人家是靠实力考中的,他也不会狭到刻意刁难,如实把武举成绩上报了,于是仇鸾便被嘉靖点为武“探花”。

第980章 赠字

    嘉靖五年二月二日,春耕节,为了鼓励天下百姓勤事农桑,礼部举行了一场隆重的春耕仪式。这一日,礼部郎中严嵩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因为本次的春耕仪式正是按照他所上的那份奏疏去办的,而且他还亲自参与了筹备和主持。嘉靖亲耕于京城的南郊,而吴皇后则亲蚕于京城的北郊。

    正如徐晋所料,朱厚这小子还顺道举行了祭祀天地的仪式,造成天地分祭的既定事实,估计以后每年都会按照这种分祭的方式来祭祀天地了,而且还会逐步落实严嵩所提倡的按照时令节气,于京城四郊分祭天、地、日、月。

    徐晋对这种虚有其表,劳民伤财的祭祀仪式很不感冒,但又不好为这种无伤大雅的事去扫朱厚的兴。另外,这些祭祀仪式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至少能提升一定的民族凝聚力,就好比升旗仪式能提升国民自豪感和爱国情怀一般。

    为臣之道最重要的是知进退,徐晋可不会因为自己功劳大,受宠信,就肆无忌惮地去约束嘉靖的行为。杨廷和为什么黯然下台?就是因为他什么都想管,试图让嘉靖完全按照他设定的路线去走,他的出发点或许是好的,但却逾越了君臣之道,让嘉靖感觉自己的君权被相权所压制,久而久之,杨廷和惨淡收场就成了必然,毕竟嘉靖才是九五之尊。

    所以,徐晋不会去刻意奉迎嘉靖,但也不会过分去约束嘉靖,保持臣子应该有的谦卑,保持君臣之间应有的距离。

    徐晋没有出面反对嘉靖建祭坛分祭天地日月,但却十分警惕严嵩这个大奸臣借机上位,所以春耕节之后,他便在朝会上正式提出要严嵩随行出海平叛,以便将其带在身边监管起来。

    这件事在年前,徐晋就向嘉靖提过了,嘉靖当时也答应了,所以当徐晋在朝会上正式提出要带着严嵩出海平叛时,嘉靖立马便允准了。

    严嵩登时脸都绿了,心里十万个不情愿,但君命难违,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然而,就当徐晋准备出发南下的前三天,严大人突然病了,据说还病得挺严重的,向皇上请了病假,在家休息不上朝了。

    二月初五下午,春寒料峭,徐晋亲自带着太医李言闻来到了小时雍坊,倒不是要给严嵩看病,而是给内阁首辅杨一清看病。

    原来刚过完元宵节不久,杨阁老便病倒了,而且还病得不轻,已经有半个月没上朝了,就连春耕节典礼也没参加,所以徐晋便想在离京之前探望一下杨一清。

    徐晋领着李言闻来到杨府门前,向门房递上了拜贴,那名门房得知眼前这位竟然是名满天下的靖海侯徐晋,当下不敢怠慢,把徐晋让进了前院客厅坐落,这才飞快地进内宅禀报去。

    片刻之后,杨府的管家杨忠匆匆来到客厅,客气地道:“老爷身患重疾,不便走动,请徐大人移步书房相见。”

    “无妨,有劳管家带路!”徐晋站起来和颜悦色地道。

    管家杨忠暗点了点头,这位少年得志,虽说不得权倾朝野,但亦不远矣,难得还不骄不躁,待人客气和善,看来老爷确实没看错此子。

    徐晋跟在管家身后往内宅行去,李言闻背着药箱一言不发地随后而行。

    杨一清身为内阁首辅,所居住的府邸却是一般,远比不得徐府,面积也小得多,竟然只有前后两进,柱子和房梁上的漆都十分陈旧斑驳了。

    见此情景,徐晋和李言闻都不由肃然起敬,内阁首辅助可是群臣领袖,竟然住得如此朴素,可见杨阁老确是位两袖清风的廉官。

    “老爷,徐大人带到!”管家杨忠在书房门外站定禀报道。

    “请徐大人进来!”杨一清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虽然略显追苍老沙哑,但是中气似乎还行啊。

    “杨大人请进!”管家推开书房门客气地道。

    徐晋示意李言闻在外面稍侯,然后举步进了书房,顿时闻到一股浓重的薄荷味,抬眼望去,只见眼前这间书房不大,估计也就十五方左右,书案后的书架便占了大部份空间。

    此时,只见杨阁老正披着一件棉袄站在书案后挥毫,那只长满老人斑的手筋络凸显,毛笔稳稳地抓在手中,看起来挥洒自如。

    “徐子谦来了,过来,看看老夫这幅字写得如何?”杨一清抬头笑道。

    杨一清这一抬头,徐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大半个月不见,杨阁老竟然消瘦了那么多,脸上仿佛就剩一层皮包裹着骨头,眼窝深陷,瞳孔混浊无光。

    “下官见过杨阁老!”徐晋行到书案前施了一礼,内心隐隐不安,刚才在外面听杨一清的声音中气很足,结果当面一看,竟然憔悴成这样,感觉命不久矣。

    “不必多礼,子谦以为老夫这幅字如何?”杨一清兴趣勃勃地问道。

    徐晋低头望向桌案面上那幅字,只见上面写着“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一共八个大字。

    杨一清用的是瘦金体,笔力相当老辣,端的是铁划银钩,劲道十足,隐隐有金戈铁马的气势。徐晋不由赞道:“好字,杨老这一手字瘦劲有力,灵动迅捷,至瘦而不失其肉,其大字尤可见风姿绰约处,深得瘦金体之精粹啊!”

    杨一清呵呵笑道:“子谦谬赞了,这幅字便赠与子谦如何?预祝子谦此行出海平叛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徐晋心中一动,拱手道:“承杨老吉言,谢杨老赠字!”

    杨一清捋须微笑道:“据闻子谦亦写得一手好字,不如回赠老夫一幅?”

    徐晋从容地道:“那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便接过杨一清手中的毫笔,铺开宣纸挥笔而就。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杨一清一字一顿地念出徐晋所写的两句诗,不由眼前一亮,捋须含笑道:“子谦这一手颜体亦是不凡!”

    徐晋拱了拱手道:“下官献丑了!”

    “子谦过谦了,待老夫命下人将这幅字装裱起来。”杨一清说完竟然真把管家叫进来,把徐晋写的这幅字取走装裱。

    徐晋不由暗暗苦笑,文人似乎都喜欢搞含蓄这一套,明明一句话的事,偏偏要拐弯抹角地搞上一套。这也算是国人的一种处世哲学吧,因为含蓄不伤彼此面子,留下了足够回旋的余地。不过,若是碰上个神经大条的粗人,含蓄恐怕就成对牛弹琴了。

    徐晋并不是粗人,自然明白杨一清赠自己这幅字的意思。

    韩信是什么人?是辅助汉汉高祖刘邦夺得江山的军神啊,他百战百胜,说是功高震主也不为过,偏偏这家伙还高调到不得了,甚至当着刘邦的面说刘邦的能力只能领十万兵,而他自己领兵则越多越好,另外,韩信还恃功而骄,要挟刘邦封他为齐王。

    你说这不是找死么?所以韩信最后的下场很惨!

    所以说,杨一清在这里引用“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表面是称赞徐晋用兵如神,实际却是提醒徐晋不要恃功而骄,否则会落得韩信一样的下场。

    徐晋引用文天祥的两句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就是向杨一清表明自己忠于大明,忠于君主,绝无不臣之心。

    “子谦离京之前能来看老夫,老夫甚感欣悦,来坐吧!”杨一清步履蹒跚地从书案后行出来,徐晋连忙上前搀扶着他来到茶几旁坐下。

    “杨老似乎病得不轻,下官这次特意带了李言闻太医前来,杨老不妨让李太医诊治一二。”徐晋郑重地道。

    杨一清眼神微暖,豁达地笑道:“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夫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赚到了,呵呵,不过李太医既然来了,便请进来吧,免得辜负了子谦的一番好意。”

    徐晋连忙把李言闻唤了进来,后者施礼一番,也不多问,放下药箱便给杨一清把脉。

    杨一清看着眉头深深皱起的李言闻,微笑道:“敢问李太医,老夫这病还有治吗?”

