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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慕流苏     重生田园地主婆txt下载     重生田园地主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七章 梁愈驹‘衣锦还乡’

    第一百九十七章 梁愈驹‘衣锦还乡’

    锦曦连连点头,夸赞了一声:“果真雪亮!”梁愈洲极是高兴,屁颠着又奔去铺子里继续收拾用过了的碗盘,哼着小曲儿端去了后院洗漱。

    这边,崔喜鹊给几位顾客把面条送过去,有了一小会儿的松缓片刻,便拉着锦曦到一旁说话。虽然望海县城并不是太遥远的距离,但对于崔喜鹊和桃枝她们这种在乡下村子里土生土长的人来说,县城就是大地方,外面的世道,对外面的世道她们都很惊奇。

    锦曦便挑了几样望海县城那边居民的生活习惯,譬如早市和夜市来跟她说,听得崔喜鹊目光发亮。锦曦又问起她不在这本月里家这边发生的事情,崔喜鹊抿嘴一笑,瞥了眼那边瞧见梁愈洲没过来,便对锦曦笑道:“你这问起来,倒真是有两件事,都是老梁家的,一好一坏,你要听那件先?”

    “好的那件。”锦曦道。

    “梁愈洲他大哥,也就是你被逐出家门的那位大伯,前两日家来了,一把甩出好几张银票,就把欠茗山阁方掌柜的那一大笔债务给还清楚了,可把你爷奶高兴坏了。不止如此,你大伯还又出了银子,把咱村那私塾给翻修了一遍,添置了好几张崭新的桌椅,还给私塾里的杨老先生添置了两套笔墨纸砚。另外,还把咱村口那口大池塘,给修建了三级的青石台阶,以往下雨天。那池塘边滑的,可没有人栽水里去,这下可方便了村里浆洗的人,如今村里的人遇着你爷奶,都会夸赞你大伯心眼好,发财了也不忘村里乡亲们。里正和村里几个有名望的老者,有意劝你爷重新接纳你大伯入族谱,你爷推辞了,说还有待观察,不急不急。”

    锦曦听得目瞪口呆。梁愈驹当日被老梁头驱逐出老梁家时。为了不至于让他饿死街头,老梁头虽把镇上的梁记杂货铺打理事宜转交给了梁愈林,但还是准许梁愈驹从旁协助。

    后来过了半个多月,梁愈驹某一日突然辞别了老梁头。孤身一人去了外县谋生。这一去。便再没音讯捎回。没想到,今番竟然衣锦还乡了?还一出手就做了这么多有益于村民和孩子们的公益事业,迅速在村民们的心中扭转了往昔不好的形象!

    “可有听到他们说。我大伯在外县是做的什么大生意,短短几个月的功夫,挣来那么多钱?”锦曦问道,除非是运气和财气来了个大碰撞,还有天时地利等因素的完美组合,要不,短短几个月的光景,梁愈驹不可能挣到那几百俩的银子!若要真有,那这银子的来路,也铁定是有问题的,锦曦暗想。

    “这可没听到,这村里人啊,才不管他在外头做的啥营生,大家伙只要看到了那白花花的银子,就只剩下羡慕佩服的份儿了,谁还去往深里琢磨呢!”崔喜鹊撇撇嘴,又道:“如今村里好多人都成日里追在你大伯屁股后面献好,我就跟你四叔说,这天上不会掉馅饼儿,你大伯挣钱跟捞金似的,咱不羡慕也不眼红,咱这些人靠的是自己的本事和力气,踏踏实实一文文的挣!”

    “四婶,你能这样想就对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们有多大的能力就做多大的事。”锦曦笑道:“那还有件坏事,又是什么呢?”

    崔喜鹊一愣,随即笑道:“哦,对咱来说,也算不得好事坏事。就是吧,胜小子对桃枝那心思,全村人不都晓得么?听你四叔说,为这事你爷奶可没少跟胜小子那训,奈何胜小子这萌生不做的一人,真要下了狠心那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这不,你大伯前几日不威风的回家了么,你爷就把胜小子对桃枝那心思一事跟你大伯说了,你大伯想必是仗着老子的身份去跟胜小子那说了些什么呗,胜小子和你大伯吵了一顿,接着便跑出了家门,这都快三日了,还不见回来,诶,如今村里人都在猜,那胜小子会不会是去县城找桃枝了?”

    “不可能,这几日我一直在县城,也没见他去找我们啊!想必是村人胡绉,当不得真。”锦曦道,但心底还是有些狐疑,这梁礼胜要是真离家出走,最有可能去的地方,锦曦自己也觉得应该是望海县城,因为桃枝在那。当然,也有例外。

    跟崔喜鹊说了一会话,很快铺子里又忙活起来,梁愈忠那边货物搬卸完毕过来催锦曦,锦曦便告别了崔喜鹊他们,来了隔壁和梁愈忠一道坐车回了金鸡山村。

    冬天日短,回到金鸡山村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沉到了西面的山坡处,官道两边的田地里,一片绿油油的全是油菜。

    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距离前面拐弯的下坡还有小半里地的时候,锦曦听见前面赶车的梁愈忠远远‘咦’了一声,揭开帘子往前瞧去,锦曦也忍不住‘咦’了一声。

    “曦儿,你瞧那刚从咱家大院子门口出来的人,像不像是你大伯?”梁愈忠消息来源不及锦曦,这会子瞧见前面那个袖着手正往村子里慢慢踱步而去的肥胖背影,惊讶了。

    锦曦眯眼瞧了片刻,低笑了声,道:“我听四婶说大伯家来了,不晓得在外面做什么大买卖发了财,一把就将欠方掌柜的那几百两银子全还了,还给村子里做了不少好事呢!”

    “啊?”梁愈忠更惊诧了,凝望着那渐渐消失于村口的肥硕背影,突然想想到什么似的,扬鞭赶马,加快速度朝前方赶去。锦曦也忙地撂下帘子坐好,梁愈驹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刚从她家出来,她家如今就嘎婆和娘还有弟弟妹妹们在,锦曦的心和梁愈忠想到一处去了。赶紧回家!

    ……

    回到家中,见到嘎婆和娘她们都安然无恙,嘎婆和锦柔抱着老三老四在内院里踱步望天,孙氏在灶房烧饭,烟囱里炊烟袅袅,瞧见这父女二人风尘仆仆归来,嘎婆和孙氏她们欣喜不已,瞧见家里这些老弱妇孺都安好,梁愈忠和锦曦也松了一口气。

    “估摸着你们这几日就该归家,又摸不清定在那一日。我这再去添几个菜。过一会就开饭。”孙氏忙着张罗道,梁愈忠好些时日不见孙氏,洗了把脸就跟去灶房帮她打下手,说话。

    这边的院子里。锦曦把在夜市上采购的小玩意儿一股脑儿的拿出来。孙老太的是一串檀香佛珠。锦柔是一张花仙子面具。

    “老三,老四,大姐给你们带了小拨浪鼓呢!”锦曦先逗弄了一番孙老太怀里抱着的老三。大半个月不见,这俩小子又长了,再没有打萝卜包,而是穿着小衣裳,里三层外三层的,两个人的屁股后面还都系着个红色绣着福字的抱裙,头上戴着虎头帽,脚底蹬着虎头鞋。老三很活泼,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转,小嘴巴里噗噗的,像会冒泡的鱼儿,脖颈下面围着一块干净松软的帕子,专门用来给他擦拭口水泡泡。

    锦曦又从锦柔手里接过老四,相比较老三的活泼好动,老四就安静许多,用现代的话来说,有点小酷帅,好看的眉头微微蹙着,有点犹豫的气质。锦曦坐在石凳上,一手半搂着老四,另一手拿着小拨浪鼓在老四的眼前轻轻摇晃,咚咚咚的声音一响,原本抬头望天一副心不在焉耍酷样子的老四,突然就转过小脑袋来,黑宝石般的小眼珠好奇的打量着锦曦手里会发响的怪东西。锦曦把小波浪鼓上下左右的轻轻移动,老四的小脑袋就跟着两边转,虽然转动的有点缓慢笨拙,但这个发现已经足够让锦曦惊喜了。

    “嘎婆,你瞧见没,四弟的脖子终于长好了,如今能自由的转头了呢!”锦曦兴奋道。

    孙老太和锦柔显然赶在锦曦之前发现了这一点,孙老太笑眯眯道:“是啊,这孩子出生的时候遇了一点阻碍,那脖颈一直都是软哒哒的,每回给他洗澡,我和你娘都提心吊胆的,如今,可算是长好了。”

    锦曦连连点头,老三老四是双生子,但老三的体魄和精神头各方面,都比老四要强壮,老四一直是锦曦一家人悬在心胆上的。

    “三翻六坐,老三已经能翻身了呢!”孙老太一边逗弄着老四,边跟锦曦道。

    “哟,我们老三可真是个厉害的小伙子呢,老四,你可得加把劲儿啊!”锦曦在老四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一边晃着小拨浪鼓一边跟孙老太说话,说着说着就提到了方才瞧见梁愈驹的事情来。

    孙老太叹了口气,道:“自打他发了财回村子,又接二连三的给村里做了几件好事后,如今村里好多人都敬着他呢,他也自个把自个抬得极高。这几日啊,没事就往这跑,还净往这内院而来,这家里都是些妇道人家和孩子,你爹又不在家,他一个做大伯的,总得要避避嫌吧?”

    孙老太话音刚落,锦柔接过话茬,愤愤道:“姐,还不止这些呢,大伯每回过来可都是踩着饭点呢,摆明着过来蹭饭嘛。头两回娘招待了他吃饭,爹不在家,家里也没烧酒,大伯还老大不高兴了,敲着筷子说我们家做买卖的,一点待客之道都不晓得,还非要我去村里的小杂货铺子给他打二两烧酒来才作罢!”

    “那方才可是他来了?怎么不蹭完晚饭再走呢?”锦曦问。

    锦柔噗嗤一笑,道:“大伯刚坐下来,正在这院子里喝茶,老三突然轰的一下放了几个屁,那是要拉粑粑呢,娘也没避着,就当着大伯的面给老三把粑粑,大伯许是被恶心到了吧,捂着鼻子就走了。嘿嘿,要是晓得这招凑效,我早几回就用了。”

    锦曦听得又怒又想笑,道:“我和爹一旦离开家,你们一个个怎么又畏惧他了?他要你们做这做那,你们就当真唯命是从?我平日教你们的那些,敢情都是白搭了不是?锦曦为了扭转包子爹娘和小包子妹妹逆来顺受的性格,可没少给他们洗脑。

    “曦儿。我们不是畏惧他,我们孙家人素来不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计较,他毕竟是你爹的亲大哥,过来蹭两顿饭也吃不去个啥。你不晓得,你大伯如今可是全村人心目中的大善人呢,我们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他,那得罪的可是一群人。”孙老太无奈道。

    “那就去找爷,爷一贯自诩是安定梁氏之后,最有骨气的么?”锦曦道。

    “姐,那就更不成了。你不晓得。这几日爷在村里走路。那腰杆挺得比以前都直都硬,大伯如今可是给他长了大脸了啊,我们真为这事去找爷,指不定还要落个数落。说咱一家人不念亲情。奸猾!”锦柔嘟起嘴道。

    锦曦疑惑。问锦柔:“这么说,你是为这事去找过爷?”

    “也不算专门去找,我是去村子里给大伯打烧酒。路上遇着爷,就把这事给说了,爷当下就批评了爹,连带着还说了姐你……”

    锦曦挑了挑眉,道:“说爹和我什么了?”

    “说爹不顾念亲情,耳根子软,说姐你奸猾,眼皮子浅,买卖做得再大,也注定是个奸商……”锦柔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锦曦的脸色缓缓沉了下来,乌云压顶,随即,头顶的乌云散去,锦曦突然怒极而笑了。

    “曦儿,你没事吧?你爷那人偏心眼,你又不是这会子才晓得?何必跟他计较呢?他要说你,就随他说去好了,又不掉块肉。横竖咱自己开自己的买卖,不用求济于他。快别气了啊!”孙老太瞧见锦曦这样,颇为担心。

    锦曦摇摇头,轻拍着怀里有点小打嗝的老四,淡淡一笑,道:“嘎婆别担心我,我在老梁家长大十来岁才分家,我爷奶说出再重的话来,也都见怪不怪了。他们也就嘴上说说嘴凉罢了,我不会往心里去。”

    “那就好,那就好。”孙老太连声道,眼底的担忧散去些,多了更多的心疼。

    锦曦垂下睫,轻拍着老四的背,心里却在冷笑。她本是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的,但如果别人当真要招惹到她的头上来,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梁愈驹,好吧,这可是你主动挑衅的!此时,灶房里,从孙氏那得知了事情经过的梁愈忠,也是满脸的阴沉。

    “无理的事情咱不做,但有理的事情,咱也不怕。曦儿娘,我晓得你还是在顾及我,才没有去跟我大哥硬杠,我感激你这样体恤我为我着想,但我也要给句话在你心中。”梁愈忠扔了一把柴禾进灶膛,抬头跟锅台上掌勺的孙氏恳切道:“从今往后,但凡是我大哥二哥他们过来,若是提些无理的要求,你都可以不必理会,别顾及旁人的看法和道论,天塌下来,还有我给你顶着!”

    孙氏手臂一顿,不敢置信的看着被灶火映红着脸膛的梁愈忠,“这话,等回头吃饭的时候,我还得跟曦儿柔儿她们俩姐妹再重申一遍!”梁愈忠沉声道。孙氏眼睛有些湿润,然后,用力的点头:“你是我们家的天,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

    晚饭后,孙老太去了东厢房照看睡着了的俩娃儿,锦柔去了锦曦屋子里看那一对兔子,孙氏在灶房收拾碗筷,这边饭堂里,锦曦跟梁愈忠还在喝茶说话。

    “爹,我觉着,大伯这趟回来,年内该是不会走了,我们俩这年内铺子里是一日忙过一日的,也顾不上家里。即便你叮嘱了娘和柔儿,可我觉着大伯那道行高深的,娘和柔儿压根就敌不过。给了话也是枉然。”

    “嗯,我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啊,曦儿,你有啥好点子不?”灯下,梁愈忠一脸隐忧道。

    锦曦目光眯了眯,道:“我觉着咱家如今,是时候添置些人手帮工了。等到年后,侧院和主院那些花草果树需要人手打理,鸡鸭猪都要专门来侍弄,嘎婆上了年纪,柔儿只能算半个大人,娘的事情也不少,家里必须得添置些人手帮工才玩转的开。”

    梁愈忠认真听着,思忖着,道:“早在咱把千里香开到小北楼去的那会子,我就有这个打算了,嗯,那我明儿就再去一趟县城,看能不能寻到几个合适的人。”

    “爹,你别急,想要寻到合适的人,可是急不来的。再说,我们家以前也从没买过人,阿财他们都是文大哥送的,想要买到放心的人留在家里,这事回头等我和文大哥碰了面,让他帮忙指引下。”

    “这样啊,那也好,哎,咱家能有今日,文兄弟可是功不可没啊,好多事都少不得他的相助!”梁愈忠感叹道。

    锦曦展颜一笑,可不就是么!

    ……

    十一月十八,从县城回到镇上的文鼎带着福伯,还带着丰厚的礼品来了金鸡山村锦曦的家,专程过来看望老三老四。文鼎的到来,让锦曦一家人都格外的惊喜,孙氏更是忙着炒炖煮蒸,在灶房里忙的不亦乐乎。

    文鼎和锦曦抱着老三老四在院子里散步,这还是老三老四从出生,和文鼎的初次见面呢。锦曦留意到一件很奇妙的事情,那就是,老四原本是最喜欢让锦曦抱的,可是文鼎的到来,锦曦就被老四给抛弃了,锦曦一碰他就哭,而文鼎接过,老四就乖了,嘴巴还往上翘,嘴巴里哼哼的不晓得在说些什么。

    “曦儿,你家老四好像跟我一见如故呢!”文鼎低笑道。

    “老四,你这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亏得大姐我对你那么好,还挑上了呢!”锦曦有点吃味的道。

    文鼎低低笑了起来,在老四粉嫩的小脸颊上轻啄了一口,惹得老四咯咯的笑。文鼎刮了下老四的鼻子,对老四道:“四弟,赶紧长大,等你长大了,我教你习武,好不好?”

    老四回应文鼎的,是眉眼笑得弯弯如月,露出没长牙的粉色牙龈,可爱又滑稽。

    “曦儿,你瞧,老四这是答应了吧?”

    “嗯,我想应该是吧,跟你习武也好,你身手那么好,不求能学到几成你的精髓,只求能通过习武,让他强身健体,顺顺利利安安康康的长大,这就足够了。”

    “哦,还有一事,文大哥,我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是关于我家想添置帮工人手的……”

    三日后,福伯造访孙记,与之同行的,还有两个面生的男子,锦曦看到那两个男子,年长的那个大概四十左右的光景,看起来很精练骨干的样子,年轻的那个,应该刚刚二十出点头,跟梁俞洲差不多,面相憨实,两人的五官有七成相似,想必是对父子。

    锦曦把他们请到孙记的后院说话。通过福伯的引荐,那俩男子给梁愈忠和锦曦他们磕头,梁愈忠从未被人这样跪着磕头过,尤其是这蔡金山还比他年长一些,当下有些坐不住。

    锦曦微微一笑,按住梁愈忠的手,低声道:“爹,这是规矩,你要真不习惯,往后大可让他们减免些礼数,这头一回,还是当受的。”

    见锦曦如此说,梁愈忠只得重新坐了回去,待蔡家父子磕完头认完主,赶紧伸手虚扶起蔡金山,先前锦曦说的话,福伯听到了,蔡家父子也听到了,福伯暗暗点头,觉着锦曦姑娘如今是越发的干练稳重,分寸拿捏的好,既没有失了规矩,又充分体现了对下人的亲和。

    同理,蔡家父子也在心里有个权衡,从进铺子里这蔡父就在暗暗观察,发现这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们,包括福爷在内,都无不对梁愈忠老爷身边那个穿蓝衣裙的少女敬重不已,如今,又听到那少女如此说,蔡父心内已有个判断,料想这新主家,想必当家做主的,是眼前这个蓝衣少女。

    于是,他的态度较之先前更多了几份恭敬,吐字清晰,条理清楚的介绍起自己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的闺女谁敢打!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的闺女谁敢打!

    年长的那个,叫做蔡金山,年纪轻的那个叫做蔡庆阳,两人是一对父子。蔡金山以前啊在庆安府城的一大户当差,负责打理一片山林,儿子庆阳跟着打下手。后来那大户人家得罪了权势,家道中落,蔡家父子也被发卖了,被福伯给锦曦家淘了来,跟锦曦家签的是卖身契。

    锦曦眯了眯眼,感激文鼎和福伯的细心,给她找来的人,原来是打理山林的,如今用来侍弄花草果树,也算是老本行有经验,这就好!

    “老奴家中还有老妻,老妻从前就是在山林后面搭建的鸡棚里伺养鸡鸭禽类,儿媳妇操持浆洗,此外,老奴还有一对孙子孙女。因为临行前那对孙子孙女染了寒气正吃着药,老奴怕贸然带过来把病气过给了两位小少爷,就让她们娘们这两日暂留在原来住的那地儿,等过几日俩娃儿病痊愈了,再过来给府里的老太太,太太,老爷和小姐少爷们磕头。”蔡金山弯腰跟锦曦请示。

    锦曦合了杯盖,抬眼目光在这二人身上扫了一圈,淡淡一笑,简明扼要的把他们的职务给交代了一遍,尔后,梁愈忠便要带着蔡家父子去金鸡山村,后面要叮嘱的细节问题,回头再让梁愈忠去补充吧。

    ……

    “不晓得是你大伯这几日有事抽不开身呢,还是得知了你们俩归家的消息,你们打从县城归家后这几日。你大伯再没上门来蹭吃蹭喝了。”晚饭后在东厢房陪着老三老四玩耍的时候,孙氏突然道。

    这个时候,梁愈忠去了前面的外院厢房,蔡家父子安置在前面的外院,梁愈忠过去跟他们说话去了,这边就锦曦陪着孙氏。

    “怎,娘莫不成还稀罕大伯过来蹭吃蹭喝的?”锦曦打趣道。

    孙氏刮了锦曦一眼,嗔道:“你这丫头,倒学会呛人了啊,我不过就是觉着奇怪。随口那么一说罢了。稀罕谁也不能稀罕他呀!”

    锦曦莞尔一笑,挽住孙氏的肩,把头颅靠在孙氏的肩上,亲昵道:“像他那样捞金发大财的人。哪能清闲的了?娘日日呆在这家里内院。消息倒不如我那来的灵通了。”

    “我听村人们说。大伯前两日放出风声,说要出钱,在柳树林子后面那废弃的土窑边上。盖一座小儿庙。如今,村里人对大伯那可是敬仰的不得了,日日备下酒菜,东家接,西家请的,大伯日日是酒不离口,享受着大家的恭维和奉承,哪里还有功夫到咱家来呢?”

    孙氏对锦曦的这番话里的某一个信息惊愕了,随即抓住锦曦的手,急问:“曦儿,你这话听说说来的?当真不?”

    “昨日村里里正家的儿媳妇去镇上我那孙记买香胰子,我从她口中听来的,想必,应该是当真的吧?”

    孙氏双手合十,眼底露出欣慰和感激之色,道:“阿弥陀佛啊,这事若是真的,那你大伯当真是做了一件最大的善事了啊,就算他再来我这蹭饭,我也不撵了!”

    锦曦摇头失笑,心想那倒也是,柳树林子后面的废土窑,对金鸡山村的人来说,可是块伤心地啊。

    从金鸡山村人开始在这里轧户起,村里但凡有夭折的小儿和病死的孩童,村人都是用一只装运土粪的簸箕给装着,上面盖几块破棉絮,就那样拎去土窑里。柳树林子连着后面的巍巍群山,山里的野狗时常来这里觅食,有时候那些埋在土巴下面的,都被刨出来吃干抹净,就剩下些小衣裳和小鞋子,真是可怜……

    孙氏在锦柔之后,弄掉了一个男娃,那孩子的去处也是柳树林子,孙氏时常想到柳树林子那个被野狗吃了,魂魄无所依的孩子,就夜夜睡不着觉,眼睛都快哭坏了。村里,有类似孙氏这样经历的妇人更是多不胜枚举,毕竟这个时代医疗卫生条件都低。

    如今可好,梁愈驹要出资在柳树林子的土窑旁修建一座小儿庙,好让那些夭折的孩子的灵魂,能够有个栖息之地,逢年过节,还能享受香火,小儿庙里面,还会供奉一位‘梦嘎婆’的神像,‘梦嘎婆’顾名思义,是村民们心目中那个来于虚无去往虚无却又无处不在的神灵,她专司抚慰和庇护幼儿这一块。

    有梦嘎婆的庇护,那些夭折小孩的灵魂就不会被其他的恶灵欺负,而且,还能投胎转世。

    这对信奉神佛,相应来世今生的村人们而言,梁愈驹此举真是大大的善举啊,感激不尽。

    锦曦虽然对这些不是太崇信,但是,有些事情存在即是合理,譬如她自己的遭遇。正是因为孙氏的大女儿梁锦曦病死了,才有了她的重生,很奇妙的经历,不是吗?

    “曦儿,你大伯在外面做的什么大买卖呢?怎么这趟回来,整个人都完全换了个样呢?”孙氏激动和欣喜过后,不免对梁愈驹诧异万分。

    被问到这个,锦曦目光微眯,响起上昼福伯带蔡家父子过来认主,后来锦曦去送福伯离开,两个人说的那番话来。

    ……

    “锦曦姑娘,少爷说,您让打听的那事,有了一点眉目了。”福伯道。

    锦曦讶异,看着福伯,只听他接着道:“你大伯自打两个月前离开长桥镇后,便去了湖海县。他一到湖海县,就跟当地一些不良的小商贩勾结在一块,靠着中转茶叶和黑炮仗赚取中间利润。”

    “实不相瞒,我老梁家是从我爷这一代过来落户的,在这之前,曾爷爷他们一直都栖息在湖海县。想不到我大伯这趟,还是落叶归根去了。”锦曦低笑道。

    福伯微微一笑,面上没太多讶异。显然,对于老梁家的根在哪里这事,他一早就知道了。

    “福伯,劳烦你还给文大哥捎个话,就说,还请他多费点神继续帮我留意着些,我大伯这趟回村,那可是财大气粗的,我从他做的那几件事情上来估测他的财力,那可不是一般靠着贩卖点茶叶和炮仗的赚头就能支撑的了的。这背后。他肯定还在做着一项大买卖!”

    福伯眉心微蹙,思忖了下,郑重道:“锦曦姑娘所言极是,自打梁愈驹一把还清了那几百年的债务。我家少爷就起了疑惑。这段时日一直在暗中观察。不过。梁愈驹这人行事还是很谨慎,于是,暂只有打探到这些。锦曦姑娘莫急。如今有了这些眉目,我们要好顺藤摸瓜,相信假以时日,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锦曦点头对福伯感激一笑,对于文鼎的查探能力,锦曦是没有丝毫怀疑的,锦曦这边在努力把买卖经营到县城去的同时,茗山阁不止如此,更往望海县城周边的其他县城发展,当然,湖海县城就开了分阁。酒楼是个迎来送往的热闹之地,茗山阁里面除了给顾客供应打尖和住店,大厅里还专门设有吹拉弹唱的地方,隔三岔五便会热闹那么一番,至于那些有口才的说书老人,更是驻扎在茗山阁内,所以,文鼎的消息渠道灵敏,锦曦一点都不奇怪。

    “那我就先谢过文大哥和福伯了,我不急,福伯您慢走。”锦曦彬彬有礼的送福伯上了马车,这才回了铺子。

    ……

    “娘,咱甭管大伯做的什么买卖营生,若是真金是不怕火炼的,我们也不羡慕。若是行的是那歪门邪道,也定会有露馅儿的那日,我们只等着慢慢瞧。”灯下,锦曦挽着孙氏的肩,哄道,在没有真正掌握梁愈驹发了横财的由来前,这事锦曦谁也没提。

    孙氏点点头,注意力很快便被转移了,只道:“但愿你大伯那些钱来的正,浪子回头可是金不换啊!哦,我倒差点忘了,下昼你和你爹还没回来那会子,你爷让柏小子过来传话,说是明日上昼让你爹歇半日,让去那边吃晌午饭,有事要当着大家伙的面儿说呢!也不晓得是何事,这样大张旗鼓的,哎!”

    锦曦点点头,眼底闪动着猜测,道:“怕是跟重新接纳大伯回老梁家那事有关罢!趁着这个机会,我正好把礼辉哥捎带给大妈那东西给送过去。”

    孙氏微怔,随即也点点头,叮嘱道:“那得亲手交到你大妈手里才成。”

    “大妈若是自己没本事,就算交到了她手里,回头还没转身就又被别人给谋去了。”锦曦道,母女俩坐了会,便各自歇去。

    翌日早饭后,梁愈忠便带了锦曦锦柔往村子里而去,父子三人到了很早,到的时候,老梁家人还在后面的饭堂吃早饭。

    老梁头照例坐在一家之长的首位上,边上就是梁愈驹,谭氏和梁愈梅坐在梁愈驹对面的一条长高凳上,梁礼青和梁礼柏坐在老梁头对面,两小子吃的规规矩矩的,在他们身后,杨氏站在那端着碗在吃,金氏站在梁愈驹和老梁头两人身后的空隙里,正在帮忙给桌上的人盛粥和递馒头。

    锦曦锦柔跟在梁愈忠的身后进了饭堂,趁着梁愈忠给大家打招呼的瞬间,锦曦扫了眼桌上的早饭,心内忍不住讶异了一把。

    老梁家以前的早饭是极其的简单,青菜稀粥,再配上几碟腌咸菜,最丰盛的时候,就是在饭锅边贴几只米粉或者小麦粉耙。梁愈梅通常是不会在早餐时出现在饭堂的,她的早餐都是几只荷包蛋,还得送去她屋里。

    而今日,这桌上的粥是浓稠得当的小米粥,主菜是青红二椒炒鸡蛋,配菜是咸萝卜条,咸豇豆,从中间切成对半的咸鸭蛋,白色的蛋白,蛋黄里面还流出金黄色的红油来,看着就诱人。除此外,还有三只大海碗,里面依次是白面大馒头,油煎锅贴饺,还有炸的金黄金黄的油条。

    真是太丰盛了啊!

    “爹,娘,大哥,你们吃着呢!”梁愈忠像往常一样恭敬的跟他们打招呼,因为梁愈驹如今做的这些善举,梁愈忠虽在心中对梁愈驹还是持怀疑态度。但态度上稍稍改观了,至少在打招呼的时候,没有直接把梁愈驹给漏掉。

    锦曦锦柔也紧随其后,给桌上的人见了礼,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哦,是老三和曦儿柔儿过来啦?吃过了吗?要是没吃,就在这吃,让你大妈去给添置几副碗筷?”老梁头停下筷子,拿起一旁草纸抹了下嘴角的粥米粒,带着一抹慈祥的笑容看向这边的父女三人。询问道。

    梁愈驹也搁下了筷子。颇有乃兄之风的笑望着梁愈忠,邀请道:“老三啊,你我兄弟好些时日没有在一块吃饭了,快来坐下!”

    梁愈忠和锦曦姐妹都心内震惊。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正给梁愈梅挑鸭蛋黄的谭氏鼻子里就哼出一声。看也不看三儿子和俩孙女,只道:“作甚的,哪个不是吃过早饭才去别人家串门的?饿着肚子去串门不摆明着蹭饭吗?你们父子俩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梁愈忠尴尬的道:“爹和大哥吃吧。曦儿娘一早就起来生火造饭,我们是吃过了才过来的。”

    老梁头不满的瞪了眼谭氏,道:“就你那眼皮子浅的,就算吃过了,这有这么多馒头油条的,怎么着也是添得下去的!”

    “就是嘛,来来来,曦儿,柔儿,大伯给你们油条吃!”梁愈驹笑容可掬的夹起两根油条要递给锦曦锦柔,正埋头扒拉着粥的梁礼青和梁礼柏哥俩,看着样,两人都紧张的看着那油条和锦曦,但因为惧怕锦曦,两人只好紧张的盯着那油条。

    锦曦锦柔本就不饿,加之在这样的氛围下就算真是饿,那也没心情吃。尤其是谭氏这时候突然发出重重一声哼,锦曦连忙道:“多谢爷和大伯的好意,我们来时真的吃过了,添不下。”

    “这样啊,那大伯就不勉强了。”梁愈驹眯着眼睛笑道,收回了筷子,继续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谭氏斜了眼边上站着的梁愈忠三口人,冷笑道:“作甚的,人家家里如今养着岳母和小儿,我听那村里浆洗的人说,老三家如今可是日日吃香喝辣的,去池塘那不是杀鱼就是宰鸡什么的,这点馒头油条也就咱们这样的人家当个宝似的到处献,哪里入得了人家的眼?”

