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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田园地主婆全文阅读

作者:慕流苏     重生田园地主婆txt下载     重生田园地主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三章 坏她好事

    第一百八十三章 坏她好事

    “你要是再敢对我撩蹄子,我明个就让张屠夫把你给牵去剥了皮宰牛肉下火锅!”锦曦恐吓,牛这回像是听懂了似的,只眨巴着一双超大的眼睛看着锦曦,再不敢暴躁了。

    梁愈忠和孙老太他们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的直摇头,文鼎却低笑了起来,趁着锦曦还在教育那打输了架而无处泄愤的牛,文鼎踱步到梁愈忠身侧,不知跟梁愈忠说了几句什么,只见梁愈忠频频点头,笑容中带着一抹感激。

    接着,梁愈忠上了牛车,金氏也爬了上去,锦曦要上的时候,梁愈忠已经驱赶起牛,顺便扭头对锦曦道:“曦儿,我们赶得慢,先动身了啊,回头你家去的时候,文鼎说会送你的,走了啊!”

    说完,不待锦曦反应,被锦曦给吓住了的牛非常识趣的迈开四蹄子,前面孙大虎已经出发了,锦曦就这样目瞪口呆的看着梁愈忠他们渐行渐远。

    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头,扭头一看,文鼎正站在她身后,对他温和一笑,道:“上马,我们快马加鞭先回县城!”

    “可是,我不会骑马……”锦曦略有为难。

    “一点都不会吗?”文鼎问。

    在公园游玩的时候,被景区工作人员扶着趴在枣红马上拍过一张照片,算不算会骑?应该是不算的吧,锦曦毫不犹豫的摆头,道:“一点都不会!”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马可都是属于比较昂贵的消费品,可不是谁都可以随便拥有那骑的,就那回为了跟那枣红马合影,还花了她十五块钱呢,划不来啊。

    “不碍事,不要你骑,我载你!”他道。

    什么?他载?那不就是两人同乘坐一骑吗?

    锦曦心中才没那么多森严的男女大防,骨子里其实还是有些假小子的性格,跟亲近之人,如四叔。如舅舅。都是可以勾肩搭背的说话,在心底也把文鼎认定做了亲近之人,同骑一只马,也无不可。何况。这个时代的乡下这块。民风相对大地方而言,还是算得上开放彪悍的,瞧瞧先前那一群互相调笑的村妇就可见一斑。

    “怎么了?难不成你还怕别人说闲话?我可不晓得原来咱们曦儿还是这样腼腆的性格啊!”文鼎早已翻身上马。坐在上面居高临下的看着锦曦,见她站在下面迟迟不上来,忍不住微俯下身来,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笑道。

    锦曦翘了翘唇角,道:“我才多大呀,哪还有那些忌讳?上就上,你拉我一把!”说着,朝文鼎伸出手去,做出上马的姿势。

    “好嘞!”文鼎笑着,没有接她的手,而是直接揪住她的肩,锦曦只觉脚底一阵空虚,整个人转了个圈便已端坐在那匹高高的马上,路两边那些小摊贩里,还有陆续从庵堂下来的香客,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向这边。

    “马无夜草不肥。文大哥,你这马喂得真好,打理的也好,膘肥体壮!”锦曦紧紧揪住那黑马的鬃毛,那毛黑的油光发亮,像是抓着上好的锦缎。

    文鼎低笑了声,声音从锦曦耳后传来:“坐稳咯,咱出发!”双腿轻夹马腹,黑马哒哒的向前窜去。

    从这北面的孤山回望海县城,文鼎是抄的另一条小路,这小路上基本没什么人,黑马可以敞开了蹄子的狂奔。这一路可谓是是快马加鞭,风驰电掣的到了望海县城,可把锦曦过了一把骑马的瘾!到了望海县城边上,人渐渐多了起来,文鼎跳下了马,步行入城,马上端坐着锦曦,两人说说笑笑径直去了望海县城最大的市集:小北楼市集。

    这个时代的市集,在社会经济中充当的角色可不仅限于一般的菜市场,可以说,小北楼市集,是望海县城极其辐射周边镇子和村落的一个最大规模的市集,跟长桥镇的市集是差不多的性质,当然,小北楼的规模和占地面积更大更广,交易的农副产品和家禽家畜,河虾鱼鲜,也都要比长桥镇市集要种类繁多,每日进出小北楼的人流量和客流量也非长桥镇所能及。

    “我相中的那间铺面跟你如今在镇上的千里香铺面差不多大,后面带座歇息和烧饭的小院子,没有阁楼。这地可谓是黄金铺面,租金我也问过了,每月是……”牵马进城的一路,文鼎都在跟锦曦介绍那铺面的相关情况,锦曦坐在马上听的很认真。

    “租金从每月来看,是贵了些,不过那原来的主人家说了,若是一年一付,还有的商量。”文鼎道:“我打听到,这铺子起初是庆安府城某一大户之家的产业,后来变卖给了现今的这主人,这主人叫王兴,也是买卖人,从前是在小北楼卖米粮面的,后来发迹了举家搬迁去庆安府城,于是望海县城的小铺子,便想脱手换些租金。”

    锦曦点点头:“如此说来,这个铺子还是间吉祥铺呢,嗯,租金这块我现在还没拿定主意,我们现在过去瞧瞧,若是相的中,咱再在租金上跟那主人家做春秋,就算是旺铺,也不是他说多少就多少算的!”

    ……………………

    天色将黑未黑之际,路上已无行人,文鼎送了锦曦回到金鸡山村。

    “你头一回骑马,就赶这么多路,待会家去好好歇息!”文鼎在官道边让锦曦下马,温声道。

    锦曦点点头,刚开始骑马是新鲜刺激,后来新鲜感没了,就只剩下颠簸了,这还是文鼎的骑术好,骏马也优良,可这会子下了马,锦曦还是觉着胃里面翻江倒海的难受。不过,再难受,心里也是愉悦的,这愉悦不仅仅是因为她相中了小北楼那铺子,还有今日这一路跟文鼎同骑。说说笑笑,她觉得自己自打来了这个世界后,一直就是拼了命的钻研挣钱,挣钱再挣钱,今日这一趟,放松了一把。

    “小北楼那铺子,回头你那日领梁三叔和大虎哥他们去瞧,也知会我一声,我与你们同去!”他又道。

    “嗯!”锦曦再次点头,把千里香的生意开到县城去。不止是锦曦一个人的设想。也是她身后这许多人的愿望。小北楼这铺子要是谈拢了,那可是要出一笔不小的银子的,

    “文大哥,你不来我家中坐会喝口茶么?”锦曦邀请。

    文鼎抬眼望了眼官道下方那一长排大院。微微一笑。道:“我是定然会再来的。我还没见过三弟四弟,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我还是不进去了,等改日上昼,我备下礼品再来看完三弟和四弟。”

    锦曦这个做长姐的,都是老三老四的直叫唤,他倒好,还未谋面呢,就一口一个三弟四弟,叫的亲热的,锦曦都有些嫉妒了。

    “好吧,既如此那我就随你,文大哥慢走!”锦曦道,拍了拍那已经更她混熟了的黑马的脸。

    黑马在原地打转,没有文鼎的命令是不会走的。

    “你怎不走?”锦曦诧异。

    “我看你家去再走!”文鼎道,快要立冬了,这日子是一天天的短,两人这一说话的功夫,暮色又沉了几分。

    “我家就几步路,没事的!”锦曦抿嘴一笑,道:“倒是你,还得赶夜路回镇上,你赶紧出发,别耽误了,啊!”

    “家去,听话!”文鼎对自己的决定很坚持,锦曦无奈,只得转身下了官道,走了几步转过头来望向官道这边,那人高坐于马上,黑马黑袍黑发似乎跟这从四面八方聚拢的暮色融合在一块,独独那眼却极其的明亮,穿透暮色追随着她身。

    锦曦朝他摆摆手,他也举起了手里的鞭子,朝这边挥了下,锦曦轻笑了声,推开自己的院门抬步进了院子,院门在她身后再次掩上。

    文鼎这才调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身下的骏马如离弦之箭朝前射去。

    这边,院门再次开了一条缝,锦曦从里面出来,只看见浓浓夜色下,那一人一马远去的踪迹,很快便消失不见。

    ……………………

    锦曦夜里回到家中,因为是踏着夜色回的家,孙老太迷信上来先是推着锦曦去了侧院和灶房转了一圈,这才准许她去东厢房看老三老四。锦曦去的时候,老三老四刚刚睡下,锦曦在摇篮边看了一会,便被孙氏催去洗澡吃饭了。

    晚饭后,锦曦和梁愈忠把县城小北楼那铺面的事给说了,梁愈忠的意思是,只要锦曦觉着满意,这事就成了一半,对锦曦在经商这块的眼光,梁愈忠他们是毫不怀疑,加之这回的铺面还是文鼎介绍的,那就更放心。不过,明儿回镇上铺子里,还得把这事更孙大虎他们细细说下,然后接下来,就等排个日子,让孙大虎,孙二虎和孙玉宝他们,再一道过去瞧瞧,人多主意大嘛!

    翌日,清早,天蒙蒙亮的时候,长桥镇杨记布庄的伙计在拉开铺子门的时候,意外的发现有一只牛皮纸袋挂在铺子大门的铁环上,上面写着杨成筹亲启。

    杨成筹是杨峰的爹,也就是杨记布庄杨掌柜的名讳。当小厮把那牛皮纸袋送去后院,杨掌柜夫妇刚刚起床。

    “没瞧见是何人挂在门口的么?”杨峰爹接过那牛皮纸袋,边打量边问,满腹诧异。

    “回掌柜的,小的一开门,只瞧见一个人影晃进斜对面的巷子里,没太留意,接着就看到这牛皮袋子了。”小厮据实回答。

    “管他是什么人,你把袋子打开瞧瞧不就得了嘛!”杨峰娘催促。杨峰爹嗯了声,打发了那伙计去前面忙活,夫妇两个坐的头凑头,拿剪刀剪开牛皮袋子,刚一剪开,就嗅到一股扑鼻的中药气味。一只拳头大的小布布包从袋子里掉了出来,袋子里别无其他。

    杨峰爹打开那小布包,里面裹着的是熬煮后的碎药渣,湿漉漉的,显然是有人更近正在喝的药。

    杨峰娘捂着鼻子背过脸去咳嗽了几声,啐骂道:“这是哪个倒霉催的。大清早的给咱送药渣来,这是存了心的诅咒咱啊,晦气!”

    “要是让我查出来是哪个兔崽子,老娘我要他好看!”杨峰娘还在一旁咒骂,不见杨峰爹有半丝回应,杨峰娘有些火起,推了自家男人一把,只见杨峰爹脸色沉了下来,正一眨不眨的拿着那包裹药渣的布块,看的出神。

    “峰儿爹。你瞧出啥名堂来了没?”杨峰娘凑过来问。

    杨峰爹眉心处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马脸阴沉如水,指着那布块对杨峰娘道:“咱是经营布料买卖的,你看看这灰蓝色的布块,通常哪里有?”

    “这、这种布料和颜色。不是寺庙里那些尼姑们裁做素衣常用的么?”杨峰娘讶异道:“是哪个该死的尼姑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大清早的往咱家送药渣子?”

    杨峰爹点点头。精明的目光中闪过思忖,一旁的杨峰娘突然一拍大腿,惊叫出声:“我晓得了。你外甥女,你外甥女如今可不就住在清明庵嘛!这药啊,铁定是梁锦兰喝的,可是,人干嘛把她喝过的药渣往咱家送呢?她病死病活,干我们屁事?”

    杨峰爹没理会杨峰娘,只道:“空穴未必无风,待我把这药渣送去镇上给几位大夫验看过,再做计较!”说罢,匆忙把药渣收进牛皮纸袋里,起身出了屋子。

    孙记,锦曦照例坐在柜台后面翻看这些时日的账簿,阿财从外面进来,跟锦曦那低声回复:“……小的躲在布庄斜对面的巷子里,亲眼瞧见杨掌柜的匆匆出门,腋下就夹着那只牛皮纸袋。”

    锦曦听完,眯了眯眼,微微笑道:“嗯,如此便好,这件事你完成的很圆满,先过去歇一会吧!”

    阿财退了下去,锦曦身子往后,带着三分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的扶手,嘴角弯起的弧度,显示出她此时内心十分的愉悦。

    对于梁锦兰那个外表美丽,内心龌龊且阴暗的少女,锦曦从来就提不起半分好感。若是梁锦兰安安分分不要来招惹自己,锦曦也不会主动去要把她怎么样,最多就是女孩子间言语上的互相攻击,锦曦也不会真当回事。

    可是,梁锦兰偏偏就来招惹了她,在锦曦的生辰宴上,使出那样肮脏的计谋,这已经足够挑战到锦曦的容忍和底线,如果她后来受到了惩罚,能稍微有一点点的悔过之心,锦曦也不会再对她关注,可是,庵堂一行,梁锦兰的态度给锦曦的感觉,不仅没有半点悔过,反倒越发的自私跋扈,锦曦又怎么能不插一手呢?想要躲到清明庵,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孩子除掉,锦曦偏就要坏她好事!

    杨掌柜夫妇都是精明人,只要一看到那布料,就会起疑心,再一验看那药渣,自然什么都会明白过来,不需要只言片语的提醒。

    ………………

    一个时辰后,杨记布庄的后院,杨峰爹气得一拳头砸在厢房的桌子上,桌上的茶碗都跟着跳了几跳。

    “啥?那药渣是用来堕胎的?天哪,这么说,梁锦兰那贱人在尼姑庵都不得安份,还敢跟男人苟且怀了贱种,哈哈哈,这可真是老梁家的又一丑闻哪……”杨峰娘痛快的哈哈大笑起来,还没笑完,就被杨峰爹一声喝住!

    “笑啥笑?那种堕胎药,是专门针对四个月朝上的胎儿才能用的,温和缓慢,不用上十天半月的,是起不了效用!”杨峰爹沉着脸怒道。

    “啊?”杨峰娘愣了下,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掰着手指算了下,不禁大惊失色:“我的天,梁锦兰那贱人,不会,不会怀的是、是咱们峰儿的种吧?”

    杨峰爹重重叹息一声,颓然跌坐在桌子旁,道:“算算日子,可不正是么?冤孽啊,注定了跟老梁家解不开的冤孽啊!”

    “什么冤孽不冤孽的,既然是咱们峰儿的种,那就得保下来!”杨峰娘道,梁锦兰归梁锦兰,大孙子归大孙子,这一点她还是撇的很清楚的。

    杨峰爹不理会杨峰娘的话,兀自痛心道:“还有我那成喜妹子,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瞒着我把兰丫头送去清明庵。还让那里的普云老尼给兰丫头私自堕胎,兰丫头怀的,可是我们杨家的血脉!虽说这事从一开始就不光彩,可兰丫头怀的终归是我们老杨家的血脉啊,她怎么能不暗地里招呼一声呢?还有没有我这个哥哥?”杨峰爹气得捶着桌子大骂杨氏,杨成喜便是杨氏的闺名。

    杨峰娘重重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妹子几时当你是兄长敬重来着?打秋风倒忘不了你!峰儿爹,照我说,你也别跟这唉声叹气。埋怨这个抱怨那个的。赶紧的,咱兵分两路,你现在就去老梁家提亲,把这事给挑明了。他们家不答应也得答应!”

    “那你呢?”杨峰爹问。

    杨峰娘哼了一声。撸起了两只袖子。道:“我这就带着几个伙计去一趟清明庵,我要把那普云贼尼的头给拧了,看谁还敢对我大孙孙下毒手!”

    “啊?”杨峰爹惊骇的站起身。道:“峰儿娘,这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至少也得等峰儿从县城回来也问问他的意思,要我说,若是峰儿如今不甚在意兰丫头,我们就随了他们去吧,大孙孙……往后峰儿成了亲,定然会有的!”杨峰爹的意思是,与其为了一个孙子,而非要把两家系在一起,非要把梁锦兰娶进门来弄成一对怨偶,与其如此,还不如这会子就算了!

    可是,杨峰娘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当下柳眉竖起,一把扭住杨峰爹的一对招风耳,狠狠发了一通雌威。然后,半碗茶的功夫后,杨峰爹彻底举了白旗,夫妇俩把铺子交给家里的管家,兵分两路出了杨记布庄。

    ……………………

    傍晚的时候,梁愈忠和锦曦照例在差不多的时间段,坐着牛车从官道的那头拐了下来。牛车驶进院子里,还是如以往一样的情景,桃枝和锦柔在前院给那些花花草草的浇水,孙老太和孙氏每人抱着一个娃儿,在院子里踱步,望天。

    锦曦跳下牛车快步过去,从孙老太怀里接过老四,抱在怀里逗弄,老四懒洋洋的,黑溜溜的小眼睛望着天,小嘴巴抿得紧紧的,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来,不管锦曦怎么扮鬼脸,吹口哨,还是一股不予理睬的冷酷模样。而老三就不一样了,在孙氏怀里手舞足蹈的,锦曦朝他眨眨眼,他就裂开嘴笑,还没长牙的小嘴巴里,粉色的牙龈看着就滑稽。

    “我这俩弟弟日后那性格,可是南辕北辙的呀!”锦曦逗弄着俩弟弟,开心道。

    孙氏笑了,正要开口,院子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粱礼胜从外面火急火燎的跑进来,身上穿着的衣裳还沾着泥巴,显然是刚下地收工回家,还没顾得上换衣裳就奔来了这里。

    粱礼胜跑进院来,先是跟孙老太有礼貌的打过招呼,这才跟梁愈忠和孙氏道:“三叔,三婶,爷奶让我来传话,说让你俩赶紧过去下,有要事相商!”

    “啊?”孙氏微微吃惊,不晓得老梁家那边又出了什么事,怎么把她也给捎带上了。

    “二哥,你可晓得一点眉目不?”锦曦上前一步问粱礼胜,多少晓得一点,心里也好有个数。

    粱礼胜抹了把额头滚落的汗,道:“晌午饭的时候,兰儿她舅舅过来家中,不晓得跟爷奶在东厢房说了啥事,爷晌午饭都顾不上吃,就带着二叔随着兰儿舅舅一道出了门,我刚刚收工回来,还没一会儿,爷和二叔也回来了,脸色都不好看,直接吩咐我过来催三叔三婶过去,旁的,我也不晓得!”

    梁愈忠点点头,孙氏一头雾水,孙老太有点担心的看向孙氏,生怕谭氏又是要找茬。锦曦却勾了勾唇,想不到杨家的,动作还这么快啊!

    “娘,你把弟弟交给嘎婆和桃枝姨带,我陪你和爹一道过去!”锦曦道。

    孙氏迟疑了下,孙老太正准备让锦曦也去,没想到锦曦先提出来了,孙老太赞赏的对锦曦点点头,道:“你就陪你爹娘去一趟,家里的事交给我和桃枝。”

    于是,梁愈忠孙氏和锦曦,动身去了老梁家,粱礼胜离开的时候,目光从那边花坛子那匆匆一瞥,桃枝刚接过老四,正小心翼翼抱在怀里,动作温柔,神情温暖,一身蓝底白色碎花的秋衣穿在身上,苗苗条条的,粱礼胜心内一热,忙地垂下眼跟在梁愈忠身后匆忙离开。

第一百八十四章 谈婚论嫁

    第一百八十四章 谈婚论嫁

    梁愈忠带着妻女赶到老梁家时,梁愈洲已经等在了前门口,门口的青石板路面上停靠着一辆马车,上面坐着的马车夫是杨家的伙计。梁愈忠一行进了门,梁愈洲随即把大门给紧紧关上,杜绝村人和左右邻舍的窥探。

    “三哥,三嫂,你们来了就好了,……”锦曦跟在后面,听到梁愈洲边走跟梁愈忠小声嘀咕,一个两个脸色都沉的很。

    很快便来了内院,径直去了饭堂,饭堂是老梁家最好的议事的地方。

    饭堂里,大八仙桌旁老梁头和杨峰爹各坐一端,谭氏和杨峰娘各自坐在自家男人身侧,八仙桌前的地面上,并排跪着梁愈林和杨氏。金氏,梁愈梅带着梁礼青和梁礼柏站在一旁。

    梁愈忠一行踏进饭堂门槛的时候,正巧赶上老梁头在训斥梁愈林夫妇,锦曦把八仙桌前的两队人马的面部神情快速扫过一眼,得出一个慷慨,真是大大印证了那句话:此一时彼一时啊!

    想当初杨峰和梁锦兰的事闹出来的时候,老梁家和杨家也这样相向而坐的交涉过,当时老梁家作为受害女方的家属,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可都是占据了上风头呢。而这回,形势就完全调转了过来,杨家两口子比老梁头可是矮了辈分的,可竟也敢跟老梁头和谭氏相向而坐,还坐的腰杆笔直。

    屋里压抑逼仄的氛围,在梁愈忠一行踏进的饭堂的时候。稍稍破开一条口子,老梁头赶紧从座上弹了起来,像遇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老远就朝梁愈忠伸出手去,道:“老三,你们两口子快坐!我们这正说兰丫头的事情呢!”

    杨峰爹一直在喝茶,就连老梁头训斥梁愈林的时候他也是眼皮也抬,瞧见梁愈忠一家进来,杨峰爹搁下茶碗,朝梁愈忠拱了拱手。微微一笑。梁愈忠也朝他点点头,带着孙氏坐了下来,锦曦安静的站在孙氏的身后。杨峰爹的目光在锦曦身上多停留了一下,精明的眼底闪过一丝琢磨。锦曦目光平静的跟他的视线对接。一副你爱怎么猜就怎么猜的淡定模样。

    “爹。娘,二哥二嫂这是……”梁愈忠看到跪在那缩着肩膀的两口子,不禁讶异问道。昨日清明庵一行。锦曦并未将看望过梁锦兰的事情跟他提过半句,所以梁愈忠对这情况是毫不知情。

    “唉!”老梁头重重打了个哀声,摆摆手,老脸都扭曲到了一块,道:“这事……说不出口,说不出口啊!”

    梁愈忠疑惑更甚了,又去看谭氏,谭氏垮着脸,像泥雕木塑般坐在那,一副事不与己相干的样子。

    “哼,既然你们老梁家人都觉着没脸开口,那就由我来说!”杨峰娘道,轻蔑的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梁愈林两口子,清了清嗓音,对梁愈忠和孙氏道:“梁锦兰怀了我们老杨家的骨肉,还瞒着我们老杨家,借着清修的嚼头躲去清明庵,不晓得我那妹妹妹夫是给了多少好处笼络那普云贼尼,还让她帮着给打胎!说来也是老天有眼保佑我家骨肉不被扼杀,若不是我今日心血来潮也去了清明庵上香,还真不晓得你们老梁家人合着那老尼,一道来谋杀我家的大孙孙!”

    “啊?”梁愈忠和孙氏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都被杨峰娘丢出的这个爆炸性的消息给震到了。

    “我们今个来老梁家,就是为这事,来讨个说法的。”杨峰娘接着道:“论起理儿来,你们老梁家,要把未婚**的闺女往哪旮旯里送,这我老杨家管不着,可你们要是背着我们老杨家把梁锦兰肚里那孩子给弄了,那得问过我老杨家!”杨峰娘道,态度十分的坚决。

    “梁三叔,事情就是贱内说的这般,我们老杨家没有扯谎,贱内已将兰丫头带出了清明庵,去县城找了位大夫诊脉,老天垂怜,所幸那药量轻微,还不至于对胎儿构成危害,如今,兰丫头母子暂且安置在我们杨记布庄的内院。我们布庄生意兴隆,来来往往的人多,兰丫头母子住在那,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于是,我们今个来老梁家,就是为这事来的。因着这事棘手,我们说要找个旁人来做个中正,你家老爷子许是觉着这事说出去不好听,就想到了你们三房,你们三房虽说也是老梁家出来的,可如今另立门户也算得上个中间人,有道是大路不平旁人踩,今个这事你们两口子可得做个中正。”杨峰爹接过话茬道。

    梁愈忠和孙氏交换了个眼神,合着,在老梁头他们的眼中,他们这分出去的三房,已经成了旁人。锦曦眯了眯眼,老梁头的心思如今她是完全的能洞悉,三房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旁人,而是能保守秘密,不会把家丑外扬的旁人呢!

    “娘,这事,真如兰儿她舅母所言?”梁愈忠跟谭氏求证。

    谭氏哼了一声,像挥赶苍蝇似的,一摆手道:“作死的,别拿这脏事来问我,兰丫头就跟她娘亲近,有样学样的,是她 娘 的教养!如今做下这不要脸的丑事,你们作甚的别来问我,去问杨氏,去问她!”

    锦曦勾了勾嘴角,谭氏这话可以说是把责任变相的推给了杨氏,因为杨氏自身教养不好,所以才会教养出梁锦兰这样的闺女,如此说来,最后的责任还在老杨家?

    “哟哟哟,谭家婶子,你这话什么意思哪?你这一推三五六的,敢情你老梁家孙女未婚先孕,还瞒着夫家私自堕胎,是我老杨家的不是来着?这话我可不爱听,要不咱去外面找村人评评理儿?这老梁家内院的规矩可是婶子你定的,你是怎么教导这些晚辈的?”

    “老婆子我怎么教导晚辈。干你屁事!评就评,作死的,谁怕谁?”

    “好了好了,你就少说几句吧,还真去外面评理?你不嫌丢脸丢到祖宗坟前了?”老梁头用他新买的那根烟杆子敲打着桌面,喝叱谭氏,谭氏闭上嘴,一脸的委屈样。

    杨峰爹也见好就收,对杨峰娘,也是对老梁家人道:“你也少说几句吧。今个我们过来。又不是来吵架的,咱是来商量婚事的,他日亲上加亲,怎么能这样吵呢?”

    从方才的一番争吵中。梁愈忠和孙氏再后知后觉。也已听明白了杨峰爹娘的来意。原来,是来提亲的,不。准确来说,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直接过来商议婚事的。梁愈忠和孙氏皆压下心内一波接着一波的震惊,目光齐齐落在老梁头的身上。

    说罢,杨峰爹又对谭氏道:“婶子就别跟她一个晚辈计较了,她也是心疼孙子差点被那老尼给害了,这心头上火一急啊,话就说重了点,婶子别放心上啊!”

    谭氏哼了一声,撇过头去。杨峰爹干笑了笑,转头跟老梁头道:“老梁叔,我们今个上门来,就是商量峰儿和兰丫头婚事的,这两孩子以前不懂事,各自犯下的那些荒唐事,如今再追究也都没有必要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孩子都有了,不如就把婚事给办了吧!”

    梁愈林和杨氏闻言,身形一震,他们是最清楚闺女的心思,但凡对杨峰有一丁点情意,也不至于躲去清明庵堕胎!

    “爹,兰儿的婚事不能草率呀!”梁愈林往前跪行了两步,对一脸为难的老梁头央求。

    杨峰爹当即沉下脸来,杨峰娘重重啐了一口,怒道:“撒泡猴尿照下自个吧,有啥能耐来挑拣我们家?兰丫头如今早不是那干净的黄花大闺女了,还指望堕了胎儿飞高枝?做梦吧你!”

    梁愈林不理睬杨峰娘的奚落,只对老梁头继续央求,杨氏在一旁伤心的抹泪,要是换做旁的,她早撒泼了,可如今一边是自己娘家哥嫂,一边是自己怀着杨家骨肉的闺女,杨氏彻底没了辙!

    “我呸,我们老杨家对你们老梁家的闺女算是仁至义尽了,也不晓得当初到底是谁勾引谁,衣裳都还没穿好,兰丫头就把我峰儿脸上砸出那么一条长疤,我都还没跟你们追究呢!”杨峰娘旧火又起,从椅子上站起走到梁愈林跟前,双手叉腰怒道:“今个来上门提亲,是最后一回,再不热脸贴冷屁股!你们老梁家要养闺女那就留着,我们老杨家也不隐瞒,就是冲着那大孙孙来的!甭管你们老梁家应还是不应,兰丫头肚子里那娃儿,我们老杨家是拼了命也要保下来。你们要是再动我老杨家大孙孙一根汗毛,我就把兰丫头这事给捅出去,她假借思过祈福之名,却是行污秽堕胎之事,污染佛门净土,我要让她名声扫地,你们老梁家养出这样不要脸的闺女,还包容她,我要你们老梁家也跟着被村民们的口水淹死,被人戳脊梁骨戳死!”

    老梁头老脸几近扭曲,老梁家其他的人也都一个个满脸惊愤,老梁头手指紧紧揪住桌底,暗自思忖着,兰丫头这清白可算是被杨家小子给毁的干干净净了,要是不答应杨家这最后一回的提亲,杨家铁定会狠狠的把这事给闹出来,老梁家可再承受不起。可是,真要答应这门亲事,兰丫头那脾气闹起来,寻死觅活的,谁也挡不住。

    老梁头琢磨着,最好就是能找出一个能折中的法子,他也估摸着弄明白了,老杨家在意的孙子,如果……

    老梁头就要做出决定,突然,扭头看向旁边坐着的梁愈忠,目光炯炯道:“忠儿啊,你大哥被逐出家门,你二哥自个身心不正,爹我上了年纪,家里能仰仗的,也只有你了。忠儿啊,这事,你怎么看啊?”

    老梁头一口一个忠儿,叫的锦曦浑身一阵恶寒,孙氏抚了下胳膊,想必也是起了鸡皮疙瘩。

    梁愈忠自己也是老大不适应,身子在椅子上挪动了几下,咳嗽了声,正色道:“爹,老梁家的事,啥事不都是您老做主吗,你说了算,我们自然都听您的!”

    孙氏温温顺顺的。也轻声道:“曦儿爹说的对,我们啥都听爹的,何况,借兰儿舅母那话说的,我们三房今个过来,是过来做旁人旁听的,没有掺和进来的理儿。”

    锦曦目光眯了眯,老娘进步了啊,竟然有勇气把心中的不爽给点出来,好!

    老梁头老脸有些尴尬。谭氏是最不待见孙氏的。一听孙氏这话,立刻就要接招,被老梁头给瞪住了,老梁头的眼神带着警示。做事要分清轻重缓急。训斥儿媳是小事。眼下的外敌是杨家人,谭氏读懂了老梁头的眼神,于是生生按下了火气。垮着脸继续坐在那装石雕像。

    老梁头手搭在梁愈忠的肩上,双眼涌起浓的化不开的慈爱,并用恳求的语气跟梁愈忠和孙氏商议:“爹我是做梦都想和老杨家亲上加亲,可耐不住兰儿年纪小,不懂事,脾气还躁的慌,嫁过去也是给人家添乱啊,于是爹我就想着把她搁在家里多约束两年,亲事的话,等大一些再说也不迟……”

    “爷,你说话对错方向了,亲家伯伯们坐在那边哪!”锦曦忍不住开了口,她最见不惯老梁头这副做派,有用的着三房的时候,就大秀慈爱和亲情,没用处的时候,就扔在一旁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就拿锦曦家盖那新屋来说吧,这一带的风俗是,村里人家盖房子,同村的都会在盖房子期间或多或少去送一两回菜来犒劳工匠们,可老梁家就没有送!

    新屋子落成那日办酒席,老梁头和谭氏一个未到,还是孙氏生孩子前后,老两口才头一回上门。后来老梁头再没踏足过那块,就算去外面下地,也是绕着道儿的走,谭氏更甚,孙氏坐月子,一切照料事宜都是孙老太和桃枝,她就洗三朝那日去了,后来再未露面。

    这会子想必是又有用得着的地方了,倒一口一个忠儿,搞的好像多么慈父似的,谁信?反正锦曦是不信,梁愈忠和孙氏那反应,应该也是不信的。

    老梁头的话被锦曦打断,瞪了锦曦一眼,老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悦和尴尬,但随即就恢复了一贯的和蔼笑意,道:“我这话也不单是说给你爹娘听得,我是说给大家伙听的,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家的别乱插嘴!”

    “忠儿啊,当着兰儿舅舅和舅母的面儿,爹我想求你件事儿啊……”

    “爹,有啥事用得着我的,你老就直接开口说,我们商量着来!别动不动就求,儿子不敢担那个字啊!”梁愈忠道,吞了口口水:“还有,爹你还是叫我老三吧,我听着习惯了,也自在!”

    老梁头老脸白了下,随即恢复如常,微微笑着点点头,叹了口气,又继续道:“爹想跟你商量个事,兰丫头不管嫁不嫁杨峰,就这样住在布庄里终归容易被人察觉,那样不妥!你家如今两座大院,又坐在官道边上,锦曦嘎婆和那桃枝姑娘也都是老实人,加之你家离村子有段路,串门的不多,也走露不出风声,能不能给腾一间屋来,先让兰丫头给住到你那去?”

    梁愈忠愣住了,孙氏惊呆了,锦曦眯了眯眼,原来三房这回的用场是派在了这个上面啊!