    李言间没有回答,站起来客气地道:“有劳杨阁老脱去上衣,下官要查看病灶才有定论!”

    杨一清不由露出讶然之色,不过还是依然脱掉了上衣,露出瘦骨嶙峋的上身。此时虽然春寒料峭,但书房内燃着火炉,倒是不冷。

    李言闻目光落在杨一清的后背,顿时面色变了变,徐晋禁不住站起来探头一看,心里不由咯噔了,原来杨一清的后背竟然长了一枚红肿的大毒疮,都化脓了,有儿童的拳头大小。

    李言闻戴上手套,神色凝重地按压了那枚毒疮的四周,有的地方硬邦邦的,有的地方却是一按就陷下去,一些脓汁血水从腐烂处流出来,看着触目惊心。

    “李太医……”徐晋目光询问地望着李言闻,后者摘下手套,面上波澜不惊地道:“下官先给杨老开一副药,看看效果再作定夺吧!”

    杨一清倒是淡定,笑道:“有劳李太医了!”

第981章 选婚使

    约莫半个时辰后,徐晋和李言闻结伴行出了杨府,坐上了马车后,徐晋终于忍不住问道:“李太医,杨阁老这病……?”

    李言闻轻叹了口气道:“正所谓病怕无名,疮怕有名。杨阁老所患的正是有名的搭背疮,如今已经完全恶化,即使是华佗再世,恐怕也是回天乏术了。”

    徐晋闻言不由一阵黯然,其实在进门见到杨一清的那一刻,他便直觉对方命不久矣了。

    很明显,杨一清也是自感大限将至,这才借着赠字之机警醒徐晋的,应该是担心自己死后,没人压制徐晋,徐晋会变成为所欲为的权臣。不过,徐晋回了两句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表明心迹,这倒是让杨阁老安心了不少。

    “杨阁老还能活多久?”徐晋沉默了片刻又问道。

    李言闻与徐晋也算是老交情了,当初在山东正是他帮忙放走被围困的冰妞儿等人的,所以在徐晋面前,李言闻也没什么好忌讳的,直言道:“估计不出一个月。”

    徐晋闻言不由暗叹了口气,他后天就要启程南下南京,倒是等不及送杨阁老最后一程了。杨一清允文允武,处事公正,但又不墨守成规,若能执掌内阁多几年,定是大明之福,可惜了!

    徐晋心有惋惜,牵起车帘吩咐道:“去明时坊!”

    “是,老爷!”车夫拨转马头,赶起马车向明时坊驶去。

    刚看望完真病的杨阁老,徐晋便打算顺道给假病的严郎中给治治病。严嵩这货前几日参加春耕节典礼时还生龙活虎的,结果一转眼就请病假不早朝,这也太巧了些,徐晋是绝对不信的,估计这家伙是想托病不随自己出海平叛而已。

    而且,严嵩越是如此,徐晋便越是怀疑王直父子造反的原因,所以不管严嵩是真病还是假病,后天他都会命人把严嵩架上南下的船,绝不容许这大奸臣脱出自己的监控范围。

    很快,马车便来到明时坊严府门前,徐晋和李言闻下了马车,敲响了严府的大门。

    “谁呀?严府的大门也是你们能随便敲的?”一名身穿家丁服装的门房打开大门,高昂着头,连看都不看一眼便趾高气扬地喝斥道。

    徐晋淡淡地道:“本官找严嵩!”

    那名眼睛始终四十五度望天的家丁像被针扎了屁股似的,恶狠狠地低头一瞪,骂道:“我呸,哪里来的狗才,我家老爷的名讳……咕噜!”

    这名家丁骂人的话刚说了一半便咕噜地吞了回去,像被揪住了脖子的打鸣公鸡,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徐晋那一身绯红的官袍,官袍正面分明绣了一只神气的锦鸡,这可是堂堂正二品官服啊,尚书级别才有资格穿!

    家丁的眼珠子仿佛都要瞪出来了,脸色胀得通红,浑身像筛子一样颤抖起来。替徐晋赶车的马夫禁不住调侃道:“你们家老爷的名讳叫咕噜,还是狗才?”

    家丁吓得扑通地跪倒在地上,猛叩头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口不择言,大人饶过小的这一遭吧!”

    这名家丁是严府的负责看门的门房,名字叫做严三,这段时间严嵩出尽风头,频繁被皇上召见,有得宠的迹象,所以跑来严府献殷勤的官员着实不少,严三这货作为门房也收了不少孝敬,所以便日渐变得骄纵起来,结果今日撞上铁板了。

    徐晋也懒得跟一名家丁计较,冷道:“去禀报你们家老爷,就说本官徐晋来访!”

    听闻眼前这位竟是鼎鼎大名的徐砍头,严三差点没把屁股毛都吓得掉精光,连滚带爬地飞奔入去禀报。李言闻不由皱了皱眉,正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严府的门房家教如此不堪,作为主人恐怕也好不到哪里。

    盏茶功夫不到,高高瘦瘦的严嵩便连滚带爬地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名连滚带爬的独目胖子,赫然正是严世蕃。

    “徐大人光临寒舍,下官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严嵩行至跟前,诚惶诚恐地向着徐晋行礼。

    “学生拜见徐大人!”严世蕃也陪笑着向徐晋行礼,要不是那只翻白的独眼影响了观感,这胖子长得倒是挺可爱的,笑容人畜无害,很有亲和力。

    徐晋故作讶然地道:“听说严大人病了,本官特地前来探望,还把李太医也请来了,不过现在看来,严大人并不像有病的样子啊。”

    严嵩瞥了一眼背着药箱的李言闻,神色讪讪地道:“下官日前偶感了风寒,吃过药后今日已经大好了,有劳徐大人费心!”

    徐晋点头道:“如此甚好,后日便要南下了,本官还担心严大人病倒不能预期出行呢!”

    严嵩目光一闪,小心翼翼地道:“徐大人,下官这次恐怕真的不能随大人出海剿灭王直父子这对逆贼了。”

    “哦?难道严大人的病还没好利索,李太医,给严大人诊治一下。”徐晋淡定地道。

    严嵩连忙摆手道:“不必了,徐大人一番好意,下官心领了,下官的病已经大好,不需要再诊治。”

    徐晋顿面色一沉道:“既然如此,严大人为何不能随本官前往东瀛?难道想违抗君命?”

    “下官岂敢,只是下官刚接到了太后的懿旨,太后命下官担任永福公主殿下的选婚使,所以下官不能随同徐大人出海平叛了。”严嵩一脸的惋惜,眼底下却飞快地闪过一抹得意!

    徐晋脸色微变,脱口道:“太后命你为选婚使?什么时候的事,本官为何不知?”

    严世蕃嘿然道:“一个时辰之前收到太后懿旨,徐大人要是不信,可以前往礼部问询!”

    徐晋皱了皱剑眉,这事不用问都是真的,因为就算给严嵩十个胆子也不敢冒称有太后懿旨。

    “不必了,既然如此,本官便不叨扰了,告辞!”徐晋说完便转身径直上了马车离开。

    “徐大人既然来了,不如进府里坐坐,下官也好一尽地主之宜!”严嵩假惺惺地大声道。

    眼看着徐晋的马车毫不停留地离开,严嵩父子如释重负地对视一眼,均是难掩脸上的得色。

    “幸好得秉一道长帮忙,要不然选婚使这份差事又怎么会落在为父头上呢。”严嵩得意洋洋地道。

    严世蕃独目狡猾地一转道:“徐晋如此执着地要带上父亲出海平叛,估计是对父亲起了疑心,父亲可要小心了。”

    严嵩顿时不淡定,当初王直父子之所以反叛,他在其中确实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若是让徐晋抓到了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东楼我儿,那为父该怎么办?”严嵩忐忑地道。

    严世蕃独目中冷光一闪,嘿笑道:“父亲不必过于心忧。俗语说得好,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海上风云变幻的,王直父子也不是易与之辈,徐晋能不能平安归来还很难说呢!”