    老梁头看了眼梁愈忠,面色沉了下来,不复先前的热情,梁愈驹垂眼细嚼慢咽着,似笑非笑。

    梁愈忠更尴尬了,连声解释道:“娘你别说太远,我们不是那意思,是真的吃饱了添不下。”

    没人理会梁愈忠的解释,锦曦皱了皱眉,但还是微笑着道:“我看奶是酸萝卜条吃多了,这说出来的话怎么听着也带着酸味呢?我嘎婆在我家呆着,那不是来享清福的,是过来帮我娘带俩弟弟的!吃香喝辣也当不起,我们是做小本买卖的,又不是日进斗金的大生意人,我娘勤俭持家是出了名的,奶别丢了自个的儿媳妇不信反倒去听信旁人捕风捉影的话!”

    锦曦的话才刚落音,谭氏手里的筷子‘啪’一声拍在桌上,扭头怒瞪着锦曦,眼角眉梢都像着了火似的,道:“作死的混丫头片子,老娘教训你爹,有你插嘴的份儿?”

    锦曦一愣,谭氏瞧这阵势像是蓄势待发呀,锦柔吓得躲到锦曦身后,怯怯的拉着锦曦的手。

    “无法无天的混丫头片子,上回在河滩边对青小子又踢又打那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奸猾的坏坯子,一肚子的坏主意,你敢说胜小子跟桃枝那寡妇的破事,少得了你在中间牵线搭桥?”谭氏目光如锋利的刀子,怒视着锦曦,声声质问。

    谭氏提起这件事,让锦曦更加确定谭氏这是心里憋着火气,一直没找着机会寻锦曦的麻烦,这会子蓄势待发了。

    老梁头回想起那日发生在河滩边的事情,也很是不悦,目光看向锦曦,先前那一点点慈爱一扫而空,梁愈梅事不关已,依旧在那该吃吃,该喝喝。

    “奶这话我可不敢受,那日河滩边发生事情的始末,爷和四叔二哥他们回来,想必也一五一十的告儿了奶,到底是谁的错,奶应该心知肚明吧?如今还在这拿我训斥,难不成要我亲眼见着青小子惹祸。对桃枝表姨见死不救还拍掌叫好不成?”锦曦理直气壮的顶回去,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可有时候也要看人看事。

    “你这牙尖嘴利的,怪不得说女生外相,为了个外人这样当众打骂青小子……”

    锦曦不给谭氏反击开口的机会,立马扬声夺过话语权:“我是帮理不帮亲,谁错就该骂谁!桃枝表姨对奶来说是外人,可对我们一家,她可不是!照顾我俩弟弟,伺候我娘月子。一家子人的饭菜浆洗。试问有这样的外人吗?桃枝表姨为我家做了那么多,要还是外人,那你这个连给俩亲孙子洗一块尿布都没有的亲奶,那又算什么?最有血脉亲的外人?奶口口声声外人外人。合着外人的命就不是命就不值钱了?”

    “你这死丫头片子。赔钱货。专挑我的话漏来顶我,作死的,无法无天了。老娘都能管你老子娘,还教训不了你这翻了天的小蹄子!”谭氏一拍桌面,腾地站起身,扬手就要来甩锦曦耳光。

    “老三,你作甚呢?”谭氏的手腕在半空中悬住,因为梁愈忠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边上的其他人都没有一个人开口劝阻,杨氏自打梁锦兰出嫁后,梁俞林又长期在镇上打理梁记,老杨家那边的娘家又也不如以前待见她,杨氏如今在老梁家地位明显不如从前,话也少了很多。但这会子谭氏对锦曦发飙,杨氏还是很乐见其成的。

    梁礼青和梁礼柏对谭氏和锦曦双方都惧怕,在他们心中,锦曦手段更甚,如今两强相争,他们俩赶紧埋下头扒粥,不敢多看。老梁头虽对谭氏过激的举动略有不满,正准备开口制止,但他瞧见梁愈忠竟然第一时间出手拦住了谭氏,老梁头的不满立刻转移到了梁愈忠的身上。

    “老三,你这是在做什么,曦丫头不懂事,没大没小,没长没幼,你娘管教她,你边上看着去!”老梁头沉声道。

    “爹,娘,儿子不觉着曦儿方才哪里说错了。”梁愈忠沉声道:“即便曦儿真有哪里做的不好,也犯不着挨这一巴掌,你们跟我说,家去我自然会教导她!”

    “你教导?哼,作死的,你就是个惧内的怂蛋,围着老婆孩子转悠,把个老婆孩子惯得这一个个的都要飞上天去了!”谭氏怒道。

    “老婆娶回来就是疼的,孩子是我的亲骨肉,我围着他们转悠天经地义!”梁愈忠一字一句道,老梁头的脸色在不停的变幻着。

    “作死的,我是你娘,我还偏就要打你这野性难驯的闺女,你滚开!”谭氏怒道。

    “我的闺女谁敢打!”梁愈忠的声音陡然就冷了下来,双手紧紧握住谭氏的手腕,像大山一般挡在锦曦和锦柔面前。

    锦曦从未惧怕过谭氏,更不可能惧怕老梁头这一家子,但此刻梁愈忠如此护在她身前,为她抵挡住一切暴风骤雨,锦曦心里暖融融的。有爹的保护,就是不一样啊!

    “我呸!”谭氏一口唾沫星子直接喷在梁愈忠脸上,锦曦从后面看到梁愈忠身子刹那僵了一下,懒得抬手去抹,只冷冷扫了一眼老梁头,声音已经沉到了冰点,道:“爹今个要是找我们过来,就是为了跟曦儿翻旧账,那看来我们今个真是走错地方了!”

    梁愈忠说完,松开谭氏的手,转身一坐一犹豫拉起锦曦和锦柔的手,道:“曦儿,柔儿,跟爹家去,这里不是咱待的地儿!”锦曦和锦柔乖巧的跟着梁俞忠走了没两步,老梁头再度开口,这回说的是挽留的话,而且还开始责骂谭氏眼皮子浅,见识少,让梁愈忠他们别跟谭氏一般见识。

    梁愈驹像没事人似的,瞥了眼心虚埋头啃油条的梁礼青,又看向腰杆站的笔直的梁愈忠一家三口,笑呵呵从座上起身追过来拦住梁愈忠他们,陪着笑道:“都是孩子,小打小闹的不算什么。曦丫头明事理,我前几日回家来听说了这事,还狠狠训斥了青小子一通呢!哎,娘也是瞧见青小子回来后脚踝肿了心疼,才说了些过激的话。老三,曦丫头,你们可别走,爹今日找你们过来,可是真有要紧事情要商议的。”

    这已经是梁愈驹今日再一次让锦曦意外和震惊了,从来没有过的热情和宽容竟然在梁愈驹那张包子脸上面出现。难不成他真的接受了教训,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可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大哥,你足智多谋,我们兄弟一直以你为榜,爹身边有你在,啥事都好合计,我在不在场无所谓。”梁愈忠道。

    “老三啊,你这话可就说岔了,这么些来。我是家里的长子。爹娘疼惜你们,就凡事让我这个做大哥的分担,久而久之或许就养成了这个习惯,但可不能不说爹不倚重你们啊。你这话往后可别再说。要不爹娘听了。那心底该多寒啊!”梁愈忠手搭在梁愈忠的肩上。语重心长的道。

    “是啊老三,手心手背都是肉,做爹娘的。这心都是一样的!”老梁头适时道,还长叹一口气,道:“爹娘都上了年纪,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啊,指不定那一日脚一蹬就去了。爹要真去了,放不下心的,不还是你们几兄弟吗?”

    梁愈忠的脾气,锦曦摸得清,老梁头也拿捏的准准的,梁愈忠是那种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谭氏硬来,逼起了梁愈忠心底的排斥所以他反抗,而老梁头软话一说,梁愈忠也就没法再硬起来。

    锦曦微微别过脸去,老梁头这煽情的话说的,那真叫一个厉害啊。不止梁愈忠再没法子对他们置气,就连锦曦,光挑着这一番话来听,那也是要落泪的呀。可惜,锦曦对一切看得太清楚了,错觉很快便消失,恢复了心神。

    “爷,有句话叫十根手指有长短,做爹娘的,拣那才干多一些的倚重,这也是常理。如今大伯衣锦还乡,爹身边有大伯,这是好事啊。”锦曦无视老梁头和谭氏他们对自己的极端不顺眼,偏要在这个时候开腔,转而又跟梁愈驹道:“大伯,你能者多劳,不介意多为爷多分担一些吧?”

    谭氏挨了老梁头的训斥,又见梁愈驹如此去拉拢梁愈忠,想起先前一家人的合计,这会子有点懊恼,差点因为自己的急脾气把老三一家给气跑了,搅黄了计划。谭氏这会子坐在那,垮着脸不说话,即便锦曦再一次在大人说话的时候又插嘴,谭氏还是生生忍住了。

    “老三啊,就算如今你大哥回来了,爹不需你拿啥主意,好歹你也得在边上听着,让爹也心里欣慰欣慰,觉着儿子还在身边,成不?”老梁头退了一步,继续跟梁愈忠缠磨,梁愈忠左右为难,但已没法再拒绝了。

    “爹,那你们先吃着,我们去外面院子里透口气,等会你们商量事情的时候,我们再进来!”梁愈忠道。

    “嗯,好,好,老大家的,你带老三他们去前屋喝茶吧。”老梁头吩咐金氏,金氏连忙过来。

    出了饭堂门口,锦曦跟梁俞忠道:“爹,你还是先去灶房那弄点水洗下吧,奶的唾沫都黏在你头上呢,看着怪恶心的呢!”

    “嗯,那你和柔儿先随你大妈过去前屋吧!”

    锦曦声音故意放得不小,饭堂里面的人都听到了,谭氏老脸一黑,忍不住就要破功,被老梁头按住,老梁头对谭氏摇了摇头,谭氏胸口剧烈起伏着重新跌坐在凳子上,对面的梁愈驹,脸上虽还是挂着一丝笑,但眼底却闪过一抹阴沉和算计。

    “老三家这曦丫头,如今在外面做买卖锻炼的,是越发的精明滑头了,难缠啊!”老梁头吸吧着旱烟,旱烟杆是梁愈驹给他新买的,外面镀着一层金粉,吸吧的时候,底下有水冒泡的声响,抽起来很有感觉。

    “岂是难缠,简直就是个冤鬼投胎来了的,跟咱老梁家半点情分没有,铺子一间接着一间的开,都开到县城里去了,也不见给我们这边啥好处!老三原本不是这样的,如今被孙家那边的人带的,都不跟我们这亲了,作死的,这个儿子算是白养活了!”谭氏这会终于可以出声,怒道:“老大啊,娘幸好还有你,你如今出息了,这回回来为村里人做了那么多好事,如今大家伙见了你爹都夸你来着呢,你给爹娘长了脸,娘做梦都要乐醒了,这往后你接着飞黄腾达,你这唯一的妹子,你可得多多照拂才是啊!”

    “娘,你放心,我就梅儿一个妹子,不照拂他照拂谁去?”梁愈驹安抚着谭氏,转而又道:“就算没有老三,我又为了买卖在外奔波,老二在镇上,家里不还有四弟么?少了老三他一个,也不算啥!”

    “快别提你四弟了,作死的,我也算是白养了他!”谭氏提及老四梁愈洲,那火气也是半点不亚于梁愈忠。

    “崔家那二闺女崔喜鹊,也是个跟咱老梁家犯冲的冤家,这还没进门呢,就把你四弟给撺掇的去了镇上那铺子里帮忙,老四跟老三素来走的近,那崔喜鹊又跟孙氏和曦丫头要好,这一进门啊,我又是多了个愁头哟,作死的,别人家的婆婆是坐着享福,我就这么命苦,养儿子没用,没用啊……”谭氏拉着梁愈驹的手抹泪,掏出帕子用力的摁鼻涕,梁愈驹脸上的包子肉直抽抽,随口敷衍了谭氏两句,赶紧把手给抽了回来。

    “老大,你说,那事老三能答应么?我看还是换个时候再说吧,今日他带了曦丫头过来,那可是一个最难缠的主儿啊!”老梁头压低嗓音跟梁愈驹小声嘀咕。

    梁愈驹阴阴一笑,胸有成竹道:“爹,有我在,你放心。老三家那大闺女着实是难缠了点,但说到底不还是个没上过学,没见识的乡下丫头么?开铺子赚几个小钱算不得什么本事,在我面前,哼,总之,爹,你等会不需要开口,就交给我来办,保证办的妥帖,还让老三那一群土包子挑不出错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阔气背后的肮脏

    第一百九十九章 阔气背后的肮脏

    饭堂外面,梁愈忠自去洗去了,金氏领着锦曦锦柔姐妹去了前屋,前屋的天井边摆放着一张八仙桌,据金氏说,自打梁愈驹回来后,村里好多人都来家中串门,老梁头便提议在这里堂屋摆张桌子待客。

    “大妈,前几日在县城,礼辉哥去找我,让我给你捎带了这些。”锦曦对金氏道,拿出一直挎在手臂上的包袱卷。

    金氏愣住了,看着那包袱卷,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

    “大妈,别愣着了,我给你把这包袱卷送屋里去吧!”锦曦笑吟吟道,金氏这才反应过来,脸上堆满喜色,激动的领着锦曦姐妹去了前面她的屋子。

    金氏带着锦曦进的这屋子,也是梁愈驹以前和金氏成亲时的屋子,自打去年洪氏头一回来老梁家认门,金氏被梁愈驹从镇上打发回来,说是代替他留在谭氏跟前尽孝,自那后,金氏再没随梁愈驹去镇上了。

    锦曦从杨氏和村妇们在池塘边浆洗时的拉家常里得知,自打金氏去年被梁愈驹从镇上打发回来后,梁愈驹每每有事回村子里,再不跟金氏同屋,而是去梁礼青屋里跟梁礼青挤着睡。这番,锦曦进了金氏屋子,一眼就瞧见那张剥落了红漆的雕花大床上,并排摆着两只枕头。床里面的被褥上,散落着一件男人的外袍,看那超大的款式,应该是梁愈驹的无疑。

    难不成。这趟梁愈驹回来,从梁礼青那屋搬回了金氏屋里歇息?锦曦暗想,目光环顾屋里四下,并未发现有其他的铺盖之类的东西,不过,在靠着床脚的一只矮脚柜子上,放着一只牛皮缝制而成的,能斜挎在肩上的那种大口袋子。

    在锦曦打量屋里的同时,金氏早已迫不及待打开了梁礼辉捎回来的那只包袱卷,抖开里面的冬袄子。照着身上比划起来。脸上乐的不会说话了,只晓得嘿嘿的傻笑,摸摸这里,又摸摸那里。

    “大妈。这是礼辉哥的一番心意。你不如就穿上身呗!”锦曦笑道。

    金氏摆摆头。摸着那袄子,贴着胸口,道:“留着。过年的时候穿,礼辉家来,穿给他瞧!这几帖膏药,我等会就贴一张,这两日腰痛死了!”

    “大妈,这新袄子你可得保管好了,别等回头过年礼辉哥家来,你的袄子又被别人给骗去了!”锦柔善意提醒,金氏没啥好东西,但以前梁愈驹带着她在镇上,为了不至于太丢他脸面,有时也会给金氏添置一两件稍微像样一点的衣裳,若是有梁愈梅相的中的,那谭氏会直接过来拿,而杨氏却也会使各种手段来骗,而损失了东西的金氏,却没有半个人站出来给她做主。故,锦柔才有这么一说。

    金氏嘿嘿一笑,对锦柔道:“不会了,你大伯家来,给你奶,你姑,你二妈她们,都添置了好多衣裳,还给你奶买了一对绿色的镯子哪,可好看了,她们瞧不上我这件袄子的!”顿了下,金氏欢快道:“不过,柔儿提醒的也对,像你二妈那样的人,啥都不愁多,这袄子是我儿子给我的,我可要藏好咯!”

    锦曦眯了眯眼,响起方才在饭堂,果真瞧见梁愈梅的耳朵上换了一副耳坠,银色的坠子上串着暗红色的小珠子,而谭氏扬手要甩巴掌的时候,袖口露出了一截绿色,难道,是翡翠镯子?那也太价值昂贵了吧?

    “大妈,大伯在外面做的什么大买卖呀?发大财了吧?”锦曦探问。

    金氏茫茫然摇头,道:“不晓得,他不跟我说。你爷奶那铁定晓得,昨儿夜我在灶房烧饭,就听到你爷奶和大伯在饭堂合计着来,说是要去县城开间大铺子,买什么花瓶字画啥的,我也听不懂!”

    金氏的脑子不好使,尤其是春天油菜花开的时候,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等到过了那个节气,她的脑子就比以前清醒了一些,说话也清楚了一些,但是等到了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她又会犯病,这种病在这乡下一带,叫做‘菜花疯’。如今,金氏的这一番话,却是让锦曦惊讶了一把,梁愈驹要开铺子卖花瓶和字画?难不成,他要开古董行?那得花多大的本钱啊?锦曦在外面跑买卖,也大概晓得些,如今长桥镇可是没有古董行的,偌大的望海县城也不超过三家,那一行可不好做啊,且不说要求广阔的人脉和流通资金,梁愈驹恐怕连鉴别真品和赝品的本事都没有吧?

    又想起梁愈驹今日对他们父子三人的礼遇和客气,他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啊,这么做必定是打着目的,什么目的呢?锦曦目光眯了眯,哦,难不成,梁愈驹和老梁头使用各种手段把梁愈忠留下来,是想要从梁愈忠这里谋取到资金的支持?

    “嘿,终于被我找到个好地方了,保证老鼠咬不着!”锦曦暗自思忖的时候,金氏也在屋子里团团转,找地方.收藏那件冬袄子,终于,她发现了一处好地方,就是床脚处的那只矮脚柜子。

    锦曦和锦柔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笑了,金氏抱着袄子快步走到矮脚柜子边,把上面的牛皮袋子往脚步随手一放,打开柜子在那撅着屁股开始藏袄子。

    “大妈,我给你把风。”锦柔道,蹦蹦跳跳到了门后面,竖起耳朵留意外面的动静。

    锦曦的目光却被那地上的牛皮袋子吸引,许是金氏太用力,又许是因为那牛皮袋子本来就没有系口,这样一甩在地上,有一物从里面探出小半截。露出的小半截,跟锅铲的木柄没什么区别,不过,木柄上面却设有关节,就像那种可以自动收缩的钓鱼竿,木柄上的那几道环节应该也是可以自主收缩拉长的。

    锦曦被一股好奇驱使着走过去。蹲下身握住那露在外面的木柄,从牛皮袋子里把那物整个的抽了出来:是一把铲子!

    锦曦再往牛皮袋子里瞧了瞧,里面是两双沾着泥土的鞋子和干粗活才用的麻线手套,锦曦打量着那把铲子,试着去转动木柄,果然,她的猜测没错,这木柄是可以收缩拉长的,而且,木柄里面不是实木。而是镂空的。依稀可见一点点泥土的残渣。

    “曦儿,快莫动那个,那是你大伯带回来的,他都不让我碰呢!要是晓得我带你们来屋里。还让你动了他的袋子。他又要骂我了!”金氏惶恐的声音打断了锦曦的观察。锦曦忙地把铲子还原成原来的长短,递还给金氏,道:“大妈别跟大伯说我看过这个。大伯就不会责骂你了。”

    金氏连连点头,忙地把东西放回那牛皮袋子里,然后系好袋子口重新拎到矮脚柜子上面放好。

    “耽误了这么久,我爷和我爹他们应该在商量事情,咱出去吧!”锦曦道,于是,三人出了屋子,那边侧门处,老梁头背着手正朝天井这边的桌子走来,后面跟着梁愈驹和梁愈忠兄弟。

    天井边的八仙桌旁,老梁头端坐在上首,梁愈驹坐在他左边,梁愈忠坐在右边,谭氏和梁愈梅还有青小子柏小子早吃晚饭就溜出去玩耍了,金氏给大家泡茶完毕就被打发去了后院铲猪圈,杨氏在洗刷锅碗,老梁头一摆手,让锦曦锦柔也跟梁愈忠做了同一条高凳,这在老梁家可是莫大的恩赐呢!

    梁愈忠扭头看了眼坐在身边的俩闺女,脸上的神情柔和了许多,尽管他头上有一半因为刚刚洗过,还是湿漉漉的黏在那。

    老梁头喝了口茶,在商量事情前,照例是一番煽情,号召家族,兄弟手足要团结友爱,互相帮助的开场白,不过这回的开场白没有以往那么累赘重复,很简单也煽的很到位,然后,就把话语权让给了梁愈驹。

    梁愈驹满脸堆笑,从来没有过的亲和和亲切,全部堆砌在他那张有褶皱的白净包子皮脸上,先是跟梁愈忠拉家常,关心的询问了一番千里香铺子的经营情况,以自己多年来打理梁记的经验和心得,对千里香提出了几点自己的看法,都很由衷实在,锦曦乖巧的坐在那,认真的听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梁愈忠目瞪口呆之后,在梁愈驹的谆谆善诱下,也跟大哥探讨起了这段时日做买卖的心得,瞧见两兄弟难得头一回坐下来交流的这般投机,老梁头舒了口气,掏出梁愈驹给新买的那根水烟筒,在那咕哝咕哝的吧嗒起烟圈来。

    锦柔对这些生意经可听不懂,也没多大兴趣,锦曦见她坐不住,便找了个由头打发她去找春柱家的几个闺女玩耍去了,还起身送锦柔到门口。老梁头瞧见锦曦和锦柔一道起身去了门口,心里一喜,想着总算把曦丫头给打发走了,没想到,眨眼功夫锦曦又折了回来,挨着梁愈忠身侧坐下,依旧饶有耐心的坐着听着,不时抿一口茶,没有半点要离去的意思。老梁头不禁垂下眼皮,沉默的抽吧着烟。

    梁愈驹估摸着气氛和时机都差不多了,话锋一转,对梁愈忠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三弟你如今再不复从前那土里刨食的梁家老三了,刚大哥我跟你一番探讨,你的所见所得所想,着实让大哥震惊了一把,好样的,好样的啊!”

    梁愈忠难得得梁愈驹如此赞叹,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道:“大哥莫这样说,跟你比起来,我还差得远。”

    梁愈驹目光带着欣赏的看着梁愈忠,道:“做买卖,本就是一场场赌博,低价收进高价卖出,从中赚取差额,像我们两家的这几间铺子,梁记,孙记,千里香,说到底,跟真正赚大钱的买**起来,那可真叫一个小打小闹,赚取的也都是些微薄的利润,一家人混个温饱罢了。”

    “都是小本经营,混个温饱就已足够了。”梁愈忠道。

    梁愈驹边感叹着,边摆摆手,继续道:“老三啊,有句话叫。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用在我们这些生意人身上,那不想成为富甲一方的商人,不是好商人!你就没想过,把眼光放得再长远,再广阔一些,赚更多更快的银子,在县城,甚者在府城,一挥手就买下一套三进的庭院。买一堆的丫鬟仆人。让妻儿过上太太小姐那种养尊处优的日子?”

    锦曦嘴角微微一勾,梁愈驹终于切入正题了,这会子先抛出诱饵,然后就放线掉梁愈忠上钩。

    不过很不好意思。梁愈忠的心。现在还没有那么大。锦曦刚把千里香开到县城去,梁愈忠可是激动和忐忑的好几夜睡不着觉呢!

    “大哥,你这说的忒远了。我还真没想那么远哪!”梁愈忠憨厚一笑,老实道。

    “那你就没替老三老四想过?他们如今的起点,就是在咱这农村乡下的土娃子,你再有钱那也是土娃子的出身。要是你挣了大钱,能去县城和府城买了宅子,家里仆人成群,他们也就摇身一变成了城里的少爷公子了,出入都有人伺候着,将来再在城里寻一个门户相当的人家小姐成亲,那多好啊!”

    “大哥,一个人,有多大的本事做多大的事儿,我这才刚刚从庄稼地里抽身,打理铺子都还主要是靠着曦儿和我那几个小舅子他们,严格算起来,我顶多就是个跑腿送货的学徒!”梁愈忠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尽我的能力,至于老三老四将来如何,那还得靠他们自个去经营去拼!”

    老梁头瞟了眼梁愈忠,又瞟了眼他身侧安静坐着不发一言的锦曦,再次垂下眼皮抽烟,他得了梁愈驹的嘱咐,不轻易开口。

    梁愈驹知道这个诱惑打动不了梁愈忠,砸吧了下嘴巴,摆摆手,对梁愈忠道:“那曦丫头和你俩小舅子,也不是打从娘胎出来就会经商的不是?还有你大哥我,就是最好的例子,那还不都是后来摸索着学的,老三,你要对自己有决心。”

    “哦。”梁愈忠木木的应了一声。

    梁愈驹道:“我问你,这世上,最宽阔的东西是啥?”

    梁愈忠微诧,胡乱猜了几个,都被梁愈驹一一否决,锦曦翘着嘴角饶有兴趣的听着。

    “这世上最宽阔的,是大海呀!海纳百川啊!”梁愈驹道。

    “啊?”梁愈忠愣了下,没反应过来,梁愈驹接着又问:“那比大海还要宽阔的,是啥?”

    “是啥呀?”梁愈忠愣愣的问,不晓得梁愈驹在玩什么文字游戏。

    “是天空!”梁愈驹道,梁愈忠皱了皱眉,觉着脑子有点不够用。

    “那比天空还要高远,还要宽阔的,是啥?”

    “大哥,你晓得我读的书不多,就识得几个字,你就别跟我耍文,干脆点说是啥吧!”梁愈忠满脸纠结道。

    “是心,男人的一颗心哪!”梁愈驹重重捶了几下桌子,用力道,包子脸都跟着几颤!

    锦曦抚额,梁愈忠满头黑线,老梁头也一直在心底猜测答案,没想到是这个,当下被烟狠狠呛了一下,背过身去咳嗽。

    “大哥跟你说这番话,就是要你明白一个道理,咱是男人,是纯爷们,甭管啥事,只要我们有那个心,就没有不能成的事!”梁愈驹一挥手臂,激昂道。

    “大伯,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就别拐弯抹角旁征博引了,我和我爹都被你给弄迷糊了。”锦曦忍不住开口道,梁愈忠巴巴的点头,他确实迷糊了。

    梁愈驹尴尬的垂下手臂,咳嗽了声,对梁愈忠道:“三弟,咱们是亲手足,大哥我发财自然也要带动你,这趟我去外面,做了很多买卖,你也瞧见了,大哥我这趟回来手头可是阔绰了不少,眼下大哥这有个最能生财的好买卖,不想便宜了外人,就想邀请你入伙,如何?”

    锦曦目光眯了眯,果真是打着这个主意,她看向梁愈忠。

    梁愈忠惊讶了下,随即问道:“啥买卖啊?”

    “开古董铺子!”梁愈驹道。

    “啊?”梁愈忠从座上惊讶的站了起来,道:“大哥,别逗了,我连啥是古董都没瞧见两样,还去买卖古董,那伙我入不了!”

    老梁头紧张的看着梁愈忠,只听梁愈驹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我晓得你不懂这一行,可我懂呀,这一趟在外面,你大哥我可是长了不少见识呢,再不济,咱花钱聘请个懂这些的内行来铺子里打理。到时候我来打理铺子,你做甩手掌柜,你晓得的,古董那行暴利呀,到时候咱两就等着数钱数到手软吧。哈哈哈……”

    梁愈忠干笑了两声。习惯性的看向锦曦。

    锦曦翘了翘嘴角,问梁愈驹:“大伯,你辛苦打理铺子,让我爹做数钱数到手软的甩手掌柜。这样的好事可真是难寻啊!”

    梁愈驹朝锦曦竖起大拇指。道:“曦丫头有见识。谁让咱们是至亲骨肉呢,你家如今四个孩子要养活,我做大伯的以前没有能力。如今有能力的自然要拉扯你们一把!”

    锦曦点点头,道:“那,我爹既然不用出力,那他总得出点其他的什么吧?总不能白吃红啊!”梁愈忠跟着点头。

    梁愈驹似乎是斟酌了一下,道:“要不这样吧,我手头现在有一笔钱,去县城租赁个黄金铺面和打理关系外,进货那块也是足够的,不过这铺子一开,头两个月怕是不一定会赚,但铺子还得有开销,老三啊,要不你就出个一百两银子作为后续填补的吧,回头那古董铺子的东家,我写你的名儿,半年分红一回,咱五五分,如何?”

    锦曦眯了眯眼,这就是绕了好大一个圈最后要到达的终点了!

    “老三,你别尽顾着看曦儿,你是当爹的,这事你说了算!愿不愿意跟你大哥合伙开铺子,就一句话!”老梁头咳嗽消停了下来,看了眼梁愈忠,不满道。

    “爹,我家这些做买卖的大事,素来都是曦儿拿主意,我们都信她。”梁愈忠带着自豪道,又对锦曦道:“曦丫头,你大伯提的这事,你怎么看?”

    锦曦抿嘴一笑,对梁愈忠的力挺和信任心里暖融融的。梁愈驹听到梁愈忠这般说,眼底先前的那股胜券在握的光芒不自觉的暗淡下去几分,但还是强撑着笑意看向锦曦,等待着锦曦的答复。老梁头干脆重新吧嗒上他的烟,对此事不再抱任何希翼了。

    “大伯,你的这个提议很让我觉着耳目一新,对你许诺的红利,还有东家的名头,说不心动,那是假的。”锦曦道,梁愈驹目光又亮了几分,一眨不眨的盯着锦曦,等待着她的下文。

    “不过,你对我们提出的条件,我们不是不接受,而是,没有那能力去接受。”锦曦话锋一转,道。

    “曦丫头,你这话忽悠别人行,跟大伯这可就假了啊,你家如今都开了三家铺子了,还跟茶香轩供茶叶来着,区区一百俩银子对你家而言,那可不是啥难事!”梁愈驹道。

    “我们做的是小本买卖,新近才把铺子开到县城去,这添下去的本钱都还没捞回来呢,别说是一百两,就是十两银子那还得先紧着孙记进货呢!”锦曦微微笑道,端起面前的茶杯又轻抿了一口,道。

    梁愈驹的脸色变了几变,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几分,道:“这可是一桩发财的大买卖,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曦丫头,老三,你们可别回绝的这般利索呀,再好好琢磨琢磨吧!”