    梁愈林和杨氏从老梁头的话里琢磨出一丝味道来,都齐齐把可怜兮兮的目光落在梁愈忠和孙氏的身上,讨好的笑着。

    杨峰爹娘对视了一眼,杨峰娘冷笑了下,道:“我不管你们如何安排处置,我要的是大孙子,兰丫头要是愿意嫁过来,安份老实的跟我峰儿过日子,看在孙子的面上,我自然接纳,若是你们要留她在家多过几年,那也不干我事,只要别弄丢了我的大孙子就成!”

    回过神来,梁愈忠对老梁头正色道:“爹,你到底是答应这门亲事,还是不答应呢?都这个份上了,你还跟谁打哑谜?给我个实在话!”

    老梁头讶然,没料到梁愈忠跟他较真起来,沉下脸,道:“老三,你只说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接纳兰丫头!旁的别管,我自有主张!”

    孙氏有点紧张和担忧,下意识看向锦曦,见锦曦对自己微微摇头,又指了指梁愈忠的背,孙氏瞧明白了锦曦这是在暗示她莫要慌张,孙氏深吸口气。继续端坐在那,随梁愈忠去处理这事。

    “我不愿意!”果真,梁愈忠斩钉截铁道。

    “啥?”老梁头眉头竖了起来,搭在梁愈忠肩上的那只手微微僵硬,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你说你不愿意?老梁家如今举步维艰,你有能力,你却狠心袖手旁观?”老梁头一怒,少年时代喝的那些墨水倒出几口,一口气用了两个成语。

    梁愈忠浓眉皱起。目光在众人身上环顾一圈。正色道:“爹,我是不是那种狠心,冷肠的人,大家伙都清楚!我这回不是不愿意帮助老梁家。而是不愿意再看着你们一次次的纵容和误导兰丫头!”

    老梁头搭在梁愈忠肩上的手。果断的收了回去。掉转了个身,把侧背对着梁愈忠,显然是生气了。

    可生气了。梁愈忠还是要把想说的话说完。

    “爹,事已至此,你就别再想一出是一出,兰丫头和杨峰,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老还有什么要坚持的呢?打胎这事,那可是伤阴德的!”梁愈忠道。

    “老三,合着兰丫头不是你亲闺女,你就不心疼了是吧?要是曦丫头和柔丫头也这样,看你是不是也这样逼迫她们嫁人!”梁愈林怒道。

    “二哥这话就是喷粪,我家曦儿柔儿才不会做出那些事情来,你别在这乱打比方,先想好怎么给兰丫头收拾烂摊子吧!”孙氏回了过去,谁敢说出辱没她俩闺女的话,她跟谁急。

    “我娘说的对,我们老梁家的孙子孙女们,都会以兰儿姐的事情为前车之鉴。就算杨峰表哥不是兰儿姐的心仪之人,可兰儿姐既然已经犯下了错事,就必须为自己的错误行为负责,没得还要扯上我们这些无辜之人做陪衬。”娘都已经开了口,锦曦自然要站出来力挺孙氏,哪怕谭氏在那里双眼飞刀,锦曦也丝毫不惧,该说的话就不能吞吞吐吐。

    “我也觉着三哥和曦儿说的在理,爹,不如就让兰儿嫁过去吧,好女不侍二夫,她都怀了杨家的骨肉,虽一波三折,但成全了一段姻缘也是好事啊!”老四梁愈洲也表了态:“再说,杨峰喜欢兰儿,这是真的,纵然兰儿再任性不懂事,嫁过去了,孩子也生了,婆婆公公又是嫡亲的舅舅舅妈,哪有真不喜欢的理儿?爹,你老就放心吧!”

    老梁头沉默了,谭氏又哼了声,骂了一句:“作孽!”就没了声响。

    这样的场合,粱礼胜通常是不发言的,梁愈梅倒是想发言,可她最近时日吃多了红辣椒炒蛋,喉咙上火,耳朵背后肿起了个鸽子蛋大的包块,喉咙里也沙沙的痛,喝水都艰难,何况说话?便也沉默了。梁礼青和梁礼柏不懂这些,只瞪大眼睛看热闹。

    “哈哈,好一个好女不侍二夫,梁家四叔这话可是说到我心坎上去了!”杨峰娘再次出声,讥笑道:“我们杨家大度,这个份上都还愿意让他们俩奉子成婚,老梁叔你再打花腔,是想要把兰丫头留到以后去祸害哪家啊?”

    老梁头身子一震,整张脸都黑了,呼吸又有些急促起来。谭氏忙地递过一碗茶给他喝下,才稍好些。

    老梁头重重叹口气,用力一锤桌面,像是下了一万分力气似的,目光无神,面如灰色的道:“好吧,那咱两家就再亲上加亲一回!”

    杨峰爹和杨峰娘站起身,毕竟是生意人,脸面转的快,立马就热络起来,一个握住老梁头的手,另一个忙着去跟谭氏道喜。

    锦曦绕有兴趣的看着老梁头那一脸苦涩的笑,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还是那句话,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梁锦兰如此,杨氏如此,梁愈林如此,老梁头和谭氏也同样如此。

    杨峰爹和杨峰娘喝完碗里的茶就告辞了,临走前,两家商议,等过几日挑个双日子,再派媒人来上门提亲。老梁家这两日就派个马车去镇上的杨记布庄,把显了怀的梁锦兰给接回家来。鉴于梁锦兰那暴躁的性子,为防止她在听到这个婚讯时,会做出激烈的举动来误伤了腹中的胎儿,两家还约定暂且把婚事瞒住她,杨氏被两家郑重警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一百八十五章 棉花地沟里的男女

    第一百八十五章 棉花地沟里的男女

    回到家中,梁愈忠和孙氏已经迫不及待询问起锦曦昨日庵堂还愿的事情来,因为在离开老梁家前,老梁头责问了梁愈忠他们,意思就是,他们这一群人昨日去了庵堂上香,曦丫头和金氏都去看完了兰丫头,兰丫头病了都不回来说一声,让他们今日被杨家人给杀了个措手不及……

    梁愈忠和孙氏这才得知原来昨日锦曦私下去见了梁锦兰。

    “曦儿,你昨日去看兰丫头这事,怎么瞒着我们大家呢?”梁愈忠不解问,他觉着这没必要隐瞒。

    “曦儿,你昨日去看兰丫头,有没有看到她肚子?”孙氏也问,闺女昨日不会就已晓得了兰丫头怀孕的事情吧?

    锦曦想了想,这事原本是不想说出来的,可是金氏跟老梁头那捅出来了,她自然也不会对梁愈忠和孙氏再隐瞒。

    “爹,娘,我昨日和大妈也是从一个浇水的小尼姑那,打听到兰儿姐生病了,于是我俩就过去瞧了下……”锦曦于是就把昨日在普云的小院子里探望梁锦兰的事情复述了一遍,自然把后来她又折回去躲在窗下偷听到的,以及那一包药渣的事情给省略掉了。

    “昨日回来的晚,没说到这份上,今个一早又去了铺子里,都没顾得上说。”锦曦补充道。

    “敢情,兰丫头去庵堂,还真是奔着普云师太那点医术,过去堕胎的啊!要不。怎躲在帐子后面的被子里呢,心里有诡!”孙氏喃喃道。

    “兰丫头再倔强,终归年轻浅,这事啊,十有**是二哥二嫂两口子的主意。”梁愈忠琢磨道:“曦儿爷的意思,那是在责怪我们知情不报呢!”

    “真该责怪就该责怪那犯了错的二哥二嫂他们,何况,我们也不算真的知情。”孙氏道。

    “那是,我们安安分分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别人的事情咱不搀和就是了。爹娘那。我如今也见开了,十根手指有长短,他们要怎么想就随他们怎么想,我问心无愧!”梁愈忠道。

    ……

    翌日。锦曦和梁愈忠大清早动身去往镇上。半路上遇到梁愈洲赶着一辆马车从镇上的方向朝金鸡山村这边而来。俩车在官道上当面相遇,互相打了个招呼。

    不用问,仅从梁愈洲的表情。锦曦和梁愈忠也猜得出马车厢里坐着的人,一准是梁锦兰。

    回到镇上,上昼的时候,普云师太被人殴打的消息,便传到了长桥镇,孙记和千里香客来客往,消息灵通,锦曦很快也就晓得了。

    锦曦听到普云被人打的鼻青脸肿大半个月怕是不能下床,却又不敢去官府控告肇事者,而引来长桥镇百姓们的诸多猜测时,锦曦愉悦的笑了。

    普云老尼姑是被杨峰娘给打了,这是杨峰娘昨日在老梁家时亲口说出来的。普云身为出家人,竟然接私活帮人打胎,这已经完完全全触犯了佛门的清规,犯了戒,杨峰娘之所以没有把这事扬出去而让普云身败名裂,主要应是考虑到梁锦兰肚子里的孩子。

    也正因如此,普云挨了打,也不敢去官府控告肇事者,就这样,闷头挨打,也不敢站出来给信徒们一个解释。

    “小姐,杨记布庄的杨掌柜刚派了伙计过来,说是请你晌午去镇上的茶仙楼一趟,有要事相商。”阿财过来给锦曦传话,那会子,锦曦正在孙记后院的库房里盘点存货。

    “哦?”锦曦挑眉,问面前垂首而立的阿财:“那伙计过来传话,除了你,铺子里还有谁听到?”

    “回小姐,除了小的,其他人都在忙活。”阿财道。

    锦曦点点头,跟阿财道:“那你准备下,晌午随我同去,嗯,这事就你我知晓,别再跟他们多言,可记住了?”

    锦曦并非对梁愈忠和孙玉霞孙玉宝他们这些最亲近的人不坦诚,而是,这些事情,与他们无关,没必要把他们也给扯进来。何况,有些偏阴暗的事情,锦曦可以去做,而他们都是善良正直且光明磊落的人,锦曦或许是不想让他们看见她身上带着的一些黑暗元素吧,于是,才让阿财别多言。

    阿财点头,退了下去。锦曦对阿财这个伙计很是满意,不多言不多语,还有些身手,留在身边当个保镖也很不错。

    晌午的时候,锦曦抽了个空带着阿财去了一趟茶仙楼,杨掌柜也就是杨峰爹,早在茶仙楼订了个小包间,点了点心和茶水等候锦曦。

    “杨掌柜如此盛情,不晓得找我何事啊?”锦曦落落大方在杨峰爹的对面坐下,笑容清清淡淡。

    杨峰爹亲自起身往锦曦面前的茶碗里倒入泡好的茶水,锦曦微微眯眼,嗅了下那茶香,是庆安府地颇为上品的茶——桐城小花。

    “锦曦姑娘,杨某人今日请你过来,是要当面致谢。”杨峰爹也不拐弯抹角,坐了下来,捧起手里的茶碗跟锦曦举了下,道:“若不是锦曦姑娘的那一包药渣,此刻我家那大孙子只怕已挽留不住,杨某人以茶代酒先干为敬!多谢锦曦姑娘此举!”说罢,杨峰爹仰头喝干碗里的茶,朝锦曦露出空碗底。

    锦曦微微一笑,明白杨峰爹所指的是那包药渣的事。这事,锦曦也不想推诿,事情本就是她做的,杨掌柜只要多留个心眼去打听一下,也是能推测的出来是谁做的。

    “杨掌柜谬赞,锦曦不敢当。”锦曦笑着道,但还是端起茶碗也一饮而尽,也是变相的承认了此事,并接受杨掌柜的答谢。

    “以往咱梁家交集不多,又因着我那妹妹妹夫从中作梗搬弄是非,咱两家或多或少存着一点点嫌隙。今番,锦曦姑娘你此举,可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份大恩情,我们老杨家算是记下了!”杨掌柜道。

    一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话都往锦曦身上赞了,她可是从不信佛的,也没那功夫去刻意做些积德行善的事,而且,送那包药渣。主要是为了破坏梁锦兰的如意算盘。锦曦怔了下。口里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幸好这茶水冷却了一会,不然这样个喝法,嘴巴还不得烫掉一层皮不可。

    锦曦微微一笑,也解释道:“请恕我不能正大光明告知你这事。毕竟。这事关乎的不止是你杨家子嗣。更关乎老梁家声誉,我们三房虽然分门独户,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幸杨掌柜你是聪明人。一下子就能从那包药渣猜出用意,及时挽救了一条性命,这也是老天爷垂青你们杨家。”

    杨峰爹点点头,道:“我家峰儿自从那回那事后,又见去老梁家求娶屡次不应,便心伤志消,日渐消瘦,我和他娘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全部指望都在他一人身上。见他如此,便合计着把他送去了望海县城他舅家。”

    “难怪这些时日不曾见过,原来如此!”锦曦应声道。

    “兰丫头今日清晨便由梁家四叔给接回了金鸡山村,婚期也已定在十月初六,黄道吉日,婚宴将在金鸡山村的家宅操办,届时,还请锦曦姑娘全家过来喝喜酒,这是请柬!”杨掌柜把请柬递过来。

    锦曦瞟了眼大红烫金的请柬,微微一笑,没有去接那请柬而是端起茶杯,道:“杨掌柜不必这般客气,届时若是能抽得出功夫来,我们定当过去恭贺,请柬就不必了。”

    在这一带的风俗习惯里,请柬可不是那么容易送出和接受的,但凡都是亲戚,而且平时都有礼尚往来的频繁走动的亲戚之间,才能用上请柬。请柬也就相当于红色罚款单,接了请柬就代表着要备下贺礼,且还不能是随份子的那种,而且,还有另外一层意义,接了就代表着往后是要走动来往的亲戚。

    老梁家和杨家是姻亲是该礼尚往来,如今梁锦兰嫁过去,更是亲上加亲,可是,梁愈忠这分出来的三房跟杨家那边可从未有过这些交集。上回锦曦家乔迁新居,还有俩弟弟办满月酒,杨家没有送礼,也没有随份子在先,如今他们家娶媳妇锦曦家自然也没必要送礼,顶多就是跟村里人一样随份子罢了。

    “锦曦姑娘,我今日专程请你出来,一则是为了当面答谢,二则是为了给你送请柬,往后咱两家交好,常走动,如何?”

    杨峰爹瞧锦曦不接请柬,又那般说,也看明白了锦曦的态度,脸上有些讪讪的,但想到锦曦家如今在镇上势头正旺的两间铺子,以及有传闻说,千里香有可能会开到望海县城去,杨峰爹便惊觉这梁家三房不简单,便起了要攀附的心思。哪怕此刻锦曦对那请柬看都不看,杨峰爹还是厚着脸皮继续把请柬往锦曦面前送。

    “杨掌柜,咱都是经商的,在商言商,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对手也没有永远的同伙,一切皆以谋利为前提。即便我今日不接你的请柬,咱两家不以亲戚的名义走动,若是他日咱两家的买卖有机会搭伙互利,我自然会主动找上你,何须你如此高瞻远瞩未雨绸缪呢?”锦曦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请收起你的请柬,别再为难于人。”

    锦曦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杨掌柜只得无奈的收起那请柬,也附和着几句,但眼底还是难掩失望之色。跟锦曦又寒暄了几句,然后找了个借口先告辞了,当然,他告辞前,是把这桌上的点心和茶水账给结清了才走的。

    “阿财,来,坐下吃点心!”锦曦招呼一旁站着的阿财,阿财也不扭捏,随即坐了下来、

    “听闻杨记布庄在望海县城的小北楼黄金地段,也开了两间铺面,今番杨掌柜主动示好抛来橄榄枝,小姐怎么拒绝了呢?”阿财不解,在长桥镇,许多人都想跟杨记布庄攀上关系,小姐是个例外。

    锦曦捡起一块糕点来吃,道:“我如何不懂他的意思?若是换做别的商家来跟我抛橄榄枝。我估计会接,强强联合谁不想?不过,杨记布庄再能耐,我也不愿跟他们扯上关系。”

    “?”阿财不明白。

    “亲戚间贵在以和为贵,杨家那样的亲戚,我惹不起啊!”锦曦感慨道,杨峰爹是只老狐狸,杨峰娘是个泼辣且小家子气的,杨峰平庸无才,胸无大志。且还把县城纨绔公子哥的那一套给学了个精通。如今再添上准儿媳梁锦兰,这一家子人,跟锦曦家的人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锦曦要是真接了杨掌柜的请柬,那可真是脑袋被牛给踢了!

    阿财这回听明白了。不再做声。主仆两个面对面的大吃起来。好一通吃饱喝足,才起身离开茶仙楼,回了孙记。

    ……

    时令已经是农历十月初。夜里冷意瘆人。孙家沟有户人家老太太过世,孙老太便由锦柔陪着回了孙家沟吊丧,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孙氏担心俩娃儿夜里睡不暖实,便把俩娃儿抱到了床上,睡在她和梁愈忠的中间。

    这几日,老四每每夜里都哭闹,找了大夫来瞧过,孩子不发烫也没其他症状,白日里睡得好好的,单单一到半夜,就开始啼哭,可把一家人给急坏了。

    老四一哭就吵醒了老三,两孩子一起闹,桃枝便把老三带去了她屋里单独照看。

    夜里,孙氏哄不住老四,锦曦也披衣过来,帮着一起哄,也无济于事。最后还是梁愈忠披了薄袄子下床,把老四裹在小被子里,抱着在屋里来来回回的疾步走,如此,情况才才稍微缓和一点。

    可是,梁愈忠白日要去镇上忙活,夜里如此伤神也不是个事儿啊,孙氏体恤梁愈忠和锦曦白日里辛苦,便让他们各自歇息,自己披衣半坐在床上,把老四搂在怀里允奶,如此一允,便到翌日天明老四呼呼睡去才作罢!几日下来,孙氏也是眼窝深陷。

    十月初五这日,天气晴朗,锦曦和梁愈忠照例去了镇上,家里就孙氏,桃枝带着俩娃儿。

    桃枝顾惜孙氏夜里没得合眼,便催孙氏补觉,自己坐在摇篮边,把两孩子摇睡着后,便想着趁此空闲,将两孩子换下的尿布拿出去洗了好晒。

    锦曦家后院打着一口水井,用作家里人的吃水和洗漱用,顺便浇灌后院的那一片菜园子。

    尿布和衣裳这些物什,都是拎到村口那边的大池塘边去洗。锦曦家位处官道下方,屋子两面都是田地,从锦曦家大门出发去池塘边洗衣裳,要经过两块田地。那两块田地,是村里一个出了名的懒汉李长根家的。

    李长根游手好闲,不务农活,整日里就在村里晃悠,喜欢喝点小酒和打牌,跟老梁家的梁愈林是臭味相投的牌友。娶了个婆娘叫黑毛,脑子有点傻,生了个儿子,住在李长根过世的爹妈留给他的三间土基屋里,家里邋遢的不像样。

    这个时令,别人家的地里棉花杆子早拔出来,翻过了地点上了麦子或者种了油菜,李长根家的两块地里,棉花杆子还在,一簇簇,东倒西歪,像是打了败仗的士兵集聚在一块,村里人都笑话呢。

    桃枝挎着木盆来到池塘边时,正好是半上昼,这个时间段,池塘边没什么人,村妇们的衣裳都是起早来洗的,这会子村民们都吃过了早饭去田间地头侍弄油菜麦子去了。

    桃枝蹲在池塘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就着流动的清水把俩娃儿换下的尿片仔仔细细的洗着,心里在琢磨着晌午饭炖个什么汤好给表姐孙氏滋补身子,就没太留意身后棉花地里的动静。等到桃枝察觉出不对劲,从面前的清水面看到一张男人猥琐的脸印在水里,而惊讶扭头时,一只大手早已捂住桃枝的口鼻,另一只大手直接环住她的腰,把她拖进了池塘后面的棉花地……

    桃枝一般都是呆在锦曦家的内院,最多就是来池塘边洗衣裳,根本就没往村里去过,压根就不认得眼前这个身形矮小,却力气极大,把自己压在棉花地沟里的男人到底是谁!

    桃枝张口要喊救命,李长根早一步把自己的那双干粗活的麻线手套塞进桃枝的嘴里。桃枝又踢又打,想来抓李长根的脸。就被李长根扼住双手绕过她的头顶,他整个身子压住桃枝,双腿夹住桃枝的腿,一张混合着烟味和酒气的嘴巴凑到桃枝耳朵边。

    “小娘皮,老子盯你好久了,听说你是个被夫家撵出来的?嘿嘿嘿,好些日子没男人弄你了吧?老子让你爽一把,咋样?”李长根猥琐的笑着,桃枝被他臭烘烘的嘴巴熏得差点就要晕过去了,嘴巴里被堵着。嗯嗯的摇头。脸上泪水横流,目光在乞求……

    “嘿嘿,你莫哭嘛,老子是疼你。可怜你没男人碰。好些日子没见过男人下面那玩意儿吧?来。哥哥让你好好摸下,哥哥那玩意儿大着呢,保准等会弄起你来。比你前面那几个男人都要爽,来,摸一下,都翘起来了咧……”李长根口里说着污秽的话,像骑大马那般骑在桃枝身上,抓住桃枝的一只手,就往他裤腰那塞。

    桃枝惨白着脸,哭得涕泪成河,又惊又怕又怒又愤,脑袋使劲往后面的地沟里撞,恨不得就此死了才好!

    就在桃枝的手快要碰到李长根身下那污物的时候,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突然身子一震,眼皮翻白,在桃枝惊恐的注视下,李长根耷拉下脑袋,身子栽倒在桃枝身上。

    “滚开!”一只男人的大脚把压在桃枝身上的李长根踹到一边,然后那个男人蹲下身来,拔出桃枝嘴里的手套。

    桃枝顾不上看清救自己的男人是谁,趴在一旁干呕,那麻线手套上的气味让她五脏六腑都翻涌了。

    “你,你没事吧?”身后,木讷的男低音响起,桃枝身子一震,扭过脸来,看见粱礼胜就蹲在她身后,在他脚边,还躺着昏了过去的李长根,一根锄头落在地上,显然,粱礼胜是用锄头柄敲晕了李长根。

    “没,没事!”桃枝喘着气道,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

    “今日这事,多谢你,求求你,别把这事说出去,我表姐和表姐夫那,也都别说,成吗?”桃枝抱膝坐在棉花地沟里,无助又悲伤,低低道。

    粱礼胜皱起了眉头,道:“这混蛋这样欺负你,难不成就算了?”

    “不算了还能怎么样,万一这事被村里人晓得了,我被人道论不说,还的连累了我表姐一家受人指点。”桃枝咬唇道,身子还在瑟瑟发抖。

    “寡妇门前是非多,这是古往今来的说法。你就没想过再找个男人过日子?”粱礼胜憋了好一会,终于把这句话给问出来。

    “再嫁?”桃枝抬起眼,目光一片颓丧和黯淡,为何命运总是对她这般不公?前面嫁的几个男人,每一个能一起过日子的,好不容易住到表姐家来,心结也渐渐解开了,可又被她遇上这样无赖的男人,这要不是粱礼胜经过相救,她今日铁定会被李长根给玷污,那她也只有去跳了那池塘,别无他法了,老天爷啊!

    “嗯,你还这般年轻,总不能一个人过下半辈子吧?”粱礼胜又道。

    桃枝忍不住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个蹲着的粱礼胜,想到这个看起来沉默的小伙子,竟然劝她再嫁?她自嘲的笑了声,道:“胜小子,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不懂。你桃枝姨我,我=是个不吉祥的女人,没有男人再敢要了。”

    “不会的,一定有人想要!”粱礼胜认真道。

    桃枝看着面前这张年轻却有执着的面孔,不禁苦笑了笑,摇摇头,眼泪又出来了。不想跟他议论这些,眼下她心里难受死了,眼泪又止不住下来了。

    瞧见桃枝那副柔弱无助的模样,还有对人生失去了希望,粱礼胜心里很不是滋味,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来没有过。打小跟金氏就不亲近,粱礼胜可谓没有从娘那体会过什么叫做女人的温柔和体贴,他的衣裳一直都是自己缝补,桃枝给洗过还打了补丁的那件衣裳,他一直收着舍不得穿,怕穿坏了就没有了。时常在夜里取出来摸一摸,嗅一嗅上面的香胰子气味,还有那细密的针脚,心里突然就觉得有什么被填满了,乱哄哄的,让他觉着舒服。

第一百八十六章 如丧考妣的嫁女

    第一百八十六章 如丧考妣的嫁女

    这样的事情,他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劝慰,只得木木的蹲在那,桃枝抹泪,他就沉默的蹲着陪着。

    桃枝抱着腿蜷缩着坐着,脸埋在膝盖上,单薄的双肩哭的一抖一抖的,粱礼胜心烦意乱,把火气撒在一旁昏了李长根身上,又重重踹了几脚,对桃枝道:“这人是村里的泼皮无赖,这里是他们家的棉花地,他常躲在这棉花地里偷看村妇们洗衣裳,大家伙都拿棒槌打。往后你来洗衣裳,别挑这个时段,最好别一个人过来!”

    桃枝哭了好久,心里总算稍稍平复了下,点点头,从棉花地沟里爬起来,跌跌撞撞着往地头那走,棉花杆子勾破了她的衣裳,也没察觉,有好几次,都差点摔倒,粱礼胜紧紧抿着嘴看着桃枝离去的背影,手掌握紧了拳。

    突然,他几个箭步追上去,拉住桃枝,桃枝如惊弓之鸟,粱礼胜忙地松开手,迭声道:“别怕,我不会害你!”

    桃枝回过神来,有点歉疚的看着粱礼胜,粱礼胜抬手拨去她头发上的枯棉花叶,又给她拍了拍肩上和后背的泥土,神情冷峻中泛出一点温柔,目光无一丝亵渎,道:“这样回去,三婶才不会起疑。”

    桃枝感激的看了眼粱礼胜,点点头,转身出了棉花地,去池塘边拿回了木桶,匆忙回了家。粱礼胜却没有即刻走开,而是远远跟在桃枝后面。一直到目送她踏进了锦曦家的大门,这才扛起锄头离开。

    ……

    锦曦傍晚回到家中,在书桌里取出文鼎送的那套文房四宝,孙氏和梁愈忠一边一个站着,目光落在端坐在书桌前,手里执笔的锦曦身上。

    “曦儿,娘说,你写,一字不落,回头往官道边的树身。还有村子口那些过路人多的地方贴去啊!”孙氏一本正经道。

    “嗯。可以开始了!”锦曦做好准备工作,手执毛笔,把孙氏口里念出来的东西转化成娟秀的文字,一一呈现在面前的纸上:

    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

    过路行人念一遍。一觉睡到天光光!

    “写好了。”锦曦落笔,道。

    孙氏点点头,道:“就照着这。再多写几张,写好了回头让你爹送去张贴起来!”

    “好!娘尽管放心就是!”锦曦抿嘴一笑,孙氏这才匆忙出了锦曦的屋子,回了她自个那屋,老三老四在睡觉,桃枝忙着做晚饭,孙氏得赶回去陪着孩子们。

    锦曦埋头继续写,梁愈忠笨拙的磨墨,充当了一回小书童。

    “爹,这法子真管用么?”锦曦边写边随口问道。

    梁愈忠干笑了下,道:“爹也没试过,既然是从她们老人口里一辈辈的传下来的,想必总是有点说法吧!”

    锦曦点点头,不语,这个土法子,是上昼崔家老太太过来看望老三老四时,孙氏跟崔老太太说话间无意中提到老四夜里不老实,总爱哭,大夫也瞧不出啥名堂来,崔老太太就给出了这么个土法子。虽然是迷信了些,但锦曦一家却愿意照此去做做看,反正也就是费点笔墨纸张罢了,只要老四睡觉情况能改善,什么都值!

    于是,锦曦写好后,便去了灶房拿米糊,梁愈忠接过米糊和纸张一刻也不耽误的出了门,去张贴‘小广告’去了。

    晚饭还没好,梁愈忠还没回来,东屋里,锦曦坐在吊篮边看着老四睡大觉,孙氏踩着床踏板坐在床沿边给刚刚醒来的老三喂奶,母女俩轻声说这话。

    “桃枝表姨好像有点心事的样子,方才我去灶房取米糊,瞧见她坐在灶门口抹泪,不晓得想什么想的入神,喊了她三声才回过神来。”锦曦轻声道。

    孙氏抬起眼来,想了下,也有点纳闷道:“你这一说,我倒也想起来,晌午饭的时候我瞧见她过来给我送汤,也是眼眶红通通的,我当时唬了一跳,也问她怎么回事?她只说是烧火的时候柴禾碎屑入了眼,没说旁的啊!”

    锦曦想了下,又道:“桃枝表姨这段时日在我们家,一直都过得好好的,人也开朗了不少,不像从前那般,有时候也爱说说笑笑了。娘,今日家中没来什么不待见的人,给了表姨气话吧?”

    孙氏认真回想了下,道:“上昼我在睡觉,下昼的时候,就崔家老太太过来了一趟,我陪着她在前面的堂屋说的话,桃枝在内院看俩娃儿,都没出来打照面呢!”

    这就怪了,莫不成,桃枝表姨是在去村口那池塘边洗尿片的时候,遇到了村里的人,给了她言语上的不快?锦曦没来得及把自己后面的猜测说出来,因为老四在摇篮里动了动身子,淡淡的小眉头皱了皱,锦曦早已摸清了这小屁东西的习性,这个表情和动作,是憋尿了。锦曦暂把桃枝表姨这个疑问暂且放在心里,起身弯腰抱老四起来。

    “老四,来,姐抱你嘘嘘完再睡啊!”锦曦柔声道,动作轻柔的掀开小被子,抓过旁边的一件小袄子盖在老四的身上,然后托着他的脑袋和小屁股,把他抱了出来。

    从他的胯下抽出他的尿片,就着地上的小木桶轻吹口哨子来导尿,随着锦曦轻柔的哨声,老四舒舒服服的尿了一大泡。

    “呀,咱老四真棒啊,小小的人儿,尿这么大,来,姐香一个!”锦曦在老四粉嘟嘟的小脸上啵了一口,轻轻抖了抖,擦拭了他的小屁股,重新换了一条干爽的尿布给他塞在胯下,然后放回摇篮里去,盖好被子,轻轻晃着摇篮,不一会儿,老四就又香香的睡着了。

    “老四大白天的睡得可沉了,雷打都不醒。等到夜里我们大人洗漱落睡的时候,他就醒了,可劲儿的折腾。唉,这孩子呀,真是让人没法子!”孙氏无奈的苦笑道,语调里却听不出半分不耐。

    “可不就是嘛,这小屁家伙作息的规律跟咱是反着来的,我听铺子里那些养孩子多的顾客们说,有些孩子是这样的,因为小。分不清白昼和黑夜。等到过了六个多月,就会恢复正常了。”锦曦掖好被角,既要保温暖和,又不能让老四觉着睡得压抑难受。掖被子也是一门学问啊!

    孙氏在一旁看着锦曦娴熟的做着这一切。还煞有其事的样子。目光里全是慈爱和柔和,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来,道:“我的曦儿。真是越来越能干了!里里外外一把手,还能把弟弟们照顾的这般好,为娘分担,娘瞧在眼里,喜在心里。”

    “呵呵,怪不得人都说,长姐如母,我比他们俩可是要年长十一岁的,差不多都赶上一轮了,能不往心眼里疼他们嘛!”锦曦道。

    “老三老四还真是个有福气的,赶上咱家如今日子过好了来投胎,要是早几年,可就没这般好了。唉,娘跟你说话,也不拐弯抹角,咱家这一切说到底,都是幸亏有你这能干的好姐姐操持,他们能做你的弟弟,是他们俩的福气啊!”

    “谁让他们是我弟弟呢,能照顾他们,我欢喜着呢!”锦曦微微笑道。

    梁愈忠贴完手里的几张‘小广告’赶回家来,夫妇俩都松了一口气,桃枝那边已经把晚饭摆在饭堂。

    晚饭后,锦曦去灶房陪桃枝表姨收拾碗筷,尝试着绕着弯子的打听她的心事,却是未果,锦曦摸清了桃枝表姨内敛的性子,她若是自己不愿意说出来,怎么问都没辙,锦曦只好撤了回来,打算另想他法。

    ……

    十月初四,老梁家派了媒人去崔家下聘,送了第一波认亲礼,至此,梁愈洲和崔喜雀的婚事就算正式定了下来,成亲的日子选在腊月初一。

    十月初五,孙大虎,孙玉宝,锦曦三人,动身去了望海县城的小北楼考察文鼎.推荐给锦曦,后被锦曦相中了的那间铺面。锦曦特地请了张掌柜同行,他是老经验老在行,一路把关,自然,文鼎这个举荐人也没落下。

    初五下昼从县城回来一路,大家伙一直在兴奋的讨论那租赁以及远景的畅想,租赁小北楼那铺子的相关事宜,被提上了日程。

    锦曦一家这几日一直忙的分身乏术,先是老四夜里不睡觉,后来贴了那‘小广告’后,情况好转了一些,后又忙着去县城看新铺面,也没顾得上关注梁锦兰的婚事,等到初五日夜里,一身疲惫的梁愈忠和锦曦回到家中,梁愈洲过来传老梁头和谭氏的话,说让过去一趟,梁愈忠这才想起明日就是初六,兰丫头嫁去杨家的日子。

    梁愈忠和锦曦匆忙扒了几口饭,就提着灯笼进了村子,去了老梁家。锦曦一路都很好奇,老梁家和杨家双方商议好这婚事是要瞒着准新娘梁锦兰进行的,老梁头说了他的计划,先是把梁锦兰从镇上的杨记布庄给接回家来,然后瞒住,等到初六日上花轿前,再临时跟她摊牌,能乖乖上花轿就最好,要是还负隅顽抗,就干脆绑了双手,堵了嘴巴直接塞进花轿里去。

    锦曦跟在梁愈忠身后,步伐匆匆,想快些到老梁家看看老梁家现在是何态?