    严嵩心中一动,假惺惺地道:“说的也是,但愿咱们的徐大人吉人天相,平灭王直父子这对逆贼,顺利凯旋归来吧!”

第982章 挂帅出兵

    嘉靖五年二月初七,朝阳门外大军云集,旌旗招展,刀枪如林,杀气凌霄。

    临时搭起的高台上,靖海侯徐晋一身戒装,腰挂宝剑,左手自然按在剑柄上,英俊儒雅的外表平添了几分英武之气,不过,徐晋显然不是主角,因为嘉靖此刻也在高台上,毫无疑问地占据了c位。

    嘉靖同样身着戒装,金灿灿的铠甲,明晃晃的头盔,头盔上一撮红缨迎风招展,腰间还挂着腰刀和箭囊,而且箭囊中装满了羽箭,这一身实打实的行头可不轻,少说也有三四十斤重,不过瞧朱厚这小子眉飞色舞的骚~气样子,显然是甘之如饴的。

    此刻,徐晋立于嘉靖的右侧,而左侧正是魏国公徐鹏举。

    话说这次出兵东瀛平叛,嘉靖任命了徐晋为东洋总督,兼水师提督,而魏国公徐鹏举则担任监军参赞机务。

    魏国公徐鹏举是旧武勋集团推举出一来的代表,嘉靖虽然不喜旧武勋集团,但这段时间对旧武勋集团的打压确实厉害了些,嘉靖显然也想缓和一下关系,毕竟这些人都是开国功臣之后,倘若做得太绝情,倒显得自己刻薄寡恩了。

    而且,旧武勋集团的力量也不容小瞧,关系盘筋错节,这些人的利益其实是与老朱家捆绑在一起的,挨了几记闷棍后,也是时候给一颗甜枣安抚一下了。

    所以嘉靖不仅任命了魏国公徐鹏举为监军,还挑选出几名勋贵担任将领,听侯徐晋差遣。譬如新近夺得武举第三名的咸宁侯仇鸾,还有泰宁侯陈瑜,宁进伯刘文等。

    爵位世袭降级制显然对勋贵起到了极大的鞭策作用,以前不思进取的勋贵们都开始削尖脑袋争取立功的机会了。最典型的就是魏国公徐鹏举,这货惜命得很,一门心思做生意赚钱,结果这次竟然肯出海打仗,实在破天荒第一遭。

    当然,也就是徐晋有着常胜之名,至今未尝一败,若是换了其他人担任主帅,估计徐鹏举这货就没那个胆子随军出海了。

    所以,徐鹏举虽然担任监军,但这次出海平叛就是负责打酱油的,真正决策的还是徐晋,而且,估计徐鹏举也没胆量对徐晋指手划脚。

    高台之前,左侧是五千骑全副武装的神机营悍卒,清一色的燧发枪+腰刀,腰间挎着装弹药用的木匣子。如果细心的人还会发现,神机营众军卒比以往多带了一个双肩背包,里面鼓鼓的,也不知装的是什么东西。

    本来,谢二剑和戚景通率了两千骑神机营出塞偷袭板升城,如今还被困在大青山中,所以王林儿统率的神机营只剩下三千人不到,但是,徐晋年前便在各路勤王兵马中精挑细选出两千余人,重新把神机营补足到满员状态。

    经过两个多月的高强度训练,新加入的两千余人已经熟练掌握神机营的各种火器,形成了战斗力,或许还不及老卒,但也远比一般的卫所军强大。五千人五千杆燧发枪,只要弹药充足,足以在倭国打横走了。

    当然,徐晋这次出兵东瀛,并不是只带神机营的五千人,还有五千名原京军十二营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待这部份人出海归来,将成为新三大营的主力骨干。值得一提的是,这五千京营精锐,也有三分之一装备了燧发枪,可谓是火力强大。

    另外,当初参加过沿海灭倭之战的军队,徐晋也会选出一万人,譬如绍兴卫、杭州三卫等,这部份军队熟习水战,将成为作战的主力。

    总之,徐晋这次出兵东瀛,真正作战的主力部队两万,负责后勤的民壮船夫等,约莫三万人,合计总兵力五万,这数量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横扫倭国估计都没问题。

    日头渐渐升高,吉时终于到了,嘉靖帝大声宣布祭旗出兵。于是乎,在一片雄壮的号角战鼓声中,刀斧手杀牲祭旗,大军随即开拔,浩浩荡荡地往通州方向而去。

    夹道两边挤满了前来送行的百姓,高呼万胜之声不绝于耳,有亲人在出征队伍之列的,则纷纷挥手洒泪告别,甚至有人当场哭晕地去。正是: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徐晋暗叹了口气,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从来不是儿戏,是要死人的,毫无疑问,这次出海的将士肯定会有一部份会身死异国他乡。但是,帝国要强大起来,就免不了战争,免不了死亡,徐晋能做的便是让尽量多的将士活着回来。

    正所谓慈不掌兵,徐晋统兵身经百战,经历无数尸山血海的洗礼,意志和神经早就磨砺得坚不可摧了,所以瞬间便从感喟中恢复过来,在亲兵的护卫之下,从容自若地驱马而行。反观旁边的魏国公徐鹏举,脸色略显苍白,还没上船就心中惴惴的,要不是军令如山,这货估计都有点想打退堂鼓了。

    嘉靖并没有返城,而是亲自把大军送到了通州码头,天子如此礼遇,众兵将自然士气高涨,一个个昂首挺胸。

    通州码头,料峭的春风中,嘉靖让内侍取来了酒水,亲自为徐晋斟了一碗酒,郑重地道:“徐卿,且喝了这一碗酒以壮行色,朕预祝徐卿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谢皇上,万胜!”徐晋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嘉靖哈哈一笑,自己也斟了一碗,高举过头朗声道:“待诸位将士凯旋归来之日,朕将在此用美洒迎侯大家。”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万胜万胜万万胜!”一众将士激动地高呼,齐齐高举酒碗一饮而尽。

    徐晋大喝一声道:“登船!”

    一众将士满怀豪情地登上了战船,竖起帅旗,扯上风帆,沿着运河浩浩荡荡地南下。

    与此同时,南京和杭州方面也在密锣紧鼓地筹备着军用物资,等侯三军主帅徐晋的到来。

第983章 死灰复燃

    嘉靖五年三月初,扬州城外的运河两岸杨柳堆烟,游人如织,码头上船只往来,繁华更胜往昔。自从朝廷开海通贸以后,周边各国的客商蜂拥而来,特别是宁波、杭州、扬州、福州、晋江、金陵这些城市,街上商铺林立,随处可见远渡重洋而来的外国商贩,一片盛世繁华之景。

    此时的扬州城北码头上,新任的扬州知府朱纨正率着一众地方官员在此恭候,恭候奉旨征讨东洋总督,兼水师提督徐晋的到来。

    话说徐晋当年在扬州拿下了私通倭贼的两淮盐运使施浩然,以及扬州知府江运后,顺势把扬州府的地方官员给清洗了一遍,最后把朱纨提为扬州府通判,把大师兄卫阳提为江都县令,协助处理本地政务。

    朱纨当初被倭寇斩断了一只手臂,导至身体残疾,仪表不佳,本来是很难再得到升迁的,但是,朱纨的能力很强,这几年把扬州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政绩十分亮眼,吏部考核年年评优,再加上有徐晋这位同年作为“后台”,所以去年底便直接被擢升为扬州知府,秩正四品。

    而大师兄卫阳的职位则没有变动,继续担任江都县县令,他自己也安之泰然,估计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吧。

    接近午时,码头的官员开始骚动起来,众人纷纷抻长脖子往运河的上游张望,但见旌旗招展,一杆“徐”字帅旗威风凛凛地飘扬在最高处,很明显,这是徐大总督的船队到了。

    果然不久后,一支庞大的船队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但见枪如林刀似帆,好一支雄壮之师!