    “拿不出入伙的本钱来,再琢磨也是枉然,这回咱没机缘跟大伯合伙,还有下回嘛!”锦曦道。

    梁愈驹的脸色更沉了几分,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了。老梁头垂下眼皮,沉默的抽烟。梁愈忠对这样尴尬的气氛有些坐不住,锦曦接着道:“大伯也别太为那一百两银子的缺口心烦,这不,没了我们的入伙,那还有二伯和梁记呢,都是一家子的亲骨肉,肥水不落外人田嘛!爷,你说是不是?”

    老梁头不理睬锦曦的问,抄起烟杆子背着手去了后院。

    “大哥,这事我只能跟你说声抱歉了,回头爹那,还要你去给说说……”梁愈忠最见不得老梁头郁郁不解的样子,跟梁愈驹小声道。

    梁愈驹垮下脸来,目光愤恨的扫了眼坐在他对面的梁愈忠和锦曦,然后冷冷哼了一声:“不识抬举!”抽身而起,也去了后院。

    梁愈忠和锦曦也起身离开了老梁家。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路上,梁愈忠突然问锦曦:“曦儿,咱家现在当真拿不出一百两么?”

    “怎,爹难不成还真想去跟大伯合伙卖古董?”锦曦问。

    梁愈忠连连摇头,道:“我就是问问。你爹我虽是个大老粗,可这一年来跟在你们身后,耳濡目染的也不是啥都不懂的外行,那古董买卖是那么好做的嘛?望海县城不超过三家!”

    锦曦翘着嘴角笑了,道:“爹如今也变得有点滑头了,在大伯那还装外行。心里也是亮堂着的呢!”顿了下。又道:“区区一百两银子,咱家怎么会拿不出来呢,我就是不敢跟大伯扯上钱财的关系,这才回绝了。”

    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是。这浪子回头金不换,也是要针对人品而言的。像梁愈驹这样根深蒂固的卑劣人品的人,锦曦在他身上只信奉一句话: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动辄就是开古董行,摆在那的浮夸,被他说动了那才是没长脑子。

    梁愈忠摇头失笑:“人的性子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了的,你大伯以往对咱是啥样,我心里有数,陡然就亲热起来,必定有诡!你那刚回绝掉,你大伯那也懒得跟咱敷衍着赔笑,你回绝的好!说真的,你爹我长到如今,还真不习惯你大伯那亲热态度呢!”

    “大伯跟咱家素来是不对盘的,他爱怎么愤恨咱不在乎。这回可算是把爷爷给彻底得罪了。”锦曦轻叹道。

    梁愈忠沉默了下,拍了拍锦曦的肩,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你爷自己会想明白的,好了,这事别想了,咱去春柱家接柔儿一道家去!也跟柔儿叮嘱下,今个在你爷奶那发生的不快,家去别跟你们娘说,省得她心里又不好受!”

    ……

    夜里临睡前,锦曦脑子里一直在回想在金氏屋里瞧见的那把铲子,越想越觉着那铲子有点问题,但也不敢太确定。于是干脆取出文鼎送的那套笔墨纸砚来,在靠窗的书桌上展开,沾了墨在洁白的纸张上,照着记忆里的形状和细节,一笔一划,认真的描摹出那铲子的外形来。然后拿砚台压住,搁在书桌上让它自然风干。

    翌日,锦曦和梁愈忠早饭后动身去镇上的铺子里,锦曦出门前随手将那已经风干了的纸画卷成了筒,插在腰间上了牛车,去了镇上。到了镇上后,又让阿旺送去了文鼎所在的鹊桥巷子。

    锦曦让阿旺把她绘制的那张图纸送去鹊桥巷子后,不出两日,文鼎竟然亲自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根用布条完全裹住的条状东西。

    锦曦和文鼎去了孙记后院说话,文鼎把那布条解开,露出一物。

    “文大哥,这种铲子……没错,这就是我要画的那种!”锦曦打量了一眼文鼎带过来的铲子,激动道。

    文鼎点点头,问锦曦道:“你前两日画的那把铲子,是在哪里瞧见的?”

    锦曦于是便把那日在金氏屋里,无意间翻看了梁愈驹带回来的那只牛皮袋子,发现了这把铲子的经过跟文鼎复述了一遍。文鼎眉心微微蹙了下,沉吟道:“照你这般说来,这把铲子是你大伯的物品了!难怪!”

    “难怪什么?”锦曦问。

    “难怪你大伯这趟回来,一把就还清了债务不说,还阔绰大方。”文鼎道:“因为这把铲子,足够说明一切。”

    锦曦目光落在那把看起来很寻常的铲子上,问道:“文大哥,这把铲子,有何稀奇之处吗?”

    文鼎瞥了眼带来的那把铲子,拿起那把铲子,握住那木柄,斟酌了下,对锦曦道:“你瞧这铲子,铲夹宽仅两寸,外形是半圆不扁,如此弧度,对成型时的打造极其讲究,需要经过制坯、煅烧、热处理、成型、磨刃等近二十道工序,需细心敲打,稍有不慎,打出的铲子就会带不上土。”

    “再看这木柄,这可不是一般的木头,这是极富韧性的腊木杆,设置了这么多环节,可以无限制的环环相套来延伸木柄的长度,在行事的时候,接上特质的绳索,可以打入地下十几米,甚至几十米深的地方,铲子提起之后,铲头内面会带出一筒土壤,可据此来推测地下的情况。”

    “这不是普通的铲子,这是……洛阳铲。”文鼎沉声道。

    “洛阳铲?”锦曦讶异,这个名词有点耳熟,上一世像是在那些电影小说里见过,啊,锦曦终于想起来了,脸上露出惊愕:“洛阳铲?那不就是用来……”

    “没错,这可是盗墓者们最了热衷的家伙什!他们通常用它来探测墓室,咱们这一带群山环绕,在那些盗墓者的眼中,这山岭间可都暗藏宝藏呢!这差事啊,可是无本的买卖,一般人没那本事和胆量,是做不来的。”文鼎淡淡一笑,道。

    锦曦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噗通噗通的跳,难为自己那日在金氏屋里,还握着那把洛阳铲,甚至还用手指去黏了下那上面沾惹的泥土,想到那泥土有可能就是来自于地下不知多少米的坟墓里面的土,锦曦就感到浑身一震恶寒,下意识打了个冷战。

    文鼎瞧见她这样,忍不住低低笑了,自然是遭了锦曦一记白眼:“合着听你这话音,好似对这盗墓的差事,还心生敬仰啊?”

    “好吧,我不笑话你了,你也别打趣我,我们还是言归正传,说说你大伯吧!”文鼎笑道。

    锦曦摸着胳膊,嗤笑了下,道:“我大伯那身躯和身手,那是连走几步路都喘的人,他去盗墓,能钻的进那盗洞吗?我看悬得很!”

第二百章 哄抢

    第二百章 哄抢

    文鼎道:“湖海县往南有个很不起眼的王山村,也就十几户人家,王山村在湖海县志里是没有记载的,因为这个小小的王山村是近几十年前才出现的。”

    “王山村的村人有异常?”锦曦问。

    “据我所知,王山村的村人跟其他村落的村民有些不一样,农忙时也在田间地头耕种,农闲时节,村里的男丁大多会外出挣钱,而且都是父子兄弟同行,村里血缘关系稍远一点的,都不会结伴同行。他们会自主结成好几个小团伙,每一伙不少于三人,但也不会多于七人。他们在外面呆两三个月,腊月年根脚下才归家。”文鼎道。

    “我们这一带的村里男丁,也好多人农闲时候去县城那块挣钱,不稀奇呀!”锦曦道。

    “可问题就这在于,王家村每年腊月归家的队伍中,总会损失好几个成员,却从未见他们报官查究过。即便剩下的人活着家来,也总有人会患上奇怪的病,然后药石无灵的死去。年年如此,于是,近两三年来,王家村的男丁越来越少,大都是留着些妇人和孩子在家,山间的土地贫瘠难开垦,可这些孤儿寡母的却依旧吃穿不愁。听说,王山村的妇人,每隔一段时日,就会拿件首饰去县城的当铺,换来的银钱足够她们吃上好几个月了。”文鼎道。

    锦曦惊讶的睁大眼,道:“那一个村的男人。农闲时候都是出去盗墓?在外把性命都丢了,是因为墓室里机关重重?以及沿路遇上一些同行的明争暗斗给搭进了性命?”

    文鼎点头,显然是默认了锦曦的猜测。

    “那他们染上奇怪的病,是不是因为长期跟那些地底下的东西打交道,尸气入侵太久所致?”

    “没错,我也是在一次偶然中意外发现的,因对他们的行径产生疑惑,便顺藤摸瓜找出了这些。移居福海县创建王家村的第一任祖辈,八成是盗墓出身,后来不晓得是因何会轧户在那。他的后人承袭了他的衣钵。用来发家致富。只可惜,他的那些后人,只承袭了祖辈的盗墓本事于六成,却没领悟到此事的精髓所在。”

    “精髓?”锦曦诧异。都拿着铲子去挖别人家祖坟了。还谈什么精髓?

    “每一行都都每一行的行规。盗墓也是如此,且还有不同的派别之分。这些我就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我只能说,王家村的那些盗墓的村民们,着实不遵守行规就罢了,有些人品行堪称恶劣。他们活动的范围,一般在湖海县城和望海县城北山交接的那一带山脉中。他们所掘之处,那是如同蝗虫过境,十墓九空,搬运不动的,便就地砸毁。有的更甚,棺椁都不给人原主给合上。那一带的山脉里据说有很多前朝的古墓大墓,但埋藏之深之隐僻,已不再是王家村如今的那些盗墓者能轻易寻到的,于是,将近一两年来,他们便把目标放在这一带新近的墓地上。”

    “文大哥,你如何晓得这么多?”锦曦诧异问道。

    文鼎垂眸,脸上飞过一丝尴尬,随即淡淡一笑,道:“别忘了,我可是开酒楼的,消息灵敏些也不稀奇。”

    锦曦点点头,道:“言归正传,文大哥,我大伯既然手里有那把洛阳铲,是不是代表他跟那些盗墓贼勾结在一起了?可他不可能有那本事去盗墓啊!难不成……”

    “没错,你大伯跟王山村的那些盗墓者勾结在了一块,你大伯虽不能盗墓,可他在生意场上混迹了几十年,生意场上的那些门道,他摸得只比我们多就不比我们少。他必定是靠着那人脉和手腕,跟王家村那边仅存的盗墓者搭上了,那些明器被妇人们拿去当铺的价格,跟在黑市出售的价格,那可是翻天覆地的差距,你大伯从中赚取这些中间费,也够他赚个瓢满砵满!”

    锦曦点点头,这个时代好多销售的货品是需要官府的特批才成,如茶叶,酒,烟花炮仗,还有盐等等。梁愈驹去年腊月就尝到了转卖黑炮仗的甜头,这回去湖海县,除了重抄旧行不说,还连茶叶都贩卖上了。茶叶和炮仗就算再有赚头,也远不如在黑市转卖明器来的暴利。

    “难怪这趟回来,财大气粗的,还前两日还想让我家给入伙跟他在县城开古董行呢,幸好我们没有动心,不然,可真是上了他的贼船了!”锦曦道,开古董行,说白了就是个洗黑钱的地方,还美其名曰让梁愈忠来做东家,到时候梁愈驹那边出了事,出来背黑锅的可就是这东家梁愈忠了,实在好险。

    锦曦和文鼎两人又合计了一番,然后文鼎起身告辞,傍晚的时候锦曦和梁愈忠回到金鸡山村,牛车驶进大院子门口,父子两个下车,蔡庆阳便过来牵过牛车送去了侧院那边,前院的花草树木都是一副修整过后的样子,蔡金山过来跟梁愈忠禀报家中这一日来发生的大小事宜,何人来过云云,锦曦满意的暗暗点头,抬步去了内院。

    内院的石桌边,大牛媳妇和春柱媳妇还在内院陪着孙氏说话做针线,锦曦跨进内院的时候,微风把几个妇人的话语声吹过来,是在谈论这几日村里最热火的事情,那就是在柳树林子那盖小儿庙。

    锦曦过去跟孙氏她们几个打过招呼,回了自己屋子洗手净面,想到如今盖小儿庙的事情,已经完完全全牵动着全村男女老少的心,尤其是家中曾经有过早夭孩子的人家,就更是做梦都期盼着梁愈驹能早日动土盖庙。如此的善举,这背后耗费的金钱却是来源如此的阴暗,去掘别人祖坟盗取来的。不晓得村民们会做何感想?

    大牛媳妇她们离开后,孙氏进屋来跟锦曦商议过几日梁愈洲和崔喜鹊成亲,相关的送礼事宜。母女俩合计妥当后,孙氏又问锦曦:“你四婶子腊月初一成亲,等她成亲后可就是老梁家的人了,这去铺子里做事,不晓得你奶那准不准?方才春柱媳妇过来问到了这事,她说要是崔喜鹊那边不去铺子里了,她就想让他们家大丫头秀兰去,让我问问你来着。”

    锦曦略微顿了下。这个问题。其实她也想过了,崔喜鹊如今在铺子里那是里里外外一把手,锦曦还真不舍得放她走,可孙氏的顾及也是对的。崔喜鹊嫁进了老梁家的门。那可就什么都要听由谭氏这个婆婆来安排了。照着谭氏的性子。是断不会再准许崔喜鹊去铺子里的。

    “当初,四婶找到我,说想来铺子里帮忙那会子。我就问过她这个问题,我问她,是要做长还是做短?我心中也好有个安排。”锦曦回忆当时的情景,跟孙氏道:“当时她就跟我拍着胸脯保证,是必定要做长的,即便嫁进老梁家,也不会改变了这决定,我当时见她信誓旦旦的,又看她那人素来是爽利干脆,也就没再多问,带了她去铺子里。”

    “哎,难不成她还有什么后备的招数用来应付你奶?我看啊,她怕是不能做长,这事悬的很。”孙氏摇头道。

    “娘,我们别管那么多,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春柱伯家的秀兰姐也是个不错的,等明儿你去她家说一声,后日我先把秀兰姐带去铺子里,四婶成亲后若是能继续来铺子里帮忙那更好,若是不能,咱从现在起,就让秀兰姐先过去学着,这更近年关,下面村子里的老百姓都上镇上来采办年货,铺子里的买**平常忙多了,人手是多多益善呢!”

    孙氏听到买卖红火,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

    翌日,来到千里香铺子里,锦曦和崔喜鹊在铺子外面的棚子里给顾客们煮饺子下面条的时候,锦曦便把昨夜孙氏问的,关于崔喜鹊成亲后还能不能接着来铺子做事的话给原封不动的说了。

    “四婶,我们亲近我才把这些话跟你直问,而不想拐弯抹角的去探你的话风。没有旁的意思,我奶那脾气,你一个村的也听到过。我娘和我都担心你做不了主,若真是这样,你也别为了当初来时给我的承诺和保证,硬要跟我奶他们硬抗,该怎么着就怎么着,铺子开在这,往后你若有机会,我们还是随时稀罕你回来的。”锦曦道。

    崔喜鹊专心的抖面,嘴角弯起一抹不以为意的弧度,侧头对锦曦笑了下,道:“你这样直接来问我才是真的跟我亲近,四婶心里蛮欣慰的,好歹咱没白相处这一段时日!”

    锦曦弯了弯嘴角,从边上递过去一只干净的碗,道:“说实在的,我可是打心眼里的舍不得四婶你走,哎!”

    “曦儿你放心,四婶我也说个话在你心中,这趟我和你四叔成亲,就算你爷奶他们不插一杠子,怕是也要耽误个好几日才能来铺子里做事,随即又是过年,你不如给我停一个月,等到明年正月初六铺子开张,我保准欢欢喜喜过来开工!”崔喜鹊干脆道。

    “嗯,这也好,就当是婚假了。停工的那一个月的工钱,我也一文不落的给你算上,谁让我是个体恤伙计的好东家呢!”锦曦笑道。

    ……

    望海县城,小北楼市集地。

    昨夜刮了一宿的北风,清早,桃枝第一个起身,挎着两只大大的菜篮子照例去市集里买菜,推开门,就发现外面的街道上,还有对面店铺的屋顶闪过,全部蒙上了一层白色,不止如此,整条街,眼睛所瞧见的一片,全都是一片白茫茫的雪。

    大街上的雪有五寸厚,踩在上面嘎吱作响,天空中还在继续飘着细细的雪花。桃枝回屋拿了一双木屐出来,踩着木屐一小步一小步的朝小北楼里面的市集而去。今日下雪,街面上的行人较往常少了许多,加之又是清早,人就更少。不过,天气再恶劣,时辰再早,市集里面总能聚集着一排接着一排的小贩子。

    桃枝挎着俩大篮子,一路的问询挑拣着。从市集的这头走到另一头时,两只大篮子里已经装满了采购来的各色蔬菜,鱼肉。前面拐角的地方,有附近村子里上来的庄稼人,蹲在那里叫卖新鲜的莲藕,那人前面的地上,铺着的麻线袋子上堆放着好多的莲藕,围了一群同样买菜的男男女女在那挑拣砍价。桃枝眼前一亮,想着火锅铺子里正好缺了这莲藕,也挎着俩篮子朝前而去。

    就在她快要接近那莲藕摊子的时候。突然从边上跑出一个人来。狠狠撞了她一把,桃枝踩着木屐本来就重心不稳,加之又是两手各挎着一只大篮子,被这样一撞。整个人顿时摔倒在地。两只大菜篮子里面的菜全都甩了出去。鱼儿在跳。白萝卜在滚,其他的东西洒满雪地。

    桃枝想爬起来,可是她的右脚脚踝处一片火辣辣的痛。根本就撑不起来,她想朝前面几步远处的莲藕摊子前的众人求救,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她目瞪口呆。

    那些原本围聚在莲藕摊子前的众人,听到身后的大动静,齐齐扭头,有个妇人想要过来搀扶一把桃枝,就在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高喊一句:“捡东西咯,不捡白不捡!”

    那人话音一落,便当先冲上前,从雪地里挖出那几条蹦跶的被雪给裹住了的鱼,赶紧丢进随身携带的麻线袋子里,后面又有几人受其鼓动,也跟了上来,还有几个人在那观望,有些跃跃欲试却又有些犹豫。

    “求求你们,别这样……”桃枝哪里遭遇过这样的场面,趴在雪地里又起不来,使劲的拍打着身下的雪,朝前面哄抢的几人哭喊着。

    “你们别这样哦,这事缺德哦,那女的是那边千里香火锅铺子的,日日来这边买菜……”附近有卖菜摊位前的人开腔道。

    “你可小声点,没瞧见那带头的是东街马家的婆娘吗?惹恼了她,等会连你的摊铺也没好果子吃!”那帮桃枝说话的妇人话还没说完,就被边上人给拦截住了,周围顿时再没声音开口为桃枝说话,大家伙显然是认得那带头哄抢的肥胖妇人是马家的,都不想去招惹她。

    就这样,桃枝却没有人上前来替她出头,眼见着这两大菜篮子里的东西都要被那几个人给哄抢光了,桃枝一急,抓起地上的雪揉成一只雪球,朝着那正撅着屁股捡萝卜的肥胖妇人身上砸去。

    “唉哟,是哪个不长眼睛的王八羔子砸老娘?”马家的婆娘哇的叫起来,扭头瞧见桃枝的手势,当下就火了,扔了手里的萝卜,踩着嘎吱嘎吱的雪,朝桃枝这边移来,脸上的肥肉因为暴怒而一块块的颤抖。

    “不开眼的小贱蹄子,敢打老娘,老娘今个不把你那小脸打开花,就不晓得你马王爷长几只眼!”马家的骂骂咧咧着已经来到桃枝身前,抬起那又圆又大又厚,像蒲扇般的大巴掌来照准桃枝的脸就要抽下去,周围的人都不由抽了一口凉气。

    那先前为桃枝开口说话的卖菜妇人心道,这年轻小妇人今个真是倒了大霉,人说破财消灾,她这破财还惹灾,马家人是东街一条街的灾星,晓得底细的人都不敢惹,这小妇人真是从下面来的,不晓得行情就是这样吃亏呀!

    马家的大巴掌没有抽到桃枝泪水横流的脸上,而她本人,却被人从后面推了个踉跄,一屁股跌坐在雪地里。周围的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都以更加惊恐的目光看向那个推倒马家婆娘的,是何方神圣!

    雪地里,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干粗活的蓝色短打衣袄,浓眉大眼,五官端正,身后几步远隔着一根扁担和一摞捆绑在一块的麻线袋子。

    “胜、胜小子……”桃枝不敢置信会在这里这样的情况下遇见梁礼胜,而且,还是他出手相救,让她免受了那一巴掌。

    “你是哪里来的混账小子,敢推老娘我?你晓不晓得我是哪个?你晓得我娘家有几个兄弟?我告儿你,我是……”

    “我管你是谁,管你几个兄弟,敢公然哄抢别人的菜,就是不要脸!就是该打!我从来不打女人,你别逼我!”梁礼胜出声打断马婆娘的话,又怒视其他几个正准备抱着捡来的菜正准备开溜的人,抄起那边的扁担几个箭步上去拦住他们的去路:“把菜还回来!”

    桃枝睁大双眼,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竟然就是那个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温吞还有点木讷和腼腆的梁礼胜?那几个人被梁礼胜这凶神恶煞的样子给吓到了,赶紧扔下方才好不容易捡来的菜,然后夹起尾巴跑的不见踪影,那边,马婆娘摔着了屁股,坐在地上打赖骂街,梁礼胜懒得理睬,把那些滚落的菜一一捡回桃枝的两个大篮子里,又把马婆娘的菜篮子拿到桃枝面前,道:“哪些是你的菜?挑出来!”

    桃枝收回感激的目光,垂下眼,把手伸向马婆娘的菜篮子,马婆娘急的嗷嗷大叫,梁礼胜一记冷目瞪过去,马婆娘顿时禁了声。

    “别怕,有我在,谁敢欺负你要她好看!”梁礼胜沉声道。桃枝点点头,垂下眼,从马婆娘的菜篮子里挑拣出自己的那一份,马婆娘气的坐在地上拍腿大哭,见在场的人没一个去搀扶她一把,也收了泪,挣扎着从雪地里爬起,菜篮子也不要了,揉着摔痛的大屁股急吼吼出了市集,口里还在扬声撂狠话,大意就是让这边的两人等着,走着瞧之类的恐吓话语。

    马婆娘一走,先前为桃枝开腔的那个卖菜的妇人还有她的同伴跑过来,帮着把桃枝的木屐从雪地里找出来给她套上,其中一人还对桃枝和梁礼胜道:“小伙子,你们惹上大麻烦了啊,那马婆娘可是东街那一条出了名的悍妇。知道她底细的人,谁都不敢惹她呢!”

    桃枝和梁礼胜有点茫然,两人都是初来县城,对这里的一切哪里晓得那么清楚?

    “悍妇?这么说,她家的男人是做什么营生的?很凶吗?”桃枝问,在她的心目中,女人在外面腰杆子硬,主要是来自于男人的抬举。

    “才不是呢,马婆娘那男人去年才死,是被马婆娘给活活气死的,谁家两口子不拌嘴的,马婆娘仗着自己娘家有五个兄弟,每回跟男人拌嘴就把那五个兄弟给找来,她男人可没少挨他们姐弟的打!”

    “哎,你们如今惹恼了马婆娘,麻烦大咯,她最抠门的人这连菜篮子都不要了,铁定是去娘家搬救兵去了,哎,你忙赶紧走吧!”

    “……”

    桃枝大惊失色,推梁礼胜道:“胜小子,你快走,莫跟这呆着!”

    “我行的端坐的正,管她来多少个兄弟,我要认怂就不姓梁!”梁礼胜扶住桃枝的手,沉声道:“你的脚还能走不?”

    桃枝尝试着抬脚,可惜实在不行,脚踝处都明显肿了。这雪还在下,站在这,就算不被痛死也得受凉冻坏。

    “来,我背你回去!”梁礼胜道,在桃枝身前扎个马步矮下身,桃枝犹豫了,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趴在他的背上,何况,他们之间那些言论,桃枝犹豫的很。

    “快呀,雪越发的紧了!”梁礼胜催促了一声,桃枝这才极为难为情的趴在梁礼胜宽阔温暖的背上,然后,两手拎着那菜篮子,旁边的人又帮忙捡起梁礼胜带来的那扁担之类,梁礼胜双手握在手中,背在身后,正好给了桃枝身体的支撑,避免了手掌碰触她的臀部。尽管如此,当桃枝爬上他的背,两人起身抬步的时候,两人的心口还是忍不住的一阵狂跳,桃枝是脸颊染上了一层红晕,梁礼胜则是耳后根全红了,就像喝酒上脸的那种。

    就这样,两人在冰天雪地里,一步步朝着千里香那边行去……

第二百零一章 闹洞房

    第二百零一章 闹洞房

    十一月二十八,梁愈洲带着崔喜鹊,两人花了半日功夫,就在镇上扯全了成亲的衣裳布料。老梁头和谭氏这两日在布置梁愈洲新房,所谓的布置,其实也就是洒扫灰尘,把原来的床铺座椅的摆放位置换了下。

    老梁头的意思是,新床就不额外打造了,干脆把梁礼辉那屋的新雕花床给搬过来,梁愈洲倒是没意见,但崔喜鹊不乐意。崔喜鹊的意思是,与其睡梁愈洲原来那张旧木板床,也不愿意去睡别人的婚床,尤其是那对‘别人’,还是那样的一种状况,不吉利!于是,婚床就没换,把床上的床单和被套整套换了新的,桌椅重新上了颜色,墙壁上简单粉刷了下,贴上几张醒目的大红双喜字,就算齐全了。

    有村里好事的村民过来老梁家瞧新房,看到这样简陋的家私,连个搁放洗脸盆的木架都没有,就问谭氏。谭氏给出的回答是,那些家具都折合成钱,纳入聘礼里面送去了崔家!至于送了多少聘礼,谭氏就闭口不答了。

    据崔家老太太跟孙氏私下里聊天提及,老梁家送给崔家的聘礼,外加成亲前的三节礼折合在一块,统共也不超过二两银子,这个标准,搁在乡下人家,已经是属于中等偏下的水准了。不过,崔家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一来是因为相中了梁愈洲这个女婿,就算老梁头夫妇精打细算了些,但只要梁愈洲对崔喜鹊好。就成了。二来,崔喜鹊的年纪在乡下已经算是老姑娘了,崔家的上门女婿没了,老两口就更有心要把这二闺女嫁到更近,好照应。

    转眼间,就到了腊月初一,崔喜鹊和梁愈洲成亲的好日子。前几日下过雪,这两日雪停天晴,路面的雪块也融化的差不多,这样的好天气。很适合嫁娶。

    老梁头隔夜就把梁愈忠一家给找过去。商议了翌日帮忙操持午宴的事情,孙氏自然是灶房那块的主力军,梁愈忠要去迎亲,原本想要锦曦也过来帮忙。无奈镇上铺子里因为崔喜鹊和梁愈洲的离开。虽然新添入了春柱家的大闺女秀兰。但还是极度作用不过来,老梁头只得放了锦曦。

    翌日天才刚刚亮,孙氏便把俩熟睡中的孩子交托给孙老太照料。自己带着菜刀和围裙,随了梁愈忠一道去了老梁家帮忙,蔡庆阳赶着牛车把锦曦送去镇上铺子里。

    直到傍晚收工,蔡庆阳赶着牛车来镇上,锦曦这才得以归家。忙了一日,早是浑身酸痛,回到家,锦柔和几个同村的孩子在外院那块的地上玩抛石子的游戏,瞧见锦曦回家来,锦柔撇下那玩伴跑过来跟锦曦打招呼。

    “柔儿,娘他们呢?”锦曦摸了摸锦柔的头,问。

    “娘先前回来了一趟家,刚送老三老四睡下后又去了爷奶那,嘎婆在内院陪老三老四,他们俩下昼去了爷奶那耍了好一会子,回来就睡着了。爹早上去的爷奶那,还没家来。”

    “哦,那晌午饭你们是怎么吃的?”锦曦问。

    “晌午饭是等午宴结束,吃的二排,嘎婆也过去了,嘎婆吃的是头排酒席呢,还是爷亲自过来叫的。老三老四也去了,我们都瞧见了四婶嫁过来呢,可热闹了。蔡管家父子留在家里看家护院。”锦柔道:“哦,姐,先前我们家来的时候,四叔叫我跟你说一声,让夜里都过去吃饭,回头还要闹洞房呢!”

    “嗯,好,姐晓得了,姐先去里面看嘎婆她们,你去耍吧!”锦曦微笑道,锦柔点点头,转身撒丫子跑回了那群小伙伴中。锦曦抬手捶了捶肩,抬步进了内院。

    内院,孙老太守在东厢房的吊篮边,老三老四正呼呼大睡。孙老太见锦曦带着一身寒气的进了屋子,赶紧把锦曦拉到她坐着的小月亮船的暖桶里面:“脱了鞋子把脚架在上面好好烤一烤!”她边道边把盖在腿上的一件旧袄子搭在锦曦的腿上。

    锦曦一坐进那暖桶,就置身一处暖融融的天地,早就麻木的手脚终于恢复了知觉,祖孙两个压低着嗓音说着话。

    “听柔儿说,晌午饭嘎婆是去我爷奶那边吃的?”锦曦对今天不能参与崔喜鹊和梁愈洲的婚礼有些遗憾,又问道:“嘎婆看到那排场了没?怎么样?”

    “哎,你爷都亲自过来打了两回招呼,我自然要过去的。也看到了成亲的场面,看得出崔家那边可疼这二闺女了,那嫁妆还真多呢,比你小姨出嫁那会子还要多。”孙老太今日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跟锦曦描述起当时的情景来,锦曦一边听,眼前似乎浮现出相应的场面,想象着崔家那十八抬的丰厚嫁妆肯定艳羡了全村的人。锦曦虽没有亲临现场,但依旧可以感受的出这场婚礼在农村人眼中,真是算得上隆重热闹喜庆。

    “嘎婆过去吃饭,还坐了头排,铁定也没有空手,对不?”锦曦笑问。

    孙老太笑了,道:“嗯,你爷那般客气请我过去吃饭,我也不好腆着脸皮白去啊,就给包了个两百文的红包,给了你奶。”

    锦曦眯起眼睛笑了,掰着手指算道:“四叔成亲,我家送礼,银钱送了五百文,还有两段布料,两筒挂面,两包红枣,两包花生,两包莲子,两包桂圆。如今再加上嘎婆的这两百文,嗯,咱全家就算晌午和夜里都不生火过去那边吃,也是当的!”相信老梁家在接受的所有亲戚朋友中,再没有谁家能送出超过梁愈忠家这样份量的重礼了。

    孙老太摇了摇头,道:“你们夜里过去吧,我就免了,我得在家看孩子呢,那夜路也不好走。”

    “那我给嘎婆带饭菜回来!”