    很快,两人便进了村子,循着青石板小路到了老梁家,前屋依旧是冷冷清清的,人后聚在后院的东厢房。

    梁愈忠和锦曦进去的时候,老梁头正跟谭氏那合计明日早宴的菜,因为是嫁闺女,老梁家是早上办饭菜招待道贺的亲戚朋友。

    梁愈忠过去跟老梁头他们说话,锦曦看到东厢房的桌子上,还有老梁头和谭氏的床上,都堆放着一些小包袱卷,一只只包袱卷从外面看都差不多的块头,里面的东西也都是差不多的,应该是村里人,还有左邻右舍送过来的随份子嫁礼。

    孙家沟那里孙玉霞出嫁的时候,也是这样,这些村人送的出嫁礼,大概都是十只鸡蛋,一双袜子。交情重一些的人家。会在里面再添一条洗脸的帕子,主家会抓几把花生蚕豆或者糖角子来回礼,这是这一带的风俗。

    既然村里人家都来恭贺了,想必老梁家这两日已经把梁锦兰初六嫁到杨家的事情给公诸于众了,夜里来了这么多人恭贺,梁锦兰呆在屋子里难道就没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儿?依她的脾气,难道就不闹?奇怪!

    “明儿兰丫头出嫁,你和曦儿,也耽误一日功夫,让那桃枝在家照看文小子和武小子。曦儿娘俩起早过来帮忙烧早饭。明儿早上。你们全家就别开伙了,都来这边吃早饭,早饭后,你还得去杨家那边送嫁!”老梁头在那边给梁愈忠分派任务。梁愈忠和锦曦都听到了。都没什么异议。梁锦兰出嫁,作为分出去的三房,过来帮忙这是情理之中的。不过。怎么有个人,还是个很重要的人不见了呢?

    “曦丫头,爷的话你可记住了?回头跟你娘那说一声啊,明儿你未过门的四婶也要过来帮忙呢!”老梁头见自己交待任务的时候,锦曦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把专注力放在他身上,有点不悦的重点提醒锦曦。

    锦曦收回目光,笑吟吟点头,道:“爷放心,我娘和我都不会误事的!爷,怎不见二妈呢?”

    老梁头脸色微沉,道:“她有她的事,谁晓得呢!”

    “哦。”锦曦察觉出老梁头话里有所隐瞒,又见梁愈洲在边上一个劲儿的朝自己眨了眨眼,锦曦也就不再多问。

    那边,谭氏已经找来了一只箩筐,蹲在那把村人送来的鸡蛋往箩筐里放,梁愈梅蹲在一旁帮着数数:“一双、两双、三双……”

    锦曦听老梁头在那跟梁愈林梁愈忠梁愈洲他们交待明日的出嫁事宜,感觉梁锦兰这出嫁,老梁家的意思是一切从简。锦曦还在暗想着,或许是因为梁锦兰这情况特殊吧。那边,刚收拾完鸡蛋的谭氏突然垮下脸来低声啐骂。

    “作死的,什么叫趁火打劫,这就是了!说起来是有钱的人家,镇上县里到处都有铺子,娶个媳妇寒碜的,十里八乡都没得这样寒碜的聘礼!”谭氏背对着这边桌旁的众人,一边收拾着床上的袜子和帕子,口里还在骂:“我老梁家养出的闺女就这样不值钱,几斤猪肉几坛老酒就把人给娶去了,黑心烂肺的人家,早晚得赔的裤衩都没!”

    锦曦暗吁出一口气,原来谭氏是在骂杨家给的聘礼不够。

    梁愈忠也双目环视了下东屋里,确实那边角落里有一只贴着大红双喜字的箩筐,里面散落着几刀肉,几包点心,边上是几坛子酒。

    “爹,杨家没送聘礼过来?”梁愈忠忍不住问道。

    老梁头把目光从谭氏身上收回来,叹了口气,指了下那只箩筐,道:“杨家那边说是时间紧迫,全在那了!”

    “啊?”梁愈忠惊诧,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

    锦曦暗暗蹙眉,成亲前男方会有三节礼要送女方,即便梁家杨家这情况紧急,那也得照着程序来,时间再紧迫,只要有心,把三节礼折合在一块送啊,准备实物来不及,那就折现成银子啊,杨家的富有在金鸡山村都是排的上号的。这箩筐里的东西,算什么?

    梁愈忠浓眉皱起,屋子里其他人也都一个个面有愠色,谭氏还在那边低声啐骂,屋子里没有丝毫办喜事前的喜悦气氛!

    “抬头嫁女,低头娶媳,杨家这是什么意思?”梁愈忠道,再怎么跟梁愈林关系不合,梁锦兰毕竟是他的亲侄女,梁愈忠的心里还是不好受的!

    “唉,道理是这样的,可谁让兰丫头她自个不争气呢,落到这样一步田地,娃儿都有了,即便堕了胎,杨家那边再一闹,她还能指望嫁给什么好人家?如今,杨家还肯迎娶了进门,咱们老梁家也只能认了!”老梁头坐下来,拔出后腰的旱烟竿子吧嗒着抽烟解闷,屋里不一会就充斥着劣质烟味。

    “作死的,他老杨家不地道,逢高踩低,咱也没必要跟他客气!用他的拳头堵他的嘴,兰丫头出嫁,咱家也不给嫁妆,半只木盆都别指望!”谭氏坐在床边,怒道。

    “娘。这样终归不好吧,杨家那边不地道,可兰丫头是咱老梁家的闺女,咱得体恤她。一点嫁妆都不给,那多少给点压箱底的钱啊什么的,要不兰儿在杨家,真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啊……”梁愈林低声下气的讨好谭氏,试图为梁锦兰争取到一点点嫁妆。

    锦曦暗叹口气,梁愈林再猴儿精,跟梁俞驹还是不一样的。梁愈林面上泼皮无赖猴儿精。骨子里还是真心疼惜自己孩子的。而梁俞驹则不一样。应该说,梁俞驹在老梁家人堆里,是唯一一个例外。

    外表的道貌岸然也抵挡不住他内力的禽兽之心,跟自己的儿媳妇暗度陈仓。还生下了孩子。是典型的衣冠禽兽。

    谭氏的一声怒喝打断锦曦的思绪。无疑,梁愈林不仅没为梁锦兰争取到嫁妆,还找了一顿骂来挨。灰溜溜的缩着肩膀蹲在墙角不敢再做声。

    锦曦见屋里人一个个都如丧考妣的悲痛模样,又见梁愈忠也是神情复杂,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晚,锦曦惦记着回去,想了想,轻咳了下,打算缓和下气氛,好早点脱身。

    “爷,你也别太难过了,虽说兰儿姐这回出嫁,杨家那边没给足体面,可来日方长啊!”锦曦开口道。

    “还怎样来日方长?我们女人家出嫁一辈子就这一回,头等的大事人家都不抬举,还能指望以后?”梁愈梅不赞同的开了口,其他人也都把目光落在锦曦的身上。

    锦曦笑了笑,道:“杨家这回如此怠慢,也是有前由的,这我就不赘说了。我倒觉着,只要兰儿姐经过了这回的教训,往后多学学行事,二伯和二妈也多督促着些,别再让她像以前那样犯错,还是有后福的呢!他老杨家就杨峰表哥这独子独媳的,兰儿姐很快就要为杨家添丁,那家业往后不还是落在杨峰表哥和兰儿姐的身上?”

    老梁头叼着烟杆子看着锦曦,谭氏也侧过脸,脸上的神情稍稍缓了一点,梁愈洲拍了拍掌,道:“曦儿说的对,咱要把目光放在长远处,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梁愈忠也点头,道:“嗯,没错,本来这事兰丫头就有错,能得个教训对她日后也是有好处的,爹,娘,我们大家伙都要打起精神头来,别一个个哭丧着脸!”

    老梁头垂下眼皮,继续吧嗒着喷烟卷儿,这副模样也算是默认了锦曦的话,谭氏鼻子里哼了声,抓着床单咬牙道:“作死的杨家,我们走着瞧!”

    梁愈林从角落里抬起头来,猴儿精的脸上那双小眼睛闪动着仓鼠般狡诈阴暗的精光,眯着眼冷笑。

    锦曦抚额,这一屋子的气氛总算好些了,梁愈忠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起身跟老梁头告辞,老梁头也站起身,把明儿一早都过来帮忙的事,又叮嘱了一遍,得到梁愈忠再一次的亲口保证后,这才放心。

    梁愈洲见天色好晚,坚持要送梁愈忠父女俩出村。

    路上,锦曦听到梁愈忠和梁愈洲在说梁锦兰的事情。

    “兰丫头出嫁这事,爹是今儿上昼跟村里人说的,大家伙都觉着突然的很,都来问,说都没见杨家来送礼定亲什么的,怎么突然就嫁了……”梁愈洲一路低声跟梁愈忠说这事。

    “这事一说出去,村里人都过来贺喜,那兰丫头那不就瞒不住了么?”梁愈忠道。

    “唉,爹就是考虑到了这个,今儿天还没亮,就跟杨家那约好了,把兰丫头堵了嘴巴绑了手脚给塞在马车里,送去了望海县城,二嫂也跟着去陪去安抚去了……”

    “啊?”梁愈忠一声低呼,锦曦也是被这消息震骇的踢到了一块石头,脚下一跄,被梁愈洲一把扶住。

    “曦儿,没事吧?”梁愈洲担心的问。

    “提到了石头,没事没事,四叔你接着说!”锦曦道,难怪老梁头对杨氏的去向避而不答,原来是有这么一出啊,了解!

    “小心脚下!”梁愈洲松开手,又跟梁愈忠低声继续说道着。

第一百八十七章 甜蜜的小两口

    第一百八十七章 甜蜜的小两口

    “听杨家那边人说,在县城有屋子,杨峰和兰丫头成亲后,暂就住在县城,免得村人看了兰丫头那肚子说闲话……”

    “这样安排也好,可那、那明日出嫁上花轿不就没人吗?”梁愈忠惊问,锦曦也在一旁跟着点头,亲戚朋友和众村民都来看着呢,从老梁家嫁到老杨家,一个村这头一个村那头,没有新娘怎么跟众人交差?

    “杨家那边,给找了个跟兰丫头身形差不多的丫鬟过来假扮,爹的打算是,到时候红盖头一盖,往花轿上一送,等到了老杨家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到时候找个新娘身子不舒服的借口把看热闹的人给打发出洞房,这事就差不多给遮过去了!”

    “啊?”梁愈忠被老梁头这一系列完美的计划给震骇的老半天没声响,锦曦更是嘴角直抽抽,就是想不透,为何那些滑稽另类的事情,怎么都发生在老梁家呢?

    洪氏进门,准新郎没了,是粱礼胜跟洪氏拜的天地。如今梁锦兰出嫁,准新娘也掉了包,老梁家啊老梁家,这戏真是一出接一出,惊喜不断啊!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锦曦觉着自己才刚刚躺下没一会,就被孙氏给喊起了床,外面天亮了,得去老梁家那边帮忙准备早饭去。

    孙氏娘俩赶到老梁家时,谭氏和金氏已经在后院灶房里忙活了,梁愈梅自然是还没有起床的。为了不让事情露馅儿。杨氏怕是昨夜连夜赶回来了,这会子肿着双眼在灶房门口择菜,嘴边都是一圈火泡,瞧见孙氏和锦曦进来,没好气的瞥了一眼,气鼓鼓的端着菜篮子去了灶房门口。

    自从孙氏生下老三老四后,虽然谭氏极少过来探望孙氏,更没有为老三老四洗过一回尿片,但是,谭氏看待孙氏的态度,却跟从前起了微妙的变化。

    这回,谭氏更是直接把挑大梁的灶房事务分配给了孙氏,谁让这几个儿媳妇里。就孙氏最能干呢。锦曦负责给孙氏打下手。其中还有一项,就是给做供品,到时候供奉到老梁家祖宗牌位前去。以往,这供品都是杨氏来做。谭氏甚至都不让孙氏碰触。而今。谭氏把这个‘神圣’的重任交给了孙氏,孙氏心里也是无数的感慨。

    快要架火开烧的时候,灶房外面的院子里。听到谭氏在用相对和软一点的声音跟人说话,不一会,灶房的帘子一掀,梁愈洲领着一个清瘦白皙的小媳妇装扮的人进了灶房,藕荷色的秋衣包裹着娇小玲珑的身形,双眼皮高鼻梁,脸上带着一抹羞涩的笑意。

    能让梁愈洲如此引以为豪的领进灶房的人,不是崔喜雀还能有谁?锦曦上回见崔喜雀是在两个多月前的中元节那日下昼,也就是崔喜雀的姐夫杨爱民被雷劈死的那日,崔喜雀当时拉着她姐孔雀的俩娃儿跪在田埂上哭的披头散发,根本瞧不出什么美感来,如今事情过去了两个多月,崔家人也渐渐从悲痛中走出来了些,加之今日又赶上老梁家嫁闺女办喜事,崔喜雀稍稍打扮了一番,容光焕发的来了老梁家帮忙。

    锦曦把这未来的四婶打量了一番,在心里忍不住感叹,真不愧是金鸡山村的前任村花呀,崔喜雀长得确实很美很耐看,小巧玲珑的身形站在高大魁梧的梁愈洲身畔,颇有一种小鸟依人的美感。也难怪梁愈洲这般的稀罕崔喜雀,自杨爱民去世后,梁愈洲几乎三天两头往崔家跑,崔家的那些力气活计几乎都是梁愈洲给包揽下来了。

    大家都是同一个村子的,都认得,也就不需要再额外介绍,崔老太太和崔孔雀她们,尤其跟锦曦家走得最近,但这会子在老梁家后院,都是以老梁家媳妇们的身份聚在一起,崔喜雀还是难掩羞涩,白净的脸上涌上些红色,梁愈洲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幸好金氏木讷,杨氏心情不佳,孙氏温婉,只有锦曦没放过他们,在锦曦的揶揄下,梁愈洲还是笨拙的为双方再做了个介绍,然后,挠了挠脑袋,道:“几位嫂嫂,喜鹊就交给你们了,好歹多带着些她!”

    “哟,咱们老四还是个这样护媳妇儿的男人呢!喜鹊的能干劲儿那是全村人都晓得的,老四你多操心了!”孙氏笑道调侃了句,梁愈洲的脸更红了,崔喜雀抿着嘴笑,偷偷嗔了梁愈洲一眼。就那一眼嗔,锦曦仿佛从中看到了一个怀春女子的幸福和甜蜜,心里不禁微微一动。

    “她那是在她自个家,这会子不是换地儿了么?三嫂,你好歹给指点着,她非要过来帮忙,别到时候帮了倒忙啊!”梁愈洲笑呵呵道,话里行间虽明着带点贬意,实则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满足。

    崔喜雀还是弯着嘴笑,一副很好脾气的样子。锦曦眯了眯眼,心想这崔喜雀应该是有几把刷子的,能把如野马般暴躁的梁愈洲给驯服成这般,当然,夫妻间的事情往往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要梁愈洲觉着开心,锦曦也会开心的。

    金氏只知道傻笑,杨氏明显心不在这里,孙氏亲切的点点头,好让梁愈洲放心。锦曦则直接挽起崔喜雀的手,对梁愈洲道:“四叔,你放心去忙,四婶就交给我来照拂!”

    崔喜雀也笑着捏住锦曦的手,对还杵在那不太想离开的梁愈洲笑着催促道:“就是啊,跟曦儿在一块,你还有啥不放心的呢?你个大老爷们还跟灶房这傻愣着做啥?刚进门的时候,三哥都在前屋打扫摆桌子呢,你还不去搭把手!”

    “诶,这就去!”梁愈洲一乐,朝锦曦眨了眨眼,赶紧转身出了灶房的门,龙行虎步朝前屋而去。

    “三嫂。听娘说,今个灶房你说了算,那你就看着给我分派点啥活计呗!”梁愈洲一走,崔喜雀便跟孙氏笑吟吟道,一边已掏出随身携带的围裙,系在腰间,还没开动呢,利落的身手就已初露端倪。

    “喜鹊啊,你先就和曦儿一道伺候灶火吧。”孙氏道,虽然崔喜雀今日是以老四媳妇的身份过来帮忙。这是出自她的礼仪。但毕竟是还没有正式迎娶进门的,算得上是半个客人,孙氏也就是象征性的给崔喜雀分派个活计,走个形式。大家里子面子都有就够了。

    崔喜雀的伶俐之处就表现在此。洞悉孙氏的良好用意。弯嘴一笑,也不扭捏多言,就跟锦曦坐到了灶门口。引火架柴,两人有一搭没一撘的说说笑笑,金氏在一旁切菜,杨氏端着一盆猪肠子去了外面院子里翻洗,锅台前掌勺的孙氏,也不时插几句,灶房里的气氛很不错。

    早上的宴席准时开席,亲戚朋友过来道贺的,还有杨家那边过来迎亲的,坐了满满三大桌。照着望海这一带的风俗,和比对上回孙玉霞出嫁的情况,老梁家前屋正开饭的当口,老梁家的女眷,还有亲戚家的女眷们,都得去新嫁娘梁锦兰的屋子里添妆,届时还得请村里的全福人过来给梁锦兰梳头穿衣开脸等等。

    可是,当老梁家那些亲戚女眷们过来想去添妆时,却被告知准新娘早已梳妆完毕,头上都盖上了大红的盖头,袖着手坐在闺房中间的大筛子里,只等着杨氏最后给她穿上新绣鞋就可以出嫁了。

    亲戚家的女眷,还有村里过来看热闹的妇人们,都是懂这些规矩的,无疑,一个个都对此诧异不已。大家伙甚至都不晓得,老梁家是请了哪个全福人过来给梁锦兰梳头换衣的,怎么这么麻利,这么悄无声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样藏着掖着的嫁闺女,还真是奇闻。对此,老梁家给出的答复是,这是安定梁氏的规矩,叫做‘赶早。’众人一阵唏嘘,兴趣缺失了大半。不过想到等会还能去村那头的杨家看新娘子,吃喜糕,大家又提起了精神。

    早宴结束,一般情况下,男人们是要开始搬嫁妆到门口,一担担,一挑挑,然后新娘子屋里,奶奶,娘,姑姑,姐妹这些人就要哭成一团,表现出浓郁的依依不舍来。

    在老梁家,这两道环节,又让众人刮目了一把。十里八乡还是头一回瞧见没有嫁妆的新娘子,这还不止,娘家的奶奶和娘这些人,一个都没去新娘子屋里哭嫁,新娘子自始至终都是安安静静的披着盖头袖着手坐在那,半声不出,末了要上轿子的时候,杨氏这才进去给新娘子套上鞋子,然后粱礼胜给把新娘子背到了正门口的花轿子里,鞭炮一放,喇叭唢呐一吹,迎亲的人围着一抬花轿就这样起身走了,梁愈林端了一盆水出来,在轿子起步的时候用力泼了出去,取义: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锦曦抚额,不免在心底唏嘘一句世事无常啊!想当初,梁锦兰是那般的骄傲美丽如开屏的孔雀,因为长着一副得天独厚的美丽容颜,而成为老梁家精心悉养的金丝鸟儿,盼望有一天放飞出去飞上枝头变凤凰,可如今呢,女人一辈子就一次的婚嫁,梁锦兰的待遇竟是如此的荒谬可笑,被众人当做笑话来看,甚至,都剥夺了她穿猩红嫁衣的机会!

    花轿还没拐过老梁家门前的那条青石板路面的长巷子,杨氏就板着脸扭身回了屋,谭氏也没多呆,梁愈梅终归是跟梁锦兰好了一场,站在门口望着远去的花轿,尽管晓得里面坐着的人不是梁锦兰,但梁愈梅还是忍不住眼里都是水光。

    门口围观的村人们,议论指点不绝于耳,大家都越发的觉着这老梁家行事如谜了。

    照规矩,老梁家这边的所有男丁,都要跟去做‘送娘舅’,梁礼文和梁礼武因为是襁褓中的婴儿,所以这回就没安排他们俩去。临出发前,崔喜雀把梁愈洲叫到了一边,崔喜雀嘴里嘀嘀咕咕了几句,梁愈洲点头如捣蒜,谭氏远远瞧见这二人,脸色沉了沉,碍于众人都在,就没有发作。

    锦曦很好奇,悄悄走近几步竖起耳朵听。差一点就要笑了,原来,崔喜雀是在那给梁愈洲交待,不准他晌午宴在杨家贪杯,就如同无数结了婚的女人叮嘱要出去应酬的男人那般,梁愈洲杯盘全收,只有允诺保证的份儿。然后,崔喜雀还伸出手来,给梁愈洲拍了拍后背在墙上蹭来的灰,两人四目相对。一副蜜里调油的恩爱模样。

    “娘。四婶在那叮嘱四叔不准他贪杯呢,你怎不去督促下我爹呢?”锦曦笑眯眯跟孙氏轻声道。

    孙氏撇头望了眼那边角落里的梁愈洲和崔喜雀,微微一笑,道:“你爹他本就不贪杯。无须我多言。”

    “娘。四婶还真是老天爷派来专治我四叔的那个人呢。你瞧瞧,四叔平日里多暴躁的一人啊,这会子我都险些认不得他了!”锦曦抿嘴低笑道。

    孙氏也目光带着暖意的看着那边。轻声道:“喜鹊这闺女,人着实不错,你四叔能娶着她做媳妇,是福气呢!就算被管着,你四叔也是乐意的。”

    “这就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锦曦道。

    孙氏点点头,又道:“不过,我瞧着你奶的脸色刚有点不太好呢!他们俩啊,还是年轻了些,当着你奶的面……这样终归不好。”

    孙氏的话含含糊糊,但锦曦还是能听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没错,天底下几乎是没有哪个做娘的,不盼着儿子媳妇恩恩爱爱,可是,人终归是会有私心和控制欲占有欲的。做娘的,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儿子,在自己面前如一头暴躁的牛,可在媳妇儿跟前,却温顺的像只绵羊,这心底的落差替丁是有的。

    更何况,像谭氏这样性格的娘,就更是控制欲强烈,纵然她满意崔喜雀这个四媳妇,可也不能容忍崔喜雀在梁愈洲的心中,取代了她这个十月怀胎的娘!

    “娘,或许是咱多虑了,我倒瞧着,像四婶那样伶俐的人,是不会做傻事给自个找麻烦的。”锦曦道,崔喜雀既然敢当着谭氏的面这样做,势必就是心中有一定的手段来接招,一个会调教男人的女人,试问又怎么会是个傻女人呢?锦曦突然对这个未来的四婶,充满了期待。

    没多大一会儿,村那头老杨家的方向,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炮仗声,不用猜也晓得,那是‘新娘子’的花轿进了杨家的门。

    老梁家的亲戚朋友都散去,男丁们也都去了杨家喝喜酒,家里就剩下一拨子还没有来得及吃早饭的女人们。孙氏和金氏在灶房热饭菜,锦曦和崔喜雀在灶房门口的院子里洗碗筷,梁愈梅陪着谭氏坐在饭堂等开饭,那边,杨氏双眼肿的跟山核桃似的,进了饭堂,跟谭氏那央求。

    “作死的,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在家待着么?今儿凌晨才刚从县城回来,这会子新娘子刚出门,你就又去县城,回头村口被人撞上,旁人怎么想?”谭氏的怒声从饭堂里传出,外面刷洗锅碗的锦曦和崔喜雀听得一清二楚,崔喜雀对锦曦眨了眨眼,两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抹狡黠。两人都不做声,还很有默契的放缓了刷洗的动静,侧耳听着饭堂里面的对话。

    “娘,我不放心兰儿啊,昨儿闹腾了一日,要死要活的,后来还是在她饭菜里给下了点睡药,我才能脱身回来一趟。娘啊,就让我回县城去看看她吧,我悄悄的,择那没人的小路去,保准不被村里人瞅见……”杨氏带着哭腔在那央求谭氏,恨不得给杨氏下跪磕头。

    “作死的,少跟我这哭哭啼啼,这会子晓得心疼闺女了?早前干啥去了?把个好端端的闺女教导成那副鬼模样,老梁家的脸面都给你们这对不省心的母女给拖累了!”

    “娘,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教好兰儿,娘说的都是对的,从今往后我给娘做牛做马,只求求娘,就让我出去一趟吧,兰儿喝了那睡药这会子醒来要是没瞧见我,指不定该怎么着呢……”杨氏那样一个高嗓门,尖酸刻薄的妇人,如今软肋被捏到,如此的做底伏小,哪还有从前半点风采?

    崔喜鹊忍不住轻轻摇头,嘀咕了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二嫂这回知错,也晚了!”

    锦曦抿了抿嘴,算是认同她的看法,饭堂里面,突然传来轰的一声闷响,接着就是梁愈梅吃惊的尖叫,在谭氏的怒骂声中,梁愈梅惊慌的冲出屋门,朝外面洗碗的锦曦和崔喜鹊大叫:“快,快去拉一把,二嫂要寻死!”

    锦曦和崔喜鹊对视了一眼,两人赶紧起身冲进了饭堂,隔壁灶房,听到动静的孙氏和金氏也匆忙赶来。

    饭堂里,谭氏正拼尽了全力拦腰抱住杨氏,而杨氏,正拼尽了全力要往饭堂里的一根柱子上撞,杨氏又高又瘦,谭氏身型矮小,只及她的肩膀下面,两人拉拉拽拽的,看着似乎很惊险。

    锦曦没有去拉,崔喜鹊也没有去拉,两人冲进来后都站在边上看着,好像都被吓坏了不晓得动弹的样子,幸好孙氏和金氏随后进来,把杨氏给拉回了桌子边坐着,然,杨氏的额头上,还是撞出了一个鸡蛋大的包块。

    谭氏在一旁又气又后怕,跺着脚骂杨氏,杨氏就趴在桌子边上嚎啕大哭。

    崔喜鹊和锦曦一直保持着惊骇的样子远远站在一旁看,孙氏也没多上前,在边上淡淡劝了几句,就金氏在中间转悠,杨氏见谭氏被惊吓到了,索性豁了出去,满地打滚哭嚎起来,谭氏气的脸都白了,最后只得妥协,松口答应了杨氏的要求,杨氏也不再闹腾,一个翻身从地上起来,一阵风似的回屋收拾东西准备抄小道去县城。

    杨氏走了,谭氏就坐在桌子边哭骂,锅里的饭菜早就热好了,金氏提了一回,被谭氏一口唾沫啐在脸上。孙氏头痛,不想再待下去了,又惦记着家中的老三老四,早饭也不想在这吃了,跟锦曦交代了几句,转身回了家。

    崔喜鹊和锦曦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出来继续洗碗,留了谭氏和梁愈梅在饭堂,当然,还有躺着也中枪的金氏。

    “曦儿,你奶这脾气我今个算是领教到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崔喜鹊压低嗓音跟锦曦嘀咕,摇摇头,面有戚色。

    锦曦抿嘴一笑,咋了眨眼,打趣道:“那四婶还敢不敢嫁进老梁家来?”

    崔喜鹊微怔,随即扬眉一笑,道:“那有啥不敢的,我嫁的是你四叔梁愈洲,又不是你奶!”

    锦曦差点就笑了,道:“可即便如此,你们还不得在我奶的眼皮子底下过日子?你不怕?”

    崔喜鹊毫不犹豫的摇头,压低嗓音道:“我做好我的本分,自认无愧于心,不让别人揪出我的错处来,别人再要来找我的茬,跟我故意过不去,我也不是块软豆腐好捏的!”

    锦曦眯了眯眼,崔喜鹊外表看起来娇小玲珑的,可这直爽泼辣的性格,跟孙玉霞还真是相像呢,很对锦曦的胃口。

    “再说了,只要梁愈洲真心待我,我进了门,行的端坐的正,他自然会维护我的,我男人维护我,谁还敢欺负我去?你说是不?”崔喜鹊又道。

    锦曦点头,确实是这个理儿。

    “哎呀,瞧瞧我,怎跟你说这些了,你才多大呀,谁了你也不懂,好了好了,咱赶紧把碗筷洗完去灶房扒口饭吧,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崔喜鹊嘟囔道,锦曦笑着点头,两人埋头洗碗不再言语。

    就着些剩饭剩菜,两人随便糊弄了下,便离开了老梁家,各自家去。二人出门的时候,正巧瞧见挎了一只包袱卷的杨氏,急匆匆赶在她们二人的前面出了老梁家大门。

    锦曦和崔喜鹊没声张,尾随在杨氏后面朝村口那边走去,经过前面一条分叉口时,远远听见那边大树下的石凳子上传来老妪和妇人们的说话声,议论的事情正是关于老梁家和杨家今日大婚的事情。

第一百八十八章 情爱萌芽

    第一百八十八章 情爱萌芽

    杨氏脚步一顿,站在原地竖起耳朵,锦曦和崔喜鹊交换了个眼神,两人躲到旁边一户人家的院墙一角,目光投向前面。

    “不晓得两家搞的什么鬼名堂,梁家这边悄无声息就给新娘子给穿戴整齐披了盖头,都不给瞧见模样!”风从大槐树那边吹过来,把树下妇人们的说话声带过来,清晰的很。

    “就是啊,我还领着我家正换牙的娃儿去了杨家,原本想着让新娘子给我娃儿摸牙,可谁晓得,从老梁家到杨家,都没见着新娘子的面儿,吃了一块喜糕还是杨家的旁人给的,新娘子都没出来分发喜糕,不像话!”

    “杨家说是新娘子身子不舒服,拜天地的时候还是杨峰扶着呢,拜完天地送进洞房,就把看热闹的人给撵出来了,我们都没得见新房去瞧!”

    “哎哎哎,你们说,是不是兰丫头脸皮子薄,毕竟都跟杨家小子那个……啥了嘛,这会子就算嫁过去,也不是黄花大闺女,觉着没脸见人呗……”

    “怕不真是这样的哦,不晓得老梁家是怎么教养出的人,才刚成年呢,就跟表哥那个了,听说,还是在镇上她梁三叔家的铺子里,当时好多人都亲眼瞅见了呢……”

    “杨峰长得可真丑,兰丫头可惜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哎!”

    “能怪谁了,只能怪她迫不及待想要男人呗……”

    “……”

    前面,杨氏的身子明显僵硬起来。原本挎在臂弯处的包袱卷滑到了地上,锦曦蹙了蹙眉,对身畔正一脸窥视还很有兴趣的崔喜鹊低声道:“二妈要发飙了。”

    话音还没落,前面不远处,杨氏弯腰脱下自己的鞋子,‘嗷……’的一嗓子,高举着鞋子朝大槐树那边冲去……

    ……

    老梁家和杨家奇怪的嫁娶,以及杨氏在闺女出嫁当日跟村里几个妇人厮打这两件事请,成为了金鸡山村以及附近几个村子里最热火的饭后谈资。不过,村人的注意力也是极容易被转移的。继梁杨两家婚嫁后的第五日。金鸡山村李长根去县城赶集,在小北楼市集因跟人起了言语上的冲突,继而引发了肢体的碰撞,不止带去售卖的两只老母鸡在混乱中被人抢了。李长根自己也被对方打折了腿。

    李长根平日在村里没有结下善缘。偷鸡摸狗。村人都厌恶防备至极,这会子挨了打,自然没人为他出头。何况,李长根挨打的时候,还是喝了个醉醺醺的,连对方是哪里人,长什么模样都没记住,就算村里人给他出头,也是不成的!