    徐晋在沿海地区的威名就不消说了,那可是平倭灭寇,真刀真枪打出来的偌大名声,所以当徐字帅旗出现的那一刻,夹河两岸的百姓无不欢雷动,有人甚至跪到在地上向徐晋所在的座船叩头。

    要知倭患危害了大明沿海上百年,沿海百姓苦不堪言,结果被徐晋干净利索地彻底根除了,而且,徐晋还一手推动了开海通贸,推广种植新作物,如今沿海百姓生活稳定丰足,自然都对徐晋感恩戴德了。

    咚的一声闷响,座船在扬州码头靠岸,徐晋和魏国公徐鹏举在众将的簇拥下登上了码头。扬州知府朱纨连忙率众迎上前,不卑不亢地道:“扬州知府朱纨,参见徐总督,见过魏国公!”

    扬州府一众官员也纷纷行礼自报家门,徐晋微笑着道:“诸位免礼!”

    彼此寒暄了片刻便相携入城,一场简单的接风宴后,地方官员士绅陆续散去,就连魏国公也前往住处安顿休息了,他这次跟来就是打酱油的,什么都不打算管,舒舒服服把功劳挣了是最理想的结果。

    此刻,知府衙门的客厅中,徐晋、朱纨、卫阳三人对席而坐,茶几上沏了今年新采的雨前茶,袅袅茶香泌人心脾。

    人生的际遇就是奇妙,三人本是同年进士,才短短五六年,如今徐晋已是兵部尚书,官至正二品,而朱纨也当了正四品的扬州知府,卫阳却还是正七品的江都县县令,彼此的差距离之大,令人乍舌。

    所以说,同学之间在学校一起读书时很难看出差距,一旦步入社会,优秀和平庸便一目了然,优秀者一骑绝尘,平庸者则泯然众人,不努力奔跑的人,只会被同龄人越抛越远!

    这时,只见朱纨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沉声道:“自去年十月份开始,时有倭盗袭击航道上往来的商船,倭患有死灰复燃的迹象,子谦兄这次出兵东瀛平叛适得其时,也是时候收拾残局了,倘若继续任由王直父子坐大,情况定然会越来越糟糕。”

    徐晋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当初之所以占领大隅岛和九州岛,目的之一就是想以此为屏障,阻挡倭寇驾船到大明沿海劫掠。本来这措施的效果是非常明显的,结果现在王直父子反叛大明,估计已经和倭国人沆瀣一气了,大隅岛和九州岛已完全失去了屏障的作用,于是倭寇又死灰复燃了。

    幸好,现在大明实行开海通贸,大部份倭国商人可以通过正当途径与大明贸易,获得所需的物资,只有少部份亡命之徒敢于在大明的沿海行劫掠之事。当然,如果大明不尽快出手处理,倭寇有恃无恐,情况肯定会越来越严峻。

    “子纯兄,可有倭贼登岸劫掠的情况发生?”徐晋连忙问道。

    朱纨摇头道:“那倒是没有!”

    大师兄卫阳微笑道:“子谦前年率军打到倭国,倭人闻风丧胆,现在即使有少量倭贼在航道劫掠过往商船,却是断然不敢登岸抢掠的,皆因畏惧子谦之威名啊!”

    卫阳此话倒是说得半点也不夸张,如今的徐晋在倭国就是杀神般的存在,上至天皇,下至平民百姓,无人不畏惧。

    这也难怪,倭寇在大明沿海作恶了一百多年,大明对此一直无可奈何,结果徐晋一来便像秋风扫落叶般,几乎把所有倭寇屠尽,还亲率舰队杀到倭国本土去,逼得倭国天皇和幕府将军跪地叩头请罪,甚至割地赔款。

    欺软怕硬就是倭国这个民族的特性,你跟他讲仁义道德无疑是对牛弹琴,他们只认拳头,只服从强者,打得他们越惨他就越服你,君不见米国佬的两颗原子弹扔下去,倭国便服服帖帖地当了近个世纪的狗?

    纵观华夏历朝历代,徐晋是第一个率军打到倭国,并且让倭国天皇跪地请罪,甚至割地赔款的人,试问倭国人如何能不敬畏?

    朱纨亦由衷地道:“卫元正所言极是,倭人现在对子谦敬畏非常,此次子谦亲自挂帅出征,定然能手到擒来,不过,有件事还是要提醒一下子谦兄的。”

    徐晋心中一动,点头道:“愿闻其详!”

    朱纨道:“就在不久前,盐城千户所在海上巡哨时截获了一艏从倭国飘来的可疑船只,船上有十来人均携带了兵刃,本以为是倭寇,不过经盘查审问发现,这些人竟然全是原观海卫的军卒。”

    徐晋剑眉顿时皱了起来,观海卫当初由于杀良冒功,军官全部被自己下令砍了,参与杀良冒功的士兵也全部处死,最后只剩下两千人不到,天不收地不管的!

    在王直接受招安后,徐晋便干脆取消了观海卫的番号,将剩下的观海卫军卒全部编入王直的麾下,让他们戴罪立功。后来观海卫这些军卒还算争气,奋勇杀敌,立下了不少功劳,有人甚至获得了徐晋亲自颁发的“勇猛”笠帽。

    再后来,王直被任命为东洋都护府第一任都护,这些观海卫军卒作为王直的麾下,自然也留在了倭国戍守。

    “是王直派他们回来打探消息的?”徐晋沉声问。

    朱纨摇头道:“据他们自己交待,他们是逃出来的,他们不想跟着王直造反,一心要回到故国与亲人团聚,所以伺机偷了船只出海,历经千辛万苦才回到大明。

    据说他们一共偷了三艏船,总共四十余人一起行动,但遭到了毛海峰(王直义子)的追杀,最后只得他们这一艏船成功逃掉。”

    “那这些军卒现在何处?”徐晋连忙问。

    朱纨道:“由于未能查证他们供词的真假,所以这些军卒如今还暂时关押在府衙大牢之中,待查证他们确有家人在家乡后才能释放。”

    徐晋皱了皱剑眉,果断地道:“马上带我去看看!”

第984章 野心勃勃

    哐当,大牢的铁门被打开了,一股阴冷的霉味扑鼻而来,司马辕带着十几名锦衣卫弟兄杀气腾腾地闯了进去,手按绣春刀分列而立。

    铁栅内十几名衣衫褴褛的军汉面面相觑,继而神色惊惶地站了起来,他们自然认得锦衣卫那一身飞鱼服了。

    正当这群军汉惴惴不安的时候,一行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当先那人一身绯红的官袍,生得唇红齿白,英俊不凡,气质沉稳有度,似乎有些眼熟,而扬州知府朱纨则恭敬地跟在他身后。

    徐晋背着双手踱到铁栏栅前,剑眉朗目,不怒自威。铁栏内十几名军汉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山扑来,均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为首那名军汉偷瞥了徐晋一眼,忽然浑身一震,扑通地跪倒在地上:“标下参见大帅!”

    剩下的军汉闻言均大吃一惊,这时显然都认出徐晋来了,扑通扑通地跪了一地,战战兢兢地道:“参见大帅!”

    徐晋扫了一眼众军汉,目光最后落在为首那人身上,淡道:“本帅认得你,你叫沈安,原观海卫的百户。”

    那名军汉愕了一下,继而激动得热泪盈眶,吃吃地道:“标下确是沈安,原来大帅还认得标下!”

    徐晋微笑道:“本帅亲自给你颁发的勇猛笠帽,怎么可能不记得!”

    徐晋说完一指另外一名军汉道:“你叫黄九斤是吧?”

    “大帅,标下正是黄九斤!”那名军汉激动得面色通红,咧开大嘴,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了,像个受了委屈孩子一般。

    徐晋十分干脆地挥手道:“这些都是忠于大明的勇士,开门,把他们全放了。”

    狱卒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打开牢门,并且卸掉众军汉身上的手铐和脚镣。

    “谢大帅还我等清白,谢大帅明察秋毫!”沈安和黄九斤等人激动得再次下跪,有人甚至禁不住抱头痛哭。

    这也难怪,他们历经九死一生才逃回故国,却被怀疑是奸细,其中的辛酸和委屈就可想而知了。

    徐晋逐一拍了拍众军汉的肩头,安慰地道:“让你们受委屈了,来人,带他们下去梳洗安顿,准备饭食。”

    一众军汉又感恩戴德一番,便由狱卒带下去梳洗安顿吃饭了。

    司马辕禁不住低声道:“徐大人,要不要属下查一查这些人的底细,这样稳妥一些。”

    “不必了!”徐晋摆了摆手,他自问看人还是挺准的,自从进来第一眼看到这些军汉眼神中的彷徨和委屈的眼神时,他就断定这些人并不是王直派回来打探消息的奸细。

    半个时辰后,重新梳洗干净,换上一套崭新鸳鸯战袄的沈安和黄九斤再次站在了徐晋的面前。

    徐晋看着眼前两名精神奕奕的军汉,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才像我大明的勇士,来,坐吧!”