    “也别,人上了年纪。白日里吃的多了些,夜里就不想吃,积食不好消化呢!”孙老太道,锦曦点点头,也不再坚持。

    过了一会,梁愈忠回来接大家过去吃夜饭,孙老太把这情况一说,梁愈忠也只好由着她去了。梁愈忠带着锦曦锦柔姐妹踏着淡淡的暮色进了村子,去了老梁家。

    锦曦她们到的时候,前屋摆着的两张桌子上。上面那张桌子已经围坐了男宾客们。有村里的里正,私塾的老先生,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还有老梁头的几个好伙计。梁愈驹手里拎着酒壶。正一边谈笑风生边依次给诸位长者斟酒。下面那张桌子上。梁愈林作陪,依次坐着杨氏娘家的老爹,杨峰的爹。张屠夫也过来了,还有几位平素跟梁愈洲关系铁的年轻小伙。

    梁愈驹和梁愈林今日的任务,主要就是接待和安排宾客入座的事宜,梁愈忠一家如今也算是老梁家的亲戚,送礼恭贺什么的,孙氏都可以直接上桌,但孙氏没有这么做,而是恪守媳妇的本分,去灶房帮忙。那么,梁愈忠和俩闺女,就必须安排位置才符合礼仪。

    瞧见梁愈忠带着一双闺女进来,梁愈驹只把重心放在讨好里正他们的身上,目光根本不朝这边看。梁愈林也是假装不见,背过身去假装给他自己的老岳父老杨头斟酒,杨峰爹却抢先一步拿起老杨头面前的酒杯,很不满的瞥了眼梁愈林,道:“咱爹入冬有了哮喘,喝不得冷酒,他那酒还在我妹子那烫着呢!”

    梁愈林尴尬了下,对自己的老丈人和大舅子,也是如今的新亲家陪着笑道:“我这……搞忘记了,惭愧,惭愧啊……”

    老杨头上了年纪,耳不聪目不明,坐在那呆呆的,杨峰爹瞪了梁愈林一眼,轻哼道:“女婿都做老了,还摸不清老丈人得的啥病!”

    梁愈林心里对杨峰爹是一百个憎恶,但碍于梁锦兰如今进了他们杨家的门,今日又是老梁家办喜事,只得强按住,扭过头去想跟张屠夫说话来转移尴尬,没想到张屠夫突然站起身来跟梁愈忠拱手打招呼,梁愈林一个没坐稳,高凳翘了起来,他跌到了桌子底下,当下里屋里爆发出一阵哄笑,还有人调侃起了梁愈林,梁愈林自己摸着摔痛的屁股往桌子外面爬,看到一双绣花鞋的鞋尖,又往上,对上锦曦似笑非笑的脸。

    “今日我四叔成亲,二伯这可是乐坏了,这都还没上菜呢,就先喝醉钻桌子底了啊……”锦曦笑语盈盈道,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角眉梢皆带着一抹嘲讽。

    梁愈林皱了皱眉,被张屠夫一把拉起,道:“老二,对不住啊,我刚起身的太快,让你摔着了,等会开席了老哥给你碰一杯算赔个不是!”

    梁愈林连连摆手,又笑侃了几句,算是把这尴尬的小插曲给揭过去了,张屠夫跟梁愈忠拱手寒暄了几句,又对锦曦锦柔和颜悦色道:“那边新人屋里还摆了一桌,都是女眷,你们婶子也在那桌,你们赶紧去那桌吧。你们爹我可要留下来跟我坐一块,我们午宴不在一桌,这晚上可得好好走几个来回!”

    梁愈忠憨厚的笑了两声,锦曦点点头,对梁愈忠道:“爹,那我和柔儿自己过去就成,你跟张叔坐一块吧。”说完,锦曦拉着锦柔去了梁愈洲和崔喜鹊的新房。

    崔喜鹊的新房里,也摆了一桌,坐在首位的,自然是一身猩红嫁衣,涂脂抹粉的新娘崔喜鹊,其次依次是老杨家的老太太,也就是杨氏的老娘,梁锦兰的嘎婆。接着是张屠夫家的,还有两个是村里几个和老梁头交好的老伙伴家的婆娘或者儿媳妇,桌上正好还有三个空缺,锦曦锦柔一进来,崔喜鹊和张家的立刻过来拉着他们她们姐妹入了座。

    锦曦坐下后,目光在新房四角扫过,果真如同孙老太所言,崔家给闺女置办的嫁妆,真是丰盛啊,大到箱柜,小到洗脸洗脚的木盆,甚至刷牙的杯子毛巾,全都置办齐全了。床上两卷崭新的被褥,一副被面是鸳鸯戏水,还有一副是八子捧福,桃花朵朵的被单上,洒落着好多的花生,枣子。还有柏枝树的叶子,床前的小矮脚柜子上,点着一盏红灯笼,边上的几只小碟子里,有米糕,蜜饯,糖角子,还有各色炒豆子。箱柜,梳妆台,洗脸架。圆桌圆凳。以及婴儿的摇篮都给置办齐全了,这些物事上都用红布绑着,上面还扎了大红花,入眼一片喜庆。

    锦曦坐的位置在崔喜鹊的右手边。桌上的妇人们都在高声说笑。锦曦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身旁一身正装。一脸正经端坐的崔喜鹊,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问她:“今日感觉如何?”

    崔喜鹊瞄了眼桌上其他人,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压低嗓音跟锦曦回答了八个字:“一言难尽,稍后再说。”

    锦曦嘴角抽了抽,从这八字箴言里,她已经能够品砸出其中的复杂和精彩了,崔喜鹊那模样,就像一个盛装打扮的吉祥娃娃,然眼底的倦色还是一览无余。锦曦低下头抿嘴偷笑,做人儿媳有那么简单么!晚上开饭前,是不需要放鞭炮的,不过,临开饭前,谭氏拽着有点扭捏的梁愈梅也进来了,双目一扫,把梁愈梅直接按在所剩的那个空位置上,然后叮嘱了两句,在这其间,新媳妇崔喜鹊,还有锦曦锦柔姐妹都站起身跟谭氏打招呼,谭氏甩都不甩锦曦姐妹,只瞥了眼崔喜鹊,木着一张脸点点头,转身蹬蹬的走了。

    晚饭后,客人们渐渐散去,最后留下来的那些年轻人,都是村里跟梁愈洲关系很铁的,且大都是一些还没有成亲,或是跟梁愈洲一般新近成亲的年轻人。

    这边新房里的酒席才刚刚撤了没一会,那些年轻人就簇拥着梁愈洲来到新房,起哄着要闹洞房。锦曦饭后和锦柔一道去了后院的灶房找孙氏,谭氏,孙氏,杨氏,金氏,还有老梁家请来帮忙的几个妇人都在饭堂吃饭,锦柔留在灶房这边等孙氏收拾完碗筷一道家去,锦曦则跟孙氏招呼了一声,跑去了前屋看他们闹洞房。

    里堂屋里,老梁头,梁愈驹,梁愈忠还有几位跟老梁头交情好的老头都还围坐在八仙桌前抽烟喝茶闲话家常,新房的门大开着,但门口挤满了瞧热闹的人,梁礼青梁礼柏还有那几个过来帮忙的妇人带过来的孩子们都挤在屋门口,屋子里面不时传来一阵哄笑,还有嘈杂的大声说笑声。

    锦曦兴冲冲的奔过去,梁礼青和梁礼柏见锦曦过来,不用招呼赶紧往边上让,锦曦很轻松的就进了新房。闯入眼中的情景,让她惊呆了。

    屋里早前吃饭的那张大桌子给撤走了,里面或坐或站,挤满了年轻的男男女女,锦曦留意了下,发现这里面年长的男人,以梁愈林为首,年长的女人,以村里两个大胆的媳妇为首,锦曦是个还没成年的少女,来这种场合看热闹也没什么稀奇,而梁愈梅却是个正谈婚论嫁年龄的闺阁女子,也出现在这里,就有点……

    锦曦把目光收回,望向前面的喜床处,那里,崔喜鹊和梁愈洲正被梁愈洲的几个铁哥们簇拥着,两人站的面对面,中间垂下一根红线绑着的大枣子,有个年轻人用手提着那红线的一头,每当一对新人都凑过去想咬那大枣子时,中间提线的那人就会恶作剧的手腕一抖,让一对新人扑了个空的同时,两人的嘴唇还碰到一起去。

    围观者这时就会爆发出一阵哄笑声,还有激烈的鼓掌声,如此几次,一对新人都没碰到枣子,两人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嘴对嘴的不晓得亲过多少次,一对新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这个玩腻歪了,换个换个!”人群中有人在起哄,于是很快,又有人拿来几只熟鸡蛋,还有两小杯米酒。

    “老四,这里有两种玩法,一个是摸蛋,一个是喝奶,你俩选一样!”

    “选啥呀,自然是两种都耍嘛!”

    “兄弟们,手下留情啊……”梁愈洲在那朝四方拱手,迭声求饶。

    “对,对,轮着耍,轮着耍……”大家伙热情四溢,难得的乐子哪里能轻易罢休,梁愈林也夹在中间起哄,新房里的氛围特别的火热,夹带着一种暧昧的气息。锦曦目光环顾四下,发现梁愈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莫名的亢奋,目光少有的炯炯。

    有几个人冲上去把梁愈洲给逮住,然后把煮熟的红鸡蛋往他衣领里面,还有裤腰带下面都塞了几个,又有几个人去到床后面,把躲进床后面缝隙里的新娘子给拽出来,拽到梁愈洲面前,死活要把崔喜鹊的手塞进梁愈洲的裤腰带里面,崔喜鹊一张脸燥的通红,但这里的规矩就是,洞房的时候得好好的闹,闹得越凶将来这对新人的日子就会越过越红火。

    且这些闹洞房的手段都会带着些荤味,一方面娱乐大家伙,二来也是为新人之间消除紧张感,作用多多呢!所以,即便闹得再凶,新人都不能发火。于是,可怜了崔喜鹊和梁愈洲!

    崔喜鹊被众人强迫着好不容易把手塞进了梁愈洲的裤腰带下面,她的任务就是把那红鸡蛋给摸出来,旁边的人就在起哄道:“新娘子,你可得摸准了呀,这下面的蛋可不止一只,咱要你摸得是红鸡蛋,可别把你男人的别的啥蛋给摸出来了呀!”

    旁人又是一阵哄笑,屋子里的几个年轻媳妇都是知晓了男女情事的,这会子瞧见崔喜鹊红着脸从梁愈洲裤裆里掏出一只有些破损的红鸡蛋,一个个都笑得前仰后翻。梁愈梅是个大姑娘家,还不太懂此蛋非彼蛋,但瞧见四嫂的手塞进四哥的裤裆里,脸都躁红了,眼睛里雪亮雪亮的,内心被震惊和亢奋冲撞着,使劲绞着手里的帕子。

    锦曦混迹在人群中,看到这些也忍不住轻笑,蛋摸完了后,又有人用红绳子绑了那俩碗米酒,绕过崔喜鹊的脖颈,悬挂在她的双肩下面一点,正好在她丰满的胸部前。

    有人控住崔喜鹊,又有人把梁愈洲推搡到崔喜鹊跟前,硬是逼着他埋头去喝新娘子胸脯前悬挂着的乳白色米酒。

    梁愈洲象征性的喝了一小口,边上踩着小凳子的人,一敲手里的一面小锣鼓,高声问:“老四,你媳妇的奶好喝不?”

    “好喝!”梁愈洲忍不住笑道,挨了崔喜鹊一记粉拳。

    “还要不要接着喝?”那人又问。

    “要!”这回是屋里的其他人替梁愈洲做了回答,崔喜鹊要躲,又被押了回来,含羞带怯的看着梁愈洲被众人押着埋首在她胸前,硬是将那两碗米酒给喝了个底朝天,这才暂且让他们小两口喘了一口气。接下来,又玩了好几种花样,每一样都让人笑喷了,越到最后,那玩法就越是露骨,那几个年轻的小媳妇都掩面不好意思再看了,锦曦往人群后面退了些,对于看过岛国‘动作片’的她来说,这里面闹洞房的伎俩,都算不得什么,最多就是打打擦边球,搞点小暧昧,可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那可就是超级震撼了。

    梁愈梅是个待嫁闺中的姑娘家,这样的事情本该回避,可她却还是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站在最前面没有要半点避讳的迹象。

    锦曦不禁对梁愈梅来了点兴趣,顺着她的目光,好几次都追溯到她的目光,竟然落在人群中,那个带头闹洞房闹得最凶,出点子出的也最多的年轻人的身上,目光带着一股自然界雌性动物对雄性动物那种莫名的狂热和崇拜。

    锦曦心里一惊,梁愈梅不会吧,那个年轻人叫做张大强,是张屠夫的亲侄子,张大强虽然长相不错,人在村子里的晚辈后生里,也是滑利的人,但张大强上回中秋的时候成亲了,媳妇是枫林镇那边的,叫做春妮儿,春妮儿是张屠夫老婆的娘家侄女,可谓是亲上加亲。

    梁愈梅不至于被今晚的氛围躁动的,把心思放在了张大强身上吧?锦曦抚额。

第二百零二章 还阳

    第二百零二章 还阳

    “曦儿,时候不早了,咱家去吧。”人群中有人轻轻拽了拽锦曦,锦曦回头一看,原来是孙氏过来喊她家去,孙氏笑着瞟了眼屋里头正在进行的事情,也不禁脸颊一红,拉住锦曦赶紧往外面走。

    锦曦乐呵呵的跟着孙氏出了屋子,发现梁愈忠正驮着锦柔等候在新房门口,锦柔趴在梁愈忠的背上打瞌睡。一家四口出了老梁家大门,发现蔡庆阳正提着灯笼等候在老梁家大门外。

    蔡金山父子都跟梁愈忠家签了卖身契约,已经是属于梁愈忠家的一份子了,梁愈忠让蔡金山做管家,对蔡金山礼遇有佳,从未摆过主人的谱儿。蔡家父子起初或许对梁愈忠一家人保留着些戒备和疏远,但通过接下来的相处发现,梁愈忠两口子是实抵实的实诚人,因为出生庄户,对他们父子很亲切关爱,前两日蔡庆阳赶牛的时候,不小心被那牛角顶了下胸口,虽没造成什么大伤害,但梁愈忠一家还是从镇上请来了医术高明的大夫,还开的药也是极好的,药钱并未像别的东家那样从工钱里面扣,还额外许蔡庆阳卧床休养几日。

    经此一事,蔡家父子也就对梁愈忠家愈发的衷心。

    “老蔡,你啥时候来的?这外面冷死了,怎不进屋?”梁愈忠一惊,忙地道,孙氏和锦曦也很惊讶。

    蔡金山朝梁愈忠几人弯身行礼,道:“我也就刚刚才到。老爷。要不然我来背二小姐吧?”蔡金山父子出来时,都一口一个老奴的自称,但梁愈忠夫妇实在是听不习惯,便要他们改了,就像这村子里的人一样,自称‘我’,叫孙老太喊老太太,叫梁愈忠夫妇为老爷,夫人,锦曦锦柔是大小姐和二小姐。老三老四是三少爷和四少爷。至于其他人。依次类推。而梁愈忠一家,也都是叫他们老蔡,庆阳。

    崔喜鹊嫁进了老梁家,老梁家添丁进口。与此同时。锦曦家也添进几口人。蔡庆阳回了一趟他们原来落脚的那个地方。把老娘和媳妇,还有一双儿女给接来了金鸡山村的新东家这,并领着她们到内院来给孙老太。孙氏,梁愈忠,锦曦他们一一跪拜叩头认主。

    锦曦打量着眼前的蔡家人,蔡金山的婆娘,娘家姓董,大家都叫她董妈,大概跟蔡金山一般四十上下的光景,是北方人,长得高高大大的,比蔡金山还要高出半头。胳膊腿还有肩膀什么的,看起来都很粗壮结实,说话嗓门也洪亮,走路风风火火,头发一丝不乱的在后脑勺处紧攥了一个圆髻,利落干板。锦曦一看到董妈,就不由得响起大户人家内院总少不得的那几个膀阔腰圆,负责执行家法的老妈子来。

    不禁微微一笑,心道,家里有个这样的妇人在,也不错啊,孙氏她们都是一贯的柔弱,董妈在,很有威慑感。再打量那媳妇儿简氏,跟孙玉霞她们差不多的年纪,文静瘦弱,个头只及董妈的肩膀,头上包着乡下妇人常用的头巾。虽赶了小半日的路,但简氏身上的衣裳却极少有褶皱,也瞧不出什么尘土,简氏一手拉着个六七岁光景的小女孩,怀里还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一双儿女的身上,脸上,手上,都打理的很干净,而且都很乖巧机灵的样子。瞧见奶和娘给新东家叩头,那大一些的小女孩也跪下来给孙老太她们磕了几个响头。

    “唷,这孩子还真是个实诚的,这头磕的这般响,快快起来吧,这地上的石板硬着呢!”孙老太爱怜的把那个小女孩拉到跟前,轻揉着她微微泛红的额头,先是问了年纪,姓名,会不会做针线,那小女孩都一一回答,眉眼随了简氏的温顺柔巧,很讨人怜爱。

    孙老太很是喜欢,笑道:“往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这家里呀,有一个小姐姐,比你长一两岁,往后正好一道耍,一道做针线!”说罢,又把在等在一旁有些迫不及待的锦柔也拉过去,两个小女孩都互相打量着彼此,孩子就是孩子,脑子里没有太多成人等级森严的观念,加之锦曦家的氛围又是如此的好,很快那蔡家的小孙女便和锦柔手拉手一道去了边上玩耍、

    这边,孙氏逗弄着简氏怀里的小男孩,拍掌想抱,那小男孩有些人生,紧紧抱住他娘的脖子不肯松手。董妈就在那小男孩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道:“夫人要抱你,是你的体面,没出息的混小子,上不得台面。”

    小男孩挨了奶奶这一巴掌,哇哇的哭起来,简氏一边心疼的安抚着孩子,一边还歉疚不安的看向孙氏,孙氏倒有点手足无措了,只得往后退了几步,也跟着哄那小男孩,小男孩显然是换了环境换了人,还在那哭哭啼啼。

    “咚咚咚!”一阵清澈的拨浪鼓的声音响起,那一只哭闹不休的小男孩突然就不哭了,睁大着一双泪水涟涟的眼睛追着锦曦手里的拨浪鼓看。锦曦翘着嘴角笑起来,道:“你若不哭,这只拨浪鼓就给你耍!要不要?”

    小男孩点点头,朝锦曦伸出小手,锦曦得意的瞥了一眼旁边的其他人,把拨浪鼓放到他的小手里,还顺便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简氏感激的看着锦曦,董妈却显得很尴尬,同时,心里又百感交集。起初她打孙子,是因为觉着这头一回见新东家就闹成这样,不让东家夫人抱已经是不给面子了,还哭闹不休,东家夫人铁定要厌恶死他们一家。董妈想了想,还是去跟孙老太那说些赔不是的话,孙老太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对董妈道:“你说你也是的,一个做奶奶的人,咱对孙子下巴掌呢,孩子嘛。认生那是常有的事儿,往后可别再这样吓着了他!”

    董妈只在来的路上听儿子蔡庆阳说道新东家一家,都很随和亲切,没有什么大架子,也体恤他们。但董妈以前跟着蔡金山在被打发去管理山林前,可是在庆安府城的一大户人家内院待过的,心思自然比蔡庆阳他们要深一些。但如今,见老夫人,夫人,还有两位小姐都是这样的亲和人。董妈心里感激又庆幸。

    “老夫人说的极是。是老奴鲁莽,唯恐小儿冒犯了夫人,是老奴心急没处理好这事。这得多谢大小姐,这才让他消停了。”董妈弯腰道。

    “董妈。瞧你说的哪里话。我也做娘的人。孩子的天性就是如此,我怎么会去跟一个孩子计较这些呢,你呀。真是担心的太多了。”孙氏摇头笑道。‘

    简氏话不多,只抱着孩子,目光感激的看向孙氏。

    董妈陪着笑连连点头,对孙氏道:“老奴不是那意思,老奴是对这小儿恼了,觉着他不成气候。”

    “董妈,你真是太多虑了,且不说我娘不是那样的人,你家这小孙孙不过才三岁,三岁的孩子你要他成个什么样的气候呢?不就一件芝麻绿豆的小事么,没必要如此严重,这往后大家伙在一块过日子,家里的小孩子们在一块玩耍,少不得会有些磕磕碰碰,都像你今日这般,那可如何是好?你这般,许是在别的东家那受用,可搁在我家,只会让我娘她们心不安!”锦曦接过话茬道,孙氏点点头,确实,看到简氏怀中的小儿因为抗拒孙氏的抱,而挨了董妈一巴掌,孙氏心里很过意不去呢,锦曦这是道出了她的心声。

    董妈有些哑然,还有有些无用武之地了,她还清晰的记得,那时候庆阳还小,他们夫妇在府城一大户人家当差,庆阳跟着那家的小少爷伺候,两个孩子差不多年纪,有一回在一块戏耍,庆阳只是不小心把那小少爷给撞倒了,当时那东家夫人气狠的样子,董妈要不是当即几巴掌把庆阳的门牙打掉两颗,让那东家夫人解了气,只怕庆阳会被东家夫人给发卖了!

    从那件事情以后,董妈摸索出自己的一套跟东家相处的法子可是,这在以前百试百灵的一套,用在如今的东家这,怎一点都不受用呢?

    蔡金山夫妇在去打理山林前,曾在府城的大户人家做过事,这些福伯在送人过来的时候,早已跟锦曦交待的一清二楚,据锦曦这段时日的观察,蔡金山身上确实有大户人家做一庄管事的本色和本事,但这董妈身上,也或多或少的沿袭着一些大户人家内院那种复杂的猜测衡量试探的习惯。还有她打孙子的举动,锦曦自然也能猜到几分她的真正的想法,这无非是在抢夺主动权,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董妈,我只说句话在你心里,我家跟你以前做差的大户之家不一样,我家内院很简单,你们的职责就是帮忙打理一家老小的日常事宜,吃饭浆洗,洒扫晾晒,种种菜园子,陪我娘做做针线拉拉家常,等到明年开春抱了小鸡仔和小猪仔,再把那些也侍弄好,这就是你们的本分。”锦曦淡淡笑道。

    董妈何其精明的人,顿时就从这位大小姐的话音里听出意思来,大小姐这是在告诫自己,来了这里,就别把大户人家那些猜度主人家心思,极尽讨好的手段拿出来,这里是农家大院,安于本分就是做好大小姐交代的这些事情。

    董妈连连点头,道:“是是,夫人一家都是极好的人,是老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求老夫人夫人和小姐恕罪,老奴往后行事一定三思后行。”

    孙氏摇了摇头,道:“董妈,咱们家也算不得什么大户,最多也就乡下的殷实人家罢了。请你们过来也不是买人过来奴役的,咱家是以经商和务农两者为根本,请你们过来,是因为人手不够,这往后大家一个屋檐下相与,啥事都简单些,我们都是简单的人,不喜欢太多复杂深沉的东西。”

    顿了下,锦曦接过话茬对董妈道:“这往后孩子们在一块耍闹,有个磕磕碰碰什么的,谁错了,咱就说谁,小孩子起纷争是常事。咱都一笑了之便可,你们若是能做到这些,那就留下,留下的话,以后也别总是老奴老奴的叫,咱就跟那村里的妇人们一样。若是不能留下,那我也不强求。”

    董妈心底暗暗惊叹,还以为这新主家既然出身农村,再有钱那眼界应该也是农村人,可如今跟这新主家的老夫人和夫人们打交道。确实发现老夫人和夫人的朴实亲切。但这位大小姐。却是这个主家里与众不同的一个人,她既不失亲和随意,又保留底线,言谈话语间给下人一种会相处得很融洽的预感。可又不失当家主母的必备威仪。让人忍不住的对她又亲又敬又畏!

    “大小姐。照着规矩,你得帮我们家俩孩子改个名儿!”一直沉默安静的简氏突然开口道,董妈一怔。随即抚掌道:“是啊,我倒把这茬给忘了,大小姐给娶个名儿吧,希望俩孩子也能沾点大小姐的聪颖,我就满足咯!”

    锦曦也诧异了,老三老四出生的时候,老四的名字梁礼武也是她娶得,如今蔡家一家老小加入进来,照着这规矩新主家有必要给蔡家最小一辈的子女改名,代表着他们自从后对新主家的从属关系。想不到自己还要给别人取名儿,有意思。

    “曦儿,你就给他们取名儿吧!”孙老太笑着催道。

    锦曦看了眼一脸期待的董妈和简氏,又看了那边堆在锦柔身旁一起玩石子的小女娃,眯了眯眼,道:“大的叫蔡文芸,小的就叫做蔡文安,希望他平平安安的长大。”

    董妈乐的合不拢嘴,简氏排着儿子的背,轻声道:“听到么,往后你就叫文安,平平安安。”

    再有几日便是腊八节,今年是锦曦家搬进新居过的第一个腊八节,加之今年连开了两间铺子,孙氏添了一对儿子,家里还又添了蔡家这六口人,如今的锦曦家,可谓是个人口繁盛的大家庭了。

    孙老太和孙氏商议着,今年的腊八节要好好过一回,熬煮的腊八粥,一定要比去年在孙家沟时,加入的花样还要多。于是,这几日,董妈和孙老太都在准备这些,孙氏带老三老四,简氏负责做饭浆洗,锦柔,文芸,带着三岁的文安在院子里玩耍,大牛家的小闺女和春柱家的小闺女都是锦柔的小玩伴,如此一来,锦曦家大院子里,每日汇聚着好多小女孩,欢声笑语不断。

    十一月初六日早上,孙氏照例在差不多的时候过来锦曦的屋里喊她起身,梁愈忠已经在洗漱,灶房那简氏早已做好了早饭,只等着父女两个吃完早饭就如往常那般赶车去镇上。

    孙氏如往常一般在门口轻轻喊了两声,却没有如往常那般听到锦曦的回应,孙氏有些诧异,又抬高嗓音喊锦曦,还用力拍着门,可里面还是没有半点反应,孙氏慌了,这种情况以前从未有过啊!

    门是从里面插的闩,最后是孙氏的喊声惊动了梁愈忠还有对屋的孙老太,梁愈忠一脚踹开屋门,大家伙进了锦曦的屋子,这才发现锦曦躺在被窝里,好像是睡着的样子,可呼吸很粗重浑浊,一张脸异常的红。

    孙氏伸手摸了把锦曦的额头,惊呼出声。“烫、烫的很哪!”她惊道。

    梁愈忠和孙老太都急了,孙老太上前来把脸贴在锦曦的额头,又用她一贯的法子,用舌条舔了下锦曦的两边太阳穴,忧心道:“这丫头烫的跟只小火炉似的,天哪,也不晓得烧了多长时候,愈忠啊,你得赶紧去把大夫给请家来,快呀!”

    “岳母,你别急,我这就去请李大夫过来!”梁愈忠忙地道。

    “不,不要去请李大夫!”孙氏突然叫出声,一把拽住梁愈忠,梁愈忠和孙老太吃了一惊,只见孙氏满脸惊恐道:“曦儿爹,别去请李大夫,去,去镇上请那位王大夫,再不行,就去县城请更好的大夫来!”

    “曦儿娘,你这是怎么了?莫怕,咱曦儿没事的,她应该就是昨日下昼回来着了凉风,李大夫过来瞧下就会没事的。”梁愈忠安抚孙氏道。

    “玉真,你镇定一点,曦儿应该是着了寒气,昨儿下昼她家来,我就瞧见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呢,你赶紧松手让曦儿爹去吧!”孙老太道,过来把孙氏拉开,孙氏整个人都有些木木的,站在那半天不晓得动。

    梁愈忠也顾不上许多,转身火急火燎的出了屋子,去了外院。这边锦曦的屋子里,直到屋门从外面关上的声响响起,孙氏才回过神来,三步并两的奔回床边,摸着锦曦滚烫的脸在她耳边轻声叫唤着,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可锦曦还是没有反应,显然是烧迷糊了,孙老太忧心忡忡的坐到锦曦的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锦曦的脸,又看着情绪异常波动的孙氏,莫莫叹气。

    “别哭了,赶紧去弄块热帕子过来先给她敷敷!”孙老太毕竟是经历更多的老人,催促孙氏孙氏一怔随即抹了把泪转身急忙出了屋子,不一会简氏便端来了温水,后面跟着拿着好几块干净帕子的孙氏。

    “娘,曦儿还在烧吗?”孙氏进门就问孙老太,接过简氏手里的温水盆几步来到床前,看到躺在那还是紧闭着眼的锦曦,孙氏脸上的神色一沉到了谷底。

    “简氏,你去外面吧,等会老三老四醒了还得把尿,这里有我和她娘就成!告诉你娘一声,就说早饭都要晚些,我们这边抽不开空。”孙老太道,简氏点点头随即出了屋子。

    “娘,曦儿,临睡前去我屋里说话,还好好的,这怎么就……也不晓得烧了多久,这脑子会不会烧坏呀……”孙氏把一块帕子敷在锦曦滚烫的额头,坐在床脚处,忧心忡忡的问孙老太。

    孙老太也是一脸愁眉,叹口气,双手合十道:“老天爷保佑,保佑我家曦儿平安渡过这一关。”

    “娘,去年入秋曦儿大病的那一回,就是差点把性命都搭进去的那一回,起初也是像这样,一觉睡过来,就发烫,再后来,李大夫开的好几副药,吃了一点效用都不见……孩子一日日发烫,到最后……药水都灌不进……”孙氏坐在那,双手捂面,看到锦曦如今的情况,又想到去年那时候锦曦病的奄奄一息的那段煎熬的岁月,孙氏泣不成声。

    “你呀,就爱瞎想,放心吧,曦儿这回的情况,跟那回……不会一样的!”孙老太道,其实心里也是极度的担忧恐慌。

    “娘,曦儿不会是还灵来了吧?”孙氏又呜咽道:“自打曦儿那回病好后,这一年多来都没再犯过病痛。我这心里还一直偷着乐呢,谁曾想就………”

    “玉真啊,人吃柴米油盐的,哪有不生病痛的呢?一不小心不就会犯病吗,这也是常有的事,你别太焦心了啊!”