    最后,是他婆娘黑毛哭着央求娘家哥哥,拉着板车去县城小北楼才把被打折了腿的李长根给拉回了金鸡山村,李大夫给出的诊断是,李长根这回少说得在床上躺上三五个月,但右腿应该是废了的,再不能跟正常人那般行走和干活。

    “听大牛回来说,那李长根这几日躺在床上,可是不得消停,黑毛端给他的药碗全给砸了,床上的枕头被子也扯得一条条的,几个孩子都吓得不敢上前……”傍晚锦曦从镇上回到家,内院的槐树下石桌边,孙氏和大牛媳妇坐在那喝茶说话,桃枝在一旁抱着老三玩耍。

    “他必定是心里不痛快,挨了打还找不着苦主,只好回来拿老婆孩子泄气,哎,何必呢!”孙氏叹道。

    “娘,老四呢?”锦曦进来,先跟大牛媳妇问了好,目光一扫没见着老四,便问。

    “在屋里睡着呢!”孙氏道,锦曦去东厢房看了一眼老四,出到院子里,坐到孙氏身旁喝茶,大牛媳妇还在跟孙氏说话。

    “李长根那样的泼皮无赖,从前大家碍着一个村的,总是惹不起就躲,这回真是应了那句话,恶人还需恶人磨!”大牛媳妇撇撇嘴道:“说起来,这回李长根也算是栽了个大跟头,大牛去瞧过了,回来说那边人下手还真是狠哪,大牛不止折了一条腿,那脸打的跟猪头似的,身上还有好多处暗伤。”。

    “哎,李长根也真是的,不就卖两只老母鸡嘛,拿去镇上的市集卖了多省事?还大老远的跑去县城!”孙氏道。

    大牛媳妇挤了下眉眼,道:“曦儿娘,这你就不晓得了,李长根两口子是出奇的懒,他们家又没养鸡,哪里来的老母鸡卖?那两只鸡啊,怕是从村东头佟家鸡窝里偷来的,佟家老太太昨日寻了一整日的鸡,说是给闺女坐月子留了两只大芦花鸡,一夜功夫就不见了,你说,这两只芦花鸡除了李长根,还能有谁偷了去?”

    “啊?”孙氏惊呼:“难怪要跑那么远去县城倒卖,敢情是怕被人撞见了啊!”

    “可不就是嘛,佟家那老太太可是出了名的会骂人,那手里可是有一本骂书的,李长根家两口子这下子有的受了!”大牛媳妇道,孙氏直摇头,对这些人的行为,实在是不能理解。

    两个人又说了些别的话,话题转的很快,锦曦安静的喝着茶,目光偷偷瞟向一旁抱着老三正来回踱步的桃枝,桃枝看似对这边的谈话漫不经心,但锦曦留意到她方才在听到李长根被殴打的消息时,脸上明显闪过震惊,但随即听到李长根会在床上躺好几个月才能下地,桃枝眼底露出一丝松缓,好像歇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似的。

    锦曦垂下眼,盖住眼底的欣慰,能让桃枝表姨从李长根的恐怖阴影中走出来,锦曦不介意让自己的双手沾惹上黑暗。这一段实力的朝夕相处,桃枝的善良和勤恳早已被锦曦家的每一个人所认同,大家都把桃枝当做了自家人。这段时日的观察,锦曦越发的肯定桃枝表姨是个与世无争的善良人,又命途多舛,这样一个可怜的善良人,怎么能让她生活在李长根那种无赖的阴影下呢?

    李长根惹到了锦曦想要守护的人,那他就必须付出几倍的代价,锦曦就是大牛媳妇口里的那个恶人,谁敢来侵犯她要守护的人,就等着被磨吧!

    大牛媳妇坐了一会就家去了,老三被桃枝抱在怀里晃得睡着了。桃枝把孩子送回摇篮里睡下。让孙氏进来看着,见外面日头虽落山了,但天色还没黑,桃枝便拿了老三和老四换下的尿布。打算去池塘边洗了。

    “表姨。明儿再去洗吧。家里还有干爽的尿布呢!”锦曦道。

    “没事,天色还早,我去洗了好晾干。这尿布啊。多多益善呢,指不定那俩小家伙一会子就又尿了!”桃枝微微笑着道,从小在山里长大的,自然不怕天黑,主要是李长根如今不能下地了,去池塘那条路她就不怕了。两孩子尿布脏了,她自然要随手洗出来,好备用,怎么能拖?

    锦曦目光一亮,自从那日看到桃枝表姨坐在灶门口抹泪开始,这几日她一直是心神恍惚的,垂着头默默干活,话也说得少了,又像从前不爱笑了,今日,她终于又笑了,而且,还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成,那表姨去洗尿布,我去灶房准备晚饭!”锦曦开心道。

    “嗯,好啊,回头那肉给我留着,等我洗完回来给大家做个手撕白条尝尝味儿!”桃枝道,转身步伐轻快的出了内院,锦曦也转身去了灶房。

    桃枝端着木盆,步伐轻快的出了锦曦家的大院子,此时,日头已经沉到了西边的山头下面,天空中遍布鱼鳞状的晚霞,微风拂来,丝丝凉意。李长根家的棉花地里,那些棉花杆子还没有拔掉,桃枝深吸口气,大步从那田埂上经过,在心里告诉自己,恶有恶报,李长根再不能出来祸害人了!

    桃枝听到官道那边传来村人说话的声响:

    “唷,这不梁家胜小子么?这天色都要黑了咋还没收工哪?”

    “哦,是叔啊,一会子就家去。”

    桃枝步伐慢下来,扭头朝声音传来的那边看去,桃枝微微诧异。隔着一条官道,官道那边的地势要高一些,梁礼胜又在老梁家的那块油菜地里忙活,桃枝四目一瞧,官道对面那一片的农田里,就梁礼胜一人还没收工。

    这人还真是个能吃苦耐劳的,桃枝在心里感叹着,收回目光朝池塘那边而去。

    官道这边的油菜地里,梁礼胜虽然手里的锄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地头忙活着,然目光却是偷偷投向官道这边的池塘边,落在那个正浣洗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穿着很朴实的蓝底白色碎花的单薄衣袄,蹲在石头上,手里的棒槌轻轻捶打,削肩窄背细腰,一头乌亮的黑发在脑后一侧挽了个髻,用一根古朴的木簪子固住,余下的发绞了一条马尾,从后颈脖绕过,垂到胸前。夜风吹拂起她的刘海,他看到她不时停下手里的动作,将刘海轻掠到耳后,风声簌簌,水声潺潺,那女子的背影却是如此静好柔美,梁礼胜看的入了迷,手下的锄头每个方寸,等到他回过神来,才懊恼的发觉脚下好几颗油菜全给葬送了。

    瞧见池塘边的女子正要起身,梁礼胜赶紧扛起锄头,上了官道,朝金鸡山村而去。

    桃枝步伐轻快,走到一半遇到迎面而来的梁礼胜,见他憋红着脸目光有些躲闪的看向这边,桃枝心情大好,很主动的跟梁礼胜打了招呼。

    “胜小子,这么晚收工哪?”

    “嗯……啊!”梁礼胜吭哧着,半垂着头,脚步慢下来,一副想要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憋样。

    桃枝对这个沉默寡言,但却对她有过相救大恩的晚辈后生感觉很好,接着道:“勤快些好,咱侍弄庄稼的人,偷懒可是有现世报的呢!”

    梁礼胜点点头,看着桃枝,不做声。

    桃枝想到自己这几日,不管是早上,还是上昼,抑或是下昼,不管她什么时候出来池塘这边洗衣裳,都能遇着梁礼胜在官道那边的油菜地里忙活。而这一带的农村人家的汉子们,农闲的时候都会去外面做点小工来贴补家用。桃枝不禁问道:“我见你这一连好几日都在那边忙活,怕是那几块油菜地都被侍弄的差不多了吧?如今快到下冬天了,你爷没让你出去做点小工?”

    桃枝微笑着问道,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微微眯着的,露出一颗小虎牙,给人温和可亲的邻家大姐姐的感觉,梁礼胜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对自己这样亲和的笑过,顿时。目光都直了。心里却是暖烘烘的。

    “嗯,过几日后面鲍家村有人盖房子,叫了我和四叔过去做瓦工,早去晚归。一日管两顿饭菜还有六十文工钱。”梁礼胜道。

    “哦。那待遇不错呢。那你可得好好做,屋场活计累,你年轻可也得保重身子。天色不早了。你赶紧进村去吧1”出于对相救,还又保密的这份感激,桃枝关心道,见梁礼胜愣愣的,没啥反应,桃枝不由觉着这人呆呆的样子还蛮有趣的,不免低笑了下,转身离开了。

    梁礼胜心里震惊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这个一直清清冷冷的桃枝竟然跟他说这些关心的话,老天,他从小到大,且不说每次去别人家帮人盖屋子做力气活,哪怕就是他病了起不来床,也没有谁对他说过这样关心的话。谭氏那是跟他不冷不热的,金氏也就那样,有娘等于没娘。

    当他终于回过神来时,桃枝早已走远了,梁礼胜挠了挠后脑勺,扛起锄头步伐生风的朝村口而去,已经是十月的中旬,夜风吹在身上带着一些沁骨的凉意,梁礼胜浑然不觉,相反,心里像是燃烧着一只火炉子,暖的脸膛都发红。

    翌日上昼,孙大虎赶着马车,梁愈忠和锦曦坐着牛车,三人在锦曦家门口的管道边汇合,恰巧遇着梁愈洲和梁礼胜两人从村子口出来,一个手里拿着绳索,另一个拿着柴刀和竹筢。

    看到坐在牛车上的锦曦,梁礼胜朝锦曦投来一个笑意,那笑意里,带着一些感激和敬佩的意味,锦曦平静的点点头。

    双方打过招呼后得知,梁愈忠他们这一行是要回趟孙家沟,又到了跟茶香轩供茶叶的日子,顺便接孙老太和锦柔回来。

    梁愈忠如果没记错,老梁家这一季的棉花杆子和芝麻杆子,还有麦杆子都多的堆放不下呢,老梁家后院,还有他们原来住的那西厢房三间屋子里,如今全部都用来堆放柴禾了。

    “老四,你们俩这是要去山上砍柴?爹吩咐的?”梁愈忠问,怎么还要去山上砍柴?

    梁愈洲嘿嘿一笑,被问及此,黝黑的脸膛上浮出一抹暗红色,有点不好意思道:“是我自个要去砍柴的,这柴是要砍了回头路拉去镇上卖钱的。胜小子恰好今日没事,说去帮我!”

    “砍柴卖钱?”梁愈忠问,梁礼胜笑了笑,接过话茬道:“四叔腊月要成亲,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听这话,梁愈洲是想要去挣点小外快来充实手头了,锦曦想,没错,光指望着谭氏拨付的那一点,到时候梁愈洲婚前带着崔喜鹊去镇上扯衣裳,都会紧巴巴的。

    “我们正好要回孙家沟,你们去后山刚好顺路一段,你们上来坐一段吧?”孙大虎热情相邀,梁愈洲和梁礼胜也不假客套,两人上了车。梁愈洲上了孙大虎的车,梁礼胜和锦曦坐在一块,两辆车启程下了官道,顺着小路朝后面的山间缓缓而去。

    梁愈忠一边赶车一边跟前面的梁愈洲和孙大虎说话,牛车后面的座上,梁礼胜用只有锦曦和他自己二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小声而谨慎的问道:“曦儿,李长根那事……是你做的吧?”

    “嗯,没错,是我做的。”锦曦稳稳扶着车把,点头道,就像在回答一个极其寻常的问题般,反倒让梁礼胜更惊诧了。

    “怎么了,二哥,你吓到了?”锦曦侧过脸,看了眼梁礼胜惊讶的合不拢嘴的样子,淡淡一笑,问道:“还是,你觉着我做的不对?不该给那人渣一个教训?”

    桃枝那日从池塘边洗衣回来,情绪就变了,锦曦和孙氏心内诧异却又询问不出,正无计可施之际。梁礼胜过来送棒槌,说是桃枝落在池塘边的,他下地经过恰巧看到,就干脆送过来。

    锦曦送梁礼胜出门的时候,用了一点法子终于从梁礼胜那里套问出导致桃枝情绪突变的事由,这才得知是李长根……

    梁礼胜艰难的吞下口水,道:“不,我不怕,我就是想求证一下,当真是你做的!做的好。曦儿。你真是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锦曦眯了眯眼,淡淡一笑。

    “曦儿,你、你是怎么做到的?你一个女孩儿家,手无缚鸡之力的……”

    “二哥真是迂腐。有些事情何必要自己亲自动手呢?对李长根那种人渣。我若亲自动手。还怕脏了我的手。”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能告诉二哥不?”梁礼胜道,脸上充满了敬佩。只觉眼前这个从前一直娴静乖巧的堂妹,其实跟所有的乡下女孩子不一样。

    锦曦笑了笑,用手指比划了一个手势,漫不经心道:“这没什么难的,有句话叫‘有钱好办事!’”

    不管是在哪个时空哪个世界,只要钱给的到位,还怕找不到人去收拾李长根么?而且那些人收人钱财为人消灾,做的干净利落,就连李长根也被蒙蔽误以为自己当真是因为老母鸡的价格跟人产生了纠葛,实则,对方根本就是怀着目的过来寻事的呢!

    “曦儿,你真厉害,是二哥我迂腐了。这几日我一直在懊恼,那日在棉花地里,我要干脆心狠一些,下他两只臂膀就好了,如今你给收拾了,真是解气啊!”梁礼胜感慨道,顿了下,又对锦曦问道:“那,你桃枝表姨还不晓得李长根是被你给收拾了吧?”

    锦曦摇头,道:“这种事,我不想让她晓得,以免她困扰。还有我爹娘那,也都别说。就你我晓得便可!”

    “曦儿,你放心,二哥有分寸,这事都出得你口,入得我耳。还有棉花地那事,我答应了她不往外说,可还是跟你那说了,真觉着对不住她……”

    “二哥你别懊悔,棉花地那事是我逼你说的,再说,你也是晓得我会为桃枝表姨讨回公道,才松口的,是为了她好。这些事,就当是咱两的小秘密,咱谁都不要再提,好不?”

    梁礼胜重重点头,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欣喜之色。

    锦曦眨了眨眼睛,想到一事,突然凑近他,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锦曦不说这个还好,这一说,梁礼胜整张俊脸都红透了,从脸膛一直红到脖颈后面,活像一只刚出蒸锅的河虾!

    “没有的事,曦儿,你别捉弄二哥!”梁礼胜窘迫的埋下头,道。

    锦曦莞尔一笑,道:“我这几日都在忙着筹备县城那铺子的事儿,哪有功夫捉弄你?倒是二哥你也真是的,你要真稀罕人家,就大胆的去跟她说呀,天天就那么不远不近的望着人去池塘洗衣裳,远远那么看着,你做护花使者,可你的心意不亲口传递到,人家那可不一定懂啊!这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嘛!”

    梁礼胜没想到自己这几日的一些小动作全被锦曦给瞅见了,而且,还当着面说破了,真是窘的恨不得钻了地缝,口里也结巴起来:“我、我哪有……再说,她、她那么好,又和我隔着辈分,我、我哪里敢……”

    锦曦抚额,难道喜欢一个人,去跟她表明心迹,有这么难吗?就算对方不一定会接受,但至少自己这边的心意得传达到才能甘心吧?顾虑这么多,还把辈分也扯进来了……

    不过,锦曦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男女之事,也是纸上谈兵,事实上,有两世经历的她,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雏儿。

    “曦儿,跟你二哥说啥呢,说的这么热乎,我都喊你们两声了也没应。有啥话回来再接着说,他们倒地儿了!”梁愈忠的笑声传过来,牛车缓缓停靠,梁愈洲已经下了车正跟孙大虎说话,梁礼胜如蒙大赦,在锦曦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视下,以最快的速度跳下了牛车……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祥的女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祥的女人

    梁愈忠三人这一趟进孙家沟,足足呆了三日,三日后,牛车和马车满载而归。马车里坐着孙老太和锦曦锦柔姐妹,这一趟带了好多过冬的衣裳,还有琴丫姑母捎给琴丫的棉袄棉裤。

    梁愈忠驱赶着的牛车上,装载着炒制好的茶叶,有绿茶,红茶,黑茶……除此外,梁愈忠的脚底边还有一只篾竹箩筐,里面是几只绑了翅膀的老母鸡,一路的咯咯乱叫。

    经过锦曦家门口的官道,两辆车拐进了大院,孙大虎把孙老太从马车厢里给搀扶下来,又把那些过冬的衣物给送进锦曦家的大院子里,那边,梁愈忠也正从牛车上往下卸那装鸡的箩筐,衣物鸡筐和孙老太祖孙三人都下来了,这对连襟连茶水都没有喝一口,就催赶着牛车和马车回了镇上。梁愈忠是赶着要把茶叶送去茶香轩交货,孙大虎是出来三日,不放心孙玉霞和千里香,孙老太和锦曦自然明白,也就都随他们去了。

    听到说话声和车轮子声,桃枝早已从内院迎接了出来,锦曦端起装鸡的箩筐,桃枝双手各拎起地上的衣物包袱卷,锦柔扶着孙老太,一行人说说笑笑着进了内院……

    锦曦留意到,孙老太这一趟带回这么多换洗的冬衣,孙氏嘴上不说,心里甭提有多开心了。人都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一旦入了夫家的门,就再不能如从前做姑娘那般随意。娘家就是娘家,得区分开来,回娘家那得夫妇分床而睡,而娘家的爹妈过来闺女女婿这做客,最多也就是象征性的吃两顿饭,再客气一些的女婿会挽留丈母娘歇两晚。

    孙氏以前也是这样的想法,觉着出嫁了就得严格区分开来,可是,孙氏和孙老太母女情深,这种强迫性的区分只会让孙氏心里愧疚难安。

    后来。是锦曦好多次跟她说话。谈论到这些,是锦曦的思想潜移默化的改变了孙氏,让她明白,赡养和孝敬父母。是不分男女的。其中。这父母,并不单指公公婆婆,更包括女方自己的爹娘。

    试问。一个人如果对生育和抚养了自己的爹娘都不孝敬,又怎么能指望她去孝敬她丈夫的爹妈呢?而且,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孙氏的爹早就不在人世了,就孙老太在,要孝敬得抓紧功夫,别计较太多别人的看法,没有人会嘲笑别人孝敬娘老子的。

    于是乎,孙氏和梁愈忠左右一合计,决定顺应自己的本心,极力邀请孙老太来自家崭新的大院子里居住,好让孙氏补偿前面十多年没有尽到的孝心。孙老太起初是有顾虑的,顾虑老梁家那边,但随着老三老四的诞生,看着梁愈忠起早摸黑,看着孙氏忙里忙外,老太太也不再坚持了。

    这趟回孙家沟带回这么多冬衣,也就代表着孙氏常日在孙老太那说的话凑效了,孙老太愿意接受孙氏和梁愈忠的一番好意,决计在孙氏这常住一段时日了,陪着孙氏,一起照顾俩小外孙。

    “嘎婆,你这趟出来,可就要等到年根下,才能回孙家沟了,你老不会念生吧?”在孙老太屋里帮忙整理衣物的时候,锦曦笑着打趣孙老太。

    孙老太笑得脸上皱纹一条条,道:“你娘,你小姨,你舅舅,还有你们大家伙的,都在我这眼皮子底下,我老婆子日日跟你们在一块共享天伦,不晓得有多乐呵着呢!”

    锦曦笑了,她明白孙老太要表达的意思,那就是,儿女们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嘎婆,我记得我娘和小姨以前总劝你过来我家常住些时日,你总推辞,说这不合规矩,还说你若是住时候长了,我爷奶那有看法,别人也会道论,怎地,这趟回了一趟孙家沟,你老的想法怎地就换了呢?曦儿很想晓得是谁开导了你!”

    被问及此,孙老太叹了一口气,扶着床沿边坐下,花白的头发无不显露出她真的是个垂暮的老人。

    “哎,这趟回去吊丧啊,看到村里那些跟我差不多年纪一起过来的人,如今都走的走,病的病,我就在想啊,这人的一生,可真是短,眨巴下眼皮子的功夫就到了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做啥事瞻前顾后,要身前身后名什么的,其实都是虚的,只有活着的时候就拼了命的去好好的活,自在的活,才算是真的赚到了。”孙老太道,拉过锦曦的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慈爱道:“嘎婆再过两年就六十了,嘎婆不晓得还能在这世上过多久,能多看着你们一眼,能多跟你们多待一会儿,嘎婆都是赚到了。什么别人的看法,我统统不管,我只要跟我的孩子们在一块就成!”

    “嘎婆,你早这样想就对了嘛,这世上,再没任何事,能够压得过跟自己的儿女一起住来的光明正大。你是我嘎婆,你生养了我娘,没有我娘就没有我曦儿,曦儿以前跟你说过,会接你出山凹,曦儿现在再跟你老许诺,在不久的将来,应该很快,曦儿还要接你去县城,让你过上城里老太太的日子,看看那山外面的世界是个啥样!”锦曦反手握住孙老太的手,轻声却极其认真的道。

    孙老太的手很大,手掌厚重而粗糙,手背上的皮肤如枯萎的老树皮一般,褶皱极深,掌心的纹路也很深,指腹处老茧层层叠叠,这样的一双手,不用想是知道是经历了很漫长的一段劳作岁月,做了很多的粗糙活计才锻造出来的。

    锦曦再看自己的手,又白又软,皮肤光滑,指甲处泛出淡淡的粉色,一看就是正当青春年少,而且,好保养的不错。

    “好,好。嘎婆相信曦儿说的出,就能办得到,嘎婆如今都跟着享福了,嘎婆会好好过,等着跟我的曦儿去县城见世面……”孙老太激动道,眼眶中泛出水光,锦曦心里暖呼呼的,鼻子却一酸,弯腰抱住孙老太,把脸搁在她的肩上轻轻蹭了下。感谢老天爷。赐给她如此慈爱体贴的外祖母1

    ……

    原本,锦曦家的侧院鸡棚里,新鸡棚筑好后,为了图个吉利。春柱家的和大牛家的。分别抱了一只打鸣儿的鸡公和一只下蛋的母鸡过来。孙老太这趟从孙家沟回来。又把孙家寄养在琴丫姑母家的那三只老母鸡给带了过来,一只都没剩。琴丫姑母听说了孙氏养娃的消息,因为没空出山。便托了孙老太给孙氏捎来两只大母鸡炖汤。

    如此一来,锦曦家的侧院鸡棚里,便有了一只大公鸡和六只大母鸡。孙老太提议留着公鸡打鸣儿,母鸡留一只下来明春孵小鸡,其他五只母鸡全宰了炖汤给孙氏催奶,可孙氏不同意。

    孙氏舍不得吃,想把这些母鸡全留下来,等到明春全部孵小鸡,因为她听锦曦有一回提及过,扯远的大鸡棚里,到时候要养很多很多的鸡,锦曦要另辟一条买卖生财的路子,就从这鸡身上来。

    最后,经过几方缠磨,孙氏只得答应就宰杀一只老母鸡来催奶,其他的都留着。

    ……

    灶房里,桃枝正埋头把土豆切成细细的丝儿,下面灶里,架着硬柴火,锦曦站在锅台边,正端着一碗炖枣吃的津津有味。“嗯,这种野枣滋味真不错,炖出的汤汁酸酸甜甜的,真好喝!”锦曦赞不绝口,道。

    桃枝抽空抬眼瞟了眼锦曦,面露微笑,道:“就晓得你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才专门给你留着呢,那里还有一葫芦瓢,都是个赶个的大,回头明儿去镇上,给带些去,给你小姨和琴丫她们打打牙祭,可别忘了!”

    “她们要晓得明儿有野酸枣打牙祭,铁定得高兴死了,忘不了。”锦曦抹了把嘴,道:“我记得,这个时候,别人家的家枣都下市了,这野酸枣得去山里,还要运气好才能碰的着!表姨,这野酸枣是打哪来的呀?”

    桃枝动作丝毫不减,随口道:“哦,这野酸枣啊,是胜小子给送来的。”

    锦曦嘴角一翘,问道:“我二哥几时送来的?他怎么会有这种野酸枣呢?”

    “三日前吧,你们动身回孙家沟的那日下昼,他说是去后面山上砍柴,看到了一棵酸枣树,就给打了些下来,顺便给送些来给大家伙尝尝鲜儿。”桃枝继续道,脸上没有半点异常,手里动作不减。

    “哦,原来是我二哥送来的呀,”锦曦道:“我二哥以往可没这般灵活劲儿呢,这会子怎么变得这么有心了,去山里砍柴见着了新鲜货儿还惦记着咱这边,表姨,你说是不是?”目光钉在桃枝的侧脸上,一边说一边留意她面部的表情变化。

    “可不就是嘛,胜小子人好,心眼也不赖。”桃枝顺着锦曦的话往下说,刀下圆溜溜的土豆眨眼功夫就被切成片儿再被切成一扎扎细丝儿,显然,她没有听出锦曦话里头的意思来。

    “我二哥人勤快,长得也端正,心思粗中有细,也懂得体贴人,又是瓦工有门手艺傍生,往后要是哪个女人嫁给他做媳妇,那日子肯定不差。表姨,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嗯,你说的都对,胜小子着实不赖,谁嫁给他那是福气!”桃枝道,把切好的土豆丝往锅里推,然后抄起锅铲子噼啪炒作一气,口里叫着:“曦儿往边去,仔细油化溅出烫着了你!”

    锦曦往后退了两步,心叹,这两个人,男的吞吐不敢表露心迹,女的呢,虽说嫁过两回,可还是个后知后觉的。锦曦决定再暗示的明白一点!

    “表姨,你说,我二哥人那么好,往后谁嫁给他那都是有福气的,与其让别人来占着这个福气,不如咱自个先占住,你说好不好?”

    “啥?”桃枝炒菜的动作一顿,猛地扭头看向锦曦,惊讶的睁大了双眼,锦曦在心里打了个响指,哦也,这木头疙瘩终于有了反应了。

    “曦儿,你说胡话吧?那可是你嫡亲的二哥呢。再好,你也不能动那心思啊,再说,你还没成年,你这丫头,这话可别去外面胡说啊……”桃枝弃了锅铲子,过来抹了把锦曦的额头,惊道。

    锦曦眼神一翻,打掉桃枝的手,没好气道:“表姨。我说的人是你。是你!”

    桃枝惊骇了,愣愣看着锦曦,突然猛地转身重新抄起锅铲子来,用力的炒着菜。脸绷得紧紧的。不发一言。

    锦曦看着她把土豆丝炒好装盘。又刷洗了锅,开始烧水做汤,两人都不发言语。最后,锦曦等不下去了,主动开口。

    “表姨,你要是觉着我说错了话,你就骂我,你别这也绷着脸,我害怕。”

    “曦儿,表姨没生你的气儿,就是心里突然有点堵得慌,你拿旁的事跟表姨打趣,都不碍,唯独这事不成。”桃枝低声道,背转过身,靠着锅台,道:“表姨的过去你是晓得的,也不用表姨再说,表姨我是个不祥的女人,跟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就得倒霉,非死即伤的。胜小子人好,你不能拿他跟我打趣,会脏污了他,因为我是个不祥的女人!”她说话的时候,目光暗沉下来,锦曦从她黑深的目光里,看到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无生机。

    锦曦皱了皱眉,道:“表姨,这人从落下娘胎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不祥和吉祥之说,无非就是每个人的经历不同罢了!你不能因为以前遭遇过的一些不好的经历,就个自己打上一个‘不祥’的烙印来,谁都可以鄙视你,可你自己却不能自暴自弃!”

    桃枝抬眼看着锦曦,目光中流过一抹动容和感激,没错,她不能自暴自弃。

    顿了下,锦曦又道:“还有,我刚才说的那些,并非打趣你,而是试探你的。”

    “试探?”桃枝不解。

    锦曦点点头,上前一步,捏住桃枝的手,道:“我二哥对你的心思,我都能看的出来,你不会不懂吧?”

    “啊?”桃枝低呼一声,惊得甩开锦曦的手,皱眉道:“曦儿,你别浑说!”

    “我没有浑说,表姨难道不觉着奇怪么,为何你近些时日去池塘边洗衣裳,不管啥时候都能遇着我二哥?我二哥那是怕你一个人害怕,才假装着下地其实是在暗暗的保护你,给你做伴呢!我二哥那人,从前一直寡言少语,去山上砍柴不晓得多少趟了,从不见他带半只野果子回来。是我二哥怕你,觉着你清冷,怕冒犯了你,不敢来跟你表明心迹,就让我先来试探下……”

    “曦儿,你快别说了,这不可能!”桃枝急吼吼打断锦曦的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赶紧背过身去,双手低着锅台,胸口起伏急促起来。

    什么不可能?是她不可能喜欢上梁礼胜呢?还是她对梁礼胜即便也喜欢,但两人是不可能有机缘走到一起的?锦曦抚了下额,她弄不清楚这句‘不可能’指的是哪一方面?可是,眼下桃枝这个情况,看样子是不再适合继续谈论这些了,锦曦苦笑,看来红娘这个职业也是一门考验真功夫的,锦曦自问不适合,梁礼胜那,怕是还等着她的试探结果呢,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锦曦尴尬的转移了几个话题,都提不起桃枝的兴趣来,于是干脆找了个借口溜出了灶房,这才松了一口大气。

    因为有了灶房这段不成功的试探插曲,弄得晚饭桌上,锦曦和桃枝四目相对都觉着有些尴尬。所幸,翌日锦曦去镇上,就要和孙玉宝孙二虎他们一道启程去县城了,这一趟去县城,是去接手小北楼那铺子的,顺带处理下相关的事宜。所谓的处理相关事宜,其实就是打点相关的人事,这一块,孙玉宝他们如今已摸到了门道,何况,文鼎还派了福伯同行协助,有这么多人的相助,锦曦对把千里香开到望海县城,是信心满满啊。

    锦曦和孙玉宝他们花了五日的功夫留在县城打点一切,终于处理好县城小北楼的铺子。这间铺子,位处望海县城人流量最密集的小北楼市集的北大门处,铺子还是承袭锦曦一贯的风格,两面开门,一面正对川流不息的大街,另一面,开向进入小北楼的街道。

    铺子面积跟长桥镇的千里香铺面差不多大,上面没有阁楼,但后面却带着一个小院,小院里有灶房,有茅房,一间大厢房隔断成两间小厢房,灶房里的工具设备,以及厢房里面基本的日常用品锦曦都布置妥当了。

    只等着回来镇上,让孙氏去跟金鸡山村的半仙那讨问个好日子,把千里香的招牌挂到门楣上,再燃放一挂鞭炮,就可以正式开张了。

    关于开张的日子,锦曦他们的本意其实是选日不如择日,差不多时节到了就能开张。讨问半仙开张口吉日这一事,纯粹是专门留给孙氏,让她去表现的。要不,孙氏会觉着她如今在家养孩子,对这些生意上的事情一丁点力气都使不上而觉着气馁,所以,大家便把定日子这个看起来似乎极其慎重的‘大事’留给了孙氏。当然,事实证明,当孙氏得知这最后一步得由她来做时,当即表现出极高的情绪和热情,在梁愈忠一行从县城回来的当天晚上,孙氏晚饭都顾不上吃,由桃枝陪着,拿着一些礼品就匆匆进了村子,找半仙那掐良辰吉日去了。

    很快,孙氏便从金鸡山半仙那讨回了新铺子开张的吉日:农历的十一月二十八,还有将近十日的功夫筹备后续事宜,也算是充足了。

    但是,现在,还有个相对比较严峻的问题,摆在大家伙的面前,那就是,人手的紧缺问题。

    关于这个问题,大家私下里合计过,小北楼那边的千里香铺子,经营的营生是孙大虎夫妇的拿手项,最好的人选自然是派遣孙大虎夫妇去县城的新铺子里打理,他们夫妇俩正好合住一间厢房。但是光他们夫妇是肯定忙不过来,孙玉霞便提议从孙记杂货铺里,要么匀孙玉宝出来,要么匀孙二虎同去。

    孙玉宝是跃跃欲试,很想去县城发展,孙二虎的心意似乎更想继续留在镇上。

    但锦曦最后却提出了不同的想法,锦曦的考虑是,县城小北楼那片对他们而言无疑是初到陌生地,不比在长桥镇都是熟悉了的小镇居民,锦曦的意思是,孙玉宝既然有想去县城闯的野心,锦曦自然要成全,但除此外,她还想让从孙记的四个伙计里,拨出阿财同孙玉宝同去。

    文鼎送给锦曦的四个伙计,都各有所长,其中这阿财的长处就是身手好,小北楼是辐射望海县城下面所有镇子的最大市集,往来之人龙蛇混杂,孙大虎老实本分,孙玉宝斯斯文文,孙玉霞再泼辣也终归是个妇人家,带着身手好,心思细的阿财同行,锦曦会放心很多!

    大家也都对锦曦的思虑表示赞同,关于县城新铺子人手的安排就这样定了。可接下来,这边镇上千里香铺子里,就只剩下了琴丫和梁愈忠,锦曦不能完全计算在内,因为她的时间不可准确估计,还得在镇上和县城还有金鸡山村几边跑,她一几边奔波,连带的梁愈忠也得做车夫,如此一来,孙记的人手也只足够支撑孙记自身,而镇上的千里香可就只剩下琴丫一人了。

    纵然琴丫如今早不是当初那什么都不会的青涩小丫头,这将近一年的锤炼,琴丫也能独当一面,但终归一人之力还是不成!