    沈安和黄九斤哪里敢坐,连忙道:“谢大帅,标下站着便行!”

    徐晋也不勉强,详细地问了沈安等人逃回来的经过。

    沈安咬牙切齿地道:“大帅,现在王直已经在九州岛复称徽王了,封了其子毛海峰为镇夷大将军,我们原观海卫的弟兄绝大部份都不愿意跟随王直造反的,但是却遭到王直父子的血腥镇压,不得不暂时妥协服从。

    这大半年来,有不少弟兄试图逃跑,可惜成功者寥寥无几,前段时间,毛海峰出兵帮助织田秀吉攻打三河国,我们弟兄便趁着这机会逃掉了,不过三船人,最终只有我们这一船人活着回到了故土!”

    徐晋不由剑眉一挑,织田秀吉即是织信美子,敢情王直父子现在竟然与织信美子搞到一块儿了。

    话说织信美子还欠着大明四百万两银子呢,这女人还在自己面前承诺过,会做永远忠于自己的奴仆,绝对不会做出有损大明利益的事,现在竟然敢跟王直父子这对大明反贼勾结,胆子挺肥嘛,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过徐晋转念一想,织信美子与王直父子勾结在一起似乎又是必然的。因为王直父子反叛大明,没了大明这个强有力的后盾,他们想在倭国站稳脚跟无疑很难,最好的办法就是跟本土的势力结盟,正好,织信美子也是借助明军的力量才上位的,所以被其他本土势力仇视,包括天皇和幕府将军都容不下织信美子。

    所以织信美子必须找人结盟,王直父子显然是最好的选择。于是乎,王直父子与织信美子一拍即合,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了。

    想明白这一点,徐晋心中的怒火倒是慢慢平息下来,淡道:“三枪,地图!”

    谢三枪是今年武举的状元,这次也跟随徐晋出征了,而且嘉靖也说到做到,封了谢三枪为游击将军,麾下统率三千人马。

    这时谢三枪麻利地取出了一份倭国地图,在徐晋的面前徐徐展开。徐晋很快便在地图上找到了三河国的所在,发现三河国正好在尾张国的西北边,距离倭国的京都竟然不远了。

    “沈安,黄九斤,你们知道三河国的守护大名是谁吗?”徐晋沉声问道。

    沈安挠了挠头答道:“好像叫那啥……金川义元,还是银川义元来着,反正挺厉害的一个家伙,织田秀吉跟他打了几仗都没占到便宜,这才请求王直父子出手帮忙的。对了,大帅离开倭国不久,织田秀吉就吞并了东边的美浓国和骏河国,实力今非昔比!”

    徐晋心中一动,在地图上找到美浓国,记得之前织信美子说过,美浓国有不少银矿,还表示如果她拿下了美浓国,有信心三年内还清欠大明的四百万两银子,啧啧,看来此女确实了得,这么快就拿下了美浓国,假以时日,此女还真有可能成为日本战国史上大名鼎鼎的丰臣秀吉。

    徐晋神色玩味地在尾张国上点了点,他是绝对不允许倭国出现一个丰臣秀吉的,看来这次得把织信美子安排得妥妥贴贴才行,这女人野心勃勃,太会折腾了!

第985章 刺杀,弃卒

    明朝时期的倭国正处于混乱动荡的战国时期,地方大名割据争雄,为了抢夺地盘和人口,彼此攻伐不断,战火燃遍全国,但有一个地方却是相对平静安稳的,那就是京都一带。

    因为京都是倭国天皇所在的地方,也是室町幕府的势力范围。尽管室町幕府羸弱,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京都一带,室町暮府的实力还是十分可观的。另外,目前的倭国天皇虽然只是个傀儡,但在倭国人心目中,他还是象征性的全国领袖,代表着皇族正统。

    就好比东汉末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当时汉室明明已经衰败,但在国人心目当中,汉室依旧代表着天下正统,谁敢明目张胆地取而代之,那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于是曹操便十分鸡贼地控制了汉家皇帝,自己躲在后面当“太上皇”,以皇帝的名义号令群雄。

    其实倭国的幕府政权也差不多,幕府将军控制了天皇,以天皇的名义号令地方军阀,地方军阀虽然心里不把天皇当回事,但表面还是得承认天皇的正统地位,接受天皇加封的官职等。

    所以,地方军阀之间就算打得再激烈,都不会把战火引到京都去,一旦哪个不开眼的想染指京都,其他军阀就会群起而攻之,最后将其瓜分掉。

    没有战火的京都很平静幸福,三月份的京都尤其美,因为这是樱花盛放的时节,城里城外开满了绚烂的樱花,云蒸霞蔚的,美得让人心醉。

    樱花是倭国人的最爱,就好比唐朝人爱牡丹一般,倭国有句古语叫“花则樱花,人则武士”,意为做花要做樱花,做人则要做武士,倭国武士常以樱花自比。

    每年樱花盛放的时侯,后柏原天皇都会走出城池,来到郊外赏樱,与大臣们同乐,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昨晚刚下过一场小雨,路面泥泞湿~滑,后柏原天皇还是一大早便乘着马车出城了,随行的还有室町幕府将军足利义晴,以及一众臣子和家眷。

    京都城的东郊有一片樱花林,这里有上万株樱花,如今已经全部盛开,远远望去像雾又像霞,如烟又如火,浓烈的花香渗透到每一缕的晨风当中。

    然而,在这片令人迷醉的樱花林深处却是暗藏着一股凛冽的杀机,约莫三十名蒙面人伏在隐蔽处,他们的衣着十分杂乱,但是手中拿的竟然是锃亮的燧发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樱花林外面的道路。

    这一群蒙面人当中,有一位正用单筒望远镜往远处观察,应该就是这群人的头领了。这时,旁边另一名蒙面人低声问:“老方,咱们杀了倭国国王和幕府将军,毛海峰会信守承诺吗?”

    为首那名蒙面人放下了单筒望远镜,沉声道:“毛海峰心狠手辣,他的话并不可信!”

    “那咱们为什么还要听他的刺杀倭国国王和幕府将军?”旁边的蒙面人不解地问。

    为首那名蒙面人冷笑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咱们要是不答应,能活着走出牢房?能拿到燧发枪?”

    旁边的蒙面人点了点头,恨声道:“毛海峰这鸟人真他~妈~的鸡贼,虽然给了咱们燧发枪,但每人只给三发弹药,也不配三棱军刺,没了弹药的燧发枪就是没用的烧火棍,草他姥姥的!”

    “毛海峰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给咱们配足弹药,他也担心咱们趁机携枪逃跑……嘘,来了!”为首那名蒙面人突然竖起食指轻嘘了一声。

    一众蒙面人立即屏息静气,目光炯炯地盯着樱花林外面的道路,稍顷,一队人马终于出现在视线之内,赫然正是后柏原天皇和幕府将军促利义晴一行。

    但见约莫有五十名持刀的武士在前开道,天皇的马车在中间行驶,后面还有五十名武士殿后,而暮府将军促利义晴就骑马跟在天皇的马车旁。

    隐匿在樱花林中的三十多名蒙面人见状都不由自主地露出轻蔑之色,倭国人真不是一般的寒酸,堂堂一国之君出行才这么点人,连仪仗都不打,排场还不及咱大明的地方府官。

    为首那名叫老方的蒙面人却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倭国武士有百来人,而自己这方只有三十二人,每人三发弹药,那就是九十六发,即使每一发都命中也不可能把对方所有人杀死,更何况全部命中基本不可能,玛的,毛海峰这王八蛋真是算到尽啊!

    “老李,咱们的弹药不多,待会放近了再打,最好能一次击杀后柏原和促利义晴,得手后马上撤!”蒙面人老方沉声道。

    旁边的蒙面人老李点了点,信心十足地道:“促利义晴便交给我吧!”