    “娘,我不是要焦心,有些话我都不敢跟你,还有曦儿爹说……”

    “什么话?是不是外面有些跟咱曦儿有关的风言风语?”孙老太问。

    孙氏点点头,看了眼锦曦,道:“她自打那回大病不死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以前的曦儿也是听话的孝顺孩子,可却胆怯怕事,人也有点呆呆的,如今的曦儿,甭管是智慧还是胆量和魄力,全都出来了。咱两家还有大虎他们,算起来是三家,咱三家的崛起可不都是在这短短的一年内,在曦儿的引导下咱大家伙才发了财的么?村子里有些人私下里说,咱家曦儿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要么是被山里的精灵附了身,要么,就是阎王可怜她来着,这怕是还灵的,娘,曦儿不会有事吧?”

    还灵是这一带乡下人土话里的,大意就是,对于那些早夭的孩子,有时候阎王爷爷会挑选一两个,可怜他们准许他们还阳,这些还阳的孩子们通常都会表现出和以前不一样的行事作风来,不过这种优惠只持续一年,一年后,那孩子还是得被阎王给招去。

第二百零三章 ‘黄花闺女’的怪癖好

    第二百零三章 ‘黄花闺女’的怪癖好

    孙氏是典型的乡下妇人,鬼神观念很重,她最忌惮,最恐惧的,正是这个,所以上回去清明庵还愿是其次,主要是想要梁愈忠去菩萨那许愿,求曦儿能够平安顺利的长大成人,嫁人生子。没想到,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你少听那些人嚼舌头根子,他们是见不得我们好,才故意说那些人心惶惶的话!”孙老太信佛,相信因果轮回,心里很恐惧,但还是呵斥孙氏。

    “曦儿如今生着病,你是她娘,不在边上照料着,反倒在那哭哭啼啼说些危言耸听的废话,有你这样当娘的吗?”孙老太毕竟是经历过丈夫早逝,独自一人拉扯着子女长大,这种情况下的定力就是比孙氏要稳。

    “还不赶紧过来给曦儿把那帕子给换了?”

    “哦,好,这就换!”孙氏被孙老太训斥的满面惭愧,忙地止住哭,赶紧起身来给锦曦换额头上的帕子。如此反复,直到换到第五块帕子的时候,外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往这内院而来,随即锦曦的屋门被推开,当先一人是梁愈忠,后面紧跟着李大夫,李大夫身后是提着医药箱子的蔡金山。

    “李大夫,你快这边请!”孙老太忙地从床头那起身,给李大夫让出地方好诊断。

    “给她换了五六回帕子,额头还是滚烫,不过好似这会子热度没再往上攀升的样子。李大夫,还是请你来给孩子瞧瞧!”孙老太道,瞥了一眼一旁还是低头抹泪的孙氏,无奈的摇摇头。

    梁愈忠扶着孙氏退到一旁,看着李大夫给锦曦把脉诊断……

    李大夫先是从医药箱里取出一排银针来,先给锦曦扎了几针,接着,锦曦终于幽幽醒转,但眼神还是有点涣散,显然意识还没能完全恢复清醒。如此。孙老太和孙氏皆稍稍松了半口气。半柱香的功夫后,李大夫收了手,走回桌子边,拿起一旁早就准备好了的纸笔。摸着胡须沉吟了下。提笔在纸上沙沙写出大半张纸的药方。道:“诸位莫担忧,锦曦姑娘不过是染了些寒气入体,照着我这上面的药方去镇上的铺子里抓药。不出两副,保准痊愈!”

    李大夫的话无疑是天籁之音啊,孙老太当即喜得双手合十,孙氏得到李大夫如此保证,惊愕之后恨不得就此给李大夫给跪下来。倒是把李大夫给吓了一跳,忙地虚扶住孙氏道:“区区小事,不过是给开两副去寒气的药,当不得梁三夫人如此大礼呀!”

    “多谢李大夫,那就请李大夫去堂屋喝茶!”梁愈忠扶着李大夫出了锦曦的屋子,蔡金山早在药方开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拿着药方子急匆匆出了门去镇上抓药去了。锦曦屋里,孙老太坐在床头处,把渐渐恢复了些意识的锦曦给托起头来,然后照着李大夫的叮嘱,每隔一会子,就喂她喝几勺温开水。蔡金山很快就抓了药回来,董妈带孩子,简氏在灶房把药熬好,端来锦曦的屋里,孙氏又是和孙老太一道,一个托着头,一个一小勺一小勺的,把药给喂下去。

    这一日,锦曦几乎都是在昏昏沉沉,时断时续的睡眠中度过,只晓得一会就有人跟她轻声说话,喂她水和药,锦曦只觉得自己好像跌进了一个水深火热的地方,身上一会冷一会热,直到那种水深火热的感觉渐渐消失,锦曦这才终于睁开眼,此时,眼前一片朦胧,床前的桌子上点着一盏灯笼,屋子四角灯笼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呈现一片朦胧的黑,显然,锦曦是在夜里醒来的。

    月亮型的暖桶紧挨着锦曦的床沿,暖桶里面,孙氏袖着手正靠在那打瞌睡呢,听到床上传来轻微的动静,孙氏身子一抖,瞬间睁开眼睛。

    “曦儿,你醒了?头还痛不痛?口里干不干?肚子饿不饿?娘先给你泡碗蜂蜜水润润嗓子啊!”孙氏霍地从暖桶里跳出来,搭在腿上的旧袄子落在地上也顾不得去捡,赶紧去了那边的桌子上冲蜂蜜水。

    锦曦撑着身体半靠坐起来,看着孙氏端来蜂蜜水,想双手接过,却发现双手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你就靠着别动,娘来喂你。”孙氏道,又是一勺一勺的舀着送到锦曦唇边,甘甜温润的蜂蜜水缓缓流进腹中,锦曦觉着身子松缓了许多。梁愈忠在外面轻轻敲门,孙氏过去把门开了,梁愈忠挤进,直往床边走来,瞧见锦曦坐在那微微眯着眼,梁愈忠大掌按在锦曦的额头触了下,又摸了下自己的额头,点点头道:“嗯,已经不烫了!”

    锦曦睁开眼,对梁愈忠虚弱的笑了笑。

    “你赶紧回屋去吧,等会老三老四醒了还得把尿,这里有我在呢!”孙氏催促道。梁愈忠点点头,跟锦曦叮嘱了两句,轻手轻脚出了屋子,这边,孙氏继续喂锦曦喝蜂蜜水。

    一碗蜂蜜水搁在平时,锦曦三两口就能一饮而尽,这会子却喝了好一会,孙氏就在一旁轻声的跟锦曦讲述着今日这一日来发生的事情,锦曦这才获悉,自己竟然昏睡了整整一日,看到孙氏眼底下面的那一方阴影,锦曦不免响起去年她刚刚重生在这里的那几日,在老梁家后院外的那间潮湿泛着霉味的小杂屋里,孙氏就是这样的一副憔悴的样子。

    “娘,是曦儿不小心染了寒气,让你们大家跟着担忧了。”锦曦低声道。

    “傻闺女,跟娘还说这样的客气话干嘛?只要你身子快快好起来,就比什么都好,来,趁热喝。”孙氏柔和的笑着,道。

    “是曦儿醒了么?”梁愈忠离开后没一小会,孙老太的声音从门外面响起。

    “娘。你进来吧,门没插。”孙氏轻声道,随即,孙老太披着外面的袄子,也进了屋。

    “我在对面,听到你这屋有隐隐的说话声还有开门走路声,猜该是曦儿醒了,就过来瞧瞧。”孙老太对孙氏道,走到锦曦的床边,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锦曦的头。欣喜道:“谢天谢地。可算平安无事了,李大夫那药还真是见效快。不过这下面几日,曦儿可不得再去镇上铺子里了,得在家好好将养几日才成!”

    锦曦虚弱的点点头。头痛脑热是寻常的事。可是。这一日一夜的,牵动着家里人的心至如此,孙氏是衣不解带的守在床前。梁愈忠和孙老太想必也是心里记挂着,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赶了过来,虽然身上还是提不起力气,头也还有些痛,但心底却升起了一轮暖阳,舒坦极了。

    孙老太被孙氏撵回了对面的西厢房,这边,锦曦拉着孙氏的手,语气带点撒娇道:“娘,我一个人睡不暖和,你上来陪我。”

    孙氏慈爱一笑,很干脆的就答应了,锦曦微微一笑,若不是这样说,孙氏是肯定会窝在那小暖桶里面的,这样的三九天的夜里,暖桶再暖和也比不上床上被窝舒服啊,锦曦可不想自己病好了,孙氏又垮下去了呢!

    ……

    翌日,锦曦在孙老太和孙氏的双重要求下,洗脸漱口还有早饭,都是在床上进行的。早饭后,家里准备过腊八熬粥的事情,交给了董妈去忙活,浆洗和洒扫的事情是简氏在做,小孩子们抵抗力差,锦曦担心把病气过给了家里的小孩子们,便不让锦柔文芸,还有文安和老三老四进来她这屋。早饭后,孙氏把老三老四喂饱,便把孩子交给了孙老太和锦柔她们,自己端着针线箩筐来了锦曦屋里陪伴锦曦。

    母女俩说了一会话,药性上来,锦曦觉着眼皮子沉沉的,便渐渐睡去了,孙氏去到屋外把锦柔和文芸她们几个孩子撵去了前面院子耍,进屋坐在一旁安静的做针线活,不时瞟一眼床上的锦曦。屋门轻掩着,留了一道窄窄的缝隙,窗户微微支起中指宽透气,冬日的暖阳从外面射进来一束,落在床前锦曦并排摆着的那双崭新的绣花鞋上,这样的上昼,温馨而恬静。

    锦曦也不晓得自己睡了多久,半睡半醒之际,感觉到有轻轻的说话声在自己屋子里,她闭着眼睛舒服的躺在被窝里,脑子里清醒了些,感觉到落下的帐子外面,应该是桌子旁边,孙氏正低声的跟来人说着安慰的话。

    “梅儿就是那样的脾性,从我进他们老梁家门到现今,也没见她给过我这个嫂子一个好脸色,娘疼她是幺女,护着她,跟你这立威,也是情有可原。你和老四这才成亲六七日,做婆婆的,自然都喜欢对新进门的媳妇立威,等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别难过了啊!”孙氏轻声道。

    “三嫂,婆婆跟我这立威,我不怕,我是她媳妇是晚辈,理当孝敬她。可是,你晓得不?婆婆她可不止是你口里说的脾性差看媳妇不顺眼,那也就算了,她这就是摆明着的偏袒梁愈梅,你晓得梁愈梅做了啥事不?她、她竟然……哎呀,她好意思做那事,我都没那脸说了!”崔喜鹊的声音尽管压得极低,但还是流露出苦涩和懊恼。

    “梅儿她,对你做啥了?”孙氏一头雾水,看崔喜鹊涨红着脸扭着身子的样子,孙氏更迷糊了,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梁愈梅一个黄花大闺女家的,她、她有那听墙角的怪癖!”崔喜鹊挤出一句话道。

    “啊?不至于吧?”孙氏震骇了,躲在被窝里装睡的锦曦,猛然听到这个,也差点笑喷了,还好及时给忍住了。

    “三嫂,我吃多了撑的,拿这些荒唐事来嚼舌头!”崔喜鹊嗔怒道。

    “你等会再说,我看曦儿醒了没?”孙氏朝崔喜鹊打了个嘘声,轻手轻脚来到床边,挑开帐子瞧了眼,然后给锦曦掖了掖被角,转身坐回桌子边,继续问崔喜鹊道:“这事有多久了?”

    孙氏的意思是问崔喜鹊,梁愈梅偷听他们小两口闺房那事,有多久了?

    “从我和老四洞房的那夜开始。我当时没太在意,还以为是老四的那群哥们,后来接连两夜,窗户外面都好像有人似的,我就让老四瞧瞧溜出去逮,就瞧见梁愈梅蹲在我们屋子后面的窗户底下,问她干啥,她说嗬屎。老四就问她怎不去后院茅房,她说夜里睡迷糊了,跑错了地儿!”崔喜鹊道。

    “那。她会不会是真的睡迷糊了。或是梦游跑错了地儿?”孙氏问道。

    “那我也不晓得,她蹲在那,大拖在地上罩住了,也不晓得里面裤子脱了没。可后来两夜。她还这样。我就跟婆婆那拐弯的提了下。还挨了婆婆一顿骂,说我不安好心,进门脚跟还没站稳。就埋汰起小姑子来,说她好好的黄花大闺女,这名声都被我给抹黑了,可把我给气的!”

    孙氏听得直摇头,道:“梅儿那也是被娘给惯得。”

    “谁家孩子不是爹生娘养的,谁家孩子心里不疼不惯来着?要都跟梁愈梅那样,那还了得!”崔喜鹊气呼呼道。

    “许是娘找了她说话,这两夜可算是消停了些,可昨夜,窗户下面她又冒了头,可把我给气的,三嫂,我不怕你笑话,我和老四刚刚成亲的小两口,在一起怕是那没两回,两回还都是草草收兵,现在夜里躺下,只要后面窗户下面有动静,我就浑身不自在。”

    “我不笑话你,夫妻不都是那样过来的么,你们这会子正该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孙氏很善解人意的道。

    “这事我憋心里好几日了,我娘家老娘和姐那里,我都不敢说,就跟三嫂你这里说道说道,心里舒坦多了。”崔喜鹊道。

    “这事你跟我这说说,我劝劝你就罢了,凡事都想开些,别再跟娘那里去说,回头还是你挨骂。差不多的事,就多忍忍吧,你嫁给了老四,就得为着老四着想。再说,你再忍,也不过一两年功夫,这兰丫头比梅儿都小几个月,如今都快要生孩子了,爹娘那嘴上不说,心里铁定也是在暗地里为梅儿谋划着呢,等她出嫁了,你的好日子不就来了么!”孙氏小声劝慰着崔喜鹊。

    锦曦郁闷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完了,孙氏在把她逆来顺受儿媳妇的忍功传授给崔喜鹊了,锦曦捏着掌心,在想,若是崔喜鹊跟孙氏求助求支招的话,锦曦倒是不介意给她参谋参谋。

    “要不是为了老四着想,怕他这个当哥的夹在中间难做,像梁愈梅听墙角那事,要是换做我原本的性子,逮住直接上去就抽她几巴掌,再问!”崔喜鹊道,被窝里的锦曦暗暗点头,崔喜鹊这话不假,梁愈梅若是真敢继续惹到崔喜鹊的底限,肯定挨巴掌。锦曦原本还想着崔喜鹊若有求那就伸出一把手,她可不希望老梁家再出第二个孙氏。但这会子从崔喜鹊的话音里听出,崔喜鹊可不是孙氏。

    崔喜鹊又跟孙氏闲聊了些别的,然后赶在晌午饭前起身回老梁家去了,孙氏送她出屋门,又转身回到桌子边继续先前没有做完的绣活。装睡可真累啊,锦曦估摸了下时辰,差不多可以醒了,便在被窝里轻轻动了动,然后打了个呵欠。

    孙氏立马就放下手里的针线,赶紧过来把帐子往床两侧的挂钩上挽起来,道:“这会子醒了好,正好赶上吃晌午饭,先别喝茶,喝碗米汤润润肺。”

    锦曦点点头,孙氏快步走到屋门口,朝灶房那边的简氏喊了声,锦曦瞧见桌上摆着的两只茶碗还有些花生瓜子什么的,‘诧异’问道:“娘,先前屋里来人了?”

    孙氏看了眼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茶碗和零嘴,笑了下,道:“你四婶听到你病了,特地过来瞧瞧。”

    “哦,原来如此,那真是有心了。”锦曦微微笑道。很快简氏就端了热腾腾的米汤过来,锦曦不再说话,自己用双手捧着专心喝起了米汤,孙氏在一旁看着锦曦的好转,心里悄悄的欣喜。

    傍晚的时候,梁愈忠和蔡庆阳从镇上收工回来,一下牛车就赶过来看望锦曦,并给锦曦带回来俩则消息。

    “下昼的时候,文兄弟恰巧有事顺路青桥巷子,就进来坐了一会,听到你病了的事,文兄弟当即顾不得已经是下昼,就要来咱家探望你,后来是我说,你吃过大夫的药,昨儿夜已经退了热,他这才稍稍作罢,说既如此,那就明儿上昼再过来探望你。”梁愈忠道。

    锦曦嘴角弯了弯,点点头,道:“文大哥有心了。”

    “文兄弟对咱家一直照顾有加,咱们却从来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去回馈他,哎,想想都觉着惭愧。曦儿,明个文兄弟若是来了咱家,备下些什么菜来款待他呢?”梁愈忠见锦曦的脸色比昨夜好些了,又习惯性的开始征询起锦曦的主意来。

    锦曦笑了笑,沉吟了下,道:“回头跟娘那说一声,人文大哥明个来了,把鸡舍里那只芦花大母鸡给整只的炖了。文大哥爱吃鸡,虽说酒楼里什么好菜都有,可这芦花鸡却是从孙家沟那样的大山里带出来的土特产,用来款待他再合适不过了!”

    锦曦说什么是什么,梁愈忠自然无异议。“哦,还有一事要跟你说,是关于咱县城那千里香火锅铺子的。”

    县城不比镇上,每日可以来回的跑,情况尽在掌握之中。县城路途远了许多,一天只能单程,若是双程往返会很费功夫,所以锦曦自上个月中旬从县城回来后,就一直没再去过,那边完全是交给孙玉宝他们一手打理。前两日,锦曦还没生病之前,正巧孙记要进货,便让孙二虎和阿旺去了一趟县城。

    “二虎舅舅进货回来了吧?他说火锅铺子怎么了?”锦曦更坐直了些,问。

    “火锅铺子,前些时日,遭到了人的捣乱呢!”梁愈忠道:“那些人来咱铺子里刷火锅,却说汤底里有臭虫,死赖着不给钱不说,还要咱铺子给赔偿他们的损失。要是不给赔偿就去外面宣扬!”

    锦曦心里疑惑不已,不管是镇上的千里香还是县城的火锅铺子,锦曦做餐饮这一块,且不说如何的讲究口味和特色,首先最要抓住的就是卫生!这也是锦曦为何不愿意去外面招人,只要知根知底的,如孙玉霞崔喜鹊和桃枝那种干净利落人主阵的原因。从业至今,从未出现过类似的事情!

    “接着如何?”锦曦问。

    “因为这是头一回遇着这样的事情,你舅舅和小姨他们也是惊疑不已,但那些人扬言不给赔偿就要去外面宣扬这事,你小舅和小姨他们一面为了息事宁人,二来心里也有点没底儿,唯恐真的是百密一疏,于是头一回就赔偿了那些人的损失。”

    锦曦目光微微沉了下来,道:“这种事,有其一必有其二!后来那些人是不是故伎重演还要咱赔偿?”

    梁愈忠惊讶,道:“曦儿,你还真就猜对了呢,果真如此啊!还没隔一两日,还是那些人过来刷火锅,这回汤底里不是臭虫而是一条多脚的蜈蚣,他们闹得比上回还不可开交。这一回你小舅他们多长了个心眼,在上菜的时候都仔细检查过了,白明光着是对方在找茬,于是两边便僵持起来。那些让在咱铺子里大闹,仗着人多掀桌子,砸椅子……”

    锦曦手指握拳重重捶在床沿边,那铺子开张的时候,不管是官府还是当地的一些暗势力,锦曦和文鼎都已多方打点过了,不存在有人过来砸场子捣乱的事啊?除非有不长眼的宵小故意找茬。

    “是什么人胆敢去我们的铺子捣乱?查清楚了吗?如今情况怎样?报官了吗?文大哥晓得不?”锦曦迭声问,火锅铺子是她的心血,谁不长眼睛的胆敢过来捣乱,‘虽远必诛!’这句话或许有点过头,锦曦还不至于去诛杀谁,但大意也差不多,定要叫那些捣乱者吃不了兜着走。

第二百零四章 欲 求不满

    第二百零四章 欲 求不满

    “曦儿你别急啊,你这还病着呢,好歹等爹把话说完啊!”梁愈忠道,方才从闺女的眼神中,他突然看到了一种跟年龄极端不符的劣气和狠辣,按住心内的震惊他道。

    锦曦没再吭声,目光静静的看着梁愈忠,等待着他的后文。

    “二虎回来说,那些来捣乱的,不是黑的也不是白的,说白了,就是一些宵小之徒,而且,他们起初是冲着胜小子和桃枝去的,得知桃枝是咱火锅铺子里的人,便把咱火锅铺子一起给恼上了。”梁愈忠道。

    锦曦稍有诧异,梁礼胜和桃枝表姨?这事从何而起呢?接着,梁愈忠便把孙二虎带回来的消息,包括事情的起因,也就是那日下大雪,桃枝去小北楼里面的市集买菜遭遇马家婆娘的哄抢,梁礼胜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和因此而跟马家婆娘结下梁子,由此引发出的马家婆娘伙同娘家五兄弟大闹千里香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锦曦说了。

    “曦儿,二虎回来说,文兄弟送给咱的那个阿财,还真是厉害啊,你晓得不?这趟马家婆娘和她娘家兄弟大闹咱铺子的时候,阿财一个人撂倒那五兄弟中的三啊,剩下两个,你大虎姨夫和二堂哥一人一个。后来你礼辉哥不晓得从哪里得知了这事,带了两位衙役大哥来铺子里,你舅舅给那俩衙役大哥塞了红包,嘿嘿。等马家兄弟回去又找了人手打算过来再闹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五兄弟里的三都下了大狱,马婆娘碍于是个妇道人家,当场又装死犯病,就暂且放过了她一马,她剩下俩机灵的弟兄还在潜逃!”

    “不止阿财,文大哥送过来的那四个安排在铺子里的伙计,都是有身手的练家子。”锦曦淡淡道,显然对阿财身手好这事,一点都不惊诧。

    梁愈忠哑然,这事他还真不晓得。孙玉宝他们以前也都不晓得。只晓得这四个伙计做事走路都很麻利矫健,原来……如此啊!

    锦曦目光微微眯起,犯病装晕?潜逃在外?哼,如此的东街恶霸。这样的惩罚还是太轻。等着吧。敢来招惹她的,后面还会更精彩。

    ……

    翌日上昼,文鼎果真如约而来。马车里带了差不多大半车厢的礼品,蔡庆阳全搬进了锦曦的屋里,桌上,书桌上,堆得高高的,有各种滋补品,有各种各样的零嘴和玩意儿,有布匹,还有好多有小册子和书籍。

    “文大哥,你带来的这些礼品,可把我的小屋子给填塞满了啊。”锦曦目光发亮的从那些书籍上扫过,揶揄道:“若是早晓得生个小病还能换来这么多好东西,那我早该如此!”

    “快别胡说!”文鼎坐在床前两步远的小圆凳子上,锦曦目光追着那些礼品看,他的目光一直不移的盯着锦曦的脸色神气打量。这会听到锦曦这般揶揄,微微沉下脸色,又道:“果真是病了一场,这脸瞧起来都似窄了一圈,你如今感觉如何?”

    “我身子大好了,早就能下床了,可我嘎婆和娘她们硬是不让,还要我在床上呆着。”锦曦道,说完,又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微笑道:“上个月在火锅铺子里,天天大鱼大肉的,脸都婴儿肥了!我当真瘦了吗?这可是好事啊。”

    文鼎被噎了下,无奈的笑了笑,两人说了一会话,就有些事情合计了一番,接着,蔡金山便进来请文鼎去前院的堂屋吃晌午饭。

    “曦儿,你再好好歇息两日,我先出去了。还有,我们方才商议的那两件事,我会着手先去准备下,等你痊愈了,可以下地活蹦乱跳的时候,再陪你让你亲手去办。”文鼎起身道,锦曦笑着点点头,还是文大哥了解她,含笑目送他出了屋子。

    文鼎在锦曦家留用了一顿丰盛的农家特色的晌午饭后,便动身回了镇上。虽然明日才是腊八节,但孙氏好不容易赶上文鼎过来一趟,提早让董妈把这几日精心筛选出来的八宝米,在文火上慢慢的煮熬,让文鼎在这提早一日尝了腊八粥。文鼎离开锦曦的屋子后,春柱家的,大牛家的,还有崔家的,以及张屠夫家的,都来了妇人看望锦曦,春柱家的是带着鸡蛋,大牛家的带的是家里刚出锅的葱花油饼,张家的带着一对猪腰子说是让孙氏给锦曦炒着开胃,崔家的崔孔雀则是拎来了一只活鸡。

    翌日,便是真正的腊八节了,过了腊八,就意味着真正的进入了腊月,一日日迫近年关了,整个村子里都弥漫着欢乐的气氛,家家户户都在筛米熬粥,整个村子的上空,似乎都回荡着腊八粥特有的浓香。

    逢年过节,梁愈忠家都要对老梁头和谭氏有所孝敬,这不仅仅是因为分家时的条约,更是出自晚辈对长辈的回馈,纵然明知老梁头和谭氏对自己一家的大人孩子都不甚待见,但晚辈该尽到的孝道,梁愈忠和孙氏这对夫妇,从来没有怠慢过。

    于是,当浓香的腊八粥熬好后,简氏先是盛起一碗,分别搁在灶房锅台内侧的灶神爷处,然后梁愈忠把老梁头和谭氏的那份给送进村子里去,简氏又盛了好几碗备在那里,孙氏把这些依次送进村里那些交好的人家,很快,那些交好的人家也给锦曦家送来了他们各家熬煮的八宝粥,等到互送的差不多,锦曦一家子人都洗了手,围桌在内院饭堂里的那张大八仙桌旁,准备开席。

    蔡金山一家虽然在别的方面也会随着锦曦和梁愈忠的要求而改变,如称谓和见面就磕头行礼之类的,都简单了,但在吃饭这块,无论梁愈忠和孙氏如何邀请。他们一家六口人都坚决不同主人在一桌共食。但是赶上腊八这样的节日,梁愈忠和孙氏极力相邀,蔡金山一家人见如何都回绝不掉,心中感念主家的恩赐的同时,只得满心激动的上了桌,于是,内院的大八仙桌围坐的满满当当的,锦柔和文芸在那玩翻弄手绳,文安拿着拨浪鼓逗弄孙氏怀里的老三,老四在孙老太怀里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新奇的打量着一切。笑容满面的董妈和沉默寡言却踏实勤恳的简氏。把各色菜肴和腊八粥一一呈现上桌,锦曦虽然身子恢复的更好了,但还是耐不住孙老太的唠叨,硬是在袄子外面还披了一件。坐在那。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觉真是从未经历过的热闹和温馨啊,要是往后每年都能这样,那该多好!

    与此同时的老梁家。前屋后院也都笼罩在浓郁的腊八节喜庆氛围中。临近晌午,老梁头带着从镇上赶回来的梁愈林,梁愈洲,还有梁礼青和梁礼柏坐在饭堂里,一边喝茶呱啦着家常话,一边等着隔壁灶房的女人们把腊八节的饭菜粥食给端上桌。

    隔壁灶房里,谭氏领着金氏,杨氏还有崔喜鹊围着锅台忙活,梁愈梅待在自己的屋子里,还没出来。

    自打崔喜鹊嫁进老梁家后,便重新接替了以前孙氏的锅铲大权,金氏降到坐灶门口塞柴火,还要兼负后院猪圈鸡棚的打扫,杨氏负责谭氏和梁愈梅的一干洗漱事宜,端菜送水什么的。

    “老二家的,去把碗筷给摆上,顺便去东屋喊你妹子出来吃饭,老大家的,灶里的火差不多了,你去把菜碗橱柜里的热菜给端到隔壁饭堂去,老四家的,你把腊八粥给舀出来!”谭氏站在一旁,挥舞着手臂把三个媳妇指挥的团团转,金氏和杨氏依次出去了,灶房里就剩下崔喜鹊在那舀粥。

    崔喜鹊背对着谭氏,虽没用眼去瞧,但却能感觉到谭氏的目光冷飕飕的在她的后背上来来回回,崔喜鹊感到身上毛乎乎的,一个扭头,正好跟谭氏冷飕飕的目光给撞个正着。

    崔喜鹊心里猛地一惊,这老太是个啥样的目光啊?吓人哪!

    “娘,你、你在打量我个啥?”崔喜鹊压住惊骇,脆声问。

    谭氏目光依旧冷飕飕的在崔喜鹊浑身上下扫了个来回,冷哼了一声,道:“作甚的,我想瞧瞧你跟别的女人有啥不一样的能耐,把老四给迷的就晓得围着你下转悠!”

    崔喜鹊一听这话,心里也有些火了,今日过节,强按住,冷声道:“那娘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可打量个啥结果出来了没?”

    谭氏很不屑的睨了眼崔喜鹊,阴阳怪气道:“作死的,也不咋样嘛,还说啥金鸡山村一枝花呢,这前不凸后不翘的,一看就不好生养的主儿,个子不高年龄倒不小,就一张狐媚子脸蛋把我那没出息的儿子哄得团团转!”

    崔喜鹊没想到谭氏把两个嫂嫂给支出去,是存心要在这挖苦她呀,这批判还真是不留情面,崔喜鹊当即脸就气白了,手里的瓢往粥锅里一摔,挺直了腰杆和胸脯对谭氏道:“嘿,你老还真给说对了,我是啥能耐也没有,可我有一样会哄男人的本事就够了,这个呀,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娘你要不信,就问问你儿子去,看他乐不乐意被我哄!”

    “不要脸的骚 狐 狸精,这种话也有脸拿出来说,作死的,老四日里要做事,你这个填不满的无底洞,还夜夜缠着我儿子,半点不晓得体恤自己的男人,不知羞……”谭氏瞪着崔喜鹊,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

    崔喜鹊脸上一阵躁热,只有天晓得,她和梁愈洲自打成亲至今,那事不过就做了两回,两回都是草草收尾,她除了疼痛,都还没体会到啥叫做女人的快乐呢,在谭氏的眼中,自己却成了欲求不满的……

    “娘真是好本领哪,连儿子媳妇床上那点事情都摸得一清二楚,金鸡山村像你这样手长管的宽的婆婆,怕是再寻不出第二人了。”崔喜鹊不怒反笑,一拍大腿,道:“哦,我晓得了,不是娘本事大,而是我有个喜欢听墙角的好小姑子,还没许婆家的黄花大闺女呢,对哥嫂床上那点事就屁颠颠的。哎呀呀,这事我要是往外面去说,村人恐怕都要羡慕我来着呢,这样好的婆婆和小姑子都被我给摊上了,好福气呀……”

    谭氏别的不怕,就怕别人拿住梁愈梅来说事,崔喜鹊以前就从锦曦那得知,梁愈梅是谭氏的软肋,嫁进来后瞧瞧观察,加之这会子验证。果真如此。

    “作死的。别把脏水泼到梅儿身上,都说了她打小就有梦游的毛病,走错了地儿也不稀奇!”扯到梁愈梅身上,谭氏气急败坏下就开始自乱阵脚了。气焰跟先前想必。瞬间落了两丈。

    崔喜鹊不语。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谭氏。

    “好了好了,我也没啥恶意。就是看你们小年轻的,有些事情没个节制的伤身子,就好心来提醒你几句,作死的,倒还落了一身骚!”谭氏见崔喜鹊那冷对待却丝毫不让步的样子,也晓得这个老四媳妇跟其他三个媳妇都不一样,不是她能轻易就能拿的下来的,谭氏只好暂且改口,做出退让的姿势。

    崔喜鹊挑了挑眉,还是不语,冷冷的似笑非笑的看着谭氏。这时候,金氏送完菜从饭堂回来,道:“娘,梅儿他们都坐齐了,爹问怎还不把腊八粥给端去?”