    “镇上的早点铺子里,看样子得去外面招两个人手回来!”晚饭桌上,梁愈忠道。

    “这人手说好招也好招,说不好招也不好招,咱做的是吃进口里的东西,那招来的人可马虎不得,最好是那种能知根知底的干净利落人!”孙氏琢磨道。

    锦曦点点头,没错,做餐家这块的,首先那员工得身体健康才成,其次,也不能长得太歪瓜裂枣影响顾客的食欲。所以,这招到合适的人,得费一番功夫。

第一百九十章 投河自尽

    第一百九十章 投河自尽

    “表姐,既然婶子和柔儿回来了,要不,把我匀出来,我白日里去千里香,晚上回来做家务!”桃枝道。

    “那可不成,千里香那活计可累着呢,你这样起早贪黑的两头跑,这身子骨没过几日就受不住!”孙老太道:“再说,你姐这俩娃儿也离不得你,你可不能走!”

    “是啊桃枝,家里的活计多着呢,你婶子上了年纪,柔儿又还小,你姐夫和曦儿白日你通常不在家,我又有俩娃儿拖着,没你在,饭都弄不进口啊!”孙氏也忙道,梁愈忠和锦曦跟着点头。

    桃枝抿着嘴,她清楚孙老太和表姐一家这是在心疼她呢。

    “那,要不明儿我进趟村子里,看春柱和大牛媳妇她们有没有空闲,若是有,她们两人可是利落干净的人。”孙氏又道。

    “我看啊,你去问了也不成,这农闲那可都是男人,妇道人家还是一样不得空,一家老少爷们的浆洗饭菜不说,哪户庄稼人家的妇人这会子不是整夜的纳鞋子呢?”孙老太拦住孙氏,道。

    孙氏一愣,是啊,如今家里条件好了,好些事情都由锦曦操持去了,她倒疏忽了。没错,往些年,每到这个时候,她们这些妇人可都要赶着为腊月和过年的衣物鞋子做准备,白日里妇人们聚在一起晒日头,手里都都忙着呢,大过年的一家人的鞋袜都从她们这手上出。

    “娘,嘎婆说的固然在理。不过,你明儿也还是进趟村子,大牛婶子她们自个抽不开身,可也能包打听,让她们给帮着留意下也成,咱金鸡山村那么大,甭管她是年轻的婶子,还是大姑娘或小媳妇,总有能抽的开身的利落人!”锦曦最后道,孙氏点点头。一家人继续欢欢喜喜吃晚饭。

    ……

    初冬的暖阳从头顶落了叶的树枝缝隙里射下来。地面落了厚厚好几层的枯叶,最上面一层,是红色的松毛,一根根一簇簇。像是铺了一层猩红的地毯。人踏在上面。发出松软的沙沙声。

    清晨,沁凉的风从柳树林子里穿过,呼呼的风声中。隐隐传来年轻男女的低低说笑声。

    林子深处,一棵大松树上,梁愈洲如矫健的猴子,骑在松树的树干上,一手环抱树身,另一手里的木棍正对准那满树的松球,一敲一个准,松球滚落在地,皆被站在地上穿着粉色夹袄子的女子一一拾起放到一旁的箩筐里。不大一会儿,箩筐里便已装了大半箩筐的松球。

    “雀儿,你可想好了,当真要去我三哥那早点铺子里做事么?”骑在树干上的梁愈洲问站在树底下的崔喜鹊。

    “怎,你不乐意我去呀?”崔喜鹊抬起头望着他,日头从上面照下来,她白净的脸上被山风吹得有些红扑扑的。

    “我不是不乐意,就是心疼你,不想你去受那个累!”梁愈洲道:“你要是缺钱买啥,就跟我说,我有使不完的力气,这后山也有砍不完的柴,我就是不舍得让你出去挣那个辛苦钱!”

    “那有啥,做啥事不都得受累,我是去卖早点,又不是风吹日晒的力气活,那点累不算啥!何况,那还是你三哥家的铺子,和曦儿她们一块处,我乐意!”崔喜鹊脆声道。

    “你乐意就好,幸好是在我三哥的铺子里,大家都是亲戚,曦儿定然也会照顾你的,要是换做别处,我宁可不让你去挣那钱,也不要你这样受累!”梁愈洲道。

    崔喜鹊噗嗤一声笑了,道:“别介,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这趟去镇上挣钱,可不是为了给自个挣嫁妆钱,我那工钱是要一文不落的补贴给我娘我姐还有我那俩没爹的可怜侄儿的!我家的状况你也清楚,我爹上了年纪,我姐夫没了,家里的顶梁柱倒了,两个孩子又年幼,我做小姨的不能白看着。”

    梁愈洲点点头,道:“雀儿,你要做啥,我都依着你,不管咱俩成亲前还是成亲后,但凡你家有啥用得着我的地儿,你只管开口!”

    “老四,你能这样说,我满心眼里的欢喜。女婿就当半子,你瞧瞧你三哥,这一点做得可真好,三嫂好福气。不过,我相信,我嫁给你,你也一定不会做得比你三哥差,往后,我也会是个有福气的,对不?”

    “对,对,你说啥都对!”梁愈洲连连点头,瞟了眼崔喜雀身后的箩筐,问道:“松球够了没?不够咱再换棵树敲去!”

    “嗯,你先下来再说!”崔喜雀道,看着梁愈洲矫健的从松树上下来,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

    崔喜雀拿出自己的帕子,踮起脚尖抬手给梁愈洲擦汗,袖口淡淡的胰子香味飘入梁愈洲的鼻息,梁愈洲深吸了一口,打趣道:“你也是个口是心非的,我说送你一块香胰子吧,你死活不要还把我给骂了一通,好像跟那香胰子有多大仇恨似的!我一梗脖子给你买了送去,你这不也用的挺好的么?嗯,这香味真好闻!”

    崔喜雀嗔了梁愈洲一眼,戳了下他的胸膛,道:“傻子,我那不是心疼你的钱么,你得砍多少担柴去卖才能给我买一块香胰子啊,我舍不得,可你这傻子上了脾气都买来了,我不用难道还看着它坏掉么?”

    梁愈洲捉住崔喜雀的小手,惊呼道:“怎么这么凉?来我给你吹吹!”说完,用他粗糙的大手掌包裹住崔喜雀的手,放在嘴边呵着热气.

    “别介,痒死了!”崔喜雀面色涌上一抹红色,抽回手,瞪了梁愈洲一眼,继续给他把两鬓的汗给擦拭掉。

    “雀儿,你对我真好!我,我恨不得明儿就把你给娶回家去!”梁愈洲愣愣看着崔喜雀。道,她红扑扑的脸蛋,还有微抿着的粉红色的嘴唇就在眼前,梁愈洲直勾勾的看着,心里就像有一只猫爪子在挠,恨不得抱住她在她那红唇上狠狠碾压一番才好!

    崔喜雀扑哧一笑,揪了揪梁愈洲的耳朵,道:“我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儿,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去?”瞧见梁愈洲那黝黑的脸膛。还有那眼底升起的一些属于男人才有的情绪。崔喜雀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斜着眼羞红着脸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腊月不就要成亲了么!”

    梁愈洲咧嘴傻笑,道:“我以前做梦都没敢想。我梁愈洲终有一日还能娶到你崔喜雀!”

    “傻子。又在说胡话咧!”崔喜雀嗔道。主动伸出手,环住梁愈洲的腰,把俩靠在他起伏的胸膛上。轻声道:“这话该我说才对。是你不嫌弃我这个老姑娘,还肯娶我,还这样掏心挖肺的待我,老四,你晓得不?那日瞧见你们家兰丫头出嫁,我心里凉飕飕的,心里头突然就多出了些想法。”

    梁愈洲激动的把崔喜雀抱了个满怀,两个人的身形相差颇大,她根本就是被他镶嵌进了身体里似的。

    “啥想法?说来听听。”他道。

    “女人啊,这一辈子,啥都是其次,就是要嫁个真心疼自个的男人,把自个当回事,才像那么回事。”崔喜雀道:“你瞧兰丫头,那可漂亮吧?是村里一枝花呢,杨家也有钱吧?可兰丫头自己行不正,你瞧她那嫁的,真是连村里的黑丫都比不上。这还恐怕只是个开头呢!”

    可不就是嘛,梁愈洲点点头,梁锦兰出嫁后的第二日,本来照着这一带的习俗,杨家是要迎接老梁家的女眷们过去做客的,接着是新人三朝回门。鉴于梁锦兰的特殊情况,老梁家和杨家商议着把这些都免了算了,对外就宣称新娘子病了,新婚翌日就跟着杨峰去了县城瞧病,并在那小住,这一小住至今,就再没回过金鸡山村。

    老梁家人清楚这,梁愈忠一家也清楚这,崔喜雀也晓得,这才有此感悟。

    “雀儿,你放心,我稀罕你,我敬重你,我不会让你也陷身那样的境地。”梁愈洲对崔喜雀认真保证。

    崔喜雀看着他严肃的模样,随即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心里暖呼呼,脸上却不由的躁红了,轻啐了梁愈洲一口,道:“傻子,你说啥呢!”

    “雀儿,我是认真的,我,我晓得一个女人啥最要紧,我一定会让你正大光明的嫁给我,不让你被村人落下话柄……唔……”

    梁愈洲的话还没说完,后面的话便被堵住了,一张柔柔软软,温温润润,还泛着淡淡香味的唇覆压在他偏厚还有点粗糙的唇上,梁愈洲身子猛地一僵,没料到崔喜雀竟然会主动亲他的嘴,等到他回过神来时,崔喜雀的唇已经移开了,站在那微微喘着气酡红着脸问道:“老四,这点甜头,你稀罕不?”

    梁愈洲木木的点头,道:“甜,好甜,我还要!”说完,梁愈洲向前跨出一步,把崔喜雀抵到身后的大松树上,崔喜雀‘呀!’的一声低呼,梁愈洲已经俯下身把自己粗糙的厚唇,重重覆压在她柔软的唇瓣……

    ……

    锦曦这两日又运送了一批物具去了躺县城的新铺子,两天后的傍晚从县城回到家中,孙氏就迫不及待把找到了帮忙的人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锦曦。

    “……照你开出的价儿和要求,我往村里去跟她们说了,让她们帮忙打听下,有好多人过来问呢。这些人里面,我仔细琢磨了下,你四婶是最干净利落的一个。”孙氏道。

    锦曦刚回来就径直来了孙氏的东厢房,这才晓得老三老四被嘎婆和锦柔抱去了侧院那边看鸡去了。锦曦便在桌边坐下来,听孙氏说话,孙氏一一报出那些有意者的名字,在脑子里对号入座一一过滤了下,确实,崔喜雀是这些人里面的佼佼者。

    “四婶若是想去千里香做事,那就在原来每日四十文的基础上再给她加上十文,虽说是亲戚,但有些话该说的还得交代清楚,七日的考察期。咱双方都琢磨琢磨,七日后四婶要是还愿意做下去,就再给提十文的工钱,要觉着做不下去,那就再造人,七日里包吃住,每日工钱照常结算!”锦曦道,端起一旁的茶来细细喝着,眉眼间难掩倦意。

    “成,你四婶那还在等你的回音。那我明儿就去把你这话一字不落的给她回了。看她怎么说。”孙氏心疼道:“去了一趟县城,受累了,赶紧去洗把脸吃晚饭了,今日你桃枝表姨做了五花肉烧红薯粉丸子。是你最爱吃的呢!”

    锦曦闻言目光一亮。脸上的倦色似乎一下子就扫空了许多。站起身道:“是吗,桃枝表姨太好了,我这就洗手去!”说完。三步并两步出了孙氏的东厢房,去了自己屋子洗脸洗手。

    孙氏目光追着锦曦的背影,微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全是宠溺。

    这一顿晚饭吃的真叫一个满嘴流油,大饱口福啊!桃枝表姨的厨艺,丝毫不在孙氏和孙玉霞她们之下,油而不腻,辣而不躁,很是对锦曦的胃口,连续在县城奔波了两日的疲惫,似乎在归家后享用了这丰盛温馨的一顿饭后,而消散于无形。怪不得人都说,家是温馨的港湾。

    自打入冬后,锦曦每夜临睡前都有泡脚的习惯,坐在书桌前的小圆凳子上,双脚插在一口小木桶里,木桶里面架着一根棒槌,脚正好踩在上面,膝盖上围上厚厚的外衣,如此桶里的热气才不会轻易走掉。

    袅袅蒸腾的热气里包裹着双脚和小腿肚,从脚底心的地方丝丝渗入,整个身子都觉着暖融融的,浑身轻飘飘,真是无比的通畅。这个时候,手里再捧一本书来轻轻翻阅,就真是一天中最大的享受了。

    锦曦一边蒸脚一边看书,这回的书可不是书局里能买得到的那些,而是带些民俗和神话色彩的小册子,里面有的地方还配上了插画,这样的小册子在现代是司空见惯,可在印刷术还不甚发达的古时代,能有这样一本册子,那可是稀罕的物资。据锦曦从望海县城的书局逛了一圈下来发现,如今在县城这一带,这种带插画的神话故事册子可是极其难寻的呢。

    当然,这一切得多感谢文鼎,因为这小册子是他给弄来的,锦曦翻看的津津有味,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直到有人轻轻推了下她的肩膀,她才恍然抬头,便见桃枝不知何时进了她的屋子,正端了把小圆凳子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曦儿,真还没睡呢,我在外面敲了好几声门,都没见你回应,又见你屋里还点着灯,我这才推门进来瞧瞧。”桃枝轻声道:“我有没吵着你?”

    锦曦微微一笑,顺手把那本小册子合拢放到书桌上,道:“无妨,我正要起脚上床了。表姨这晚上过来有何事呢?”

    桃枝从身后拿出一双布鞋来,放到锦曦腿上,道:“你等会起脚,试试看这鞋子合不合脚,我好改。”

    锦曦拿起桃枝递过来的崭新绣花鞋,蓝底鞋头绣着黄色的迎春花,花边上还挑着几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很漂亮精巧的一双绣花鞋,鞋里面鼓鼓的,看样子里面还加了料子,纳进了棉花来保暖。

    “表姨,这鞋子,是做给我的?”锦曦惊问。

    桃枝点点头,道:“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找你娘要来了你的鞋样子,你没裹脚脚背也高,我往外放了些,理当穿得下。”

    锦曦点点头,赶紧把脚从热水你捞起来擦拭干净,然后试穿起来。

    “我手头的花样子不多,你娘那里也都是些常见的,还是你小姨那花样子多,回头你得空跟我向她讨些回来。”桃枝蹲在那帮锦曦试鞋,边道:“这眼瞅着天越来越冷了,我正琢磨着给你嘎婆绣条抹额,老太太系着好,可我手头的花样子都不太合她那岁数,哎!”

    “表姨,村子西头那片道场边,有一条河,我记得往年的这个时节忍冬花该开了,你就照着那花样子给嘎婆绣抹额,保准合岁数还有新鲜儿!”锦曦出主意道。

    桃枝目光一亮,道:“忍冬花?那敢情好,回头我明儿就去那边瞧瞧去。”

    锦曦点点头,咬着牙拔鞋:“呀,表姨,我这脚又肥了,挤不进去呢!”

    桃枝低声笑了,拍了下锦曦的脚,道:“你刚泡过的脚丫子有点大,你明儿早上再试,回头再跟我说,夜深了,你也别看太久的书,早些上床歇息啊!”桃枝叮嘱道,起身出了锦曦的屋子,顺手还给锦曦把洗脚的水给带出去给洒在院子里。

    翌日天明,锦曦推开屋门,对面西厢房的屋檐上,沾了一层薄薄的白色,锦曦伸了个懒腰,昨夜降了霜呢。

    早饭后照例和梁愈忠一道去了镇上,孙玉霞和孙大虎还在镇上,只等着锦曦这两日带了新伙计过去就动身去县城。孙记的库存很充裕,能供应很长一段时日,梁愈忠便在孙记的后院腾空出一片空地来,每日都在这里打制冬天用来取火用的暖桶,有靠背的圆形的,还有月亮船那种两端尖溜溜的,还有单人当做凳子坐着的那种,只等着天气再冷一些,就推出去售卖。

    晌午饭的时候,锦曦去了千里香,开饭的当口,琴丫照例把孙记张掌柜他们几个的饭菜给拣出来,按人头分别装了几碗,步伐欢快的送去了孙记。

    这边,锦曦轻碰了碰孙玉霞,问道:“小姨,我这段时日忙着跑县城,没太多留意琴丫,刚我怎么觉着她好似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啊,进进出出脸上都挂着笑,怎,不会是她姑母给她捎了新棉衣过来,就乐呵成这样了吧?”

    孙玉霞嗛的一笑,道:“有个事我没跟你说吧?是关于琴丫的。”

    “何事啊?”锦曦问,来了兴趣。

    孙玉霞又是嗛的笑了,瞟了眼周围,那边桌上几个食客正在津津有味的吃肉丝蛋炒饭,孙大虎在铺子外面的棚子下面给人下水饺,孙玉霞压低嗓音道:“这事啊,也是我心底的猜测,就连你姨夫那,我也没敢说。你也别往外道,琴丫那丫头啊,来日差不多要跟我做妯娌了呢!”

    “啊?”锦曦惊呆了,琴丫对孙二虎的心思,锦曦一早便知,孙玉宝他们也都看的清清楚楚,琴丫就是这样一个质朴甚至很直接的少女,她不会拐弯抹角,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全表现在她那张牛鼻子脸上。据孙玉宝他们说,琴丫打小就是孙二虎屁股后面的尾巴,到哪都喜欢跟着,孙二虎一直很烦她。

    “小姨,你说的话准吗?”锦曦问孙玉霞。

    孙玉霞眨了眨眼睛,道:“你呀你呀,一心扑在生意上,都耳目不聪了呢,七夕乞巧节那日,琴丫悄悄送了只荷包给二虎,二虎收下了。那傻小子,许是怕咱们晓得了笑话他们,一直缠着,若不是前几日我去他那屋给他换被套,无意间从棉絮底下翻出来了,那上面的针脚我一看就认出来,铁定是琴丫那小妮子的,她那女红是我亲手教的,我不会瞧错!我还记得当初她缠着我要我教她绣花,我箩筐你那么多花样子,她偏就只挑交颈鸳鸯来绣,我当时还笑话她了呢,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来是打着这注意……”

    锦曦又是惊诧又是喜悦,道:“这就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二虎舅舅收下了她的荷包,琴丫她终于得偿所愿了。”

    “你说错了,这就叫二虎终于受不了琴丫的缠磨,终于妥协,被她拿下了!”孙玉霞咯咯笑道:“怪不得都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重纱,瞧瞧二虎,那闷头僵脑的愣小子,这下也开窍了。”

    锦曦微怔,随即明白过来,抚掌道:“有理。不管是出于何种,他们两个要真能在一起,那我们倒也乐见其成。”顿了下,锦曦恍然,道:“哦,怪不得啊怪不得,怪不得前几日咱商议让二虎舅舅去县城新铺子时,他有点吞吐,敢情,问题出在这儿,是不想跟琴丫离开太远呢!哎,小姨你也真是的,你要早些告诉我,我也不会让二虎舅舅为难了,瞧瞧我,差点被琴丫怨上了呢……”

第一百九十一章 无人性的行径

    第一百九十一章 无人性的行径

    “曦儿,谁怨你呢?”锦曦话音才落,琴丫便从侧门处进来,脸上挂着欢愉的笑意,接过锦曦的话尾音诧异问,看这样子,是没有听全。

    锦曦轻咳了下,端正了身形,笑眯眯看这琴丫,孙玉霞在那挤眉弄眼的,锦曦在桌子底下踩了下她的脚,然后用别的话题给转移了。孙大虎那边给顾客送去水饺,又给这边的孙玉霞和锦曦她们各下了一碗肉丝面,端上来,大家伙围着一张桌子凑着头吃面,锦曦这边才刚刚吃了几口,铺子外面梁愈忠大步冲了进来。

    “曦儿,你娘刚托人来给咱捎话,说让你赶紧回去一趟,你桃枝表姨出事了!”梁愈忠急吼吼道。

    “什么?”锦曦一惊,霍地站起:“出什么事了?”

    “投河了,就村西口边那条小河!”梁愈忠急的跺脚道。

    “啊?表姐她、她现在怎么样?”孙大虎急问,眼睛当即就涨了血。

    “曦儿娘托那人来捎话,那人来的时候只晓得桃枝投了河,还没捞到人……”

    这就是生死未卜了……

    锦曦膝盖一软,差点就要摔倒,还好孙玉霞从旁扶住,那边,孙大虎眼眶全红了,也顾不得汤锅里的面汤快要沸腾出来,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

    ……

    锦曦想不透桃枝表姨昨夜还给她送新鞋子来,两人还有说有笑的。到底因为什么,怎么今个就要投河?西边的河边开了忍冬花,还是她建议桃枝表姨去那边采花回来做花样子的,怎么这一上昼不见,就投了河?

    过来捎话的人捎完就离开了,弄得锦曦这边焦急的摸不着底儿,要是桃枝不严重,孙氏是铁定不会大白天的来惊动镇上的他们!锦曦一想到这,心就揪的更紧了,恨不得生出双翅飞回去!

    孙大虎兄弟跟桃枝更是嫡亲的表兄妹。两人兄弟一听全急了。孙二虎当即把那辆马车拉过来,梁愈忠和孙大虎连忙跳上车厢,孙玉霞他们不放心也恨不得跟着去村里瞧瞧情况,奈何两边的铺子里都脱不开人手。

    “二虎舅舅。等会把马车往王家医馆那拐一下。请王家医馆里面的老郎中也跟我们走一趟!”锦曦临上车前。突然道。

    梁愈忠几个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道:“差点就急糊涂了。没错,是要带上一位医术好的老郎中同行,还好曦儿提醒!”

    锦曦点点头,跳上了车厢,孙二虎一挥马鞭,那枣红马嘶鸣了一声,抬起蹄子便走,路过王家医馆门前,梁愈忠和锦曦跳下了马车进去了片刻,不一会便接了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出来,这老者还是上回孙氏临盆,锦曦请过去照应的那位,医术好,主要是经验足,孙氏那回难产,虽然主要得益于那位有奇妙小手的稳婆,这老郎中开出的几副产后调理的补药,也是助孙氏快速恢复的关键之笔副。

    尽管这位老郎中愿意同行出诊,但锦曦还是在心底祈祷桃枝表姨莫要出事!

    从镇上回到金鸡山村的这一路,孙二虎把马车赶得差不多快要飞起来了,把个老郎中颠的脸色都青了,为了顾念老郎中上了年纪,孙二虎不得不把马车的速度稍稍慢下来,但即便如此,往常赶牛车要半个时辰的路程,这会子不到一碗茶的功夫就到了。

    “曦儿,我们往哪去?”眼看前方就要下官道,梁愈忠急问锦曦,前面赶车的孙二虎也侧过耳朵急等锦曦的指示。

    锦曦晓得梁愈忠他们是不确定桃枝现在的情况,锦曦打起车厢的帘子朝外张望,官道下方她家的大院子门关的紧紧的,门口一个人都不见。就像苍蝇喜欢叮着臭鸡蛋,照着村人们素来喜欢围观瞧热闹的心理来分析……

    “二虎舅舅,直接把马车赶去村西头的河边!”锦曦沉声吩咐,梁愈忠和孙大虎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绝望。

    马车下了官道,径直朝着前面那一排高低起伏的青瓦白墙的金鸡山村行驶而去,眨眼功夫就进了村,沿着村里修整平整的青石板路面七弯八拐了一番,很快便到了村西口那块大道场。

    大道场的用处很多,村人用来晾晒打磨稻子,麦子,棉花和其他农副作物,这会子到了下冬天,这道场上一块块大大小小的圆土堆,老远瞧去就像一座座小坟头,上面长着些枯草还盖着破烂麻线袋子的土丘,就是村人积压土粪用的。等到明年开春耕地,把这些土粪给运到田地里去,能给庄稼提供给足够的养料。

    所以,下冬天的时候,村里的孩子们通常喜欢在这一带玩耍,捉迷藏,打仗,锦曦身体里属于宿主的那份记忆中,就有这样一幕幕的场景,梁礼青和梁礼柏就常在这里玩耍,不过,他们不仅不带着锦曦锦柔姐妹,反倒还经常伙同村里的其他孩子们欺负她们姐妹。当然,自从宿主消失后,如今的锦曦是再不可能在下冬天混迹在这群孩子里来这里玩耍了。

    “王大夫,我背你过去!”梁愈忠的声音把锦曦的回忆打断,锦曦很快拉回心神,马车已经停靠在道场外面,梁愈忠正将王大夫背下车,孙大虎孙二虎兄弟早已箭步朝前面的小河边冲去,而那条小河边上,还有道场的粪堆包上,远远近近站满了人,冬日的寒风从北面吹来,刮在身上寒的沁人,但丝毫阻碍不了村人围观的热情,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传来,嗡嗡嗡的,直让锦曦头痛。

    梁愈忠背起王大夫快步朝河滩那边而去,锦曦跳下马车,小跑着跟在后面。朝前面河滩边围成一个半弧形,孙氏的哭声从那半弧形的中间传出来……

    看样子,是找到了?锦曦加快步伐。

    孙大虎孙二虎兄弟上去就拨开围观的人群,挤进里面,听到孙二虎在那暴躁的对围观的人吼:“大夫来了,都让开些!”

    “大家伙都让开了,莫耽误了大夫诊治啊!”梁愈洲的声音传出来,还有老梁头也在一旁维持秩序。

    人群让开一条路,让锦曦和身后的梁愈忠还有他背上气喘吁吁的王大夫进来。

    河滩边的地上,桃枝表姨半躺在那里。身上盖着一件灰蓝色打着补丁的大衣裳。一看就是男人的衣裳,她躺着的身下地面,印出一大摊的水渍,孙氏跌坐在一旁。声音哭哑了。眼睛也哭肿了。怀里还紧紧抱着桃枝的头。崔喜鹊眼睛红红的,蹲在孙氏身旁小声劝慰着,春柱家的和大牛家的也都在。跟其他那些围观的村人不同,她们几个跟锦曦家走的近,跟桃枝也都熟悉了,大家对这个苦命却又安静本分的桃枝,都很有好感,如今,一个个都在抹泪,是真的伤心。

    桃枝紧闭着眼,湿漉漉的发丝散开来,有的黏在她瘦削的脸颊上。昨夜还跟锦曦说说笑笑的那张脸,此刻惨白无一丝血色,连唇上都失了色。那双能做出好吃的红薯粉丸子,还有给锦曦纳鞋,给老三老四做虎头鞋和小肚兜的巧手,此刻无力的垂落,浑身上下几乎无一处生气。

    孙大虎和孙二虎上前去摇动着桃枝,没有半点反应,两个大男儿都哽咽了,锦曦当下像掉进了冰水盆里,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之际,她听到王大夫从梁愈忠背上踩到地面,对孙氏气喘吁吁道:“她是溺水之人,不可那般抱着,赶紧把她放平!”

    孙氏沉浸在悲痛中目光痴痴的,锦曦他们进来她都没来得及反应,何况王大夫气喘吁吁的话?

    锦曦赶紧逼回快要夺眶的眼泪,上前去从孙氏怀里接过桃枝,孙氏的双手扣得极紧,锦曦哄道:“娘,我们找大夫来救表姨了,你松手。”

    孙氏听到大夫来了,目光一动,下意识松开手,锦曦赶紧将桃枝放平在河滩边。

    王大夫上前来蹲下身直接按住桃枝手腕处的经脉上,然后,又把手指探到桃枝鼻子底下,倒剑眉皱在一起,收回手,摇了摇头叹息了下,道:“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啊?”孙家兄弟面如死灰,孙氏直接昏倒在梁愈忠怀里,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一片抽气声,随即便是七嘴八舌的惋惜声,议论声,从四面八方盖来。

    锦曦身子一晃,强撑住身形,道:“王大夫,劳烦你再探探看,方才我放平我表姨时,触到她耳朵背后,还是有一丝丝暖意的。”

    “哦?”王大夫诧异,又伸出手去在桃枝耳朵背后触了触,倒剑眉还是皱着,但眼底却闪过一丝疑惑。

    锦曦看着桃枝躺在那直挺挺的,身上虽然盖着一件大衣裳,然腹部的地方却有点微微凸起,她平时是很纤瘦苗条的,没有一点小肚腩,莫不是……

    锦曦脑子里闪过一法,以前都在书籍和电视上见人这么做过,她从未尝试,不管了,死马当做活马医!

    “二虎舅舅,你来帮我捏住表姨的鼻子,快!”锦曦跟孙二虎道,随即轻轻捏开桃枝的口,自己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去,把气渡入桃枝的口中……

    虽然不清楚锦曦这是在做什么,但是,梁愈忠和孙家兄弟都选择了暂按住悲痛,默默支持锦曦的行为,王大夫毕竟是有经验的老郎中,虽然也没见过锦曦的做法意欲何为,但也能估摸着猜测出一些来,当即抖手朝围观的众人大喊:“大家伙帮帮忙,都往边上散开些……”

    锦曦此时一门心思用在急救上,一次,两次,三次……如此反复的往桃枝口里渡入空气,然后又把双手移到桃枝的腹部,用力的按压,一下不行两下,两下不行三下,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尽一切可能来挽回桃枝表姨!

    不晓得过去了多久,孙氏也从昏迷中醒转过来,怔怔的瞧着锦曦像疯了似的在桃枝身上忙活着,可桃枝还是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反应。

    “曦儿……算了吧。你表姨她、去了……”孙氏悲从心来,哽咽着过来抓锦曦的手,就在她伸出手来的瞬间,锦曦手下的桃枝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咳嗽声,虽只是极其细小轻微的一声咳,但锦曦却无疑是听到了天籁,听到了福音……

    她挣脱开孙氏的手,又用力在桃枝腹部按了几下,这一回,桃枝又咳嗽了一声。梁愈忠他们全听到了。不止如此,伴随着桃枝的咳嗽,吐出了一口接着一口的河水。

    锦曦简直欣喜若狂,赶紧过去扶着吐完水的桃枝半靠着自己坐着。孙家兄弟被这变故惊呆了。梁愈忠只剩下傻笑。孙氏则不敢置信,崔喜鹊还有大牛媳妇她们则一个个的破涕为笑,孙氏双手合十跪在地上。对着河边拜了又拜,因为先前村人中有人议论说是河神要收了桃枝去,孙氏大悲大喜后只想着先拜河神,答谢他释放了桃枝……

    围观的村人也是对此目瞪口呆,在大家伙的眼中,锦曦自打打理铺子后,形象就已发生了逆转,如今,若不是亲眼瞧到她把桃枝给拉回来,说出去谁信这一切竟然是锦曦做到的呢?当下,村人们看着锦曦的目光,崇敬又钦佩!

    “王大夫,接下来这事儿我就爱莫能助了,还得劳烦你老出手给我表姨好生诊断下!”锦曦对王大夫清声道,没有半点居功的样子。

    王大夫行医多年,遇到的疑难杂症不少见,但锦曦这一招急救溺水之人的法子,却是让他大开眼界了一把,心下正想着日后若是得空,一定要好生跟锦曦姑娘讨教下这奇异的救人之法。自己对那溺水女子束手无策,锦曦姑娘不仅救活了那溺水女子,还对自己这般恭谦,王大夫赞赏的看了锦曦一眼,点点头,上前来给桃枝认真查看起来。

    翻眼皮,探鼻息,把脉,看舌条,还有一些其他的锦曦瞧不懂的专业诊治手段,孙氏回过了神,紧紧抓住梁愈忠的手,紧张兮兮的看着王大夫的表情,孙大虎和孙二虎他们也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王大夫,周围围观的人一个个探长了脖子朝这边张望。

    桃枝虽然被抢回了一条命,但半靠在锦曦身上,垂着眼,呼吸弱弱的,脸色苍白,嘴唇也是白色的。垂着眼皮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似乎下一刻还会提不上气儿的样子,还是着实让人担心。

    须臾,王大夫收了手,倒剑眉动了动,道:“性命无堪,就是寒气入体,回头开几副温补的药好好调剂一番,理当不会大碍。”

    得到桃枝表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锦曦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手按在桃枝的肩上,问:“表姨,你告诉我,你怎么会落到水里的?他们说你是投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桃枝眼皮动了动,抬眼看了锦曦一眼,目光在边上围观的人群中掠过,又垂下眼,低声虚弱道:“曦儿,我没要投水,是我自个不小心踩踏了。”

    “踩踏了?”锦曦蹙眉,瞟了眼河边,这好长一段时日没有下雨,河边干燥的很,怎么可能会踩滑?

    “表姨,你莫怕,到底是怎么回事?今个你就当着这所有人的面说出来,我和我爹娘都给你做主!”锦曦大声道,想到上回李长根对桃枝的欺侮,锦曦怀疑这一回莫不是又有村里不怀好意的人作祟?一次可以为了顾及声明而默忍,可第二次再忍,就不好了,锦曦可没有忍气吞声的习惯,杀鸡儆猴是必要!