    这时,后柏原天皇一行终于来到了樱花林外面,一众倭国武士迅速散开警戒,后柏原天皇在府幕将军促利义晴等大臣的簇拥之下往樱花林行来,一边用倭语叽哩古噜地聊着天,一边环顾四望,估计是在谈论树上的樱花如何如何?

    砰砰……

    两声枪响打破了清晨樱花林的宁静,只见后柏原天皇和幕府将军促利义晴身上同时飙血,随即倒下!

    一众大臣,还有女眷失声尖叫,那些武士呼啦地围了上来,把倒地的后柏原天皇和促利义晴团团护住,另一部份则咆哮着扑向樱花林深处。

    砰砰砰……

    枪声爆豆般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倭国武士当场倒在血泊当中。

    “撤!”为首那名蒙面人大喝一声,一众蒙面人迅速转身撤离,穿过樱花林往东边逃跑。

    “可恶,他们是明国人,明国人刺杀了天皇和大将军,血债血偿,杀死他们,追!”那些倭国武士咆哮着发足狂追,如同一群被激怒的野兽。

    那群蒙面人显然早就准备好了撤退路线,轻车熟路地三转两转,很快就将追杀的倭国武士抛下,迅速逃到了一条河边。

    然而,当这群蒙面人逃到河边却是大吃一惊,因为他们事先藏在这里的船只竟然不见了。本来按照原计划,他们刺杀完天皇和幕府将军后会乘船逃到海边,然后换乘海船逃回大隅岛的,结果现在船竟然不见了。

    “不好,咱们十有八~九被毛海峰那王八蛋卖了!”为首那名蒙面人一把扯下了面巾,厉声骂道。

    “草他大~爷的!”一众黑衣人纷纷摘下蒙面巾破口大骂,看相貌特征,他们分明都是汉人。

    原来,这群蒙面人其实都是原观海卫的军卒,为首那人叫方伯兴。前段时间,方伯兴等人试图偷船逃回大明,结果被毛海峰带人追上抓了回来,关押在大牢中准备处死。

    然而前些天,毛海峰却把他们放了,还发给了他们每人一杆燧发枪和三发弹药,让他们去刺杀倭国天皇和幕府将军,并且承诺,只要杀死这两人,就饶过他们所有人,甚至给他们一艏大船回大明。

    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方伯兴等军卒接受了毛海峰的条件,潜到京都一带刺杀后柏原天皇和幕府将军,然而,此时准备好作为退路的船却不见了,很明显是毛海峰搞的鬼,他们已经变成弃卒了。

    这时,身后再次传来了呼喝声,那些倭国武士追杀过来了,方伯兴咬了咬牙,带着弟兄往下游急逃,只希望能找到船只逃出海。

    就这样边逃边打,方伯兴等人虽然击杀了部份追来的倭国武士,但弹药也打光了,没了弹药的燧发枪只能当成棍子砸人了。

    此时,后面追来的倭国武士却越来越多,显然是闻讯从城中追杀出来的。

    正当方伯兴等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前面河上竟然出现一座独木桥,众人大喜,纷纷往独木桥冲去。

    然而,正当方伯兴等人从独木桥过河时,对岸却冲出了一群身穿和服的倭国武士,其中还有数人持弓,嗖嗖嗖的利箭迎面射来,瞬时便有数兄弟兄被射死坠河。

    方伯兴不惊又恨,挥刀挡飞迎而射来的一根利箭,成功杀过了对岸,对岸的倭国武士中冲出来一人。此人同样一身武士服,不过却身形高挑,皮肤白~皙,容貌姣美,胸~前鼓鼓,分明是个女子。

    方伯兴愕了一下,脱口道:“织信美子!”

    织信美子厉叱一声,手中倭刀化作一道匹练斜劈而下,方伯兴连忙挥手挡架。

    当当当……

    织信美子连消带打,一口气劈出七刀,端的是快如电闪,方伯兴手腕都被震麻了,一个不慎,半边肩头便被削了下来,鲜血如泉~涌,惨叫一声倒在血泊当中。

    织信美子双手持刀,刀尖抵在方伯兴的咽喉,用汉语冷冷地道:“本小姐现在叫织田秀吉,可记住了!”

    方伯兴咬牙狞声道:“我呸,臭婊~子,走着瞧,大帅迟早会率军前来平叛的,你和王直父子都不得好死!”

    织信美子脸色顿时一沉,倭刀轻轻一划,方伯兴的头颅便滚了出去。

    很快,剩下的观海卫军卒也全部被斩杀!

第986章 各怀心思

    窗户是打开的,透过窗口能看到院子中的两棵樱花树,树上的樱花正开得如火如荼,缤纷落樱飘零了一地。窗内,织信美子和毛海峰对席跪坐在榻榻米上,两人面前的矮案上各摆了一杯清酒。

    织信美子此刻换了一身女式的和服,头发挽成极具唐朝风格的高髻,和服的束腰系得很高,让她本来就很有料的身材显得更加气势汹汹,分外的惹人注目,姣美的脸蛋上薄施脂粉,唇上涂了蔻丹,说不出的美艳。

    向来以男儿身自居的织信美子之所以这一身打扮,倒不是她的xing取向拨乱反正了,而是因为她开窍了,懂得发挥女人的天生优势去获取利益。譬如跪坐在对面的毛海峰,此刻看她的眼神便暗藏着一丝热切。

    毛海峰三十许岁,又叫王,乃王直的义子,受过良好的教育,此刻一身文士打扮,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前文便提到过,毛海峰曾在倭国定居过多年,帮助王直打理走私生意,所以能说一口流利的倭语。

    此时,毛海峰端起酒杯,微笑着用倭语道:“恭喜美子小姐手刃刺杀天皇和幕府将军的明军流寇,在国内威望大增,美子小姐入主京都指日可待了。”

    织信美子举杯与毛海峰对饮,嫣然一笑道:“全赖王君帮忙,美子感激不尽。”

    正如徐晋所料,王直父子竖旗造反后,失去了大明这个强大的后盾,原九州岛本土的土著便蠢~蠢~欲~动,试图推翻王直父子的统治,不过,王直父子十分机警,嗅到危险后立即先下手为强,把九州岛上构成威胁的势力抢先铲除了。

    话说徐晋当初留下给王直的军力还是相当可观的,总兵力超地六千,燧发枪两千杆,还有佛郎机炮,火铳、火炮、各式战船等一大批,凭这份实力,王直足以碾压倭国境内任何一支军阀势力。

    当然,如果倭国境内多支势力联合起来,王直就未必是对手了,正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毕竟王直是外来势力,没有根基,所以他们需要盟友支持。正好织信美子也受到本土势力的排挤,独木难支,于是便和王直父子一拍即合。

    织信美子野心勃勃,在徐晋的扶持下坐上了家主之位,掌控尾张国后,她便开始厉兵秣马。徐晋刚离开倭国不久,织信美子便狐假虎威,借助明军的强大威慑力吞并了领国美浓国和骏河国。

    之后,王直父子造反,织信美子又马上与王直父子结盟,并且借助王直父子的力量打败了北边强大的军阀金川义元,吞并了金川家族的三河国。

    自此,织信美子一跃成为倭国境内势力最大的地方军阀之一,地盘也扩大了四五倍,西北边的领土已经与京都接壤了。

    不过,这么一点地盘还不能满足织信美子的胃口,她的目标是整个倭国,于是乎,织信美子与毛海峰一密谋,便有了前边刺杀天皇和幕府将军的戏码。

    如今天皇和幕府将军被刺杀了,织信美子手刃了刺杀天皇和幕府将军的凶手,自然也威望大增,顺理成章派兵进驻京都,到时扶殖一个皇室当傀儡天皇,那她织信美子就是相当于武则天一般的人物,只要经营得好,日后统一倭国,以女儿身君临天下也不是不能可能。

    至于毛海峰,他自然不会是白做善事的,之所以不遗余力地帮助织信美子,一来是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二来是需要物资,织信美子承诺,只要每占领一国,便分他两成的斩获,包括兵器、铁料、煤炭、银子等等。

    另外,刺杀天皇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激起倭国全国百姓对大明的仇视。毛海峰并不担心倭国人会仇视他,因为他已经明确竖旗反明了,而且刺杀天皇那批军卒是忠于大明的“匪兵”,如今也死无对证了,倭国人自然会把账算到大明的头上,如果大明再派水师来倭国,那么迎接他们的将是倭国举国上下的仇恨之火。

    “美子小姐光是说一句感激不尽怕是不够吧!”毛海峰与织信美子对饮了一杯,目光炙然地道。

    织信美子轻哦了一声道:“那美子应该如何报答王君?”