    谭氏眉头竖起来,指着那被摔到粥锅里的瓢,催促崔喜鹊道:“作甚的,赶紧的舀粥给端过去呀,合着你想让一大家子都饿着肚子不成?”

    崔喜鹊瞥了眼那粥锅,双手环抱胸前,轻哼了一声道:“我的手刚扭着了,拿不动瓢,也气饱了,腊八粥也吃不下了,我回屋歇着去了,娘自个想法子吧!”撂下这句话,崔喜鹊抬脚就出了灶房,谭氏在后面气的差点一个倒仰,媳妇罢工,这是她这辈子遭遇的第二回,第一回是去年过年前,孙氏那回,这回又是崔喜鹊!

    反了反了,这一个个的都越发不把她这个婆放在眼底,谭氏气的脸都绿了,恨不得冲上去揪住崔喜鹊一口唾沫星子喷死她,可又怕崔喜鹊当着老梁头的面把梁愈梅听墙角那事给抖了出来,谭氏只得打碎了牙合着血往肚子里吞,暗想,往后常住一个屋檐下,有的机会拿崔喜鹊的错处!

    一抬眼瞧见金氏在在灶房门口缩头缩脑的样子,谭氏更加火了,把怒火全转移到金氏身上,怒道:“作死的,僵头怪脑的还愣在那干嘛?赶紧的过来舀粥,一个个都翻了天了,就想着坐着等吃,你也想翻天不成?”

    金氏憋屈的赶紧过来舀粥,听着谭氏在身后咬牙切齿的咒骂崔喜鹊,孙氏吓得身子直打哆嗦,然心底却是非常的羡慕崔喜鹊。

    “老头子,老大不说今个赶回来陪咱过腊八嘛?作甚的人呐?”金氏端着粥来到饭堂,谭氏气鼓鼓跟在后面进来,目光一扫饭堂里面的人,没瞧见梁愈驹,大声质问老梁头。

    “我也不晓得,前日走的时候是那么说的,指不定是路上耽搁了,或是遇着什么生意场上的朋友了吧!你也晓得,前两个月他在湖海县那边做买卖,必定是结识了很多那边的商人,这大过节的,生意场上的朋友一道喝两盅也不稀奇!”老梁头抬眼瞅了眼屋门口,皱了皱眉,道。

    “爹,前两日大哥走的时候,那急匆匆的,不会是他那边的买卖出了啥状况吧?那可使不得呀,梁记可还往里给搭伙了五十两银子哪!”梁愈林急道,前些时日梁愈驹找到他,邀请他入伙跟他一起做古董生意,梁愈林是个猴儿精的人,但最大的弱点就是贪,虽然明明心里头对买古董这事有点不太稳妥,但却敌不住梁愈驹的舌灿莲花,更加受不住梁愈驹这趟回来那阔绰的手笔,于是,梁愈林以梁记的名义入伙五十两银子,自己私底下还动了二十两的私房银子,也一并给梁愈驹那入了伙。

    杨氏听到有这样的好发财机会,也瞒着老梁头和谭氏悄悄去了趟县城找了梁锦兰,梁锦兰被杨氏说动,给了杨氏三十两银子的入伙钱,于是,这会子梁愈驹急匆匆去了湖海县,没能赶回家来过腊八节,一大家子人里面真正心急心焦的,当属梁愈林和杨氏两口子。

    “是啊,爹,大哥做古董买卖那事,银子那边有缺口,找老三老三一家可是半文钱都不帮衬,可是咱们梁记给填进去的,爹,这事你可真的把把关啊,啧啧,五十两银子哪,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杨氏真给梁愈林和老梁头那斟酒,也忙地惊愕道。

    “老二你们两口子胡说个啥,你大哥做事那不明摆着的嘛,他在生意场上的眼光,啥时候出过错?甭管是以前打理咱家的梁记,还是这趟从湖海发财回来,那一把掏出几百年银子把那欠方掌柜的钱一把还清,他赚钱是一把好手!你们哪,就见不得他好,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没赶回来吃腊八粥,就跟这瞎琢磨,眼皮子浅的!”老梁头不满的瞪了眼梁愈林和杨氏,极力维护梁愈驹道。

    梁愈林两口子顿时不敢再说话了,一家人开始埋头吃粥。

    “咦,老婆子,怎不见老四媳妇儿呢?”老梁头刚拿起筷子,双目一扫,这才发现屋里少了崔喜鹊,于是问谭氏。其实先前崔喜鹊离去前,是进了趟饭堂,在梁愈洲耳朵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老梁头那会子正跟梁愈林探讨古董铺子生财的美好前景,没太留意崔喜鹊的动向。

    提及崔喜鹊,谭氏铁青着脸,狠狠挖了梁愈洲一眼,道:“说是手腕扭到了,回屋歇着去了!”

    老梁头‘哦!’了声,有点不悦的看了眼梁愈洲,没再说什么,于是一家人沉默的吃粥。

    “爹,娘,你们慢慢吃,我吃饱了先回屋去了!”一直没吭声的梁愈洲匆匆扒完一碗粥,站起身跟老梁头他们道。

    “咋了,一个大老男人,就吃这么几口?”老梁头诧异的问。

    梁愈洲有点支吾,谭氏抄起小调羹给梁愈梅舀第二碗,斜了眼梁愈洲,哼道:“没出息的东西,成日里就晓得追在媳妇屁股后面瞎转悠!滚吧滚吧,省得老娘瞧见心烦!”

    梁愈洲一言不发,起身出了饭堂,并未径直去前屋,而是折道进了灶房。

    这边,谭氏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重重一顿,怒道:“作死的,小畜生,别的没学会,净想着把个媳妇往死里惯,还端去屋里给她吃?做梦!”说完,谭氏抽开凳子就要去灶房拦截,被老梁头给喝住。

    “别折腾不休了,今个过节,她才刚嫁过来,别闹的鸡飞狗跳让邻居们瞧见看笑话!”老梁头道,其实是跟崔家的油菜地和麦子地紧挨着,老梁头每回去看地,都会遇到老崔头,两个老头子每回都会坐在地坝上抽旱烟拉家常,颇有些交情。

    谭氏狠狠瞪了一眼老梁头,外面,梁愈洲端着粥,大步流星的去了前屋,谭氏狠狠啐了一口,僵硬的坐下,道:“作死的,仅此一次,再有下回,就是天王老子家的闺女,也休想,翻了天了这是……”

    一家人再没人敢开口说话,都把头埋在碗里扒拉着吃粥,因为先前一轮轮的闹腾,浓郁的节日气氛,这会子陡然就好像烟消云散了似的。

    老梁头和谭氏不知晓的是,在这样一个万千人家团聚欢庆着吃腊八粥的节日里,作为老梁家最大的骄傲,最为老梁头最引以为傲的赚钱高手梁愈驹,这个晌午饭,确实是跟几位生意场上的狐朋狗友在一起,但却不是坐在酒楼里喝酒消遣,几个人却是狼狈不堪的躲在望海县城和湖海县城搭界的北山的一处山坳里面,就着各人怀里的一只干巴巴的葱花饼,和腰上一壶早就冰凉透骨的水来打发的。

第二百零五章 完美报复

    第二百零五章 完美报复

    望海县衙位处望海县城北三里街,这条街上,也是极尽繁华,酒楼商铺茶馆林立。不比锦曦以前那个时代的城管执法,在这里,县衙大门外的宽阔街道边,分布着很多移动的小推车,买卖各种烧饼小吃的,络绎不绝,浓郁香甜的烤红薯香味,给这滴水成冰的冬日增添了一丝温暖。

    “少爷,您要的酒菜已经齐备,请问还要旁的吩咐么?”县衙斜对面的茗山阁酒楼二楼,一间小雅间里,小二把丰盛的菜肴一一呈现上桌,躬身对坐在那,一袭黑袍的文鼎低声请示。

    文鼎睨了眼正双手撑在窗台边,津津有味打量着外面街景的蓝衣少女,招来那小二低声耳语了一句,小二点头,躬身退出了雅间。

    “曦儿,街景再好看,也得过来吃饭,要不菜凉了就折损了味道。”文鼎朝锦曦的背影温声道。

    锦曦回转过身,笑吟吟走回桌边坐下,目光扫到桌上那满满当当的一桌子五颜六色的菜肴,眼睛一亮,忍不住抚掌道:“文大哥,你要尽地主之谊,也不需整出这么多菜肴来吧?就一顿饭,忒破费了,吃不完也糟蹋啊!能不能准许我打包带走?”

    文鼎淡笑不语,把锦曦面前的茶碗斟满温热的茉莉花香茶,才道:“你这还是头一回来茗山阁做客,我自然要让你尝尝我这里的招牌菜,不过。我可有话说在前头,你打包固然可以,不过你尝过了我这里的菜,得给出点评来。”文鼎调笑道,他晓得锦曦虽然是靠着开杂货铺子起家的,但是,从这一年的关注来看,面前这个少女真正最厉害的本领,应该还是在吃食这一块,不管是千里香那些稀奇古怪的早点和甜品小吃。亦或是小北楼的各色火锅。都无处不在彰显出她对美食这一块的独特眼光和对商机的敏锐嗅觉。

    “你这里聘请的那都是大厨,自然是没得挑了,不过站在顾客的角度,哪道菜最合我胃口。我倒是可以说说。”

    锦曦笑吟吟点头。抿了口清香的花茶。两人开始动筷品尝起来,一顿饭吃的是轻松愉快,在对美食的探讨中进行着。等到酒足饭饱对美食也探讨的差不多,锦曦懒懒靠在椅子背上,对文鼎道:“文大哥,昨日从那县衙大牢出来,我见那牢头对你态度很不错,你们是熟人么?”

    岂止是不错,简直就是恭敬的很,锦曦和文鼎去监牢探视那被抓起来的马家三兄弟,都没有让狱卒领路,是牢头亲自带着文鼎和锦曦进去的,且文鼎和锦曦在里面跟马家三兄弟说话的时候,牢头还极有眼色的把附近的狱卒给打发了,自己也站开了好一段距离,完完全全把空间让给锦曦和文鼎。

    “哦,你是说李牢头?嗯,他是个喜欢酒的人,我以前得到些好酒,会分给他几坛子。”文鼎道。

    锦曦目光眯了眯,文鼎真是好手腕,平日里就已经在拉拢这些人了,这就是所谓的‘朝中有人好办事了。’李牢头早就被文鼎收买了,所以今日才会这样行方便,让她尽兴的跟马家兄弟‘交流’了一番。

    “文大哥,你这未雨绸缪的本事,曦儿佩服。”锦曦咋了眨眼,道。

    “你这是损我吧,呵呵,不过也无妨,像我们开酒楼这行,五湖四海的人都要结识些,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每个人都会在合适的时机下发挥相应的作用。”文鼎淡淡道。

    锦曦点点头,她又学到了。

    “我看马家三兄弟在牢里那样子,应该是还没有吃到什么苦头。”锦曦沉吟道。

    文鼎扬眉淡淡一笑,两人的思绪一起回到昨日去大牢探监的那一段。

    ……

    在锦曦的概念里,那些下了大牢的人,且不说那些罪大恶极被打的血淋淋的人,其他的身上或多或少也会有一些受过牢狱之灾的痕迹。可事实却是,当锦曦站到收押马家三兄弟的那间牢笼前,眼前的景象完全不是锦曦这一路下来想的。“哈哈,二哥,你输了,来来来,叼上!”还没走到,就听到最里面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

    锦曦皱了皱眉,加快步伐往前去,光线黯淡,四处充斥着霉味和臭气的牢房里,三个膀阔腰圆的雄壮男人正盘腿坐在铺着草的牢床上,锦曦看到那三人手里正在玩一种竹子削成的牌。

    那种牌,锦曦以前见梁愈林他们玩过,看马家兄弟中有一个拿起一根稻草塞到另一人的嘴里,锦曦猜测他们应该是在以叼稻草作为输了的惩罚。

    “大哥,有人来探咱了!”面向着锦曦的那个男人先发现了木栅栏前站着的那一抹蓝色身影,吐掉嘴里叼着的稻草,指着这边大叫道。其他两个男人都转过脸来,锦曦瞧见这两个男人嘴里都叼着稻草,其中背对着她的那个男人嘴里叼的最多,看样子他是最大的输家。

    锦曦把那三人的面容一眼扫过,三人长得都差不多,大盘脸络腮胡,五官中带着凶煞之气,锦曦第一眼感觉给这三人的身份定位,觉着他们的气质很像那种专门在月黑风高夜去人家偷牛的牛贼相似。

    三人的身板也极其相似,唯一的不同处就在于三人的面相有年轻一些和成熟一些的区别。最成熟被换做大哥的那个男人,从面相看应该跟梁愈驹差不多。

    当三人得知了锦曦的身份,正是他们去捣乱打砸的那家火锅铺子的东家时,马家三兄弟有点惊诧,随即却并没有太多的慌乱。马家老大甚至扬言恐吓锦曦,说他们马家五虎是东街一霸,黑白两道结识的人多,锦曦要是再不去县衙老爷那拆诉。到时候等他们出牢,要掀翻千里香,要让锦曦他们这些人不能在望海县城落脚存生,要如何如何……

    当马家老大甚至恐吓说要把锦曦给卖到勾栏院去时,才刚一出口,嘴巴里就突然飞进来一物,堵住喉间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幸好另外两个兄弟及时赶过来一通又拍又抠的,这才终于把那东西给咳出来,一看。三兄弟吓了一跳。竟然是一颗蚕豆大的石头子!

    “谁,是谁对我大哥下黑手?出来,给我出来!”其他两个人咆哮着。

    “再让他出言不逊,就不是一颗石头子了!”文鼎应声而出。声音冷沉。一袭黑衣似乎要跟这牢狱里的黑暗气息融合在一起。

    “还自称什么东街五虎。不过是几个泼皮无赖罢了!仗着自家兄弟手足多,就欺负街坊邻居,真是可耻!”锦曦冷笑着开口。

    马家老大拦住还要发威的两个兄弟,拉着两个兄弟推到牢房最里面的墙壁处,做防护状,沉声道:“别过去,那穿黑衣的人是个练家子,仔细吃了暗亏!”说完,马大目光在木栅栏外面并排站着的那一黑一蓝两个身影上来回打量,阴沉沉道:“怎么,火锅铺子的东家小姑娘搬来了救兵?哼,那又怎么着,打架斗殴对我们五兄弟那是家常便饭,下牢那是进自家菜园子,回头就算你们不拆诉,例行公事过个堂,县太爷还是会把咱们兄弟给放了家去!到时候有你们等着瞧的时候!”

    “没错,再不济,就是打几板子了事,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我们不怕,你们等着!”马二道。

    “嘿嘿,谁让咱黑白两道都有人哪,你们这些下面来的乡巴佬,怎么跟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街霸斗?省省力气吧!要是你们识相,现在就给我大哥磕三个响头,往后每月初一十五都孝敬我们银钱,你们那铺子,我们五兄弟给你们罩着!”马五道。

    “难怪你们在这里这般悠闲,还有心思打牌,不止是这里的熟客,原来还有所依仗呀!嗯,不错嘛,看来比一般的街霸能耐大一点,不过,还是一群猪脑子!”锦曦似笑非笑,清声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马五瞪起眼,作势就要上前,被两个哥哥拉住,他们看了眼一直背手站在锦曦身旁的文鼎,暗暗摇了下头,显然是对文鼎有所忌惮。

    “说什么黑白两道有人,若是我没猜错,你们依仗的那个吃官粮的人,就是跟你们那个寡妇姐妹私通的人吧?”锦曦手指捻了下木栅栏上的灰尘,轻吹了一口气,淡淡道。

    “你,你怎么晓得我四姐和师爷的事,谁告儿你的?”马家兄弟皆面色微变,但马五率先问出了声。

    “五弟,别……”两个兄长意图拦截,但话已经出口了。

    “哦,我还在琢磨那个奸夫到底是谁,原来真是当今县太爷身边的红人,让县太爷事事都为一丈的王师爷呀?马五,说你是猪脑子你还不认,这下认了吧?”锦曦笑道。

    文鼎冷冷一笑,道:“猪都比他聪明!”

    马五一急,看两个兄长的表情,两个兄长都在气的捶胸顿足,这才晓得自己上了那小姑娘的当,把四姐跟王师爷私通的事给抖出来了,这事可是马家兄弟这几年在东家放肆的底牌呀,可怎么是好?马五当即反口,可是,在情急之下说出口的话是多说多错,一个不小心暴露出的信息就更多。

    “乖乖,你姐到底长得哪支花,跟这么多人有染?牢头大人,你可听仔细了吗?”锦曦侧目问,马家兄弟一愣,这才发现先前离开的牢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负责看守的狱卒,那牢头点点头,一脸正色道:“不止是我,还有我这两个手下也都听得一清二楚,等回头上了公堂,在县太爷那,我会把马家兄弟招供的话,还有他们的恐吓以及马五亲口供出的事实,一字不漏的据实禀报给县太爷!”

    “李牢头果真一身正气,实在让我们这些商主敬佩!”锦曦道,朝李牢头微微屈膝行了一礼,李牢头后退了两步,道:“姑娘言重了。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说完,还朝文鼎那看了一眼,瞧见文鼎背手而立,目光冷然淡定,脸上情绪无波动,李牢头悄悄退到一旁。

    木栅栏后面的牢房里,马五懊恼的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嗷的一声咆哮,像野兽样扑到那木栅栏那,伸出手要去抓锦曦,口里还在大叫:“贱人。挖坑让我跳。我要撕开你喂狗!”

    文鼎这回没有对马五出手,而是早先一步把锦曦护在身后往后连退了好几步,李牢头那边已经带着差役过来,刀背直接砍在马五的手上。只听到砰的几声脆响。马五痛的跳起了脚。不用想也晓得,他那手指怕是得断了。

    “文大哥,这里好可怕。当着狱卒的面他要打杀了我!”锦曦道。

    “那我们这就出去!”文鼎道,护着锦曦往出口处走去。走到门口却没立即离去,而是在那等李牢头。

    “五弟呀!你这急性子……哎!”马二不满的数落道:“李牢头身后那个差役是王师爷安插在这里的人,要不是他罩着,你我兄弟三到了这种地方不被打残也休想出去,方才那差役一个劲儿的朝你眨眼睛,你说你眼睛不管事,可怎就连自己那张嘴都管不住呢?你供出谁也不能供王师爷呀,人那可是咱一家子的护身大佛呢!”

    马五懊恼的耷拉着肩膀子,马大也阴沉道:“你们也莫慌了阵脚,就算那小姑娘设计套出咱们的实情,就算那李牢头把话禀报到县太爷那去,凭着咱四妹跟王师爷的那些‘床上交情’,凭着县太爷对王师爷的倚重,这事啊,保不准胜券还是在咱这边!”

    马五一听马大这话,肩膀子又横起来,一拳砸在面前的墙壁上,咬牙切齿道:“等老子出去了,头一个就是把今个那小姑娘给弄来,我要玩死她再卖到勾栏院去,让她晓得得罪了我马五爷的厉害!”

    “那些恶徒让姑娘受惊了,实在是我们的失职!”李牢头追上文鼎和锦曦,忙地道。锦曦摆摆手,敷衍了过去。

    锦曦心内暗暗诧异,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这位牢头大人,似乎对她和文鼎格外的亲和,不,应该是恭敬。这种恭敬从何而来呢?锦曦进来的时候,虽说给了那牢头二两银子,可也不至于让他恭敬吧?而且那种恭敬,跟一般的面上的恭敬不一样,而是一种从骨子深处带出来的崇拜和折服!

    锦曦目光瞥向文鼎,见他正淡淡的跟那李牢头说话,分明是在说话,可李牢头的背微微躬着,一副听吩咐的样子。

    问题铁定又在文鼎身上,锦曦暗想,以前一直觉着自己跟文鼎很熟透,能看的清清楚楚,可是,随着跟他接触的更深,锦曦却有点迷茫了,觉着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他了。隐隐中觉着,真正的他,或许是她所想象不到的。等到两人告辞,李牢头也转身进了牢房,好像是朝着马家兄弟那牢房去了。

    “文大哥,你刚走的那会子跟李牢头说啥呢?”锦曦忍不住问。

    文鼎温和一笑,道:“自然是让李牢头多多关照下马家兄弟了!”

    锦曦微怔,随即眯起眼来,两人对视了一眼,皆心照不宣的笑了。这‘关照’二字,搁在这里,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凭着李牢头对文鼎的那份恭敬,想必得了文鼎的交代,李牢头从即刻起,定然会好好的,‘关照’马家兄弟的!

    ……

    “马家兄弟如今得了李牢头的特殊关照,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文鼎淡淡的声音把锦曦从昨日的牢狱一事中拉回思绪,隔着一桌吃剩下的菜看向对面的他,只听他低笑了一声,继续道:“我倒是很想晓得,你昨日怎么都不跟我吐露半字,今日至今半字不提,我愈发想知晓你是在构筑个什么点子来对付那马寡妇?”

    锦曦还是微笑不语,道:“文大哥,你再耐心多等三日,不,或许只要两日便可,到时候你自然就晓得我送了什么大礼给那马寡妇了。”

    文鼎无奈摇头,既如此,便不再追问。两人都坐着闲聊了一会,锦曦估摸着时辰,已经是下昼了,便起身告退想回火锅铺子去。

    “这些菜,你不打包了?”文鼎扫了眼桌上的菜,问道。

    “这些菜也不可能再给别的顾客吃,扔掉怪糟蹋的,全给我打包上!”锦曦道,好些菜基本都没动筷子,带回去也让孙玉霞和桃枝她们饱饱口福。

    文鼎笑了笑,轻轻击了一掌,先前那个上菜的小二又推门进来,麻利的把桌上的菜打了包。全部折在一个五层的红漆大食盒里面。

    “等一下,你方才放进去的那个是?”锦曦喊住那小二,指着食盒最顶层一只壮鼓鼓的东西,问。

    “是烤红薯,我刚让他去下面买来的,这红薯很香甜,你带回去尝尝看。”文鼎道。

    锦曦惊讶,想起自己开饭前趴在窗户边看街景,被那烤红薯的特有香甜气息勾的指腹打动,指不定是情不自禁下自言自语了两句,被他听到了,便以为她是馋了红薯,这才……

    锦曦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站起身大大方方接过那份量超重的食盒,文鼎也随即站起身,道:“走吧,正好我好长时日没去找玉宝兄,恰好送你回去!”

    ……

    锦曦的预测还是没太准,因为就在翌日早上,小北楼开早市的时候,关于东街马寡妇家发生的事情,就已经从偌大的县城东面传到了北面,西面和南面也都同时获悉了,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锦曦去早市里买菜,几乎那些买买菜的妇人们都在谈论着马寡妇家昨日下昼发生的事情,这些妇人们别的特长没有,一传十十传百,且添油加醋的事情是最拿手,不出半日,发生在马寡妇身上的事情就有了好几个不同的版本。

    版本一:马寡妇仗着东街街坊不敢得罪她,昨日晌午去隔壁靠给人发米粉耙为生的刘婆家蹭晌午饭,正好遇上西街出了名的无赖王庆,王庆是个出了名的嫖娼不给钱的无赖,在西街也是人人躲开着走。不晓得是为了啥,这王庆和马寡妇两个在刘婆那遇着,一下子就看对了眼。找了个借口把刘婆骗出家去,两个人在刘婆家的饭桌上就宽衣解带**起来,事后王庆要赖账不给钱,扔下马寡妇不管抱着衣裳就要逃,马寡妇抓住他一通厮打,被正好经过的县太爷跟前的红人王师爷撞见,马寡妇求王师爷主持公道,说自己是被王庆给用强的,于是,王师爷便进来主持公道,王庆还是被跑掉了,不晓得马寡妇对王师爷使了些什么手段,勾的王师爷也动了心,等到家丁回去禀报,王师爷的夫人带着三名小妾急匆匆赶到刘婆的家中,正好撞见王师爷正把马寡妇抱在腿上哄着,据说马寡妇当时那白花花的赤胳膊还勾在王师爷的肩上,两个人的样子亲昵的不得了……

    王师爷的夫人当即就冲过去跟王师爷厮打在一块,带来的三个小妾,还有几个丫鬟也都不是吃素的,不敢去碰王师爷,就都蜂拥而上,一群妇人把个膀阔腰圆的马寡妇压在地上,又厮又打,又踢又咬,那几个小妾都是内宅争斗的好主,害人的阴损招数是层出不穷,等到王师爷被夫人揪着耳朵拽出刘婆家,马寡妇也已经被那些小妾们打得不成人形,只剩下半口气吊着……

    锦曦微笑着从菜市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经过,才真正晓得最正宗的版本是什么,因为,她就是操控那件事情的幕后者。不过,这些谣传的版本虽然有些夸张的地方,但终归几个重点关键的地方没有跑题。这些出场人物,都是锦曦安排的,对王庆许以金钱,对刘婆许以日后的买卖关系,王师爷的恰巧路过也非恰巧,是因为有人给师爷虚假的信报,不过王师爷家那些后院的女人,却是得到送信的特地赶过来抓 奸,一切的人物时间地点和出场的先后,都配合的天衣无缝,于是造就了马寡妇的遭遇!

第二百零六章 马家兄妹的下场

    第二百零六章 马家兄妹的下场

    “曦儿,这事是你和文鼎合计的吧?”夜里打烊后,大家伙在收拾干净的铺子里找了张桌子坐下歇息的时候,孙玉霞迫不及待拉住锦曦就问。

    锦曦被问的稍稍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何事。没办法,谁让锦曦一来县城,马寡妇那边就出了事呢,尤其是这两日锦曦都和文鼎在一块,火锅铺子里的大家伙虽然嘴上没问,但心里都和孙玉霞一样的猜测,锦曦和文鼎两人铁定是在捣鼓些事情。

    “曦儿,有啥不好说的呢,是就是啊,我们大家伙心里都清楚,嘿嘿,还真别说,你们合计的这法子还真是凑效,对付像马寡妇那样的人,就该如此!你是没亲见她那几个兄弟,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那几日咱铺子可真是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孙玉霞一打开话腔就呱呱的说起来,显然心情一片大好,而其他人,也都一个个目光亮晶晶的看向锦曦,显然这回锦曦所做的事情,让他们都长吐了一口憋气。

    “马家人都是纸老虎,不足畏惧。”锦曦道。

    “没错,我听文鼎和曦儿前两日回来提及王师爷是马家人背后的最大靠山,我就一直在猜测,这王师爷必定是被马寡妇给灌了什么**汤,如今锦曦安排的这一出戏,让王师爷给亲眼撞见,王师爷跟马寡妇间定会生出嫌隙来,指不定一怒之下。就不再为马家兄弟疏通,如此,马家兄弟必定会伏法。”孙玉宝如此分析道。

    “弟,你这话可就错了,你这么说那是因为你还没成亲,不晓得这枕边风的厉害。”孙玉霞撇撇嘴反驳孙玉宝道:“你没听到外面传言吗,王师爷当时是震惊了也怒了,可最后还不是又被马寡妇的一番哭诉给弄迷糊了,王夫人冲进去的时候,王师爷早已不怒了。还抱着那马寡妇在腿上哄着呢……”

    “小姨。你前半截估计的很准,可后面王夫人和那般小妾可是亲眼瞧见了王师爷和马寡妇抱在一块,还大动干戈。我敢打保证,搀和了王夫人进去。不管王师爷心里作何想。这事闹的满城皆知。王师爷为了自保,虽然不能出面澄清,那只会越描越黑。何况,他们本身就勾搭有染,也澄清不了。但王师爷必定会做出一些事情来对所有人表明一个立场。”锦曦道。

    “没错,什么事情才能最好的自保,把自己从这个泥潭中拔出来呢,那就是不再给予马家兄弟庇护,让他们接受应得的惩罚!”孙玉宝紧接着锦曦的推测,一语道破。

    众人彼此交换了眼神,都点头异口同声道:“正是如此!”

    “大家伙也都别高兴的太早,即便没了王师爷的庇护,仅凭那马家三兄弟对咱铺子做出的事,最多也就是挨顿板子,配几个座椅的损耗钱,再不济就关押个十天半月的,到时候出来了,不还是一个大祸害吗?”一直不出声的孙大虎突然道。

    孙玉霞瞪了眼孙大虎,觉着他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样扫兴的话来,可是,仔细一想,孙大虎的顾虑是在理的啊。

    “大虎说的不错,何况,被关押的只是马家的三个,还有马三和马六给跑了,哎,都怪我不好,去买趟菜还给大家惹来这么多麻烦事……”桃枝低声道,先前的那一抹喜色褪去,满脸的懊恼和自责。

    孙玉霞轻拍了拍桃枝的手,安慰了她几句,但无疑这种言语的安慰是苍白的。

    锦曦眼睛眯了眯,桃枝道出的这个隐忧,在她去牢狱见到摸牌的马家三兄弟时,心内就萌生了一个念头。

    这世上,有些人犯了错,但会知道错,知道怕,对那样的人,与其赶尽杀绝还不如退一步,给他一个悔改的机会,或许会冤家宜解不宜结。但是,有些人却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凶恶和贪婪,而且永不知悔改,即便身处牢狱,还依旧跋扈蛮横,亦如马家兄弟。对于这样的人,锦曦若是给予他们悔改的机会,无疑是放虎归山为自己,为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为自己苦心经营起来的铺子,留下不尽的祸患。所以……

    “表姨莫忧,既然我们能让马家三兄弟下大牢,就自然会有其他的法子,让他们出不来!”锦曦沉吟着道,目光中闪过一抹清冷的劣气。

    孙玉霞打个个咯噔,一把抓住锦曦道:“曦丫头,差不多就行了,咱都解气了,你可不能铤而走险做了错事,那可就回不了头了啊……”桃枝她们也都跟着点头,每个人都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向锦曦。

    倒是锦曦被看蒙住了,道:“瞧你们一个个这样子,我说什么了嘛?”