    “表姨,你莫怕,不管是谁欺负了你,你说出来,我一定要揪他送官法办,这叫蓄意谋杀!”锦曦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大家伙一直在议论,从她们杂乱的议论声中也听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来,显然这些人也都是事发后听闻了风声才赶过来的,谁也不是起初的第一目击者。

    见桃枝还是缩着肩膀不言不语,孙氏在一旁急道:“曦儿,我来说。”

    从孙氏口里听到的事情始发是这样的:早饭后梁愈忠和锦曦去了镇上,桃枝收拾完碗筷便提出要去村西的河边采些忍冬花回来做花样子,孙氏正好要出门去给崔喜鹊回话,两人就顺道了一段,在崔喜鹊家门口分道扬镳。孙氏在崔喜鹊家坐了一会,外面崔孔雀家的大小子狗蛋从外面跑进来,说瞧见桃枝表姨跳了河,孙氏震惊,崔喜鹊当即就找了她家隔壁的邻居去镇上捎话,两人就匆忙赶来了河边。

    “曦儿,我和你娘赶到河边时,正好瞧见梁礼胜把桃枝捞出水,见我们过来梁礼胜就把人交给我们,他自己跑去村里请李大夫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你瞧见的这样子了。”崔喜鹊接过孙氏的话茬,快言快语道。

    “我二哥呢?”锦曦问,大家到处瞧,都没瞧见梁礼胜的身影,也不见李大夫的身影。

    崔喜鹊揪出一个小男孩,推到锦曦面前,道:“狗蛋,是你说亲眼瞧见桃枝表姨跳河的,你过来,跟你曦儿姐的面再把当时的情景说一下!”

    崔狗蛋就是崔孔雀和杨爱民的大儿子,今年七岁,跟梁礼柏和锦柔差不多的年纪。不过看起来一点都没有男孩子的皮实,相反,白白净净的,有点偏阴柔,一副老好人受气包的模样。

    “我不敢说,柏小子说我要再跟大人说这事,往后就再不跟我玩,还要见我一次打一次!”崔狗蛋扭捏着直往崔喜鹊身后躲,崔喜鹊揪住狗蛋的耳朵大骂:“你个男娃子怎这么胆小怕事?当着我们大人的面,谁敢打你一个试试?小姨我不抽下他一层皮来!”

    即使如此,崔狗蛋还是直躲,打死都不敢再说。还是梁愈洲瞧不下去,从崔喜鹊手里解救下狗蛋。

    “当务之急,还得尽快把人送回家去!这里风大!”王大夫提醒道。

    王大夫话音一落,孙二虎便率先蹲下身:“曦儿,快把你表姨扶到我背上来!”

    锦曦和孙大虎赶紧把桃枝扶上孙二虎的背,孙二虎背起就朝官道那边疾步而去,孙大虎跟在后面扶着,梁愈忠帮着王大夫拎着医药箱子往马车那边而去,春柱家的和大牛家的一左一右搀扶着孙氏跟在后面往村里去。

    围观的村人没有散去,而是留在河边继续兴致勃勃的围观这事的始末。

    “梁礼柏?”锦曦眼睛眯了眯,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梁礼柏赶紧往老梁头身后躲,锦曦一指梁礼柏:“柏小子,你给我出来!”

    梁礼柏自打上回锦曦家乔迁被锦曦打了一顿后,就开始怕她了,这会被她这一指一喝,吓得身子一抖。老梁头眉头直皱,很不悦的看了锦曦一眼,但桃枝这事事关严重,他也不能太包庇,把梁礼柏从自己身后拽出来,沉声道:“柏小子,到底怎么回事?你老老实实说!”

    梁礼柏胆怯的看着锦曦,用力吸了一口青鼻涕,道:“不关我的事,是、是、是礼青哥要我们用土巴块砸她,她躲着躲着,不小心滑倒了就栽到了河里去了!”

    “柏小子,你可别浑说,青小子是你哥,你可别给他泼污水!”老梁头沉声低喝梁礼柏,脸色很难看。

    锦曦嘲讽的目光看着老梁头,老梁头尴尬的皱起眉头,对梁礼柏道:“我的意思是,柏小子随他娘,说话向来就每个准的!诶,柏小子,你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别添油加醋的!”

    梁礼柏不干了,嚷嚷起来,道:“爷偏袒哥哥,我没扯谎,就是那样子的,是礼青哥骂桃枝表姨是狐狸精,勾搭男人,骗吃骗喝,还让我们扔土巴块砸她,把她砸到了水里,我们吓坏了,要去喊大人来,礼青哥不让喊,说她是个勾搭人的狐狸精,后来是礼胜哥跑来了,跳到河里捞起来了……”

    梁礼柏断断续续的说着,锦曦从中捕捉到几点有用信息:一,这事梁礼青是始作俑者,二,是梁礼胜救起的桃枝。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获全胜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获全胜

    “胜小子呢?不是说是他把人给救上来的吗?他哪里去了?”老梁头大声问道,四目一寻,周围的人都跟着四下瞅。

    “我在这!”梁礼胜的喊声由远及近,锦曦的目光随着众人朝那声音来的来源处望去,但见道场那端一个年轻人正驮着一个老者朝这边疾步赶来。那老者大家伙都认得,是金鸡山村的李大夫,而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年轻人,正是梁礼胜,李大夫的医药箱子挂在梁礼胜的脖颈上,随着他的跑动左右晃动。

    锦曦看到梁礼胜穿的是里面的中衣,目光眯了眯,桃枝表姨身上盖着的那件男人的外衣应当非他莫属了。

    老梁头迎了过去,帮着把李大夫从梁礼胜后背给扶下来,李大夫的胸前一片衣襟全沾湿了,而梁礼胜浑身上下更是湿漉漉的没有一处干,连头发都是湿的。

    “老二,你怎也不家去换身干衣裳来?这浑身湿漉漉的,着凉了可怎办!”老梁头抹了把梁礼胜身上能拎出水来的衣裳,大皱眉头的抱怨道,当然,这不仅仅是汗水,更是河水。

    “爹,你别怪胜小子,他一把桃枝姑娘从河里捞起来,就火急火燎的赶去找李大夫了,没顾得上换衣裳!”梁愈洲道,梁礼胜在那弯着腰直喘气,脸膛都红了,看样子跑了好远地的样子。

    锦曦走过去问道:“二哥,你去哪里接的李大夫?”

    “胜小子去我家寻我。我今日上昼恰好去了那边的傅家村出诊。一来一回给耽误了,呃,落水之人呢?”李大夫道,围观的人便都嘁嘁喳喳跟李大夫讲叙起了先前的一系列事情来。

    “曦儿,你表姨她怎样了?”梁礼胜喘着粗气只问锦曦,目光在河滩边和人群中没找见桃枝,脸上和眼底全是掩不住的焦急和担忧。

    锦曦心里一动,这位二堂哥看样子对桃枝表姨还真是动了真心的,是他及时跳下冰冷的河水救起了桃枝表姨,粗中有细还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又第一时间去找大夫。怪不得一直不见他,原来如此!

    “我表姨险险救回了一命,这会子送回家去了,镇上的王大夫说喝几副温补的药。理当没有大碍!”锦曦道。

    梁礼胜眼底的焦急和担忧终于散去了一些。道:“那就好。那就好!”

    “二哥,今日要不是你及时相救,我桃枝表姨她……二哥。你赶紧家去换身衣裳吧!”

    梁礼胜摆摆手,道:“我不碍事,等会再家去!”

    李大夫见已经没自己啥事了,就自家去了,这边河滩边围观的人还没有散去。

    不知没散去,围观的人群众还发出了不满的指责声,因为有梁礼胜的对比,这指责的矛头都是对准梁家的俩孙子,梁礼青和梁礼柏,尤其是梁礼青。

    村民们虽然爱看热闹,但本质都还是比较淳朴的。梁礼青比锦曦大一岁,今年十二,是村里的孩子王,经常带着一般小罗罗们做些调皮捣蛋的事情,还小偷小摸,着实让人烦恼,但终归还是能勉强容忍的。

    但是,若是梁礼青当真祸害桃枝落水,自己见死不救,还不许其他小孩子去找大人寻求帮助,那么,梁礼青的这种恶劣行为,就已不单单是一个十二岁孩子的捣蛋行为,而是上升为一种极其恶劣的有失人性的行为了!

    淳朴的村民们,也是不能容忍这样的行径的!当下,各方的议论声,指责声更甚,纷纷把目光落在老梁家的一家之主——老梁头的身上。

    锦曦沉下脸,目光从老梁头变了色的脸上重新落到梁礼柏身上,冷声问:“梁礼青呢?他现在哪处?”

    “曦丫头,你要做啥呢?”老梁头唬下脸,目光瞪着锦曦。

    “爷,今日这事你也亲眼瞧到了,柏小子也亲口证实了,虽然我桃枝表姨并非我们金鸡山村人氏,可她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梁礼青做下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我自然要找出他过来,给我桃枝表姨一个交代!爷是老梁家的一家之主,不会当着这么多村人的面来包庇梁礼青吧?”锦曦道,在老梁头冷沉威压的目光注视下,腰杆挺得笔直,声音清越,丝毫没有半点退缩和畏惧!

    “包庇就是纵容,梁老爷子,这事你真得管管……”周围的指责声四起。

    梁愈洲和梁礼胜作为老梁家的一份子,都站在那羞愧的垂着头,崔喜鹊已经是半个老梁家人,也觉着脸上无光,虽然没有跟围观者那样把话说出口,但她走到锦曦身侧,扶住锦曦的肩,这一举动足以表明了她的立场。

    老梁头嘴角的肌肉剧烈的抽了几下,压住心底腾起的怒火,目光从锦曦身上移开,对躲在他身后被众人的指责压迫的快要哭出来的梁礼柏喝问:“青小子呢?去把他给我寻来!”

    梁礼柏抬头看着老梁头,见老梁头对自己说话时还奇怪的眨巴了下左眼有点惊诧,老梁头抬手捏了把梁礼柏的胳膊,又重复了一遍:“还愣着干嘛?你曦儿姐这还等着要他给个交代,还不赶紧去把他给找来?”

    梁礼柏脑瓜子一直很灵活,刚才是吓到了,这回似乎看懂了老梁头暗里的意思,畏惧的瞟了眼那边的锦曦,点头如啄米道:“我这就去喊他来!”说完就要跑,突然,锦曦一个抬步,迅速拦住梁礼柏,道:“你一个人是带不来的,我跟你一道去!”

    梁礼柏一慌,缩到老梁头身后,老梁头怒了,护住梁礼柏,反而对锦曦低吼:“曦丫头你做啥呢?仔细吓着你弟弟!”

    “我俩弟弟在家里好好的睡着呢!这样狠心狠肺的人不配做我弟弟!”锦曦嘲讽的对老梁头道:“爷要纵容包庇他们就直说,别弄这些花样子来给谁看!”

    老梁头老脸一白。僵在原地,被锦曦堵得说不出话来!

    “柏小子,你就说青小子这会子躲在哪处?让你四叔去带过来!”崔喜鹊道,梁愈洲点点头上前几步。

    “都别吵了,我晓得青小子在哪!”问完桃枝安好后,便一直沉默着站在一侧的梁礼胜再次开口,丢下这句话扭头就走,不一会儿便消失了身影,又过了片刻功夫,道场那边传来脚步声和哭骂声。接着。大家伙便见着梁礼胜拽着哭骂抗拒的梁礼青大步来了道场,后面还跟着亦步亦趋,满脸恐慌的金氏。

    梁礼青的哭骂声断断续续,但众人把这些话拼凑在一起。都不禁惊讶起来。

    “不要脸的寡妇……勾引男人……骗吃骗喝……淹死了拉倒……”梁礼青挣扎着哭骂着被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梁礼胜给拽到了河边。直接扔到锦曦的面前,然后自己站到一边。

    梁礼青被梁礼胜扔的摔倒在锦曦的脚跟前,嘴里还在用最肮脏恶毒的语言咒骂。一口一个‘寡妇’,“勾搭人的狐狸精”,一听就晓得是在咒骂桃枝,围观者中的议论声更甚。

    “你再敢乱说一句,信不信我把你扔去河里喂鱼?”梁礼胜对梁礼青低喝。

    “我没有乱说,我亲眼瞧见你给那寡妇送野枣子,二哥你偏心眼,有好吃的给那寡妇送,我才是你亲弟弟……”

    梁礼胜的俊脸都快扭曲了,摇晃着梁礼青的肩,痛声道:“就为这,你就拿土巴块砸人?还把人砸的掉到水里,眼睁睁瞅着不去求救?青小子,你的心怎变得这样狠?你还是不是我弟?啊?”

    “胜小子,别为了个外人吓着你弟啊……他就是个半大小子,不懂事啊……”老梁头在一旁打圆场,压低声音提醒梁礼胜。

    “爷,这事不能再包庇,外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梁礼胜满脸的愤怒。

    老梁头一怔,梁礼青趁机嚎哭道:“爷,救我,二哥为了个寡妇要打杀了我啊……”

    梁礼胜一个头两个大,被老梁头推开。

    “闭嘴!”锦曦一声冷喝,梁礼青唬了一跳,骂声停顿了片刻,双眼喷着火的瞪着锦曦,随即更加凶猛的咒骂起来。

    “老子就骂你表姨是狐狸精了,她勾搭我二哥,骗吃骗喝,还学人采花,骚蹄子,老子看不顺眼,就该死……啊……你打我!你这贱丫头敢打老子,老子跟你拼了!”梁礼青的咒骂声被锦曦的一记巴掌给震断,脸上赫然印出一张鲜红的五指印,梁礼青短暂的震惊后,爆发出要燃烧一切的愤怒来,嗷的一嗓子从地上爬起来,朝锦曦扑来……

    围观的人都被这变故给惊住了,老梁头更是大变脸色的瞧着这一切,梁愈洲和梁礼胜有心要阻止,可他们俩站的距离有点远,来不及,而相对比较近一些的老梁头,在瞧见梁礼青扑向锦曦的瞬间,他按住了想要阻拦的念头,相反,异常冷静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眼底甚至还带着一丝看好戏的念头。

    崔喜鹊就站在锦曦身旁,当作为哥哥的梁礼青扑向作为妹妹的锦曦的时候,崔喜鹊来不及多想,想在中间把两人拉开,十二岁的梁礼青一掌把崔喜鹊推得连连后退好几步,跌坐在地。然后,飞起一脚,踹向站在那的锦曦的小腹。

    围观的人都惊讶的忘记了呼吸,十二岁的野小子这一脚,成人受了都要吃苦头,锦曦一个十一岁的丫头……

    所有人都在为锦曦捏了一把冷汗的瞬间,甚至有村民在那边朝锦曦大喊,让锦曦快跑……锦曦却是没有后退半步,清冷的站在原地,嘴角含着一丝冷笑看着梁礼青飞来的脚,然后,在他的脚尖快要触到她的衣裳时,背在身后的双手迅猛出手,捉住他的脚,双手用足了力道往边上一拧,但听一声清脆的嘎嘣声,连带着梁礼青的整个身子,都被锦曦给扔出好几步远。

    梁礼青趴在地上,右脚像是失了知觉般。随即便是钻心的疼痛涌上来,热泪一颗颗的往下落,额头更是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你这个贱丫头,赔钱货……”梁礼青爬不起来,趴在那里双眼冒火的对着锦曦破口大骂。

    锦曦脚尖勾起面前的一块土巴块,拿出以前体育课射门的技术,照准梁礼青的额头射去。

    “你不是爱拿土巴块砸人吗?我就让你好好尝尝这滋味!”锦曦说完,又勾起几块,接二连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梁礼青的额头颅。鼻子。嘴巴,脸颊,还有耳朵几处射去,啪啪啪的连串声响中。那些土巴块砸在他的额头上再碎裂成那几块。有些碎末落进了他的眼里。不得不用手去使劲的挠。还有的进了嘴里,在那又抠又吐的。

    人群从这一连串的变故中醒过神来,不晓得是谁起的头。竟然都跟着拍掌喝彩起来,当然,都是在赞锦曦。梁愈洲早奔过去扶崔喜鹊去了,老梁头气急败坏的朝那边的梁礼青奔去,经过锦曦面前时,稍微停了下,那目光在锦曦面上刮了一圈,跟瞧见仇人似的,最后顶着一张比灶底灰还要黑的脸朝梁礼青那边去了。

    “青儿啊……你伤到哪啦?让爷瞧瞧……”

    “爷,我的脚,我的脚痛死了……还有我的脸上,全是泥巴……呜呜……爷,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啊,天哪,咋下手忒狠哪,脚踝都红肿了……这不是一家人哪,这是来讨债的冤家啊……青儿啊,你忍着点啊,爷这就带你去瞧大夫……”

    “……”

    单看这画面,真是好一个慈爱的祖父啊……

    “老四,快过来带青小子去瞧大夫啊!”老梁头抬头瞧见梁愈洲不仅没去教训锦曦,也没有过来安抚梁礼青,反倒在那扶着崔喜鹊嘘寒问暖的紧张样,加之崔喜鹊又是因为护着锦曦而被梁礼青推到的,老梁头心里早就对崔喜鹊生出不满来,于是朝梁愈洲急吼。

    梁愈洲愤怒的瞪了眼趴在地上哭的可怜兮兮的梁礼青,啐了一口,道:“知错不改,没大没小,活该,痛死拉倒!”

    老梁头气的一个倒仰,脖颈处的青筋都凸了出来,指着梁愈洲还想再说什么,崔喜鹊突然软哒哒靠在梁愈洲的身上,抚着额头道:“老四,我这胳膊好像脱臼了……”

    梁愈洲再顾不得就要发大飙的老梁头,赶紧搀扶着崔喜鹊,急匆匆进了村子去找李大夫那买膏贴去了。

    “胜小子,这是你亲弟,被人给打成这样,你不管?”老梁头只得又朝这边杵着的梁礼胜怒吼。

    梁礼胜目光漠然的投向哭的鼻涕横流,同时也痛的脸色发白的梁礼青,又看了眼这边正捏着手腕按摩的锦曦,皱紧了眉头对老梁头道:“爷,今日这事,大家伙都瞧着呢,一切都是青小子错在先,如今这样,也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二哥,你说啥呢?我是你亲弟,你就为了那骚蹄子寡妇这样不待见我?”梁礼青冲梁礼胜哭喊着咆哮,从小到大,梁愈驹素来是不管他们兄弟的,娘金氏脑子不灵光,大哥梁礼辉整日闷在屋里苦读,话都不怎跟梁礼青说。三哥梁礼智一直在县城跟师傅学艺,那也是一年到头就见几面的,梁礼青跟二哥梁礼胜感情最好!如今,因为桃枝寡妇,二哥竟然这样不偏袒他,梁礼青心里落差极大!顾不得脚踝处钻心的疼痛,在那又捶又打,所有的愤怒全部发泄在对桃枝的咒骂和诋毁上。

    因为梁礼青的这些诋毁,边上没有散去的村人,都从中扑捉出一些敏感的信息。没办法,在这个精神生活缺乏,和信息不流畅的古时代乡下,往往有三类东西最能吸引大众的关注:

    色 情,暴力,还有就是封建迷信!

    老梁家胜小子跟桃枝小寡妇之间……围观者在十月底的寒风中看热闹,一个个看的热血沸腾,在猜测着,议论着,窃笑着,说什么话的都有,持什么态度的都有,一个个浑然不觉着冷意沁人。

    锦曦深吸一口气,这个梁礼青,怎么打都堵不住他那张喷粪的臭嘴,今日这般一抖包袱,对桃枝表姨的名声真是一个摧毁,若是梁礼胜内心脆弱的话,指不定对桃枝表姨刚刚萌发起的那一颗情感萌芽,就要被掐灭在舆论的压力下了。

    那边,已经有胆大的村妇们在打趣梁礼胜:“胜小子,你弟说你喜欢人家桃枝,不止给人送酸枣子,人家没回出来洗衣裳,你就远远的跟着,是这事么?你倒是说话呀?”

    “哎哟,还真瞧不出来呀,老梁家的胜小子闷声不做的一个人,心里头主意还蛮多的嘛!”

    “你们这些人别这样乱说,梁礼青说的混话不能信,礼胜哥才不是那样的人!以前大家伙在一个村子你住着,也没见他去给哪个寡妇家献过好啊!”围观者中也有为梁礼胜辩护的,那是村里头几个暗暗喜欢梁礼胜的姑娘,但是,她们的辩护不仅没有起到给梁礼胜解围的作用,相反,还让这浑水越搅越浊。但是碍于锦曦在场,那几个喜欢梁礼胜的姑娘,就算心里嫉妒桃枝,但锦曦方才对梁礼青的那一番作为,让她们不敢直接说出桃枝的名儿来!但那模样明显是把勾搭人的矛头指向了桃枝。

    梁礼青还是不知死活的在那继续抖包袱,锦曦不免暗自惊诧,这梁礼青还真是有两手,竟然把梁礼胜的这些小动作全看在了眼底!

    不行,锦曦觉得自己不能再由着梁礼青在那浑说,她抖起袖子,决定过去给他一记最狠的,让他直接说不出话来,就在这个时候,僵硬在那边的梁礼胜再度开了口。

    “乡亲们,你们谁都别再多议了,桃枝是个实抵实的好女人,是我,是我梁礼胜稀罕她!”

    梁礼胜的话不多,就那么一两句,但却足以震慑全场,寡妇门前是非多,这要是哪家的男人跟个寡妇扯上些闲话,哪怕暗地里对那寡妇有啥心思,明面上也会给撇的干干净净。何况,梁礼胜还是个没有定亲的‘净头郎’,怎么能跟个寡妇扯上闲话?众人都震惊的目瞪口呆,梁礼青惊得忘记了嚎哭,那几个喜欢梁礼胜的姑娘,有的已经忍不住捂着嘴低低的哭了,再没什么事情能比得到梁礼胜的亲口承认来让她们心碎了。

    锦曦则眯了眯眼,对梁礼胜投去了深深的一瞥,赞赏和钦佩之光,从眼底直达心底。梁礼胜这样的男子,是真正有担当的好男子,桃枝表姨要是真能解开心结,跟了他,可真是一段佳话。不过,只怕就算桃枝当真也郎有情妾有意,只怕这埂在两人中间的阻碍还是不小,因为那边,老梁头在大庭广众之下听到梁礼胜的那一番话,老脸一片铁青。

    几乎是咬着牙指向梁礼胜:“你被河水灌迷糊了?说些没头没脑的昏话!你弟弟的脚都要断了,还不快些过来把他驮去瞧大夫!”

    “爷,我说的不是昏话。”梁礼胜沉声道,许是被河水浸湿了身子又一直站在寒风中,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此时河边围观的人都静悄悄的,大家都看向他,他的目光从那些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老梁头的身上,嘶哑着,一字一句道:“今日,当着全村父老乡亲们的面,我梁礼胜就把这话撂在这,甭管桃枝是不是中意我,那是她的事,我不敢强求。反正,我是稀罕她,只要她一日不嫁,我就一日不娶,往后要是谁,胆敢再欺负她一个弱女子,在背后说败坏她名声的话被我听到,休怪我不留情面!”

    “二哥,说的好,曦儿今日真是对你刮目相看!”锦曦抚掌高声道,人群中也有些跟锦曦有同样感悟的村人,又或是顾念着锦曦家如今的势头,还有钦佩锦曦的村人们,都跟着抚掌赞叹。梁礼胜微微一笑,朝那些人拱了拱手,有一股说不出的男人风范。

第一百九十三章 离开

    第一百九十三章 离开

    老梁头像是遭了雷击,目光比刀子还要锋利,在锦曦和梁礼胜身上来回的转,最后大喝一声:“梁礼胜,少给我丢人现眼,赶紧滚过来驮你弟弟去瞧大夫!”

    梁礼胜顿了下,看了眼一脸央求的金氏,大步朝前背起梁礼青,路过锦曦身前时,梁礼胜扭头对锦曦道:“回头等他瞧过了大夫,我再领他去给你表姨请罪!”说完,朝村子里匆匆而去,金氏抹着泪跟在后面小跑。

    梁礼柏早在先前一片混乱中就已经脚底抹油的开溜了,老梁头背着手在人群里瞅了一圈没找到梁礼柏人影,只好折身往村子里去,临去前还不忘瞪一眼锦曦,换来的,是锦曦嘲讽不屑的目光,老梁头气的七窍生烟,张口还想痛斥几句,锦曦哼了一声,转身混入散去的人群中,回了村子。

    桃枝自被孙二虎驮回家来后,在孙氏的帮助下擦洗了身子换过干净的衣裳,又喝完孙大虎煎熬的汤药,便沉沉睡去。桃枝床前留着锦柔在看守,其他人都退出来去了外院的堂屋,义愤填膺的孙家兄弟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在外院堂屋商议着桃枝落河这事,怎么着得向那肇事者讨个说法。

    梁愈忠虽说跟这两边都是亲戚,可他是典型的帮理不帮亲,这事上,桃枝是明摆着的受害者,所以,虽说梁礼青是他的亲侄子,可梁愈忠的性格就是如此的耿直。大家伙正聚在外堂屋商议着如何去讨个说法之际,锦曦回来了,带回了孙大虎他们离开后河边发生的事情,让大家伙稍安勿躁。

    原本很气躁的孙二虎他们,在听说了梁礼胜,梁愈洲他们的态度和作法后,怒气不由平缓了一些。尤其是听到梁礼胜大庭广众下,对桃枝的那一番维护,甚至表明心迹的话,孙家兄弟和梁愈忠都不由感慨不已。大家伙嘴上不说。心里都对这梁礼胜生出一抹敬佩来,孙家兄弟心内也生出跟锦曦一样的想法,横竖传言都出去了,梁礼胜也表明了心迹。若是桃枝这边没啥意见。这两人要是凑在一块过日子。倒也不失一段佳话。

    作为桃枝的嫡亲表兄弟,孙家兄弟自然不忍心看着桃枝年纪轻轻就这样孑然一身。

    很快,外院再次传来脚步声。梁礼胜果然信守承诺,待梁礼青脚踝处推拿且摸过药酒后,就直接绑了双手给押去了锦曦家,给桃枝当面请罪。

    孙家兄弟在看到梁礼青脸上的巴掌印,脸上身上的泥巴印,还有脚踝处贴着的膏药,不用猜也晓得这肇事的小子也得到了好一番修理。孙家兄弟本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胸中的怒气也就渐渐散了,毕竟,要不是梁礼胜及时跳入河里把人给捞起来,还跑去傅家村找李大夫,就算锦曦再神通,也没法子对桃枝施救,功过相抵,此事作罢!何况,若是桃枝他日真能梁礼胜结为秦晋之好,那梁礼胜就是他们的表‘妹夫’‘姐夫’,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是?

    孙家兄弟松了口,没有对梁礼青再如何,梁礼胜心内对这孙家兄弟多了一丝敬重。

    “曦儿,你桃枝表姨现在什么情况?”梁礼胜望了眼内院的方向,问锦曦。

    “表姨回来后换了衣裳喝了药,这会在睡着了,等她醒来,我会把今日的事情一字不落说给她听的。”锦曦道,说完朝梁礼胜眨了下眼,带着一丝俏皮。

    梁礼胜恍然过来锦曦所指,俊脸微微一红,忙地撇过头去掩饰尴尬,开口命令梁礼青就跪在外院,朝着内院西厢房那个方向磕头认错,梁礼青先前在河边被锦曦打怕了,后来又被梁礼胜一路的教训,老梁头又没有跟在一旁给他撑腰,这会子见到孙二虎那凶煞的模样,还有锦曦似笑非笑却让他打冷战的眼神,梁礼青早不复河边的跋扈,摆出一副知错的怂样来,乖乖跪在那磕头口里还在说着赔礼道歉的话。

    ……

    老梁家父子祖孙叔侄兄弟们家去后,自然少不了一番惊天动地的争吵,关于梁礼青梁礼柏兄弟的,关于梁愈洲护着媳妇的,当然,在诸多事情中,梁礼胜心属小寡妇桃枝那件事,成为了老梁家人吵闹的重点,也是不短时日内,整个金鸡山村人们茶余饭后,村头村尾议论的焦点。

    不过,这舆论漩涡中的两人,却都在这件事后一连好几日,都不再露面。

    桃枝是因为回来后就病着,一直卧床调养,纵然下地,孙氏也不准她出去外院,也都是在内院转转。而当事人的另一方梁礼胜,自打那事后的翌日,便被老梁头找了个由头,给派去傅家村那边一户盖新屋的人家做瓦工去了,梁愈洲也没逃脱这命运,叔侄俩一道去了,日日早去晚归,没有半点空闲。

    锦曦这几日一直在千里香忙活,千里香重新招募了两名新成员,一个是崔喜鹊,还有一个是金宝红。

    金宝红是大牛夫妇的老二,比锦曦年长两岁,今年十三,一直都是跟着大牛他们田间地头的忙活,十三岁的孩子倒也炼就了一把力气。大牛的意思是如今宝红大了,农闲的时候,就带着他去人家屋场做小工,削砖块,和泥浆什么的,但大牛媳妇不这样想,她的意思是,两个儿子老大宝林就跟着大牛围着庄稼地打转,老二宝红,让他跟着锦曦他们去铺子里长见识,走不一样的路子瞧瞧。

    于是,金宝红便来到了千里香。锦曦这几日都在领着崔喜鹊和金宝红熟悉千里香里的事宜,从前面招呼顾客,到后面灶房里包子饺子馅料的调配,几乎是手把手,毫无保留。事无巨细的传授给他们。

    崔喜鹊素来是个利落能干的,加之女人天生跟灶房这块有天赋,好多东西一点就通,甚至还能提出些有新意的想法来,这让锦曦颇为惊喜和意外。金宝红虽然是个半大小子,但好在脑瓜子灵活,肯上心的学习,尤其是他长着一张亲和憨实的娃娃笑脸,很是得顾客的喜欢。

    开始的头两天,孙大虎和孙玉霞还不太放心。也在铺子里照应着。后来见崔喜鹊和金宝红渐渐上手,尤其是崔喜鹊,都能开始独挡一面了,孙大虎和孙玉霞放心的把镇上的铺子交给了他们。夫妇俩收拾了行装。赶在二十八开张前搬去了县城的新铺子。

    镇上这边。崔喜鹊完全取代了孙大虎从前的活计,负责灶房那一块的所有事宜,和面揉面。给顾客下饺子馄炖面条炒饭炒面等,琴丫主要负责跑堂和结账,金宝红负责卫生和洒扫事宜,当然,还包括洗碗。金宝红住在阁楼上,崔喜鹊和琴丫住在后院。

    转眼间就到了十月二十六,锦曦和梁愈忠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去县城小北楼,后日新铺子开张营业。

    二十六的下昼,孙玉宝和阿财已经动身去了县城小北楼,锦曦和梁愈忠提早了半个时辰回了金鸡山村,明儿这一趟去县城,锦曦决计要在那里逗留个十天半月,今日早些回家跟嘎婆,娘亲,柔儿,主要是老三老四多聚聚。

    晚饭后帮着孙氏一起给老三老四洗完澡,哄着他们兄弟俩入睡,锦曦回屋收拾好行装,估摸着时辰还早,便去了对面西厢房桃枝的屋。晚饭的时候孙氏告诉锦曦,说桃枝这两日身子恢复了些,提出要离开这回郑家村她娘家去。

    桃枝娘家如今是那嫂子当家做主,原本就是因为容不下桃枝这外嫁了的姑子,桃枝娘才求到孙老爹这,最后辗转来了锦曦家,这才算是暂且找到了一个安稳的落脚点。如今在金鸡山村又闹出了这样的事,桃枝直觉没法儿再在这呆下去了,白日里跟孙氏和孙老太提出过两日要走。

    孙氏和孙老太白日里就轮番的劝过了,都劝不住,只得等锦曦家来再想法子。

    锦曦在桃枝屋门外轻轻敲击了两下,自报了名字才推门进屋,屋里点着灯,桃枝靠坐在床头,身上披着外面的袄子,正在拉线纳鞋底。

    瞧见锦曦进来,桃枝把鞋底搁到一边,微笑着道:“就晓得你夜里必定要过来。”

    锦曦翘了翘嘴角,桃枝朝她伸出双手,锦曦握住桃枝的手,挨着她坐到了床边,瞟了眼一旁搁着的那双大码子的鞋底,笑了下,道:“表姨说过几日要走,那这是给哪个赶工纳鞋呢?”

    桃枝也不藏掖,瞟了眼那鞋底,道:“给胜小子纳的。”

    “哦?”锦曦挑眉,眼睛眯起来。

    桃枝刮了锦曦一眼,道:“别瞎想,我没啥能答谢人家的,只能给他纳双棉鞋聊表谢意。”

    “嗯,表姨说的没错,我二哥对表姨,确实是有着救命之恩的,实话说了吧,表姨你就算拿十双鞋子也没法报答人家。不过嘛,我二哥最想要的是什么,现在大家伙都晓得了,表姨你要是真想报恩,不如就成全了他的心意?”