    毛海峰心中微荡,情不自禁地探身向前,伸出食指挑起织信美子的圆润的下巴,眼神毫不掩饰地盯着两瓣鲜艳的红唇微道:“王某对美子小姐爱慕已经久,不知有没有机会一亲芳泽呢?”

    织信美子眼底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厌恶,微微后仰,让下巴脱离了毛海峰的手指,换成汉语道:“美子蒲柳之姿,怎配得上王君呢,如果王君只是想要女人,美子手下倒是有两名不错的奴婢。”

    毛海峰神色自若地收回手,哈哈笑道:“既然如此,王某却之不恭。”

    织信美子拍了拍手,立即便有两名身穿和服的年轻女子碎步行了出来,果然容貌和身材都是上选。

    “幸子,美伊,以后你们就是王君的奴仆了。”织信美子淡道。

    “系!”两名倭女声音娇脆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向毛海峰九十度弯腰行礼,齐声道:“主人!”

    毛海峰笑吟吟地道:“好,你们先退下吧!”

    两名倭女又小碎步退出了房间,织信美子提起酒壶给毛海峰满上一杯,嫣笑道:“美子再敬王君一杯。”

    毛海峰摆手道:“王某待会还得乘船出海,这杯酒就不喝了,对了,按理说,下个月应该把第一批的两百杆燧发枪交付给美子小姐的,但是军中的工匠经验不足,煅造出来的枪管都不行,很容易炸膛,必须得重新煅造,所以恐怕得推迟交货了!”

    织信美子脸色微变,皱眉道:“那要多久才能交货?”

    “这个还真不好说,美子小姐是知道的,即使在大明,也只有两京军器局和兵仗局能制造燧发枪,地方卫所军的工匠水平有限……所以!”毛海峰说着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又马上补充道:“不过美子小姐请放心,王某会督促工匠把燧发枪尽快制造出来的。”

    织信美子点了点头道:“王君费心了。”

    毛海峰呵呵一笑,站起来潇洒地拱了拱手道:“王某还要赶回去大隅岛,就此告辞!”

    “哦,那美子送送王君吧!”织信美子盈盈站了起来,体态便更形挺拔了。

    毛海峰禁不住多看了一眼,有些心~痒难耐的,禁不住低声道:“闻说美子小姐不喜男人,其实美子小姐只要尝试过,就能体会到男人的好处了!”

    织信美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瞧不出恼火还是羞臊。

    毛海峰哈哈大笑着转身行了出去,暗道:“自作聪明的女人,跟老子玩心眼,吊起来卖是吧,难道老子不会,想要燧发枪?嘿嘿,没点诚意可不行。”

第987章 大青山中(上)

    二月下旬的江南已经繁花似锦,但二月下旬的大青山还是白雪皑皑,白天的气温在零度以下,晚上甚至可达零下十几度,相当之寒冷。

    时值正午,艳阳高照,从天空中鸟瞰而下,只见大青山山脉峰峦林立,如同一只只白馒头,部分向阳的山坡已经消融了积雪,露出黝黑的岩石,山中的树木还是光秃秃的,雪地上偶尔可见到动物留下的印迹。

    此时,正有三人在大青山中艰难地跋涉着,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衣裤,以树枝作为拐杖,往一座山坡上奋力攀登。

    这三人都是健硕的汉子,为首者约莫二十七八岁,个头估计有近一米九,腰间围着一张斑纹虎皮,腰挎弓箭,眼神十分彪悍,另外两人也携带了兵器,其中一个家伙时刻露出两只十分有特色的大门牙。

    这三人正是薛冰馨派到大青山寻找神机营的寨众,为首那名高大汉子叫刘大力,时刻露出两只门牙的正是马六那小子,外号大板牙,第三个汉子叫刘三。

    刘大力原是榆林镇的猎户,后来被鞑子掳到了板升城作了汉奴。谢二剑和戚景通率两千神机营摧毁板升城时把刘大力救了,之后,刘大力便带着五千汉奴南逃,在陵水畔遇上了薛冰馨等人,最后加入了山寨,成为山寨的五当家。

    由于刘大力原是猎户,经验丰富,懂得在山中野外行走,而且武艺和箭术都不错,所以,今年一开春,薛冰馨便派他率领马六和刘三两人前往大青山寻找神机营的下落,这可是自家男人交待下来的任务,冰妞儿自然不会忘记了。

    另外,刘大力认识谢二剑和戚景通,所以他无疑是最合适的带头人选,而刘三经常扮装货贩进入鞑子的地盘打探消息,熟悉道路,精通鞑靼语,当初李英俊的下落就是他找到的,所以也被选上了,至于大板牙马六,这小子虽然口臭话多,但还算机灵,当个后勤倒也胜任。

    从二月初开始,刘大力、刘三和马六这三人组便离开山寨,出发前往大青山了,在刘三的引领下,三人顺利地穿过了鞑子的地盘,来到了大青山脚下。

    然而,刘大力三人在大青山中寻找了半个月,却未能找到神机营的任何踪迹,此时他们已经深入到大青山深处了,仍然一无所获。

    大板牙马六负责背干粮和锅碗瓢盆,累得张开嘴直喘气儿,两只大门牙在阳光下闪烁着釉质光泽。

    这货一脸不情愿地道:“五当家,咱们都在山中找了大半个月了,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要我看啊,神机营那些大头兵估计已经死光光,变成山中的孤魂野鬼啦,咱们继续找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唉,我爬不动了,先歇一会吧!”

    马六说完便把包袱扔雪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刘三见状也在附近找了一块裸露的山石坐下,笑道:“五当家,先歇歇脚吧,反正也急不来。”

    “就是,一群官兵而已,他们的生死关老子屁事,咱们何必玩命地去找呢。”马六撇嘴道。

    刘大力皱了皱眉,他原是猎户,并不像刘三和马六那般是土匪出身,也没有经历当初官兵围剿黑台山的事件,所以对官兵并无多大的敌意,相反,当初谢二剑和戚景通率军突袭板升城,救下了所有被奴役的汉奴,也包括他刘大力,所以刘大力对官兵反而感激居多。

    而且,刘大力对于神机营仅以两千人杀入鞑子腹地的胆气十分之心折,神机营之强横,完全颠覆了他对官兵的认知,尤其是听闻神机营在鞑子的地盘纵横往来,甚至干死了鄂尔多斯的部落首领麦力艮济农时,刘大力更是热血沸腾。

    所以,这次奉大当家之命潜入大青山寻找神机营的下落,刘大力是十分之乐意的,这段时间也尽心尽力去寻找,但愿这支英勇的队伍能创造奇迹,在冰天雪地的大山中熬过来!

    刘三坐在山石上,一边啃食干粮,一边道:“五当家,咱们带的干粮也差不多吃光了,最多再找两天,两天之后绝对要出山了,不能再耽搁!”

    刘大力摇了摇头道:“开春了,山中活动的野味也多了起来,咱们一边打猎一边寻找,应该还能撑上一段时间的,神机营都是骑兵,待天气暖和些,山中的冰雪消融得差不多了,他们肯定会出来活动的。”

    马六不以为然地道:“五当家,到现在你还认为神机营那些官兵能活着?这大青山中冰天雪地的,缺吃少穿,而且年前年后还下过几场白毛雪,神机营那千来号人就算不饿死也冻死了,咱们即使找到他们也是替他们收尸罢了,就咱们三个替千来号人收尸,活儿干到猴年马月也干不完啊。”

    刘大力面色一沉,怒道:“老子的命是神机营救的,如今寨中的数千弟兄也是神机营当初救下的,就连我们带回去的粮食、兵器、马匹、牛羊等物资也是神机营缴获的,没有这些物资,山寨恐怕连去年冬天也熬不过来。

    老子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大板牙,你小子要是不想继续找,现在就给老子滚回山寨。”

    马六被刘大力一顿臭骂,脸色胀得通红,讪讪地道:“五当家,我也没说要回去啊!”