    “你,你不会是要买通人,在牢狱里对马家兄弟……”孙玉宝道,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却做了个手势,手掌如刀,在脖颈处比划了一下。

    锦曦哑然失笑,抚额道:“是你们来了县城后脑子变得复杂了,还是在你们眼底,我像个那样的人?老天呀,冤枉死我了,我可没傻到做那种事,我不过是想要发动大伙去四处搜罗马家兄弟这些年做下的些作奸犯科的事实证据来,趁着这次机会一并送去县衙,好让那马家兄弟重重治罪,每个三年五载都出不来,若是还能更长一些,求之不得!”

    原来曦儿是这么个意思,幸好幸好,孙玉霞他们都长吁了一口气,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最后都忍不住笑了,孙玉宝带头,大家伙轮着给锦曦赔不是,锦曦晓得他们也是在为她真心担忧,唯恐她一时激愤走了错路,自然不会计较。

    这两日,不时有关于王师爷家,还有东街那边马寡妇的传闻陆续传来。

    “王师爷这几日日子不好过呀,听说夜夜在夫人的床前跪搓衣板,还是县令看不过去,让县令夫人去找到王师爷的夫人,私下底为王师爷说了不少好话,这才稍稍好一些。”火锅铺子里的食客把这些当做最感兴趣的谈资,锦曦穿梭在桌子间忙着端茶递水,耳朵却高高竖起。

    “嘿嘿,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说,王师爷怕是跟那马寡妇有染啊,要不他夫人也不会这样闹,这事啊,听说县令老爷很不悦!”

    “哪个当官吃皇粮的人,愿意容忍自己跟前的红人,入幕之宾跟寡妇勾搭这般德行?尤其是县太爷时常挂在嘴上的口头禅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今王师爷这边后院闹得鸡飞狗跳,我还听到传言,说是这两日,有好多原来被马家兄弟欺霸过的人,纷纷联合一气去了衙门口敲鼓递状纸,痛诉马家兄弟这几年来在东街那一带为非作歹之事,其中还有提及王师爷……听说还证据确凿呢!县太爷足足花了一个时辰的功夫,才把那厚厚一摞状纸给看完,气的把案桌上的一块砚台给扔出去,把王师爷的额头砸了个包,指不定县令老爷一怒,王师爷连这师爷都做不成咯!”

    “……”

    关于王师爷的那部分传言,锦曦不是太感兴趣,因为马寡妇他们才是锦曦的直接对手。于是,锦曦把耳朵关注在别的桌上那些谈论马寡妇的话题上,这么一听,还真被她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诶诶诶,你们听说了没,马寡妇前面那死鬼男人不是杨阿全嘛,听说这两日杨阿全乡下的爹娘还有哥嫂,带着老家村子里的亲戚,找来了东街。杨家人责骂马寡妇一万样的不是啊,说她占着杨家的媳妇名头每年从乡下公婆哥嫂那拿白粮,从不侍奉公婆,这都罢了,主要是马寡妇受不住寡,还去偷人,辱没了杨家的脸面,让杨阿全在地下都没脸……”

    “可不就是嘛,那时候马寡妇仗着娘家五个哥兄弟横行霸道,杨家不敢出声,如今杨家那边得知马家兄弟下大牢的下大牢,潜逃的潜逃,而马寡妇自个,却跟人偷 情被路人皆知,杨家这回再忍不下去了,带着七大姑八大姨过来闹了,说是要带马寡妇回乡下去接受惩罚!”

    “马寡妇那么彪悍的一个人,一般小个头男人都不是她对手,怎么也愿意回乡下杨家去呢?”

    “那铁定不想去呀,是傻子也晓得这一趟回杨家去可是没好果子吃的哟,可谁让马寡妇被王师爷家的那些小妾给打的躺在床上起不来呢,只能由着杨家人折腾了!”

    “呀,那回杨家去要怎么个罚法呀,该不会是浸猪笼吧?”席间有人惊呼。

    “照道理该不会,那种事情忒残忍,咱望海这带都还没人那样做过呢,不过,马寡妇要是娘家兄弟这回真遭了罪倒了台,那马寡妇去她公婆那块,这后半生的日子怕是很难挨哦……”

    “那也是她活该,前几年那样对待别人,这就是报应……”

    飘着麻辣香味的鸳鸯鱼头火锅一端上桌,立刻转移了众人的议论,纷纷举起筷子去戳鱼……

    三日后,县衙大堂开堂公开审讯马家三兄弟,好多百姓过去围观,作为苦主之一的千里香火锅铺子,派了孙玉宝作为代表去上堂其他人留在铺子里敬候佳音。

    果真,当孙玉宝回来后,着实带回了佳音,因为人证物证以及各项证据确凿,马家三兄弟如愿以偿的被判处五年的徒刑,县太爷还命差役在大街小巷人多的地方贴上告示,罗列了罪状外还绘制了马三和马六的头像,许诺对缉拿或是提供逃犯线索者,奖励现银三两,并免除一年税赋,顿时,望海县城百姓中掀起了一股缉拿马家兄弟的狂潮。

第二百零七章 小地主

    第二百零七章 小地主

    因为牵头扳倒了马家一事,也使得千里香火锅铺子,还有东家小姑娘锦曦的名头,在望海县城声名鹊起,短短几日,铺子里的光顾者比往常多了好几倍,好些人甚至大老远从县城的其他地方专门赶来这小北楼市集口,一来是想尝尝看这极有特色的火锅,二来,更是想见识下这里的东家姑娘。

    “曦儿,这趟来县城不是说好等到腊月二十四,咱一道回去的么?明个才十九,怎么突然就这么急着要回去了?”午膳后的空闲里,孙玉霞帮着锦曦收拾明日回去的行装时,免不得多叨唠几句。

    “我前阵子不是让人帮忙留意下镇上牙行那块么,昨日得了信,说是牙行又进了一批田地,其中就有符合我们条件的,想赶着回去瞧瞧那田地,要是差不多成,就赶紧买下来,明年开春就可以播种了呢!”锦曦道。

    这是个士农工商的年代,老百姓以农为本,商人的地位不高。孙氏跟锦曦私下提了好多回,说是家里半亩田地都没有,心慌慌。锦曦合计了一番,也确实如此,广置良田也不失为一条通往富裕的康庄大道呢,买卖再好,那也有风险,家里田地多,再不济也不至于饿死。何况,那些种出来的农副产品,只要经营运作的好,还可以兑换成白花花的银子。

    “购置田地呀?那敢情好!你们分家出来那会子,可是净身出户的。连快菜园地都没。那你这趟,打算先购置几亩的样子?”孙玉霞很赞同锦曦买田的念头,问道。

    锦曦想了想,道:“这得到时候去相看了再说,得看那些田地的位置,灌溉,还有土壤肥沃什么的,嗯,若是能成的话,十亩应该是要买的!”

    孙玉霞眼睛瞬间明亮起来。道:“十亩?乖乖。以前咱家在孙家沟那会子,村里按人头分的田地,还有后面山坡上那些开荒的地,统共加起来也不过六亩。你这一出手就十亩。曦儿呀。你成了小地主呢!”

    锦曦笑了。山里土地贫瘠,不比外面的土地富饶充裕。十亩田地搁在金鸡山村那些人家来说,算不得什么的。像崔喜鹊家那样人口不多。也就五六口人的,田地也有个四五亩,像大牛春柱这些家里老人孩子多的人家,良莠不齐的算起来也有差不多七八亩,再拿老梁家来说,老梁家成年人口有将近十二三人,家里好一些的水田有十二亩,稍微差一些的水田有五亩,再算上旱地和菜园什么的,还有老梁头再村口河边,还有后面柳树林子外面开荒的那几块沙地,统共一算,老梁家如今现在的田地足足有将近三十亩。

    听梁愈忠说,老梁家曾经最辉煌的时候,就是老梁头刚刚从县衙回到金鸡山村购置屋舍田地落户的时候,那会子老梁家的田地加在一块统共有七八十亩呢,老姜头还有村里几个其他和老梁头交情好的老头子,那会子都是老梁家请来的帮工。

    后来老梁头和谭氏成亲后接二连三的生孩子,抚养孩子,起初梁愈驹和梁愈林还被送去了私塾启蒙,梁愈林读了几年就不想上学回家来务农了,梁愈驹一直读到娶了金氏生了梁礼辉后,还是啥名堂都没考到,眼瞅着梁礼辉也到了上学启蒙的年纪,老梁头这时候才把致仕的希望从梁愈驹身上转移到梁礼辉身上。

    在这样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老梁家都是靠着那七八十亩的田地的收入,来满足一家人的丰衣足食,在金鸡山村也算得上是殷实且排的上号的人家。

    但后来梁愈驹都二十开外,还一事无成,回来务农远远不及打小就跟庄稼地打交道的其他兄弟们,于是,老梁头顾念他好歹肚子里有点墨水,便从家里的七八十亩田地里,拿了一半出来卖给了牙行,换取的银子作为本钱,虽是以老梁家的整体名义在镇上开了梁记杂货铺,实则,是为了给不文不武又大了年纪的梁愈驹一份谋生的差事,所幸,梁愈驹在做学问方面不雕凿,在经商这块却还是有些天赋,梁记在他手里打理的,也还算有所小盈。

    “我爷奶家以前田地有七八十亩呢,后来开铺子卖了四十亩,再后来,家里的孙二孙女们陆续出生,多一个人就多出一张口,加之我爷奶把我礼辉哥当做重点培养对象,他的笔墨纸砚还有书籍和其他手札之类的东西,都忒耗钱呢。后来又卖了十多亩地来补贴,也再请不起帮工了,不过,我爹我娘我叔和二堂哥他们也都大了,一家子的劳力也能勉强的做的过来。”提及购置田地的事情,锦曦不免把老梁家的情况拿出来跟孙玉霞说道。

    孙玉霞砸吧了下嘴巴,道:“我也听我娘说,那会子把你娘许给你爹,媒人就说老梁家是金鸡山村的大户人家,家里不止有良田三四十亩,还在镇上开着铺子,亦农亦商,我姐嫁过来,直接做三少奶奶……”

    锦曦抿嘴一笑,道:“媒人的两片唇,真真是厉害,像我娘那样的三少奶奶,太难寻了……”

    “好了,咱不说别家的话了,小姨打心眼里赞同你购置田地,多多益善,往你娘三少奶奶做不成,做个收收租的地主婆还是成的!来,赶紧把衣裳收拾了,你桃枝表姨那边正热着饭菜呢,怕是一会子就要过来喊咱吃饭了!”孙玉霞催促道,麻利的把锦曦的行礼打好包。

    “咦,对了小姨,你有没有觉着,桃枝表姨近些时日,好似脸色红润了不少,而且,也比从前在我家那会子,更爱说说笑笑了呢。”锦曦道,她这趟来县城,虽一直在为了马家的事情奔波。但还是留意到了桃枝的这些细微变化。即便被马家兄弟的事情困扰,然桃枝表姨的眼底,却再不见往里那枯木般无一丝生气的黑色,相反,有一抹光明一抹生机甚至,一抹明丽。

    锦曦暗暗为桃枝表姨的这些细小变化而打心眼里的高兴,孙玉霞微愣,咯咯笑起来:“呵呵,这你就不晓得了吧,我告儿你啊。她那是……”

    “玉霞。曦儿,饭菜端上桌了,赶紧过来吃饭啊!”孙玉霞的才刚刚起了个头,屋外。桃枝探进半个身子。微笑着朝里面招呼。

    孙玉霞赶紧打住话腔。锦曦忙地道:“诶,这就来了,表姨你先去吧。”

    桃枝目光闪躲了一下。又接着道:“那个,曦儿,你二哥也过来了,说是听说了你明日家去的事,他正好砖窑的那边的活计也做的差不多了,想跟你明儿一道家去。”

    孙玉霞对锦曦挤眉弄眼了下,锦曦笑了下,对桃枝道:“那好啊,我们一道雇车家去,有二哥一道,就不用大姨夫送了。诶,表姨,二哥这会子过来,铁定没吃饭,你给多添双筷子呀!”

    “嗯,我这就去。”桃枝点点头,脸上闪过一抹欢喜,转身走开了。

    这边屋子里,孙玉霞咯咯笑起来,拍着锦曦的肩道:“诺,这下你瞧出来她为啥爱说笑了吧?梁礼胜可是她的那一记良药呢!”

    锦曦轻推了下孙玉霞,道:“小姨,你可小声点儿,仔细惊吓了桃枝表姨,人家现在还是怀揣着小心思,像那果子还没熟透,可别到时候大好的事情倒被你给吓黄掉了呢!”

    “要真被我这几句笑话就给笑黄掉了,那也算不得真情意。不过,照着眼下的形势来看,梁礼胜那小子对你桃枝表姨,是真的好,就是你桃枝表姨以前遭遇不好,心寒了太久。”

    “只要我二堂哥是真心,桃枝表姨的心,总会有被捂热的一日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赶紧的吃饭去!”锦曦说道,拉起孙玉喜爱出了屋子,来到前面的铺子里。菜已经端上了桌,孙大虎孙玉宝正拉着梁礼胜落座,桃枝从一旁取了温好的米酒过来,给几人一一斟满。

    锦曦跟梁礼胜打过招呼,在他右手边坐下,目光扫了眼梁礼胜周身,瞬间感觉出一些他的不同来。这种不同,不是明显的穿衣打扮,或是从行为举止方面的不同,透出的一种隐隐的气质的不一样。

    以往的梁礼胜,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很纯粹的,乡下庄户小子跟泥土巴打交道的气息,不怎么修边幅,身上经常是带着阳刚和浓烈的汗水气息的,头发基本都少有整洁不沾泥土星子的时候,身上的衣裳,臂弯和袖口还有膝盖那些地方,基本上都是破了洞的,冬天基本是不穿棉鞋,只穿一双单薄的布鞋且脚趾头的地方有明显的磨损痕迹。

    而这会子锦曦瞧见的梁礼胜,头发上干干净净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男人的气味,锦曦留意到他穿的外衣上,胳膊肘的地方缝补着一个x字形的补丁,针脚很细密,选用的线跟衣裳本身的颜色相近,若不是锦曦眼力好又坐在他近处,是瞧不出来的,由此可见缝补之人的针线活很不错。更甚的是,他双腿规规矩矩的放在桌子底下,干干净净的裤管下面竟然蹬着一双崭新的棉鞋。

    这双棉鞋,跟上回在锦曦家时,桃枝动身来县城前,委托孙氏转交给梁礼胜的那双鞋子布料的颜色不同,不过嘛,这鞋面的布料,锦曦却是眼熟的很,因为这布料,正是锦曦以前扯给桃枝的。由此,就不难推出梁礼胜这一身气质的该表,是缘于何人了……

    ……

    腊月二十日,锦曦和梁愈忠,带着管家蔡金山,在大牛和春柱的陪同下,随着长桥镇牙行里的牙侩宋典,去了宋典引荐的那几处田地那瞧去。

    因为金鸡山村周围,还有许多其他规模或大或小的村落,左边有郑家村,金家村,傅家村,右边有廖家村,严家村,鲍家村,再往远一些还有周家村,何家村什么的。以金鸡山村为中心,跟近这些村落的田地,主要分布在两个地方,一处是以官道这两边的为主。还有一处在金鸡山后面,挨着柳树林子那一带的旱地和坡地处。

    可以说,不管是从地理位置,水利灌溉,还是从土壤的贫瘠或是肥沃程度来分析,金鸡山村前面那条官道延伸的两侧田地,以及各自往横向延伸的,被那条小河围绕着而过的那一片田地,无疑是最好的良田。稍远些的地方次之,最差的当属各村落背靠金鸡山的那一条长坡下的坡地。因为经常干旱缺水。那一带都是用来种农副作物。

    宋典手里有二十亩的一等良田,五十亩的二等,另外还有一些以此往下逐推的其他田地。二十亩良田里面,有八亩就在官道对面。基本是连在一块的。原来是那边鲍家村的田。从锦曦家大门出发,去往那边的八亩田里最多就一碗茶的功夫,算是很路近。锦曦对这些不是太在行,主要是看蔡金山和梁愈忠商议,从他们口中听来的。

    蔡金山和梁愈忠去了那八亩田边四下瞅了一番,决定买下这八亩。

    一等良田里面,还有三亩是金鸡山村一户人家寄卖的,跟锦曦家的大院子隔着几块地,也买了。靠着郑家村那边,还有五亩一等田,距离虽然远了些,但好在那四块田是紧紧挨在一块的,灌溉施肥起来都比较省事,蔡金山只能一一分析利弊,但最后的拍板权还在梁愈忠的手里。梁愈忠有点犹豫,习惯性的看向锦曦。

    锦曦认真思索了一番,从梁愈忠和蔡金山的分析来看,郑家村那边额五亩田,除了路途远了些,中间还隔着个傅家村,日常管理废脚程,其他各方面无一都是优点。

    “爹,那五亩田干脆也一并买下来吧,到时候咱再把田给就近租出去,那田对咱金鸡山村这边的村民来说是远了,可对那边上的郑家村和傅家村的村民却是方便又路近,田好只要打理得好,赚头很不小呢,不愁没人耕种。咱平常也不用常过去打理,到时候收租子就成了!”锦曦道。

    宋典微微额首,蔡金山笑着点头,梁愈忠颇为激动的道:“哎呀,瞧我这脑袋瓜子,好,还是我闺女脑瓜子转的快,那就买了,咱到时候也做回地主收租子去!”

    转了将近大半日,锦曦和梁愈忠蔡金山最后拍板落定,一等良田买下十六亩,每亩照着这一带的市价八两银子算,统共得出一百二十八两银子的置田费。除此外,还有宋典的五两银子的牙侩中介费。

    晌午饭是锦曦家准备的,在乡下人的眼中,买田跟盖新屋子的郑重度是只增不减的,当日晌午饭,孙氏和简氏弄了一大桌丰盛的菜,席间有牙侩宋典,梁愈忠,为了饭后订田契,梁愈忠还特地去把里正,村里私塾的杨老先生,还有老梁头,以及大牛,春柱,全给请了过来做见证。

    一顿饭吃的好不热闹,饭后,在各方见证人的见证下,梁愈忠和牙侩宋典签订了田契约,宋典拿着契约,还要赶去官衙盖印正式生效,锦曦让蔡庆阳赶着马车送宋典回镇上,临走前,还又特意给宋典封了个二两银子的红包。

    该花的钱一文都不能省,对宋典这种手里掌握着一堆长桥镇,乃至整个望海县城人口头匹货物田地屋产资源的资深老牌牙侩,往后需要跟他打交道的事情,绝对不在少数,锦曦觉得跟他打好关系,也是必要。而且宋典得了中介费外的二两银子的红包,心下欢喜之余,办起事来自然会越发尽心尽责。

    送走晌午来的那一拨客人,收拾完碗筷,锦曦一大家子人全聚拢在饭堂,兴奋的讨论着关于明年开春耕种的事情。其中,梁愈忠和蔡金山正在商量着,让蔡金山明日就去郑家村那边跑一趟,趁早把那五亩田给租赁出去,这些蔡金山自然在行,不在话下。

    大伙又讨论着如今家里一下子有十六亩的田产,就家里这些人手铁定作用不过来,年内还要把长工的事情给定下来,等到明年开春,现成的人手耕种。

    “若是明年年成好,不大旱大涝,咱那十六亩水稻田的出产,扣去上交的税赋,剩下的粮食,足够咱这一大家子人,还有镇上的两间铺子,以及县城的火锅铺子全年的口粮啊!”蔡金山拿出算盘来。噼里啪啦打了一通后,得出这个结论。

    “等到秋收后稻谷入了仓,把田翻耕一遍,再种上麦子或是油菜什么的,早点铺子那也就不必再去米粮店购小麦粉了,油也一并有了。”蔡金山又道。

    民以食为天,在这靠南一带,老百姓的饮食习惯都以大米为主,麦食为辅,梁愈忠乐的嘴巴都合不拢。要是真能如此。那可真是省去了一大笔的花销呢。

    “曦儿,娘想跟你商量个事儿。”孙氏激动之余,拉住锦曦的手道。

    “娘你有何事就直说呗!”锦曦道,大家伙都看向孙氏。

    “那十六亩地。我听你们合计着。说是要全用来种水稻。完了再种麦子和油菜,娘想说,能不能把那三亩紧挨着咱家大院的田给空出来。我想用来种三亩地的棉花!”

    “种棉花?”锦曦问道。

    孙氏点点头,道:“穿衣吃饭,咱们如今不比从前,大家伙除了吃饭,还得穿衣和睡觉吧?我种些棉花,回头防线织布也好,给大家伙打些新棉絮,做新棉衣也都用的着啊,你们看怎样?”

    蔡金山点点头,梁愈忠笑看着孙氏,只感叹这家里有个持家的妇人就是不一样啊,生活方面的微枝末节打理的井井有条。

    锦曦抚掌,道:“娘,不是你说,我倒还真疏忽了这个,这注意好啊,我很赞同,爹,你呢?你怎么看?”

    梁愈忠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蔡金山忙地将这个决定也记在了他的那本专用小簿子上。关于田地的事宜合计妥当后,一家人又围绕接下来的年关事宜,商议了一番。蔡金山翻开小簿子,把上面早就做出的日程事宜安排给大声读了出来。

    照着过年的步骤来,明儿二十一磨黄豆打豆腐,二十二熬麦芽糖,做各式糖点,二十三洒扫浆洗晾晒,二十四下昼接祖,镇上,县城的三间铺子里都暂停营业,长工短工二十四日满工,文鼎送过来的那四个伙计,都分别留在三处看守铺子,当然,锦曦给他们每人都派了厚厚的红包。二十五送灶神上天庭,二十六去孙家沟送年节礼,二十七过小年歇息一日。二十八张屠夫那边照约定会送猪牛肉过来,接下来大家伙就着手准备过年的菜肴事宜,今年是腊月二十九过年,二十九日上昼去上坟,然后回来贴春联,燃放鞭炮,过大年。

    ……

    当一日日临近年关,镇上,村子里,处处节日的气氛越来越浓烈,腊月二十四孙玉宝他们从县城回来,顺道从锦曦家把孙老太给接回了孙家沟去过大年了。桃枝对于自己今年去何处过年,有些黯然神伤。娘家那边虽然老娘捎了口信过来,让桃枝回去过年,可是哥嫂没有表态,桃枝也不好回娘家去,何况,出嫁的闺女回娘家过年,在乡下人和山里人的心目中,那是对有损娘家父兄弟的。

    孙氏和孙玉霞都想让桃枝在自己家里过年,但桃枝都觉着不太妥当,这两家一个是刚盖的新屋子添了男娃,一个是今年刚成的亲,也不好这头一年就被她这寡妇给挤进去。

    最后,是孙老太发话,让桃枝务必跟她回孙家沟在她那过年,做除夕饭洒扫那些事情,都要仰仗桃枝,大家伙也都觉着让桃枝和孙老太孙玉宝一块过年更好,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来,横竖明年正月初六铺子开张,大家都得回来。

    尽管梁愈驹从许诺修建小儿庙至今,已将近一个月,还不见在柳树林那动半点土,但村民们这会子全扑在忙年上面,没功夫去追究,甚至,村里都极少有人留意到梁愈驹没再在金鸡山村出现,已经有好些时日了。

    直到腊月二十六,梁愈忠带着锦曦去给老梁头和谭氏送过年礼,顺带把早前分家时定下来的孝敬银子给送过去。

    老梁家今年因为有了崔喜鹊,前屋后院洒扫的很干净,后院里,谭氏带着几个媳妇在院子里宰杀鸡鸭,灶房里传来熬猪油的香味,梁愈忠一行拎着礼品踏进后院,远远朝谭氏打招呼。谭氏背转过身,瞧见这边的三人,目光在他们手里拎着的东西上扫过,然后难得的‘嗯。好。’了一声,抬手指了下东屋的方向,道:“老头子在那屋等着呢,去吧!”

    锦曦目光眯了眯,因为谭氏在抬手的时候,那手腕上的一只金镯子,在日光下有点刺眼。

    梁愈忠点点头,很高兴的带着俩闺女朝东厢房而去,锦柔拽着锦曦的手,低声问道:“姐。奶今日对我们笑了呀。真是难得,你瞧见没,奶笑起来的样子,可比她垮着脸的样子好看多了呢!”

    锦曦翘了翘嘴角。道:“许是过年了。奶心情好呗!指不定等会爷晓得更灿烂呢!”

    话音落。三人进了东厢房,老梁头坐在靠窗的桌子边抽旱烟,梁愈林坐在另一面谭氏常坐的位置上。正翘着二郎腿,瞧见梁愈忠三人进门,梁愈林赶紧收起手里的账簿起身出了屋子,横着肩膀跟梁愈忠擦身而过的时候,他略停了下,斜看着梁愈忠,以一种极其优越者的感觉砸吧了下嘴道:“老三啊,不错嘛,如今是咱村的小地主了啊,竟然一把就购置了十六亩的良田,嘿嘿……你好有能耐哟……”

    “二哥,你是真夸赞我,还是有啥别的想法?”谁是真心夸赞,谁是话中有话,梁愈忠不是傻子,怎会听不出来?

    “老三,别跟你二哥胡绉,他是铺子里赚了几个就尾巴翘到天上去了,眼皮子浅的,没出息,喂,老二,你不是还要去镇上把年货一次性提家来么?怎还不去?”老梁头接过话茬,一面安抚梁愈忠,一面喝斥梁愈林,虽是喝斥的话,可是怎么听怎么觉着老梁头的话里带着一股隐隐的自豪呢?果真是因为梁记赚了钱?

    “我啥意思,你自己听呗!我忙的很,不跟你磨叽,闪开!”梁愈林说完,咧嘴扯出个不屑的笑,抖着肩膀出了老梁头屋子。

    锦曦面色半点不变,梁愈忠也懒得理睬,反正梁愈林这行事说话的作风,都习惯了,不睬就对了!他要真对自己变得礼遇客气,那还真要提防着呢!

    “老三,你们来啦,哎呀呀,过来就过来,咋还带这么多礼品来呢?快快快,快坐下来!”老梁头热情的招呼着梁愈忠三人坐下,又起身给三人都冲了一碗茶,梁愈忠和锦曦锦柔惊讶的从老梁头手里接过那冒着清香的茶,瞧见水里那如针尖一般的嫩叶浮浮沉沉,更加受宠若惊了。

    谭氏给了笑脸,老梁头还亲自给倒茶,这样的待遇前所未有啊!

    “哎呀老三啊,你说你们家虽然也赚了两个,可今年你们家做的大事情不少,又是盖新屋子又是生娃又是买田啥的,钱也紧吧,还花那些冤枉钱买这些礼品来做什么?”老梁头淡淡扫了眼那堆礼品,很快收回视线,对梁愈忠道。

    梁愈忠双手捧着茶,坐在椅子上憨厚一笑,道:“这不,过大年嘛,也是我们对你们二老的一点心意。”

    老梁头点点头,道:“哎,人都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我看哪,搁在咱老梁家身上,这话还得再往短里缩。”

    梁愈忠和锦曦锦柔都抬眼一脸恭敬的看着老梁头,等着他接下来的后文。

    “想想去年这会子,咱家那可真是不阔绰啊,孩子们连回过瘾的猪肉都不能吃到,今年可就不一样了啊,老三啊,今年我们老梁家可是在张屠夫那要了整整半只猪的肉啊,这回,孩子们吃肉管饱啊!”老梁头哈哈大笑起来,声音硬朗,中气十足。

    “爷,是因为二伯打理梁记有方,赚大钱了?”锦曦笑问。

    老梁头摆摆手,道:“他那呀,再好也就是赚点小钱,还不是你大伯有能耐,在外面做古董买卖挣到了大钱,今年咱家可是要过个让村人都羡慕的肥年了!”

    说来说去,还是绕到了梁愈驹的古董买卖上。

    “爷,我大伯呢?刚我们一路进来,好似没瞧见他啊。”锦曦道。

    “哦,你大伯前两日回了趟长桥镇的梁记,说这年关刚好又接了一单大买卖,怕是要到二十九才能赶回来陪我和你奶吃除夕饭呢!嘿嘿,曦儿啊,也说出来保准你要羡慕,你大伯这趟回来,给你奶捎带了一只金镯子,给你姑买了一条翡翠项链。说是以后给她做嫁妆呢!”

    哦,原来谭氏心情这么好,还破例给他们笑脸,敢情是终于圆了一辈子的美梦,戴上了金镯子呢!

    锦曦眯了眯眼,只是,那金镯子到底是梁愈驹自己掏钱去打制的?还是从那些底下好多米的墓室的棺材里盗出来的陪葬品?锦曦不敢肯定,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她,绝对不会如老梁头所说的那般羡慕。

    “各人自有各人的福。我不羡慕那些。不过,我倒是真心替奶和姑高兴。”

    老梁头跟锦曦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紧紧观察着锦曦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唯恐漏掉了哪怕一丝半点的羡慕情绪。只可惜。从头至尾。锦曦表情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甚至还有点不以为意。老梁头颇为意外的同时更多的是失望,干脆扭过头去跟梁愈忠说话。不再搭理锦曦和锦柔。可是,锦曦顿了下,又开了口。

    “爷,您老真是好福气,有大伯这样挣大钱来孝敬你和奶,我们真是打心眼里高兴。您老还这样关注我们家,心疼我们家今年做了那么多大事手头紧吧,事实确实如此呀,爷,您要真体恤我家我爹不容易,要不,今年这三十两银子就省了,怎样?”

    “是啊爷,你家都买半只猪回来过让村人羡慕的肥年了,这三十两银子如今对爷你们是不值什么的,可在我家那就不一样了啊!”锦柔适时的帮腔,一脸无辜的仰视着老梁头。

    梁愈忠没料到俩闺女会说出这话来,瞟了眼老梁头瞬间尴尬又暗沉下来的脸,梁愈忠赶紧抢在前头低声喝斥俩闺女:“你两说啥混话呢,爷他们再有钱,那该我们孝敬的一份子也是不能少的。”

    锦曦瞧见梁愈忠一脸急色,而老梁头则板着一张脸不吭声,只目光阴沉沉的看着自己,锦曦突然启齿轻笑,道:“爹,你急啥呢,这不过年十天无大小么,我们姐妹跟爷逗着乐呢!”

    “哦?是这样啊……那,爹,你也别……”梁愈忠开口,被锦曦抢道:“爷,我们跟你逗着玩的呢,你老不会真当真以为我们是要收回那孝敬银子吧?爷你莫生气,我们给你赔礼道歉好不?”

    老梁头看了眼梁愈忠,又看着锦曦似笑非笑的样子,心内明白自己听到他们要要回钱,一时沉不住气落进了这鬼丫头设下的拳套,被他们瞧了笑话去。于是,干咳两声,老脸一阵青一阵白,脸上挤出干巴巴的笑道:“你们这俩傻孩子,爷垮脸那也是故意吓唬你们玩儿呢,嗯曦丫头年纪大些就是不一样,柔丫头被爷吓到了吧?”