    “这份恩情,我会一辈子记在心底的。”桃枝目光黯下去,低声道:“我、我配不起胜小子,不敢埋汰他。”

    “这就是你急吼吼要回郑家村的缘由?”锦曦问,因为不想埋汰了梁礼胜,所以选择逃避?

    桃枝也实在,点点头,道:“我是个寡妇,还不是个一般的寡妇,我是个克夫还不能生育娃儿的寡妇,胜小子那么好的一人,我比他大了个五六岁,我不能埋汰了他,也不能拖累了他,他自然会有好黄花大闺女能匹配。”

    “女大三,抱金砖,你这大六,那能抱一箩筐的金砖呢!”锦曦道。

    桃枝忍不住被这说法给逗笑了,摇摇头不语。

    “再者,我二哥那日都当着众村人的面说了,此生非你不娶!你就这样忍心躲回郑家村去让我二哥打光棍?”

    “傻丫头,那话你还真信?胜小子那是年轻气盛,等我离开时候一长。等他脑子冷了下来,就不会再那样钻牛角尖了。”

    “表姨,我还小没经历过这些事儿,也不晓得怎么劝你,我只晓得,咱人活着,得随着自己的本心去走。我二哥能当着所有村人的面那样的维护你,还说出那样一番情深意重的话来,我觉着他是个不错的,就冲着这份勇气和魄力。也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若是你也不讨厌他。何不给彼此一个机会去试一试呢?来日如何,这不是凭空想出来的,是过出来的呀,你这样瞻前顾后。怕这怕那。到最后啥都落不着!”锦曦小心翼翼诱导道。

    “至于生育那事。曦儿始终觉着不能完全拍板就说问题落在表姨你身上,就算表姨你当真生育方面有点问题,咱还可以寻医问药啊!我娘不也是好几年没动静。后来寻医问药,又解开心结,你瞧,还一生就俩,如今老三老四长得多好?只要你想,你敢,你也可以像我娘那样的!”

    桃枝被锦曦这样谆谆善诱的,眼底闪过一抹向往的神采,但随即又湮灭了。

    锦曦捕捉到那一丝神采,暗暗高兴,这么看来,桃枝心里,也不是完全对梁礼胜没感觉?既然有感觉,那就好办。

    “表姨,我二哥是真的关心你,你好好想想他这段时日对你做过的一切,以前你嫁过的那几个男人里面,可有像他那样细心体贴的?就拿那日你落水来说吧,我二哥可是湿这衣裳跑去傅家村,后来又押着梁礼青过来给你磕头,还私下里问我你的情况如何。”

    桃枝怔怔的听着,脸上有些动容。

    “我二哥这几日和我四叔一道去了外村做瓦工,每日天还没亮就出了村,天漆黑才收工回来,我娘这两日给你炖的那红枣枸杞汤,可不是我家的,是我二哥预支了他的工钱给你买的送来的。”

    桃枝惊讶的睁大双眼,眼睛带着一丝水汪汪的感觉,全然不是锦曦初见时,那如死水般枯槁无神的眼。

    爱情的魔力呀,果真是女人最好的滋润品,锦曦暗叹。

    “曦儿,我,我心里乱糟糟的,就像这乱线球似的,说实在的,我也不想回郑家村去,我放不下老三老四,我那娘家嫂子也不待见我,我一回去我娘就要省下她的口粮来贴补我,可是,我这边这事这样一闹,胜小子又说出那样的话来,村里人都把眼睛放在我这,连带着你们都要被人道论。说真的,我这会子都不敢去村口那池塘洗衣裳了,我、我心里乱的很……”

    锦曦看着桃枝烦恼无助的样子,算是终于摸清楚了她内心忌惮的,无非就是这事太过震撼,又刚闹出来没几日,桃枝心里还不能适应过来,鸵鸟心里作祟,想要逃避。锦曦想了想,觉着这热火头上,让桃枝短暂的离开一下,让她冷静的梳理下自己的心绪,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也顺便让村里那些爱道论的人降降温,也不失个好法子。

    锦曦目光一转,道:“那我给表姨出个主意,这段时日,你就别跟这呆着,我县城的新铺子刚开张,你随我过去那边呆小半个月吧,顺便帮我的忙,如何?”

    ……

    这一夜,西厢房的灯火许久才熄灭,翌日,锦曦精神饱满的起床洗漱,桃枝则盯着一双黑眼圈,把一双崭新的棉鞋交给孙氏,委托她回头转交给梁礼胜。

    听到锦曦要带桃枝去县城小住段时日,孙氏和孙老太都觉着这是一个折中的好法子,况且跟锦曦再一块,她们也不担心桃枝会被人欺负了去。就这样,早饭后,梁愈忠把锦曦和桃枝的行装拎上牛车,告别了抱着孩子送出大院子的孙氏她们,梁愈忠一行三人启程上了官道,朝着县城的方向进发。

    县城小北楼,锦曦带着满眼新奇,还是头一回进县城的桃枝进了新铺子。涂了油漆的门楣上,挂着黑色烫金边的‘千里香’三个大字,进了铺子里面,一切都是粉刷装潢一新的,铺面跟长桥镇的差不多大,因为里面桌椅的形状和摆放的关系,看起来比镇上的铺子还要宽敞明亮些。

    两面墙壁都做了门,门是这个时代普遍流行的那种几开的雕花木头门,没有阁楼。房梁上每隔一段空挡就垂挂着一盏灯笼。锦曦在装修设计的时候,动了个念头,灯笼打破了传统意义上一贯的大红椭圆状灯笼,有柔和的粉黄色砂纸糊的南瓜状的灯笼,还有绿色西瓜状的,蓝色树叶形的……

    为了答谢文鼎的鼎力相助,这些灯笼上面,锦曦还特地请文鼎亲笔题词,孙玉宝也按耐不住显了一手。文鼎的字遒劲有力,方刚大气。亦如他的人。沉稳内敛中又不失清贵不羁。

    孙玉宝的字则圆润秀巧,飘若浮云,矫若惊龙。孙玉宝题的是一首西江月,文鼎则是一首清平小令。无疑。这二人的题字。再配上这满屋雅致的布置,无疑让一间寻常的铺子添了几分雅致。似乎进到这铺子里,不止是消费。而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

    偌大的铺子里,一道夜里便五颜六色,流光溢彩,雅致中不失温馨。且每一张桌子间,都竖着一道镂空的小屏风隔开,热闹且又不显嘈杂。

    孙玉霞留守在铺子里,接待了锦曦一行,孙大虎,孙玉宝还有阿财去小北楼里面的市集采购食材去了。这边孙玉霞将桃枝和锦曦领到一桌上倒茶,桃枝惊羡的目光从头顶转到墙壁上,最后落在桌椅上,当她看到几乎每一张大红桌子的中间部位,都有一个镂空的,圆形的空洞,而空洞下面隔着一段距离,都有一块悬空的木板,桃枝诧异了。

    “桃枝啊,你还别说,我前几日过来的当口,瞧见这桌子中间都留着一个大碗口粗的洞眼,我也跟你一样的疑惑。后来还是玉宝跟我细说了,我这才消了疑惑。”孙玉霞瞧见桃枝那表情,咯咯笑起来,道。

    桃枝笑了笑,转头问锦曦,那洞眼是用来干嘛的?

    “哦,那些洞眼和悬空的木板,回头用来搁放小火炉子,瞧见没,那洞眼周围包了一圈东西,那料子是防火用的,回头火炉子就架在那木板上,火焰恰好从那里冒出来,上面架着一口锅子,如今不正赶上这大冷天么,咱刷火锅吃!”锦曦耐心的解释着。

    在决计把千里香的买卖扩大到望海县城来之前,锦曦进行过一番市场调查。县城不比小镇上,在这里,一条街上卖各色早点的铺子那是如雨后春笋,至于饭后甜品和糕点点心,有专门的铺子,其精致度跟千里香不相上下。千里香且不说要在县城打开一片新局面,就算是站稳脚跟,仅凭着原来小镇上的那些花样,在小镇是足够,可再县城那可行不通。

    锦曦思考了许久,决计在保留原来早点品种的基础上,必须做出有特色的东西来。卖各种滋补药用的汤?城北就有几家专门煲汤的铺子,卖啤酒烤鸭芝麻烤鸭?县城那些大酒楼里,什么野味没有?而且人家那醉鸡醉鸭子什么的,腹里还大有文章呢,且还管外送呢,只要你买一只,从城北送城南都没问题,这条路无疑也行不通!

    锦曦在连续查访和研究了县城这一带居民的饮食习性后,一个点子油然而生。

    那就是:做火锅营生!干锅菜或许县城里任何一家酒楼饭馆都有,但是,这种以各色干锅为锅底,照着自己的喜好往干锅里现烫现吃的唰火锅吃法,想必在望海县城还是仅此一家!

    “桃枝啊,你来了就好了,多个人手总是好一些。如今我们这新铺子可不比镇上那老铺子,我们这早上还管卖早点,午饭和晚饭如今改做刷火锅了呢!”孙玉霞拉住桃枝,跟她讨论起来,不一会儿,孙玉宝他们采购回来,有鱼有肉,有鸡有鸭,还有各种蔬菜和菌类。

    桃枝对那些不符合这时令出现的蔬菜倍感惊诧,又是孙玉霞给她解释,原来这县城里呀,那些有钱的大户人家,都有自己专门的暖房种菜,好些大菜棚子也是那些大户人家的产业,暖房里能种出其他节令的蔬菜瓜果呢!桃枝恍然,只觉县城这一行,确实让她眼界接连着大开,曦儿说的果真不假,人真的不能一直待在一个小地方!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夜市上的冤家路窄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夜市上的冤家路窄

    农历十月二十八,新铺子吉时开张,文鼎和福伯都前来道贺。开张头一日,千里香就推出了好几款不同口味的火锅。针对来往顾客的食辣程度,分别有三鲜火锅,肥牛肉和唰羊肉火锅,除此外,喜欢一桌人边烫菜边享用的,还有川味麻辣火锅,针对同一桌的食客有的食辣有的怕辣,还有鸳鸯剁椒鱼头火锅。

    烫菜都是选用白底蓝花的小碟子装着,有各种片的很薄很薄,事先用调味料腌制入味的肉片鱼片,清洗干净的青菜,豆芽,土豆片,还有各种凉皮粉丝,荤素小丸子,以及丰富的豆制品。

    铺子门口打出宣传牌子上声明,但凡在千里香开业头七日,每顿消费超过两百文钱的餐桌,会按餐桌就餐食客的人头数赠送千里香特色风味的糕点,消费满三百文的餐桌,除了赠送的糕点外,还会免费赠送一坛子酒酿(坛子的规格以酒坊出售的常规坛子大小为准)。

    因为开张前的那段时日锦曦家这边一直忙的难以抽身,火锅铺子的开张前宣传火候没有到位,新铺子开张的前三日,生意远不如大家伙的设想,早点那一块马马虎虎,但火锅营生就有些萧条了。第一日晌午和夜里两顿,铺子里统共才接待了三桌,准备的那些食材好多都没有派上用场,还好这个时候天气已经冷了下来,有些食材还可以勉强留到隔日继续用。

    第二日。铺子里的买卖还是不见起色,两顿正餐接待了四桌,第三日,还是三桌。无疑,开张前三日,火锅铺子是稳赔不赚,大家伙儿的激情被浇了一盆冷水,看着那些浪费了的食材,还有这铺子每多开一日就要多交一日的租金,还有其他的苛捐杂税。孙玉霞和桃枝她们心疼的直抹泪。孙大虎和孙玉宝也是急的团团转。绞尽脑汁的想法子来改变这一现状。

    锦曦这三日来,脸上虽没表现出太多的情绪,然心底那份焦急跟他们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锦曦完全敢拍着胸脯打保证。她开的这家火锅铺子。绝对是望海县城一稀罕的新玩意儿。不管是东西的口味,卫生,铺子里面的环境。抑或是铺子里孙玉霞他们的服务态度,那都是挑不出错来的。

    生意凋零的最大原因,锦曦认为,应该还是输在宣传效应上。虽然小北楼这一片人流量多,但相比较起望海县城这也不过是偏北的一隅,再者,顾客往往有一种奇怪的观望心理,那就是对新鲜事物的尝试态度,就说锦曦自己吧,从前去饭店吃饭,大多都会挑那些顾客爆棚的地方钻,潜意识中就会觉着人多的地方那肯定错不了。就好比傣妹火锅城,排着队都要等,哪怕边上就开着一家别的火锅店,也还是宁愿选择傣妹。

    就在锦曦绞尽脑汁思索着如何扩大宣传之际,文鼎再次光顾了千里香,午饭后,铺子也没什么生意,清闲的很,文鼎便邀锦曦一道去外面街道上走走,两个人不觉就聊到了千里香这萧条的生意上,锦曦便跟文鼎请教。

    “你们这的火锅,我也吃过两回,那口味确实没得挑。”文鼎边走边笑道:“不过,你看的是对的,你们这火锅铺子,知晓的人还是太少。只要把人给吸引了过来,其他的就好办。”

    “眼下的问题是,我不晓得该如何吸引那些人。”锦曦道。

    文鼎低低一笑,清亮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思忖,淡笑道:“如何吸引更多人的注意力,这个不难。人都喜欢瞧热闹,就像苍蝇喜欢叮有缝的蛋,想当初我那茗山阁开张,是请了一支舞龙舞狮队,鞭炮一炸,锣鼓一响,唢呐一吹,几条街道的人都凑过来瞧热闹了!”

    锦曦目光陡地亮了起来,一眨不眨的看着文鼎,道:“好主意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文大哥,你接着说。”

    “还有就是,多印制些传单之类的,花不了十几文钱的本钱,去人多的地方散散,尤其是望海县城的华阳闸口码头边,那里有条大水路,来往的客船行商都会在华阳闸码头中转卸货或歇个脚什么的,去那里也能拉到生意。”

    锦曦听得极其认真,如小鸡啄米一一记在心底,文鼎温和一笑,接着道:“等把人都吸引过来,晓得你这里有一家火锅铺子后,接下来,你得弄明白你们这火锅铺子,所要面对的顾客是哪几类人群,再去分析那些不同类别的顾客们的切身需求,对症下药的给予接待。”

    锦曦眉心微微蹙起来,想起上一世在肯德基那些地方用餐,有商务性质的,有针对情侣会推出情侣餐,针对全家会有全家桶,赶上小朋友过生日,还会送上精美小礼品,锦曦脑子里突然劈开一道灵光。这三日来,一直困扰着她,让她寝食难安的问题,突然就迎刃而解了!

    “文大哥,今日你来这一趟,真是特地过来助我的呀,文大哥,多谢,多谢!”锦曦道,文大哥真不愧是在县城打理酒楼的,这见识就是不一样!

    文鼎眼睛微微眯起来,道:“就晓得你聪明,一点就通!”

    “嗯,还是文大哥你启发的好,真是应了那句话,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文大哥,我这就送你到这里了,我想到了好法子化解这回的危机,我得赶紧赶回去跟他们好好探讨一番,不送了,你慢走,下回过来我再好好招待你!”锦曦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已经迫不及待的转身朝回小跑而去,实在是太激动了。

    文鼎望着锦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不禁摇头失笑。也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转眼,已是五日后。

    文鼎再次造访千里香火锅铺子,这一回,他瞧见的景象再不是上回一铺子人耷拉着脑袋守着清冷铺子的景象,尽管已经过了晌午饭时间,但千里香里面却依旧是客满为患,孙玉宝他们一个个忙的分身乏术。文鼎瞧见眼前这幅盛况,又瞧见那个穿梭在铺子里的蓝衣少女锦曦,眼底浮起浓浓的赞赏。

    果真是个聪颖的人,他那日只寥寥提了几句。她就能融会贯通。而且还能在他建议的基础上,更加的完善,文鼎暗暗点头,目光追着那蓝色娇小的身影。舍不得移开。

    看到这样。他也放心了。跟孙玉宝站在门口随便闲聊了几句,便转身告辞。还没走开两步,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

    “文大哥请留步!”是锦曦的声音。

    文鼎心内一喜。扭头只见锦曦正从铺子里小跑出来,清秀的脸蛋浮着健康的红晕,因为心情好,眼角眉梢还有嘴角都是弯弯的。

    “文大哥,上回还说这回好好招待你,看样子又要食言了。”锦曦微笑道,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惭愧,别说把文鼎请进去斟茶落座,就是站也没地方,里面每一张桌上都坐满了顾客,大家伙烫菜涮火锅,说说笑笑,热闹非凡。

    “傻丫头,我还跟你计较这些!”文鼎温和一笑,伸手摸了摸锦曦的头,他的手指触到她的秀发,柔顺的好像摸着一批上好的云段,都有些让他爱不释手了。穿着一件粉蓝色的秋,袖口和下摆的地方,绣着几支粉黄色的迎春花,腰肢纤细,站在那如三月春风中的一株迎春花,清纯玉立,再不是初见她时,那山林里林荫小径上挎着篮子捡蘑菇的黄毛小丫头了。

    锦曦早已习惯了文鼎抚摸她的头,微笑道:“那你吃过晌午饭了没?”

    “吃过了来的。”他道,收回了手背在身后。

    “吃过了也要接着,这里面是一包点心,有醉枣,甜橙皮,都是我自个做的!”锦曦说道,从身后拿出一只牛皮纸袋子,推给文鼎。

    文鼎微诧,想到方才锦曦还在那忙着给顾客端茶倒水,看样子这牛皮纸袋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是我早就捡每样装好了的,就等着你过来拿给你,诺,尝尝鲜儿!”锦曦道。

    文鼎眼底的喜色直达心底,果真是早就为他准备好了的。

    “还有这个,也给你一沓,这是我们千里香火锅铺子的代金卷,你手里的这一沓,每一张都能抵十文钱,帮我跟散发散发呗!”

    文鼎二话不说,欢欢喜喜的收下,道:“恭敬不如从命,那我收下了,你放心,但凡来茗山阁吃饭的顾客,我都会帮你散发这些。”

    “文大哥,你就不怕我分了你那的生意?”锦曦笑道。

    文鼎摇头失笑,道:“你开的是火锅铺子,又不是酒楼,就算是,我也不怕!大家各凭本事吃饭!”

    锦曦笑了,文鼎道:“那你赶紧回去忙活吧!”

    锦曦点点头,正准备转身,又听文鼎在身后问:“曦儿,你何时回镇上去?”

    锦曦想了下,道:“这边刚刚见起色,我怕是还要在这待个十来日的样子。怎么了?”

    “哦,没事,我是想说,我这几日恰好也有事要在县城的茗山阁逗留,你若是得空,可以过去那边找我耍,你上回不说,想去逛县城的夜市么?我可以陪你去!”

    “嗯,那敢情好,回头我得空就去找你,说定了哟!”

    文鼎含笑点头,紧握着手里的牛皮纸袋子,一直目送锦曦的背影进了铺子,这才转身离去。

    因为铺子里的买卖蒸蒸日上,锦曦这一忙活起来就觉时光如飞梭,转眼间就到了十一月中旬,眼看着离家快大半个月了,锦曦心里想老三老四想的慌啊,眼瞧着孙玉宝孙玉霞他们都已完完全全胜任了铺子里的事宜,锦曦也能放心的把这里交给他们。

    决定了十一月十六回家去,十五的晚上,锦曦腾出空来,约了文鼎一道去逛夜市。逛夜市事小,主要是想给老三老四买点小玩意儿,尽管。他们现在还不懂得如何玩。

    文鼎在约定的时辰过来接了锦曦,两人步行去了望海县城南面的夜市一条街。

    这是锦曦来到这个时空后,头一回逛夜市。虽然时令已是农历的十一月中旬,但仍挡不住夜市处的喧闹。

    夜幕笼罩下的夜市一条街,每隔几步路便挂着灯笼,把一切照的如同白昼。

    寒风拂面但依旧游人如织,路两边摆满了小摊位,卖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一路瞧来看的眼花缭乱。捏面人的,卖零嘴的。卖面具的。还有玩小杂技的,当街表演书画的,有的地摊前面,围着一大群人。都凑不进去。

    长桥镇跟这县城可真是没得比啊。锦曦感叹。长桥镇一到夜里,基本就是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道上没几个人。这里就不一样了,夜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文鼎和锦曦并肩走在人群中,不快不慢的观赏着两边的风景,说说笑笑,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聊生意的事情,卸下了各自肩膀上担负的责任,两人此刻就是一对年轻的男女,轻松愉快的逛夜市,说的话题都离不开吃喝玩乐。

    锦曦以前只觉文鼎少年老成,一心扑在帮他舅舅打理酒楼的生意上,今夜这番探讨才惊诧得知,他跟她竟也是这方面的同道中人。尤其是两人说起天下美食来,更是滔滔不绝。

    锦曦在一个小摊位前,给锦柔买了一张花仙子的面具,又给老三老四各买了一只小拨浪鼓,扭头瞥见前面不远处的地摊前,有个中年妇人在那卖小动物,眼睛瞬间明亮起来。

    “文大哥,那边有卖小宠物的呢,你陪我过去瞧瞧呗!”锦曦道,文鼎点点头,跟在锦曦后面过去。

    中年妇人的一对大篾竹篮子里皆铺了一层稻草,其中一只篮子里装着几只小狗小猫,看个头应该都不出两个月,小猫瘦骨嶙峋的,小狗的牙口都还没长齐,且从品种来看,都是这一带的土品种。而另一只篮子里,装着的是兔子,白兔子灰兔子,缩成一团毛茸茸的球。

    锦曦不禁有点失望,文鼎看到锦曦露出失望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买小狗是打算用来当做宠物耍呢,还是用来看家护院?”

    “我是想要弄两只那种不长个头,脑瓜子机灵的小宠物狗带回家去,柔儿最喜欢小卷毛狗了,以前在老梁家时,我堂姐就养过一只那样的卷毛狗,柔儿羡慕的不得了,那时候我没钱,买不起。不过,若是看家护院,这种土狗倒是也可以考虑。可这种土狗,我四婶子家,还有张屠夫家都有老狗娘,他们都许诺了等下了狗崽子送给我家几只看家护院呢,大可不必在这花冤枉钱买!”锦曦如实道。

    文鼎点点头,道:“那土狗在我眼中,三九天用来下狗肉火锅还差不多。既是看家护院,那等我回头去庆安府城,给你弄两匹狼犬回来,那种狗可烈着呢,保准小偷不敢上门。如何?”

    “还有啥如何,自然是一百个好啊,文大哥,那这事可就拜托你了啊!我家那俩大院,又是在官道边,前后都是田地没有人家,养两只狼狗着实让人踏实些!”锦曦喜道,文鼎摸了摸锦曦的头,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我看这兔子也不错,好喂养,也干净,你喜欢不?”文鼎问。

    “喜欢,但我没打算买。”锦曦道。

    “为何?”

    “太贵了,一只兔子要三十文,不划算!”锦曦道,虽然她如今不缺钱,但正因为挣得钱多,才更能体会挣每一文钱的艰辛不易,有钱,也要花在刀刃上,花三十文钱买一只兔子回去耍,锦曦舍不得。

    “文大哥,那边好热闹,走,过去瞧瞧。”锦曦的目光移到斜对面不远处的一处摊位边,围聚了好多人,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还听到大声吆喝的声响。锦曦招呼完文鼎,便快步去了那边,

    文鼎并未急着移步,而是蹲下身来打量了一眼那兔子堆,指了两只对那正跟别人侃价侃的唾沫横飞的中年妇人道:“老板,给我包一对兔子,一公一母。”文鼎指了两只兔子对那中年妇人招呼,中年妇人早在跟边上的买者侃价,文鼎随手扔给她一些铜钱,没有侃半文钱的价,中年妇人开心极了,放下其他正砍价的买者不理直接把那两只兔子给文鼎装好,双手奉上,没有小篮子,便把两只兔子的腿各绑了一只在一块,文鼎接过直接抱在臂弯里,欢喜的弯了弯嘴角,转身寻了锦曦而去。

    且说这边的锦曦,三步并两的来到那边的摊位前,摊位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但锦曦还是从人堆缝隙里瞧清楚了里面的景况。

    里面的地上垫着红色的毯子,毯子上面照着一定的间隔和布局摆放着形形色色的物品,大到古董花瓶,摆设器皿,小到泥雕木刻的小人偶,小男孩玩的打鸟弹弓,还有珍珠,玛瑙,翡翠的手链手镯,银簪子,木簪子。锦曦目光在那些饵物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那摊主手里捧着的一物上。

    那是一只纯白色的,用布缝制而成的,小儿拳头大的布偶小狗,小狗做的极其的逼真,眼睛黑溜溜的,鼻子小乔乔的,小嘴弯弯,耳朵又大又耷拉,浑身还有一层蓬松的卷毛。若不仔细瞧,还真以为是一只袖珍型的小卷毛狗呢。

    这布偶小白狗吸引住了锦曦的目光,若是可以,她想用它来做钥匙扣。不过,瞧这样子,应该不在饵物的行列内。

    摊主是一个精壮的中年男子,瞧那神色和伸手动作,应该是个跑江湖的老手,不然,摆出这么多炫目诱人的值钱家当来,没几本刷子也是受不住的。

    锦曦竖起耳朵听那摊主跟围观的人群介绍游戏规则,就是很普通的套环游戏,二文钱一只成人手腕粗细的木环,站在指定的位置扔环套物,套到何物就归了你。

    不待那摊主介绍完,围观者中便有好几个年轻模样的男子跃跃欲试,有的男子身边还跟着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女子,那些女子的目光都钉在那些手链镯子和簪子上面,再移不开眼,怂恿着一道过来的男子套环。

    不过可惜,锦曦一连看了几个男子套环,不晓得是他们手法不准的缘故呢,还是那木环的问题,他们中几乎没有一个人能顺利套住那些值钱的玩意儿,成绩最好的那个男子,还是在花了六十文钱,一口气扔了三十只木环后,才勉强套住最近处的一把弹弓,人群发出唏嘘之声,摊主面不改色的收了那些木环,继续引诱着那些围观者。

    “借过借过,老板,你手里拿着的那小白狗什么价儿啊?怎不放到下面让人套呢?”一道清脆的女音穿透围观的喧闹,突然响起。

    众人循着这声音看去,便见一个梳着双髻,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挤进人群,少女削肩膀,水蛇腰,瓜子大的小脸上长着一双勾人的狐媚子眼,薄嘴唇,鼻子边上一颗黑痣。涂脂抹粉,穿着红色的绫袄绿色的石榴裙,满身鲜艳的色彩,像一只花蝴蝶,她的到来,一下子就把那些套环的年轻男子的目光全吸引了去,那些带了女眷同行的男子,少不得被身边的女眷狠狠掐住胳膊,这才收回眼神。

    “喂,老板,问你话呢,你哑巴了怎不答应?”少女很享受周围投注过来的目光,没好气的朝那摊主大声问。

    “姑娘,我这手里拿着的小布狗可是这里的压轴之物呢,那得有人环环套中了这摊位上所有的物品,我这小布狗是最后的压轴奖励!”摊主道。

    “呀,还不卖呀?那可如何是好呢?我家小姐偏就相中了你这手里的小白狗,你出个价卖给我们吧?”丫鬟道。

    周围的人都诧异了,这么诱人的少女竟然是伺候人的丫鬟,那她家的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更期待了。不负众望,丫鬟的话语刚落,她身后便也挤进来一个女子,随着那女子的到来,喧闹的摊位前,突然有一刹那变得寂寂无声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谁打谁的脸

    第一百九十五章 谁打谁的脸

    锦曦一直在边上看着,这会子自然也有兴趣多看几眼那小姐是怎样一个天女落凡尘,都让众人不出声了,于是,便朝着丫鬟身后望去。

    不是锦曦想象中的一抹纤妖娆抑或娉婷的身影,那小姐,穿着一身宽松大气的冬日裙袄,上身在袄子外面还罩着一间半袖的银红色纱褂,高腰的地方系着一根宫绦,下面的是蓬松的那种,跟丫鬟的纤细相比较,这位小姐就相对显得丰腴很多。

    她的秀发披泄在身后,头顶绾着一道半月髻,上面插着两根珠钗,鼻子下面的地方蒙着一层网状的面纱,只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眉如远山,微微上挑的杏仁眼中波光粼粼,她拨开哑然的人群款款而出,夜风扬起她的发丝,脸上的面纱轻轻舞动,带着三分妩媚,三分妖娆,四分神秘,当下便把众人的目光全吸进了那双勾魂的杏仁眼中。

    锦曦看到站在她身前的一对年轻男女,那女的在死命的掐那男人的胳膊,可那男人还是回不了神,目光痴痴的追随着那蒙着面纱的小姐到了摊位前。

    锦曦目光在那小姐的脸上到身上扫了一遍,有点哑然想笑,这不是梁锦兰么?

    虽然蒙着面纱,可那眼神锦曦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瞧她的双手,抄着恰到好处的挡在小腹处,确实看不出来她是个孕妇呢。

    “老板,我们家小姐愿意出两百文来买你手里的小狗。”丫鬟脆声道。

    “多少钱都不卖。我这狗是最后的压轴奖励品呢!”摊主硬声道。

    丫鬟的小脸涨红,指着那小布狗脆声道:“不就一只布缝的小玩意儿吗?能入我家小姐的眼是你的福气,两百文你都不卖,留着喝西北风呢?”

    锦曦像旁观者一般,冷眼瞧着前面的一幕,心道,难怪戏文里那些丫鬟都能的很,个赶个的都伶牙俐齿,眼前这个可不就是么,梁锦兰的一把好枪。

    “这位小姐既然出手这般阔绰。想必眼界该不窄才对。难道小姐你就瞧不出我这手里的小布狗。这缝制的手艺不是一般人能出的?”摊主举起手里的小白狗朝众人晃了晃,接着道:“这小布狗可是从京城那边流出来的,是京城最具盛名的‘皖绣阁’顶尖绣娘洪秀杨的最新品,数量有限。如今在京城。一般的官宦之家的小姐们都还寻不来呢!”

    “少显摆了。你就蒙人吧,要真有你胡吹的那样稀贵,怎么到了你的手里?”小丫鬟不屑道。

    摊主也不气恼。掂量着那小白狗,道:“横竖我有我的法子,信不信由你,这小白狗是有市无价,我是不卖的,除非,这位小姐能套中这里所有的饵物,我这小白狗双手奉上,不然,还请小姐往边上去些,别耽误我做生意!”

    小丫鬟气的小脸腾地一下全红了,指着那摊主就要发飙,梁锦兰拦住了她,俯身贴在那丫鬟的耳朵边又轻声嘀咕了几句,小丫鬟一听,喜上眉梢,连连点头。

    锦曦微微摇头,梁锦兰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真是半点没变,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丫鬟一拍手掌,脆声道:“我家小姐让我敢问一下在场的姑娘小姐们,还有谁也跟我家小姐一般相中了那小白狗?”

    其他的女子目光大多流连在那些精美的饰物上面,就锦曦的目光追着那摊主手里的小白狗。

    “对面的那位姑娘,就是你,穿蓝色衣裙的那位,劳烦你往前站几步好么?”突然,那小丫鬟的手指径直穿透众人指向对面的锦曦,随着她的指尖指向,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射向锦曦,站在锦曦身前的一对年轻男女连忙让开身子,后面不知是谁把锦曦往前推出了几步,站在摊位前。

    锦曦淡淡一笑,目光从梁锦兰微微垂下的眼帘上扫过,睨着那丫鬟,声音清凉:“怎么说?”

    “姑娘,小婢刚打量你,瞧得出来你也是属意那小白狗的,对不?”丫鬟道。

    “那又如何?我可不像你家小姐,出手阔绰,一掷千金,我只有看的份儿!”锦曦道,似笑非笑的扫了眼站在丫鬟身后几步远的梁锦兰,在‘小姐’两字上咬音加重,梁锦兰眼皮明显跳了跳,有点不自然。

    “你只要承认属意,那就成了。”小丫鬟快言快语道:“我家小姐愿意出六百文钱,在这挑选出几位手法好的兄台们,帮忙一起套物。势必得到那小白狗不可!”

    “六百文啊?这小姐可真是大方啊……”

    “人家是有钱人,你没瞧见她主仆的穿戴么,穿金戴银的,六百文钱对她们这种有钱人家的小姐,那是不看在眼底的呢……”

    “我手法不错,等会我也去那表现一把……”

    围观的人群中响起窃窃的议论声,摊主自然是笑成了一朵菊花的看着这一切。梁锦兰很享受这样的氛围,双手抄在身前正好挡在她的小腹前。

    锦曦勾了勾嘴角,淡淡道:“你家小姐爱如何如何,跟我有半文钱的关系?”

    小丫鬟似乎早就料到锦曦会这样问,扬眉笑道:“我家小姐说了,她想邀请一位喜好相同的小姐来帮她助阵,人多力量大嘛。”

    什么时候跟梁锦兰喜好相投了?锦曦压住心里想笑的冲动,继续跟那小丫鬟周旋,她想知道梁锦兰这样一掷千金,大费周章的,到底是想玩什么?