    刘三这时也是神色不自然,找了大半个月,其实他也厌倦了,跟马六一般,心里早就打起了退堂鼓,不过此时被刘大力一番臭骂,倒是觉得这时不继续找下去确实有点不厚道,毕竟山寨确是靠着刘大力等人带来的物资才度过这个寒冬的,而且还过得很滋润,至少不缺肉食。

    “五当家你消消气,马六这小子就是口有臭点。”刘三把水囊扔给刘三力,陪笑着道。

    刘大力接过水囊,正准备喝,忽然脸色微变,迅速丢掉水囊抽出腰刀,刘三和马六吓了一跳,还以为刘大力翻脸呢,不过很快就意识到不对了,循着刘大力的目光望去,两人瞬时也面色大变!

第988章 大青山中(中)

    刘三和马六两人循着刘大力的目光望去,瞬时面色大变,不约而同地弹了起来抽出兵刃。只见一头体形健硕的苍背狼悄然从附近一片乱石后转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头,两头,三头……足足七头苍狼。

    这七头苍狼的体形比普通的家犬大了几圈,尾巴像拖把一样下垂着,颈部的毛却如针尖根根竖起,它们的四肢壮实有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冷的气息,特别是那双幽幽的绿眼,让人不寒而栗。

    “大家靠在一起,不要轻举妄动。”刘大力沉声喝道,他是猎户出身,所以深知野狼的可怕。这玩意的速度极快,牙齿的咬合力十分惊人,被它一口咬中喉咙便死定了,即使没咬中要害也能给你撕下一口肉来。

    当然,最可怕的是,狼这种生物是群居的,眼前虽然只有七头狼,但天知道还有没有更多,刘大力以前便遇到过数量过百的大狼群,要不是附近正好有高大的树木,让他爬到树上逃过了一劫,他已经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上百头饿狼蹲在树下仰望你,不停地抓挠树杆嗥叫,如今想起当年的情景,刘大力依旧心有余悸。

    刘三和马六两人手执单刀,缓缓地向中间的刘大力靠过去,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冷汗,他们在大青山中搜索了大半个月,其间也遇到过狼,但一下子遇上七头还是第一次。

    呜呜……

    眼前这七头都是成年的苍狼,捕猎经验丰富,它们四散开来,围着刘大力三人慢吞吞地游走,一边发出威胁的低呜,显然是在等待发动的时机。

    眼下虽然是二月末了,但是大青山还在冰封当中,食物来源本来就少,所以这七头苍狼显然饿极了,一边围着三人打转,一边呲牙咧嘴,恶心的唾液哗啦啦地顺着尖牙往外流。

    刘大力面色凝重,越饿的狼无疑越凶残,它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把眼前的猎物撕碎吞食,即使眼前是一头山中猛虎,它们都不会退却,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周围似乎没有更多的狼,这一群狼似乎只有七头。

    “掩护我!”刘大力低声道,然后把刀插在雪地上,取下了背着的弓,迅速变弓搭箭。

    群狼见状顿时警惕起来,停止了继续游走,弓起腰死死盯着刘大力。

    锵……

    利箭朝着一头苍狼疾射而去,这头苍狼下意识地调头疾奔,但是利箭还是射中了它的大腿侧,瞬时发出嗷的一声惨叫,摔倒在雪地挣扎嚎叫……嗷呜嗷呜!

    狼的惨嚎声远远地传出去,其它六头苍狼见状不仅不害怕,反而扑向了受伤的同伴,然后疯狂地撕食,顷刻之间,那头受伤的苍狼便被大卸八块了。

    马六那小子不由傻了眼,吞了吞口水道:“卧槽,这也行?果然是狼心狗肺啊,自己狼也吃?”

    “快走!”刘大力低声道。

    马六不解地道:“五当家,再射几箭把剩下的狼干掉就是了,为什么要走!”

    刘大力沉声道:“狼叫声可能会引来附近其他狼群。”

    马六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急忙道:“噢,那还是赶紧溜吧。”

    刘三的脸色却是突然变得难看无比,一指远处道:“迟了!”

    刘大力和刘三抬头望去,无不心头大震,只见几匹苍狼正在雪地上往这边奔来,如同一群在雪上跳跃的野鬼。

    嗷呜……

    一头正在啃食着同伴内脏的苍狼威风凛凛地仰天嗥叫,远处的几十匹苍狼立即加快了速度,顷刻之间就奔到了近前。

    刘大力面色难看地骂道:“妈的,看走眼了,这头是狼王,这些狼都是一伙的。”

    “这下麻烦了。”刘三声音艰涩地道,此时围上一来的狼竟多达三十多头。

    人多了胆气壮,鬼多了阴风劲,什么生物都是如此,刚才七头狼对刘大力等人还有所忌惮,这时已经肆无忌惮了,它们从四周八方围了上来扑咬,根本不给刘大力再发箭的机会。

    刘大力三人奋力挥刀砍劈,倒是杀伤了数头苍狼,但是各人的身上也挂彩了,要不是穿得厚,估计已经不见了几块血肉。

    “畜牲,滚开!”刘大力飞起一脚,正中一头苍狼的小腹,那头苍狼顿时横飞出去,挣扎着站起来走了几步便咳咳地咯血,估计内脏都被踢破了,刘大力的气力还是相当惊人的。

    忽然,马六惨叫一声跪了下来,原来他的手腕被一头苍狼咬住了,手中的单刀顿时拿不住跌落在雪地上,周围的狼立即围上来,试图捡便宜。

    刘大力和刘三急忙回身相救,刘大力刷的一刀将那头狼斩成两段,但是它的狼嘴还是死死地咬住马六的手腕,马六痛得杀猪似的惨叫,鲜血汩汩地顺着手指往下流。

    刘三抵挡狼群进攻,刘大力正打算帮马六掰开狼嘴,一直没有出手的狼王突然动了,它像闪电一般扑向刘大力,快狠准地噬向他的咽喉。

    刘大力心头大凛,这时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把脖子一缩,用后背对着狼王,狼王猛烈地撞在刘大力的后背,把他连同马六给撞翻在地上。

    狼王的动作十分老练,撞翻了刘大力后,前爪按在了马六的胸前,大嘴一张便向后者的喉咙噙下去,因为马六这货是面朝天跌倒的。

    马六吓得面无人色,只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结果嘣的一声弦响,一支利箭横空而至,正中狼王的脖子一侧,那狼王顿时被利箭带得横飞出去,直接钉死在雪地上。

    锵锵……

    弦响不断顷刻之间便又有数头狼被射杀,剩下的苍狼终于怕了,纷纷退开,惊恐地往高处望去。

    只见十几条人影出现在山坡上,这些人穿着十分杂乱,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像野人一般,但是那箭术却半点也不含糊,尤其是是其中一人,连珠箭发不带喘气,顷刻又有数头狼死在他的箭下。

    剩的二十几匹狼像见到鬼一样,夹着尾巴调头逃走,然而,山坡上那群野人似乎并不肯罢手,他们从山上冲下来,不对,应该不是冲,因为他们的腿根本没有迈动,而是滑了下来,他们的脚板上似乎绑着两块木块一样的玩儿,从山坡上滑下来,快得如同离弦的箭。

    嗖嗖嗖……

    这些人一个接一个地从旁边飞掠而过,带起阵阵劲风。刘大力和刘三都傻了眼,就连马六这小子也是目瞪口呆,忘记了痛,那只狼头还咬在他的手腕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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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介绍:
大明朝正德十二年冬,徐晋穿越到江西上饶县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童身上。这一年,史上最胡闹的明朝皇帝朱厚照正在边镇宣府游玩。这一年,江西宁王朱宸濠正暗中运作准备谋反。这一年,家徒四壁的徐晋寻求出路,最终选择考科举,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一路过关斩将,却一步步卷入了宁王朱宸濠造反的漩涡……明王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王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王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