    “你家小姐那么出手阔绰,虽然蒙着面纱只瞧到眉目就能牵动大家伙的心,想必只要她摘下面纱,一声号令,为她献殷勤的人前仆后继。有没有我助阵不打紧。”锦曦淡淡道,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是啊是啊,揭开面纱让我们大家伙一睹小姐的天人之姿吧……”有些年轻男子荷尔蒙瞬间上升,躁动道。

    梁锦兰微微蹙眉,扯了扯小丫鬟的衣裳角,对她竖起了两根手指,丫鬟会意,跟锦曦道:“我家小姐的面纱可不能轻易摘下的,这样吧,给你两百文钱。你啥都不用做。只要给我家小姐助阵就成,好不?”

    “这话早该说了,先给我钱吧,要不我心里不踏实。”锦曦道。小丫鬟鄙视的撇了撇嘴。取出一吊钱来。从上面摘下两百文给了锦曦,还剩下八百文,小丫鬟晃了晃手里的铜钱。脆声问:“挑六个手法不错的,合起来代表我家小姐套环,剩下的两百文回头也一并赏给你们六人。”

    丫鬟的话音刚落,便有好几个年轻男子撸起袖管自荐上阵,丫鬟便把规矩又跟他们六人说了一遍,大意就是,六人在套环的过程中,所套之物必须送给她家小姐和那位助阵的蓝衣小姐,当然,愿意送给哪位小姐,这就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思了。等到六人合力把摊位上所有物件都全套完后,梁锦兰就能得到那只小白狗了。

    套环开始了,锦曦和梁锦兰各站在摊位的左右两侧,选定的六个年轻男子轮番上阵,虽然摊主早在其中设置了难度,但这六人中也有手法不错的,很快,就有人开始陆续的套到物件。

    锦曦现在明白了梁锦兰所谓的助阵,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助法了,众目睽睽下,那些套到物件的年轻男子,无一例外,都把自己获得的战利品双手奉送到梁锦兰面前。纵然其间也有两个人迟疑过想把战利品送给锦曦,但那丫鬟就会在这个时候用力的咳嗽一声,然后晃动一下手里的铜钱,那两个人不再动摇,赶紧掉转身形把战利品给那边的梁锦兰双手奉上了。

    锦曦一直是两手空空,而那丫鬟每逢有人奉上战利品,都会扬声提醒一番游戏规则,让别人不要忽视那边还有一位等待着接受胜利品的助阵姑娘。

    梁锦兰面纱半遮着脸,一双妙目婉转生辉,随着她手里的战利品越来越多,她的腰杆就挺得越发的笔直,偶尔目光朝锦曦这边瞥来,也是饱含着骄傲得意。

    这不是助阵,这是陪衬,锦曦无所谓的站在那,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如果这些小伎俩也能够打击到自己,那自己就不用活了,就让梁锦兰的得意度升腾到极限吧,因为只有这样,晚些时候她出洋相,才会跌的最痛,锦曦不介意这会子做陪衬,给她长落差。

    过了好一会,梁锦兰挑选出的那六人已经给她奉上了许多的战利品,她和丫鬟两人的手里都抱不下了,眼看着摊位上还剩下寥寥几件,围观者的热情都被调动起来,梁锦兰自己也是很激动。可那六人里面只有一人手里还剩下二十只环,其他五人都已经下了场,剩下的那人,是所有人里面手法最高的。

    “这位大哥,你再加把劲儿,给我们小姐套光所有的东西,只要你帮我家小姐拿到那只小白狗,我家小姐还会对你额外奖励哟!”小丫鬟在那鼓动,周围的人也都在紧张的看着这一切。

    锦曦也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人将手里最后的二十环接二连三的抛出,不过,很可惜,最后俩环都没套中,人群中发出一旁唏嘘声,丫鬟惋惜的直跺脚,梁锦兰眼睛绞着在摊主手里那小白狗上面,一副欲语还休的柔弱可怜样。

    锦曦勾唇一笑,她这是在使美人计呢,可惜那摊主好像跟一般男人有点不一样,不吃梁锦兰这一套,弯下腰在摊位上那些空出的位置上,重新摆上东西,跟方才被套走的,一模一样的东西。

    梁锦兰铩羽而归,站在那美目中闪过一抹懊恼,但当她看到锦曦两手空空的站在那,她的懊恼一扫而空,挑着眉得意的睨着锦曦。虽然没有得到那只小白狗,但这战绩已经足够让围观的人惊羡不已了。梁锦兰身边的小丫鬟给那六人把最后的两百文分发完,得梁锦兰授意,从战利品中挑了一件最不值钱的小泥人,举着送到锦曦面前。脆声道:“难为你也陪着站了这么久,可惜半件东西都没得着,我家小姐体恤你不想你太没面子,诺,这个赏你了!”

    锦曦目光淡淡看向那小泥人,突然,一道低醇的男音从人群外面响起:“且慢,这么有趣的游戏怎能少得了我的参与呢?”

    锦曦一喜,是文鼎的声音,人群如流水般才中间分开一条路。一年轻男子缓步而来。墨发轻扬,眉眼清俊,身姿倜傥,着一袭跟夜色融为一体的墨色衣袍。袖口和衣摆处绣着大朵墨色梅花。头顶一轮皎月。光辉灼灼,却被那人周身流转的淡淡清贵光华给压了下去。

    “好俊美啊……”人群中有女子发出低吟,锦曦眉眼一亮。文鼎的风采是不容置疑的,他还有一种更厉害的本事,那就是能对自己的这种风华收控自如。他可以内敛低调的让人忽略,也可以高调的让所有人为他转不开眼,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

    这会子他好像是故意绽放出一些他的风采来,瞧瞧,这里所有的女子,都为他神魂颠倒,梁锦兰从文鼎进来的刹那,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美目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的看着文鼎走近,那眼底流转着很复杂的情愫,有震惊,有喜悦,有猜测,有爱慕,有怨恨,还有一些锦曦瞧不明白的东西。

    而那丫鬟更甚,嘴巴张的大大的,手里端着的那间摆设轰一下落到地上,砸了个稀巴烂,清脆的响声拉回了所有人的心神,等到大家伙回过神来时,文鼎已经站在摊位前,正面含浅笑的跟那摊主交涉,他的臂弯里,还抱着一对依偎成团的小兔子。

    锦曦心里涌过一股自豪,因为这个进来的大帅哥,是她的挚友!再看到他臂弯里的兔子,锦曦恍然,自己惦记着过来这边瞧热闹,把他丢在后面,敢情他还在那买了兔子啊,这对兔子,是送给她的吗?

    锦曦想跟文鼎打招呼,可是文鼎从进来后,视线就没往她身上扫过,俨然一副陌生人的样子。锦曦暗自诧异,心道,莫不是自己惦记着过来这边瞧热闹,把他一个人丢在后面,他恼了?再想想,不对,文鼎才不是那样心胸狭窄的人,嗯,既然他要如此,那必定是有他的打算,且看看再说。于是,锦曦垂下手,继续站在那摊位边上。

    梁锦兰悄悄观察着文鼎和锦曦的表情,心里也在犯嘀咕,在文鼎进来的起初,她猜测他和锦曦是一道过来逛夜市的,这个猜测让她恼怒又不甘,但在看到这两人一副互不相识的模样,梁锦兰更纳闷了,不对呀,他们两个是最熟悉的,难不成,一道逛夜市,后来吵架了?

    想到这,梁锦兰心里的恼怒稍稍缓和了一点点,吵架好,最好吵崩掉。就算没自己啥事,也不想锦曦那臭丫头落到好!

    “这摊位上统共摆放了三十件饵物,你给我三十枚环便可。”文鼎低醇的声音响起,围观的人都诧异万分,梁锦兰本来想出声提醒他两句,好给他留个好印象,但碍于自己的声音一开口,铁定会被锦曦和文鼎识破,于是招了那丫鬟过来耳语了几句,丫鬟得知自己被授权去跟那俊美的男子搭讪,还能落到一个好印象,自然巴巴的满脸堆笑的,凑到文鼎身旁,眨巴着那对狐媚子眼睛先对文鼎猛放了一通电。

    “姑娘,劳烦你退开几步,你身上的脂粉味太重,仔细冲着了我的小兔子!”文鼎淡淡道,摸了摸臂弯里的小兔子,往锦曦这边挪了两步。

    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尤其是那些年轻女子瞧见这丫鬟吃瘪,都觉着解气。丫鬟碰了一鼻子灰,小脸燥嘚嘚通红,没好气道:“我家小姐让我提醒你一句,三十只环不够,她愿意再出三十只环,助公子一把,公子只需把所套取的胜利品送给她几样便足矣,如何?”

    梁锦兰紧张期待的看着文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两人身上打转,众人心里是毫无悬念的,这样美丽的小姐主动示好,拒绝的那是傻子。

    文鼎却是看也不看梁锦兰那边,也不往锦曦这边瞧,只抬手摸了摸兔子的脑袋,漫不经心道:“小姐的好意心领了,三十环足矣。”

    “那我们小姐也不勉强。我们小姐还有那边那位蓝衣小姐再为公子助阵。公子这对兔子,要不交给小婢来暂为抱着?公子也好专心套环?”丫鬟又道。

    文鼎这回连回答都免了,一手端着那两只兔子,一手接过那三十只环,站在指定的位置,只见他微微眯眼,然后手腕一转,手里的一只环径直飞出,稳稳套住左下角一物。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片呼声,梁锦兰惊叹的看着文鼎。锦曦的目光饶有兴趣的淡淡扫来。便见文鼎又飞出一环,稳稳套在方才那物旁边的另一物上,接下来的接下来,围观者都屏住了呼吸。看着文鼎手里的环一枚枚飞出。大家都留意到了。只要是他想套的,就没有套不准的,随着文鼎手里的环越来越少。摊主的脸色也越来越紧,到最后他再也挤不出笑来,哀怨的看着文鼎漫不经心的抛环,不过眨眼的功夫,文鼎如同探囊取物,当他手里仅剩最后两枚环的时候,摊位上也只有两件最遥远的死角里的俩物还没有挂上环。

    先前那六人中手法最高的那人,睁大着双眼看着这一切,当他看到文鼎竟然闭上双眼,手里的俩枚环嗖一声飞了出去,在众人的异口同声的抽气声,以及摊主惊愕的叫声中,那俩枚环分辨牢牢套在那剩下的俩物上,三十枚环,环环中彪。

    人群爆发出喝彩声,惊叹声,那个手法高的年轻人更是激动的一崩几丈高,摊主一脸愁苦,怨怨的看了一眼文鼎,朝他拱拱手,道:“黄某人出来跑江湖,今日算是遇着高人了,愿赌服输,我这就给公子把东西包起来!”说罢,摊主弯下腰去就要给打包,文鼎伸手拦住,淡淡一笑,道:“这些东西我不要。”

    “啊?”摊主以为自己听错了,周围的人也都以为听错了,唯有锦曦摇头笑了笑,这才符合文鼎的作风。

    “把你手里那只小白狗交给我。”文鼎道。

    摊主的一颗心在刚才文鼎无一环虚发的时候,就已经沉到了谷底,想着自己这回可真是赔到底儿了。这会子听到文鼎不要那些战利品,只要这小白狗,权衡之下,摊主自然是欢喜奉上。

    文鼎接过那只小布狗,唇角终于勾起一丝浅笑,这浅笑迷人的,刚刚挤进来站在锦曦身旁的那两个手里端着热芝麻糊的少女见了,都忘了吞咽。

    “公子,这小白狗想必也不是公子自己留着耍的吧?应该是要赠给佳人的吧?”旁边有人在打趣,好多人跟着起哄。

    “这里有一位最漂亮的姑娘,最心仪那小白狗呢,公子,赶紧拿着表衷心呗!”

    “……”

    这里谁最漂亮?自然是梁锦兰当之无愧了。当下,瞧见众人都在这样起哄,而文鼎把玩着那小白狗,也确实朝自己这边瞥来一眼,梁锦兰一喜,心瞬间提了起来,紧张的站在那里,手心里全是汗。

    文鼎把玩着那只小白狗,嘴角含笑,果真抬步朝梁锦兰那边踱步而去,边上的人都在拍掌,小丫鬟惊喜的看着文鼎一步步走来,一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梁锦兰更是恍惚觉着这是在做梦吗?锦曦歪了歪脑袋,有点摸不着状况。

    就在文鼎快要靠近梁锦兰,就在梁锦兰把手里的东西腾到另一手,正摆好了姿势准备来接那小白狗时,文鼎的脚步突然刹住,身形一转,跨步来到这边的锦曦身前,拉过锦曦的手,将那小白狗亲手放到锦曦的掌心里,微笑着吐出两字:“收好。”

    一切的转变来的太突然,不止围观的众人,不止梁锦兰,就连锦曦自己,都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手便被文鼎的大手紧紧握住,掌心里被塞进了一只柔软毛绒的小白狗。

    锦曦抬头望着面前挺拔的文鼎,对上他眼底那一抹狡黠,锦曦瞬间明了他的用意。对他莞尔一笑,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公子要是有心成全,不如也将你这一对兔子送与我,如何?”

    锦曦此言一出,围观者中不由掀起一片抽气声。

对订阅一百九十五章的读者们说

因为我的疏忽.一百九十五章传上去的时候漏掉了一小段,有的亲们看的时候会觉着有点奇怪.我刚刚修改过了,觉得奇怪的亲们可以回头再去看一眼,呵呵,不好意思哦.

第一百九十六章 梁礼辉夜访

    第一百九十六章 梁礼辉夜访

    “啊……那小姑娘好贪心哪,别说得到那公子送到小白狗,哪怕就是他对我笑一下,我都知足了呢……”先前在锦曦这边瞧热闹的一对少女,在文鼎向梁锦兰那边靠近时,也端着黑芝麻糊的杯子挤去了那边近距离看,文鼎转变的太快,她们还没来得及追过来,就听到锦曦这样说,心里嫉妒羡慕之余,不免为文鼎抱不平。

    “那位蓝衣少女也是一个清秀机灵的可人儿呢,要是她能这样看着我撒娇,别说是一对兔子,一窝兔子我也乐意送……”又有男音为锦曦鸣不平。

    锦曦不理睬周围那些为文鼎抱不平的女音,也不在乎那些为她撑腰的男音,只抬眼看着文鼎,淡笑着再问:“我还想要你的那对兔子呢,你可舍得相送?”

    文鼎低低笑了,伸手揉了揉锦曦的头,道:“傻丫头,别闹了,难得你喜欢,我求之不得,哪里还有什么不舍得?”

    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大家都喜欢看到欢喜的大团圆结局,梁锦兰和她的丫鬟被冷落在那,原本还以为找了个好机会来奚落锦曦,没成想,半路杀出个文鼎来,让她颜面全无,黯淡无光!

    摊主今夜心情遭遇了大起大落,也得了不少钱,估摸着差不多便开始收摊,围在摊位前的众人开始乱糟糟散去,梁锦兰和她的丫鬟还站在那,突然。只听那小丫鬟一声尖叫:“该死的贼,敢抢我的簪子!看你往哪跑!”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灰衣裳的背影抢了那小丫鬟手里端着的战利品,转身就跑进了人群中,小丫鬟跟在后面哇哇叫骂着追了过去,只留下梁锦兰站在摊位前,手里端着其他的战利品,脚边个隔着一只高高的花瓶和两件摆件,一副恼怒无助的模样。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回吧!”文鼎道。锦曦摇头:“还有一场好戏。看完了再走!你瞧那边!”

    文鼎抬眼看去,一眼就瞧见那边火急火燎过来三个人,一副寻人的模样,走在前头的。可不就是杨峰么。跟在他身后的两人。从打扮看应该是下面的伙计。

    小丫鬟追那小偷去了,这边梁锦兰抱着东西左顾右盼,显然也是瞧见了那边正朝这边靠近的杨峰。梁锦兰赶紧背转过身,还伸手把脸上的面纱往鼻子上面提了提,唯恐被杨峰给识破。

    “真正的好戏快要开锣了。”锦曦冷笑,大步朝前,随着人群往梁锦兰那边移去,文鼎稍一迟疑,真要追上去,便见到锦曦混迹在人群中,伸脚一勾,走在她前面的那两个端着热芝麻糊的少女脚下一绊,两人的身子猛地往前一栽,手里的热芝麻糊泼出去,不偏不倚全泼在梁锦兰的脸上。

    虽已不再是刚出锅的那种沸烫,但这热度黏在梁锦兰的娇嫩的脸上肌肤,已足够让她迭声惊叫。何况,像她这样以美貌自居的人,爱美是她的最大的软肋。

    那两个犯下了错的少女吓得不得了,赶紧过去跟梁锦兰赔礼道歉,有个人递出自己的手帕来想要帮梁锦兰擦拭脸,梁锦兰忌惮这边的动静会把杨峰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连连摆手还往后直躲,可那俩少女却是个实诚的,更加自责,跟着过去想帮一把,梁锦兰只顾着往后退,没注意脚下的东西,直到她再次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身子猛地往后一倒。

    “啊……”她再次发出一声惊叫,把正准备离场的人都震住了,大家伙都停下步子扭头诧异的看着这边,梁锦兰惊恐自己会摔出个好歹来,没料到自己并未摔倒,而是被人从后面给扶住了。熟悉的气味钻进她的鼻子里,这种气味混合着烟酒还有勾栏院里那些风尘女子们劣质脂粉的气味,梁锦兰闻之欲呕,却又再熟悉不过。

    她目光缓缓上移,映入眼帘的,是杨峰那双阴冷淫邪的眼睛,还有那一条狰狞的疤痕,从他的额头一直划下,贯穿过他的鼻子,蔓延到另一边的眼睛下方。

    鼻梁上星星点点的麻子,还有那条狰狞的疤痕,再配上眼前男人的五官,真是一个丑陋不堪的男人!可这丑陋不堪的男人,偏生还成了她梁锦兰要厮守终身的,还要为他生孩子,梁锦兰悲哀的闭上眼。

    突然,脸上一凉,她都忘了自己还戴着面纱,面纱就已被杨峰给揭开了,甩在脚边。杨峰抬起袖子给梁锦兰擦去脸上的芝麻糊,她的容貌毫无遮盖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众人无不发出一声声的惊叹,果真是个天仙似的人儿啊……只是,那个从后面扶住她,还对她做出如此亲昵动作的丑陋男子,又是何人?众人不由发出窃窃猜测。

    “文大哥,我说好戏这才真正开场吧?如何呀?”锦曦抱着那对兔子,侧头低笑着问站在她身畔的文鼎。

    “嗯,确实精彩,咱接着往下看。”文鼎坏坏一笑,背手而立,眼里带着一抹嘲讽看着前面。

    “小姐,小姐,那可恶的贼不晓得跑哪里去了,小婢……”小丫鬟这时也气喘吁吁跑了回来,冲进人群大声道,后面的半截话还没说完,就不敢再往下说了,惊恐的看着正扶着梁锦兰的杨峰。

    “翠儿,你是脑子不好使还是嘴巴不好使?这里只有我杨峰的夫人,哪里来的小姐?嗯?”杨峰目光阴冷的瞪向那个叫做翠儿的丫鬟。

    翠儿吓得身子抖了一抖,看了眼梁锦兰,又看向杨峰,张了张口:“姑、姑爷……”小丫鬟磕巴着挤出两字,就这两字,像是扔了一枚火雷,人群砸开了锅,都惊诧的看着这一对‘璧人’。

    “要是再让我听到你对我的夫人,你的少夫人乱用称呼。仔细你的皮!”杨峰威胁翠儿道。

    翠儿吓得脸色全白了,连连点头,梁锦兰瞥见文鼎和锦曦并未离开,而是站在人群中冷嘲的看着这一切,脸色白了几分,想推开杨峰搭在她肩上的手,杨峰邪笑着又把手滑到了她的腰上,梁锦兰扭头愤恨的盯着他,他报以一个无赖的笑。

    梁锦兰狠狠打了一下他的手,他反倒嬉皮笑脸的大声道:“夫人。打是亲来骂是爱。你要亲我,好歹家去闺房中为夫任凭你挥霍,当着这么一众外人的面,为夫可抹不开颜面呀……”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来。大家都喜欢这种荤玩笑。有的人甚至还在称赞他们小夫妻感情好。当街打情骂俏。

    梁锦兰气的眼睛翻白,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在外人面前跟这个丑陋的男人扯上半文钱关系。可她自己又挣脱不开杨峰,便向丫鬟翠儿使眼色。翠儿犹豫着欲上前从杨峰手里扶过梁锦兰,被杨峰一掌挥开:“滚开,老子扶我夫人,你要丫鬟瞎起什么哄?”

    “少夫人如今怀了身孕,是老子的种,你晓得不?你这粗笨的贱婢,连个称呼都分不清,还敢来搀扶少夫人?要是少夫人有个什么磕磕碰碰,祸及老子的儿子,老子唯你是问!”杨峰竖起一根大拇指指着自己,一口一个老子,大声道,唯恐众人不晓得梁锦兰腹中的孩子是他的,还当众抚了抚梁锦兰的小腹,这一下,周围围观的众人再次震骇了。

    难怪这美人这么丰腴,还用面纱蒙着面,出手那么阔绰,敢情是个有些家底,又耐不住寂寞的已婚妇人,而且,还是个怀了孕的妇人啊?

    “成了亲的人,眼瞅着就要做娘,不在家里安安分分的相夫教子,还跑出来耍什么威风?”

    “就是嘛,这叫招蜂引蝶……”

    人群顿时发出唏嘘之声,好多人看向梁锦兰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鄙夷。杨峰对这一切充耳不闻,梁锦兰却再也没法多呆片刻,用力甩开杨峰扣在她腰间的手,甩身拨开人群气愤离去。杨峰捏着下巴嘿嘿一笑,吊儿郎当的尾随其后,追了上去,留下那两个伙计和丫鬟翠儿在后面搬运套环的战利品。

    好戏谢幕,这边的人群一哄而散。

    “你怎么没上去跟她相认呢?”两个人转身朝来时的路返回,文鼎问锦曦。

    “我更喜欢看戏。”锦曦道,她喜欢看梁锦兰出丑,但却不愿意把自己也给搅进去,梁锦兰如今怀着身子,假若自己真上去天一把柴禾,固然会让梁锦兰丑出的更大,但难保梁锦兰不会狗急跳墙,借坡而下,杨峰说了,谁动了他儿子一根汗毛,跟谁没完,锦曦可不想被梁锦兰给利用了。

    文鼎也想明白了其中弯弯绕,不禁点点头,道:“点到为止是最好,没那必要把自己给搭进去,何况,这出戏有他们夫妇来唱,足矣。”

    “文大哥,你是何时识出蒙面纱的人是梁锦兰的?”

    “实不相瞒,我并未识破,我跟她,不过才打过两三回照面,我过来寻你时,瞧你这样甘愿做陪衬,又见她得意的模样,料想依你的性子,定然不会无缘故的凑这样的热闹,便猜测她必定是‘故人’。”

    “原来如此。”锦曦点点头。

    “天色晚了,走吧,我先送你回铺子去!”文鼎拍了拍锦曦的头,道。

    “嗯。”锦曦抱紧兔子,加快步伐跟上他,朝小北楼那条街道而去。

    文鼎把锦曦送到铺子门口,亲眼见着锦曦进了铺子,这才转身离去。

    锦曦迈着欢快的步伐踏进铺门的时候,铺子里的客人早已全部离去,不过,孙大虎和孙玉宝正陪着一个年轻男子坐在一张桌子边喝茶说话。瞧见锦曦进门,孙玉宝忙地朝这边招手,道:“曦儿可算回来了,快过来,你大堂哥过来找你,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随着他话音落,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年轻人转身站起,面带淡笑的看向锦曦。是梁礼辉,算起来,已经有大半年不曾得见这位仁兄了,还是跟当初在老梁家时一个样。没什么变化。高高瘦瘦的,带着一股子浓浓的书卷气,穿一身八成新的蓝色长袍,头上带着平定四方巾,举手投足间一股子读书人的儒雅气息。

    许是到了县丞家条件好了,摄入的营养也丰盛了,梁礼辉的面色较之从前在老梁家那会子,显得红润和有气色许多,看起来,确实是一表人才。

    “曦丫头。你回来了。”梁礼辉开口道。有点拘谨的抽开身旁的一张椅子。

    锦曦把那对兔子交给孙大虎,自己坐了下来,微笑着问道:“大哥,这么晚了你来找我何事啊?”

    梁礼辉有点拘谨的笑了笑。从他身侧的另一把椅子上。取过一只蓝花包袱卷。推到锦曦面前,道:“这里面是一件冬袄子,你帮我捎带回去交给我娘。这还有两副膏贴,是前日庆安府城过来的退役御医给我岳母诊断风湿腰痛时开的,听说效果极好,劳烦你也一并给我娘捎带回去。”

    金氏有风湿腰腿酸痛的毛病,已经好些年了,每逢阴天下雨,或是春日反潮的时候,就会发作,谭氏从来没有给金氏请过大夫,顶多给金氏大半日休息便是天大的恩赐。

    锦曦惊诧不已,梁礼辉以前在老梁家,可从未见他如此为金氏着想过啊,怎么这出来大半年,突然就晓得念亲恩了呢?看来,这成了家,一下子就成了周家俩娃便宜爹的人,就是要成熟多了呀。

    锦曦接过那包袱卷,道:“大哥你算是来对了,我恰好明日就要启程家去,这东西一定帮你捎带到。”顿了下,锦曦正准备问他何来这些钱给金氏置办东西,梁礼辉率先开了口。

    “除此外,还得再劳烦曦丫头你给我娘捎个话,让她别惦念着我,我承蒙知县大人赏识,又幸得了我岳父举荐,如今在县衙的收发房谋取到一份差事,每月多少还是有些俸禄养活自己的,如此半工半读,学业也不至于荒废。”梁礼辉微微笑着道,眼底闪烁着三分怀才不遇和壮志未酬的遗憾。

    锦曦微微垂下眼,梁礼辉这是不想要金氏为他担心,另一方面也是在为自己长脸,所以他说的话里,有一个地方是撒谎的。

    他以为锦曦和孙玉宝他们不懂这个时代的俸禄规定,然锦曦在县城书局购买的一本大月会典事例那本书里,就有清楚的记载大月国县衙官衔及相关职务和待遇等细节问题。

    据锦曦所知,为使县衙门行政有法可依,有章可循,大月国的县衙机构及官员设置如下:

    县令,也就是知县大人,是一县的最高行政长官,掌管的事务可多了,基本是一手抓,如赋税征收,决断刑狱、劝农稼穑、赈灾济贫、除奸除霸、兴善之教、贡士、读法、祭神祭孔等无所不包。

    其次是县丞,也就是梁礼辉的岳父大人。周县丞是知县的辅佐官,相当于副县长,其职责是主管全县的文书档案、仓库、粮马、征税等,下设攥典1人协助其处理公务。

    再次便是主簿和典史,这些官职都是由吏部铨选,皇帝任命。故称“朝廷命官”。

    除此外,县衙还会设置日常办公的吏、户、礼、兵、刑、工六房.皂班、壮班和快班这三班,他们和禁卒、门子、仵作、稳婆等统称为衙役,他们服务于县衙,担负站堂、行刑、拘捕、查脏、催科、征比、解囚等差事。

    在大月国的官员任职正法里给出了明确规定,除了朝廷和皇帝亲自任命的那几位朝廷命官享受俸禄,其他的一概不享受朝廷俸禄。他们的银钱大多来源于两个方面,一方面由县衙拨付一定数量的工食银,另一方面就需要他们从自身的职务来谋取方便。

    而梁礼辉,现在从事的职务就是给他岳父大人,给周县丞做攥典,协助周县丞处理公务,所以,他每月挣来的那点工食费,与其说是县衙拨付的,莫不如说是他岳父赏的。

    锦曦明白这其中的大概,但孙玉宝和孙大虎他们,以及一般人没有研习过大月会食典例那本书的人都不可能知晓,于是,当梁礼辉这样一说的时候,孙大虎和孙玉宝都惊羡又佩服的睁大双眼,觉着梁礼辉真是厉害。即便有裙带关系,那也是厉害,毕竟皇粮可不是人都能有那本事吃的!

    锦曦干咳了一声,不想在这个时候揭穿梁礼辉的谎言,微微一笑,接过那包袱卷,道:“大哥尽管安心,你的东西和话,我都会原封不动的给捎带到。”

    梁礼辉目的达到,也不再多留打扰人家休息。便起身告辞了。

    锦曦临睡前又拿洗干净并晾干的嫩叶子。喂食了那两只兔子一回,这才上床歇下,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翌日,桃枝帮着锦曦把行礼拎到梁愈忠的马车上。拉着锦曦的手一副依依惜别的样子。

    “表姨你要真惦记老三老四。就跟我一道回去吧?”锦曦笑道。

    锦曦眼眶都红了。很是想跟着一道回去,但想到村里那些人热聊的关于自己和梁礼胜的话,桃枝轻摇了摇头路。道:“我待到月底再回去。”

    “那样也好,有些事情,表姨你还是花点功夫好好想一想吧,这样一直躲着,拖着,总也不是个办法。”锦曦道。

    桃枝微微脸红,但这回没有像往常那样反应激烈的来捂锦曦的口,而是认真想了想,然后点点头,锦曦对她这个进步,非常的满意,看来,在这县城呆了半个月的时日,桃枝表姨的心态和思想,果真发生了悄然的改变,不再像以前那般把自己关在一个方寸大的规矩里,喘不过气。

    有进步就好,锦曦不指望能在瞬息之间彻底颠覆一个人的思想,她更愿意这种微风细雨的潜移默化,就好比种子的力量,是这世间最不容小觑的,只要桃枝的心底播下了光明希望的种子,再配以时间和关爱的雨露,这颗种子终有一日会破土而出,开花结果。

    告别了众人,梁愈忠和锦曦驱赶着马车,缓缓驶离了小北楼,朝着长桥镇的方向出发。

    锦曦昨夜睡得晚,一坐上马车撂下车窗帘子,便歪头睡去,梁愈忠好几次跟她说话,都听不到回应,揭开车窗帘子一瞧,梁愈忠忍不住笑了。横竖天色尚早,梁愈忠便放缓了车速,减少颠簸,沿着官道往长桥镇大马而回。

    等到锦曦一觉醒来,马车停靠在孙记杂货铺的后院,梁愈忠和阿旺他们正从车厢后面把这回采办的货物一捆捆搬卸下来,送往库房。锦曦跳下车,去了隔壁的千里香铺子瞧了一遍,镇上的千里香铺子里,晌午和晚上供应炒饭和炒面,还有煲仔饭,盖浇饭云云。崔喜鹊和琴丫他们,正有条不紊的忙着接待过来吃晌午饭的顾客,琴丫和锦曦半月不见,两人这一见面都亲热的不得了,若不是铺子里这会子正忙,两人都有着说不完的话。

    临出门的时候锦曦去了一趟铺子外面的棚子下面,崔喜鹊正在那拿着一柄长长的大竹捞,在面锅捞面,捞出来的面放在一旁的凉水里稍微浸润一下,再放到一旁早已调好了作料的大海碗里,热腾腾的面汤一浇,再舀上一勺花生米,淋上几滴芝麻油,撒上一簇葱花,乖乖,面条劲道,面汤浓浓,色香味俱全,崔喜鹊下的这花生酱拌面看的日日跟饮食打交道的锦曦,都忍不住食指大动,恨不得夺过那顾客的面碗为己用!

    “嘿嘿,馋了吧?你四婶煮面可是很有一手呢!回头让她也给你做一份!”梁愈洲的声音突然从锦曦身后响起,锦曦惊了一下,扭头果真瞧见梁愈洲正系着围裙端着一摞洗好的碗筷朝这边过来,很轻车熟路的搁到一旁的竹篮子里。

    “四叔,你怎么在这哪?”锦曦惊问,老梁头每年到这个时候,可不都是把梁愈洲他们给撵出去做工么?要么就是上山去打柴,怎么还让她过来铺子里帮忙?稀奇啊,少见啊!

    “大牛他岳母前日过世了,全家都得去奔丧,我就过来顶替宝红那小子几日,诺,瞧瞧,你四叔洗起碗筷来,忒雪亮吧?能照见人呢!”梁愈洲打趣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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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田园地主婆介绍:
遭遇车祸,重生在农家。
为毛身染重病,奄奄一息?老天爷也太不给力了吧!
重病也就罢了,一群极品爷奶叔婶和包子爹妈竟然要将自己扔进土窑自生自灭!
锦曦表示鸭梨山大……
作为一位光荣的穿越者,锦曦要自救,要用自己的双手改造包子爹娘,种出一个富贵荣华出来,做一个坐拥万顷良田,坐看闲庭落花的田园地主婆!
重生田园地主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田园地主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田园地主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