    锦曦锦柔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端起茶碗喝茶,不理睬老梁头的问话,老梁头自讨了个没趣,但为了挽回些颜面和体现长辈的大度,道:“今年爷给你们俩,还有老三老四都准备了压岁红包,回头等除夕夜里你们全家过来拜年那会子,爷再封给你们!”

    翌日,也便是腊月二十七,家家户户过小年,天空还适时的飘起了细细的雪子。今夜是要行静的,家家户户歇息后都要保持绝对的安静,届时,村里会有打更的人在村里绕着圈子的巡视,说是哪一角最安静,来年便最兴旺发达。若是太过闹动,那自然是会是不吉利的预兆。

    锦曦不晓得这个判断存在多大的合理性,更不晓得是从何时何代何人那兴起的,只晓得一直流传至今,村人们都是极其的信奉。于是,小年夜的夜饭吃过,锦曦一大家子都急吼吼爬上了床,孙氏把老三老四搂在怀里,谁不安分就用奶来哄着。

    就这样,一夜很快过去,翌日,锦曦和简氏去池塘边洗衣裳,便听到池塘对岸村里早起浆洗的妇人们在池塘边碎嘴的议论着,好像是在议论昨夜行静的事情,隐隐听到什么‘老梁家……’什么的。

    待到锦曦和简氏端着干净的盆桶回到家,去到东厢房一眼就瞧见孙氏和崔喜鹊正相向而坐,孙氏正在安慰崔喜鹊。听到脚步声进来,崔喜鹊抬头,锦曦看到了一双红肿如核桃的眼,吃了一惊!

第二百零八章 忠心归属

    第二百零八章 忠心归属

    “四婶,你这是怎么了?”锦曦搁下手里的皂角盒子,走过去扶住崔喜鹊的肩,询问道。

    崔喜鹊皱了皱被帕子拧红了的鼻头,看了眼孙氏,跟锦曦道:“婶没事,就是跟你奶那闹了点小口角,堵在心里老大不痛快,不敢去我娘家找老娘和姐说,怕她们担忧,就过来找你娘嘀咕两句,没事的。”

    要是没事,依照崔喜鹊的个性,能把自己折腾成这副花脸猫样?锦曦从对她关注至今,除却她姐夫杨爱民出事那回崔喜鹊这样哭过,就是这回了,事情铁定不小。

    锦曦瞟了眼坐在崔喜鹊对面一脸郁闷的孙氏,跟崔喜鹊道:“要是不便说,那我也不问,不过婶子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别跟我见外。”

    崔喜鹊心里感激,重重捏了下锦曦冰冷的手,点点头道:“有你的这句话,婶子心里比啥都暖和。你刚洗东西回来吧?瞧着手冻得,赶紧到暖桶里去烤烤呀!”

    锦曦从孙氏的表情猜测她们俩的谈话是被她打断的,瞟了眼床边的暖桶,便道:“暖桶里正给老三老四烘尿布呢,我去灶房帮简嫂子塞柴禾去,娘,你陪着四婶坐会啊!”

    孙氏点点头,道:“多打点米,你四婶晌午在这吃了再过去!”崔喜鹊正要开口推辞,被孙氏按住手,锦曦脆声‘诶,好嘞。’了一声,抬脚出了孙氏的屋门。还随手从外面把门给掩上了。不过,锦曦却没有急着去灶房,这个时候简氏还在前院那边晾晒衣裳呢,烧饭还有点早,锦曦便去前院找锦柔和董妈,看看老三老四在那耍的好不好。

    崔喜鹊到底还是没在这吃晌午饭,坐了一会就走了,因为梁愈洲过来接任了。饭后锦曦帮孙氏送老三老四歇午觉,娘俩不免聊到了崔喜鹊身上,锦曦便询问了几句。

    “你四婶那样心气的一个人。自己本身不弱。娘家又在跟近,我原本想着她嫁进老梁家,该不会受委屈,看来。是我低估了你奶。还有你姑她们。”孙氏叹了口气。坐在床沿边隔着被子轻轻拍着老三的背,边低声道。

    “早上我在池塘边洗东西,就听到对面村里的大妈婶子们好像在道论爷奶那边的事。是不是昨夜发生什么了?”锦曦轻声问道,老四还没完全睡着,锦曦便用小被子把他裹着搂在怀里,坐在那轻轻的晃动着。

    “哎,你先前只瞧见喜鹊她眼睛鼻子都是红的,却没瞧见她高高竖起的衣裳领口下面,那脖颈上的掐痕,又红又紫,看的我都替她心疼,你说,你奶这心到底是怎么长的?闺女是人,媳妇就不是人么?媳妇也是人家爹妈生养着拉扯打的呀,这样往死里弄……”

    “娘,你暂别说这些,你且先告儿我,昨夜那边发生了何事?怎么会掐起来的?”

    孙氏犹豫了下,那些话本来是不想跟闺女说的,但是,看见闺女少年老成的样子,还有那聪颖狡黠的眼神,孙氏想着,指不定闺女还真有什么好点子?孙氏是个心软和善良的妇人,以前对谭氏杨氏那样打压她,她都不记恨,对于像崔喜鹊这样的亲近人,孙氏打心眼里是想着能帮则帮一把,熬媳妇的那种苦头,她是尝够了,看到崔喜鹊那样子,她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锦曦也不急着催促,她隐隐猜测有些事情孙氏是有些顾虑的,无妨,她等着就是了,老四已经睡着了,锦曦解开小被子,把只穿着里面睡觉小薄袄子的他放进暖呼呼的被窝里,再把被子四角掖好,这时候,孙氏已经下定了决心,也组织好了词语,跟锦曦把昨夜的事情缓缓道来……

    因为涉及到一些成人的事情,孙氏隐约其辞的,说的断断续续,若是换做别人铁定听得没头没尾不明所以。好在锦曦上回生病装睡,已经偷听到了她们的谈话,而今,又是个伪小孩,结合孙氏断断续续的话语,再自行脑补了一番,锦曦把昨夜发生在老梁家的事情还原如下:

    因为昨日是小年夜,又赶上夜里行静,老梁家夜饭吃的早,饭后崔喜鹊和金氏收拾完碗筷,也回了屋子歇息。

    梁愈洲和崔喜鹊新婚燕尔,本来就是好的蜜里调油如胶似漆,加之夜饭的时候老梁头一高兴,要梁愈林梁愈洲和梁礼胜梁礼智他们陪着多喝了几杯酒,于是夜里小两口躺倒被窝里,那是**,抱在一起那肯定是烧的噼里啪啦。可是,这美事还没进行到一半,后面窗户下面突然响起一声闷笑,好像是有人用手掌捂住了嘴偷笑的那种,两口子当下都打了个激灵,想到梁愈梅的前科,崔喜鹊心里这些时日一直憋着的羞愤一下子爆发,推开梁愈洲,披了件外衣拉开门就跑去了屋子后面。

    从崔喜鹊的屋子绕去后院,得穿过里堂屋的侧门,再往左边拐有一处小门,崔喜鹊冲到那小门处迎头就跟对面仓惶刨出来的一个人影撞到一起。虽是月底,可天上还是有一弯玄月,四下光线朦朦胧胧,但跟近处的人还是能瞧得清楚的。

    不是梁愈梅还能是谁呢?两人迎面相撞的时候,梁愈梅还是捂着嘴在偷笑,眼角眉梢的那股子猥琐样,让崔喜鹊几乎要抓狂了。于是,她二话不说,扑上去揪住梁愈梅的头发就跟她厮打在一起,谭氏是第一个过来的,她瞧见月亮天下,在内院的板车边上,蓬头散发的崔喜鹊骑在梁愈梅身上,双手抡起耳刮子在梁愈梅脸上使劲的抽,谭氏身子一震,突然爆发出野兽一般的叫声来,冲上去从后面双手掐住崔喜鹊的脖颈,卯足了气力的掐。因为太过用力,谭氏的俩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梁愈洲勉强套了个裤子,上身光着膀子的追出来,瞧见的战局是谭氏和梁愈梅一起把崔喜鹊扑倒在地,谭氏的双手还恰在崔喜鹊脖颈上,梁愈梅在一旁用脚踹崔喜鹊,而崔喜鹊,眼看着就快要没气了。

    梁愈洲从惊骇中回过神来,赶紧冲上去把谭氏和梁愈梅来开,从地上扶起只剩下一口气的崔喜鹊。东厢房的灯火亮了。老梁头披着外衣出了屋。前面梁愈林杨氏,还有梁礼胜他们全过来了,迎面遇上正抱着崔喜鹊往屋子里赶的梁愈洲。

    大家伙看了眼厮打的现场,又听见老梁头在那压低着嗓音训斥谭氏母女。梁愈梅也不敢大哭。捂着嘴抽噎。谭氏披头散发坐在地上,轻抚着梁愈梅的背,不做声。大家伙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谁都不敢出声询问,因为今夜是行静。但是这现场,还有梁愈洲光着的膀子,崔喜鹊身上单薄的衣裳,不用问大家也都能隐隐猜测出一些来。

    “曦儿,你素来主意最多,你帮你四婶子好好想想,要怎样才能让她和你四叔,过日子省心些?”孙氏说完了,锦曦也脑补完了,孙氏便拉住锦曦的手,低声询问。

    锦曦看见咫尺处孙氏那期待和仰仗的眼神,不由抚额想笑,何时她成了她们心目中的全能手了呀?

    “娘,这事啊,有两个法子。”锦曦落下手,淡淡一笑道。

    “啊?”孙氏惊愕,忙问:“哪两个法子?快说来听听。”

    “要么,赶紧给我小姑寻个婆家嫁出去,要么,就是让四叔四婶他们分家出来另过。”锦曦道,想要治标治本,只能如此了。

    孙氏刚刚明亮起来的眼神瞬间又黯了两分,道:“你说的那头一件给梅儿找婆家,我和你四婶子俩也盘算过,可梅儿的婚嫁权在你爷奶那,可不是咱这些嫂嫂们能说了算的呀,就算咱去给引荐个什么样的男子,你奶指不定还要数落我们不能容人,恨不得早些打发了梅儿出去。不成啊!”

    “那就只有分家这一条路了。”锦曦撇撇嘴道。

    “分家?哎,这话我可不能在他们面前提,怂恿别人分家,那是不孝顺的行径,顶头三尺有神灵!若是被旁人听去了,还得戳我脊梁骨呢!再说了,他们小两口都还没那意思,我这做嫂嫂的自然也不能提。”孙氏再次否决锦曦的提议,摆摆手,道:“算了罢,这事咱不缠磨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往后咱在其他方面若是能帮助你四叔他们一把就必定帮,这家事啊还是让他们自个去操心吧!”

    锦曦翘了翘嘴角笑了笑,孙氏其实不晓得,在崔喜鹊的心底,其实一直最羡慕锦曦家这样分家另过的。因为早前好多次崔喜鹊在和锦曦的拉家常中,有意无意的流露过这样的意思。不过,孙氏说的对,这事主要是梁愈洲夫妇跟老梁头他们之间的瓜葛,他们三房人没必要把心操那么深。对于孙氏的这份善良,还有善良外的理性权衡,锦曦颇感欣慰,很好,孙氏的思想和觉悟也是一日日的在进步啊!

    “娘,你能这样想,那就对了嘛。四叔四婶跟咱家固然亲厚,可毕竟咱还是两家人,中间还梗着爷奶,都是亲人。清官难断家务事,往后在别处,四叔他们若有需求,咱尽量帮,这些家事我们可就帮不上了。从即刻起,我不准娘再把心思搁在别人家的事情上,明个就过大年了,我要娘欢欢喜喜的,眼里只有咱们!”锦曦抱住孙氏的手臂,轻轻摇晃着道。

    孙氏笑了,刮了下锦曦的鼻子,道:“多大的闺女了,还跟娘这撒娇,羞不羞呢!好好好,娘啥都答应你,开开心心,欢欢喜喜的啊!”

    ……

    除夕夜,锦曦家在前院的堂屋,把两张大八仙桌拼凑在一块,一大家子人全部落座,小孩子们坐在一块,锦柔,文芸,文安,董妈和孙氏怀里各自抱着老三老四,梁愈忠和蔡金山正在那研究锦曦从县城老字号的酒坊带回来的女儿红,饭桌上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蔡庆阳在堂屋前面的空旷处摆好了炮仗,孙氏一看人手。发现简氏还没到,坚持要等灶房的简氏洗完手上了桌,才准蔡庆阳燃放开饭前的炮仗,很快,简氏过来了,锦曦赶紧起身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旁坐下。简氏受宠若惊又惴惴不安,董妈笑着朝她招招手道:“东家一家和大小姐这样亲厚我们,我们自然也不能扭捏过头,你赶紧坐下吧,孩子们都饿了呢!”

    简氏这才坐下。屁股只落了半截的凳子。目光望向桌上那满满当当的丰盛菜,心里感激和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在清脆响亮的鞭炮声中,年夜饭终于开始了,梁愈忠举杯。大家伙一起碰杯。然后小孩子们欢快的开动筷子。梁愈忠和蔡家父子开始推杯换盏起来。孙氏,董妈在那劝吃,锦曦瞟见身旁的简氏还是有点拘谨。只夹面前的几道菜,便起身给简氏夹了远处的菜,放到她的碗里,笑吟吟道:“公筷摆在那边,我够不着,大嫂子可别介意我用的是自个的筷子啊!”

    锦曦干干净净,健健康康的少女,又聪颖灵巧,简氏打心眼里钦佩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于是忙地笑着摆头,对于不善言辞却勤劳踏实的简氏,锦曦是蛮欣赏的。

    酒过三巡,蔡金山有点醉眼朦胧,看着大桌子上这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看着东家亲自给自己斟酒,给庆阳劝菜,看见东家夫人和董妈亲热的说说笑笑,逗弄着三少爷四少爷,看着大小姐,二小姐,还有自己家的那对孙女孙子亲热和气的样子,蔡金山的胸腔里膨胀着一种强烈的情绪,那种情绪,是以前从来都未曾有过的。

    是震惊,是意外,是激动,是感激,是感动,是欢喜,还是由衷的敬佩和动容?这些统统都有!蔡金山回想起自己一家子以前的经历,且不说那会子在庆安府城那原东家的府里如何谨小慎微的行事,如何履行作为卑微下人和家生子的职责,即便后来带着一家子去了山林那边的庄子上做了个管事,但每回去跟东家那汇禀事情,哪一次受过如此的待遇?即便是过年,也不过是远远的窝在自己的小屋里,顶多得到些赏钱就很恩赐了。

    虽然如今的新东家,不论是从财力物力家世背景还是其他,都远不及蔡金山以前卖身的那个大户人家,然,在这里,蔡金山找到的,不仅仅是作为管家的职责所在,不再是把这个金鸡山村的大院当做谋生谋事的落脚点,更是从内心深处,滋生出一种家的归属感和踏实感!

    “老蔡,愣啥神呢?我刚跟庆阳又走了三个来回,嘿嘿,还真别说,庆阳这小子平时老实哼哼的,这酒量还真是不赖!虎父无犬子,老蔡,来来来,咱两还有几个来回没走,你可别装醉!”肩膀突然被人用力拍了下,是梁愈忠端着酒壶正要给自己斟酒,蔡金山回过神来,忙地接过酒壶,道:“今日忒高兴了,东家,咱今夜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梁愈忠情绪高涨,嗓门忒大,桌上的妇人孩子今夜都不拦酒,笑看着他们这些男人闹去。

    ……

    原本是打算夜里过去老梁家那边拜年,村里都这样,路近的夜里也走动起来,横竖今夜家家户户每一间屋子都要点灯,院子外面也都要点灯,照的很明亮。但是,今年的年夜饭后,突然下起了星星点点的小雨,梁愈忠又喝的有些醉醺醺的,孙氏和锦曦一合计,决计干脆明个上昼再抱着老三老四进村去给老梁头和谭氏拜年磕头。

    夜里要守岁,蔡庆阳早就帮了两三只暖桶去了前面的堂屋,暖呼呼的,老三老四今夜精神头也是格外的好,孙氏把他们两个放在那种小暖桶里坐着看锦柔文芸文安他们耍闹,董妈和孙氏在一旁看着。梁愈忠和蔡金山坐在一旁的大椅子上谈论来年家里田地的播种事宜。

    简氏和锦曦收拾完碗筷过来前面,就这样干坐着守夜也没意思,锦曦想起年前在县城逗留,那边兴起了一股新鲜玩意儿:打马吊。锦曦便买了一副马吊回来,这会子正好派上用场。孙氏,董妈,简氏,还有自己,正好凑一桌。

    孙氏对此也很新奇,董妈性格豁达爽朗,也是跃跃欲试,就简氏有些抹不开。但却耐不住大家伙的邀请,也只好坐上来,不过,却拉着蔡庆阳在后面帮忙,这一夜,堂屋里的守岁充满了热闹和温馨,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的很快。

    正月初一去给老梁头和谭氏拜年磕头,接下来又在村里要好的人家,相互拜年走动。正月初二不出门,但也有拜年。却是给那些年前过世的亲戚家去。因为崔家的杨爱民去年中元节的时候没了。今年的正月初二,崔家的亲戚都要去崔家拜年,锦曦家自然是派了梁愈忠做代表。

    正月初三,梁愈忠赶车带着一家六口进山去孙家沟拜年。蔡庆阳再赶着一辆牛车跟在后面。扯上全绑好的礼品。这一趟进孙家沟,不止要给孙老太,孙老爹拜年。还得去拜访孙家沟那些跟梁愈忠家交好的人家,所以礼品备的有些多,但都搁在梁愈忠那一辆牛车上也是能挤得下的,蔡金山提议再开一辆牛车,让蔡庆阳护送抵达,梁愈忠觉着太费事也没那必要,但锦曦认同蔡金山的话,让再弄一辆车,由蔡庆阳送一趟。

    锦曦这样的安排,自然有她的顾虑。虽说这一带是太平盛世的乡下农村,但是,凡事没有一万皆有万一。金鸡山村人再淳朴,不也照样出了李长根,梁愈驹那样的人么?这一趟进孙家沟,要走好些弯道,且都是荒僻的山野小路,人迹罕至。尤其是锦曦家如今不比从前,从前那是穷的叮当作响,如今怎么说,在周围村子里那都是家喻户晓的殷实有钱人家。

    周围村人们只要一打听,便会晓得正月初三梁愈忠一家进山去孙家沟的必经地,此番进山,有襁褓中的老三老四,还带了些银钱过去结算茶园那块的打理事宜。多防备些总是好的。蔡庆阳是蔡金山两口子以前在庆安府城的时候生的家生子,因为高高大大,打小就是照着大户人家护院的标准来训练的,有他同行,锦曦更能放心。

    这一趟进山去孙家沟,一路顺利。桃枝晓得他们是今日过来拜年,一早就在准备饭菜,大家伙吃完晌午饭,日头还悬挂在头当顶,于是,便动身启程告辞回金鸡山村。

    沿着原路返回,回来的一路也很顺利,很快,前面蜿蜒的小路上传来木车轮子嘎吱着碾压的声响,很快,一辆牛车载着几人迎面过来。孙氏一下子就认出了前面牛车上坐着的,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妇人,还一下子叫出了名字。

    “翠云?”

    “玉真?”

    两辆牛车上的两个妇人都兴奋的喊出对方的名字,两家的男人都把牛车停下来,两个妇人都跳下车跑到牛车的中间,拉着对方的手先是互相打量了一番,那个叫做翠云的妇人口里连连道:“十多年不见了,你这身形还是像从前那样的好,也不显老!”

    “你还跟那会子在孙家沟一样,喜欢我就把我往死里赞,我都四个孩子的娘了,老了啊!”孙氏激动道。

    “是嘛,在哪呢?我瞧瞧,看长得像你不,咱都在娘家做闺女那会子,你可是孙家沟一枝花哪!”翠云边说边朝梁愈忠这边望来,梁愈忠和锦曦以前时常听孙氏说起在娘家时候的事情,其中提及最多的一个人名就是翠云,翠云早孙记几年嫁到了金鸡山左面五里地的傅家村。如今再看翠云跟孙氏的亲密程度,想必那会子应该就如锦曦和琴丫差不多。

    双方都热络的介绍了自己牛车上的家人,翠云那牛车上赶车的不是她男人,是她的长子,比锦曦长两岁,后面坐着的,是翠云的其他两个儿子,跟锦曦和锦柔差不多大的年纪,不见翠云的男人,但是孙氏问了,翠云说他男人年轻上山伐树摔断了腿,在家躺着,大儿子年纪小,这赶车还是头一回,慢的很,要不也不会磨蹭到过了晌午饭还没进孙家沟翠云娘家拜年。

    “玉真啊,我告儿你啊,方才我们打那边过来,前面那三叉路口有个鞋尖上缝着白布的男人,在那拦截想要搭出山的顺风车。你说说,也不晓得是这山里哪个村的,这大正月的就那样,老不吉利了,怕是个疯子呢,等会子你们打那边过赶紧的快些,别让那人给惹了晦气!”翠云提醒孙氏道。

    这个时代一般人家穿鞋子,都不会穿白鞋,除非家里有人过世,还得是爷奶父母之类的热孝,才会在鞋尖上缝制一块膏药大的白布。

    孙氏和梁愈忠感激翠云的提醒,忙地点头,两个妇人又说了两句话,眼瞅着真不能太耽搁了,便只得依依不舍的分道扬镳。

第二百零九章 东窗事发

    得了翠云的一番提醒,再次驱动起牛车时,梁愈忠和蔡庆阳速度比之前加快了些,都想快些从前面那路口穿过,免得真被那疯子给拦住去路沾惹了晦气。

    很快,前面出现了一片松树林子,远远望去只看见红色的松毛和黄色的茅草,却未见到翠云说的疯子男。梁愈忠的牛车在前,扯上坐着孙氏和锦柔,两个人怀里各自抱着老三老四。后面蔡庆阳的牛车上,坐着锦曦,还码放着一些从孙家沟带回来的东西。

    “翠云说,他们家二小子拿石头扔了那疯子,怕是被吓跑了呢!”孙氏怀抱着老三,跟怀抱着老四的锦柔道,锦柔点点头,但愿吧!后面牛车上的锦曦,目光从两侧的松树林子间扫过,冬日的深山里,人迹罕至,若是真有疯子,定然也是从深山里的村落里跑出来的吧?不过,这前面现在可是半个疯子的人影都没瞧见呢,许是走了。

    就在锦曦的想法刚刚落下,就在两辆牛车眼看着就要从松树林子面前驶过时,后面的松树林子里面突然传来男人的大喊声,锦曦被这陡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抓着车把扭头去看时,便见一个穿着灰色长袍,头发乱蓬蓬的男人从松树林子里跌跌撞撞跑出来,两只鞋尖上果真缝制着两块白布,正朝自己坐的这辆牛车追过来,边跑边使劲招手,口里还在喊叫着些什么。

    “呀,那疯子追来了。爹,快跑!”前面车上锦柔吓得大叫,催促梁愈忠赶紧挥动手里的鞭子。后面的蔡庆阳对锦曦道:“大小姐,抓好了车扶手,我也要加快了!”

    锦曦点头,可是,牛毕竟不是马,加之这路面又不好,再加速也快不到哪里去,而后面那个疯子却拼了命的朝这边追来,一副不休不止的样子。

    锦柔在前面吓得都快哭了。孙氏也是惊的够呛。蔡庆阳眼瞅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干脆停下牛车来,拿起手里的鞭子转身大步朝后面那追上来的疯子冲去,锦曦晓得。蔡庆阳是要过去把那疯子赶跑。依照蔡庆阳的伸手。那是小菜一碟,前面梁愈忠他们的牛车也听了下来,孙氏喊道:“庆阳。你吓唬吓唬他就成了,别真打啊!”

    蔡庆阳应了声,故意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来潮那疯子走去,锦曦觉得有点意思,便稳稳坐在牛车上扭头看着。

    原本以为那疯子瞧见蔡庆阳这凶神恶煞的模样,会吓得立即掉头就跑,可没料到,那疯子不仅没跑,还加快了步伐跑过来,双手猛地一抬,大家都抽了一口凉气,以为那疯子上来就要动手,蔡庆阳反应更快,出于自卫的本能,在疯子抬臂的时候早已手腕一转,一记响亮的鞭子直接抽出去了,那一下抽在疯子的臂弯上,顿时灰色的衣裳破了一个长口子,鞭子带出里面几片黄中泛黑的棉花絮来。而那疯子,也被蔡庆阳这一鞭风给带的摔倒在地。

    蔡庆阳还要再抽,锦曦突然喊住:“庆阳哥,且慢!”

    蔡庆阳一愣,扭头不解的看向锦曦,锦曦已从牛车上跳了下来,小跑着跑向蔡庆阳那边。

    “曦儿,别过去那边!”孙氏在后面喊,梁愈忠也赶紧跳下车追了过去,孙氏和锦柔紧张的张望着这边,把老三老四紧紧护在怀里。

    锦曦瞥了眼摔倒在地,乱糟糟的头发把脸都给遮住的男人,方才那疯子抬起双手,所有人都误以为疯子是要伤人,可是,锦曦却瞧出来那不是伤人的意思,而是要举双手给人拱手作揖的动作,可惜,锦曦察觉出来的时候,蔡庆阳鞭子已经挥下去了,来不及阻止。

    “爹,庆阳哥,那人不像是疯子!”锦曦对梁愈忠和蔡庆阳道,两人俱是一愣,梁愈忠浓眉微皱,赶紧大踏步过去想把那摔倒在地的灰衣男子给扶了起来。

    “多谢兄台,不用搀扶,郭某自己能站起。”低沉晦涩却倍显坚毅的男音响起,虽是背对着锦曦,但从声音依可听出说话人年纪应该很轻。

    果真,那人撑着布满碎石和枯草荆棘的地面,努力站起身来,先是把头发往两鬓处随手拢了下,再伸手弹了弹身上的枯草落叶,锦曦看着他的背影,跟梁愈忠差不多的身高,但却远不及梁愈忠的魁梧结实,这个灰衣男子清瘦的很,灰衣上全是补丁叠补丁,头发乱糟糟的,头顶绑着一根蓝色的布条,尽管臂弯处的破洞里还在簌簌往外掉棉花絮,然那背脊却是挺得笔直笔直,如一杆青松墨竹。

    “兄台,方才我家人不是故意要抽你鞭子的,那个,你没有伤到哪处吧?”梁愈忠见那人方才说的一句话,条理清晰咬字清楚,想来不像是疯子,忙地关心询问。

    灰衣男子抖了抖袖子,从容转身,脸上虽然还是一片白一片黑一片灰,还粘着几缕头发,但那目光却极其的明亮有神,锦曦目光眯了眯,愈发推翻了翠云的判断,眼睛是人心灵的门窗,一个有着如此明亮睿智眼神的人,绝对不可能是疯子!

    那人从面前这些人脸上扫过一遍,然后,直对着锦曦站着的方向,抬起手臂,竟然给她拱手作了个长揖,郑重道:“在下姓郭,名海,字振邦,方才多谢小姐搭救之恩!”

    锦曦看不清他的五官,但留意到他的一双手指,指节修长秀气,跟梁愈忠蔡庆阳他们干惯了粗活力气活的手指,那是完全不一样。看这阵势,像是个读书人。

    锦曦对他施还以一礼,道:“况本就是我们得罪在先,不敢当郭公子如此大礼。”

    郭海微微额首,又跟梁愈忠还有蔡庆阳一一拱了拱手,道:“是郭某莽撞了。吓坏了诸位,实在惭愧!”

    “一场误会,虚惊一场,郭公子不必介怀。敢问郭公子为何在此拦截车辆?”锦曦又问。

    被问及此,郭海垂下手,语气染上一抹焦急,道:“在下乃四山坳郭家庄人氏,今日大年初三,带着寡母出山去往长桥镇拜访姨母一家,我母上了年纪。身子骨又不好。今番还是头一回出山,我母不幸在半途扭伤了脚踝,我背着她从那头翻山越岭而出,行至此处。可惜我一读书人。实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打这出山还有几里山路,又惶恐日头落山林间野兽虎狼出没,便在这林子口碰碰运气。希望老天垂怜,能有好心人愿意让我和我寡母搭乘一段。”

    “四山坳?以前听嘎婆说故事,就说四山坳有只母猪精呢……”那边牛车上,锦柔小声跟孙氏嘀咕,孙氏瞥了眼锦柔一眼,摇头暗示她莫乱说。但锦柔的话,已经被风传到了这边。

    郭海微微一笑,对锦柔和气道:“小妹妹,那些是大人编来吓唬小孩子的,你莫怕。”

    锦柔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孙氏摸了下锦柔的头,对郭海道:“我晓得四山坳,跟我娘家孙家沟隔着几座山头,出一趟山着实不易啊。”

    郭海点头,连声应‘是’,眉宇间似有几分黯然。

    “郭公子,那你母亲如今何在?是在那边的松树林子里吗?”锦曦问道。

    郭海把目光收回来,放在锦曦身上,抬手指了下锦曦身后的松树林子,道:“我扶了我母在那边的松树林子里歇息,方才你们的车辆经过时,我正在喂我母吃从家里带出来的米粉耙,差点就错过了,幸好我追出来的及时。”

    原来这个读书人还是个大孝子呢,锦曦暗想。

    “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说话都文绉绉的。我听到最后才算明白,感情郭兄弟你是想搭一段顺风车是吧?”梁愈忠听完,挠了挠脑袋瓜子,憨厚一笑道。

    郭海面色微红,微微敛眉,低声道:“在下正是此意,不知诸位当愿不当愿给行个方便?”

    搭乘出山的便车,这个不是不可以,只是,看他那鞋面上的白布,显然是还没出七七四十九日的热孝,这个,放在一般人有点讲究的人的眼底,怕是不太能接受大正月的就捎带这样一对母子。不过,灵魂来自现代的锦曦却没有这些忌讳,况且,这条路本就人迹罕至,郭家母子要是久在这逗留,天色一黑下来确实危险。锦曦倒是愿意行个方便,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就是不晓得梁愈忠和孙氏他们……锦曦于是看向梁愈忠和孙氏。

    梁愈忠这个男人显然心思比较粗犷,才没那些顾及,孙氏的脸上明显闪动着一抹纠结和矛盾,目光瞥向郭母所在的松树林子,还有西面那渐渐西斜的日头,孙氏最终还是点点头,对郭海道:“郭公子,快些去把你娘给背出来吧!”

    这也就是答应了?郭海喜形于色:“几位的大恩大德,郭某没齿难忘,请受郭某一拜!”说罢,郭海拱手,朝孙氏,梁愈忠,锦曦众人弯身行了个大礼。

    “哎呀,这读书人就是知礼数,但也磨叽事儿,庆阳啊,你赶紧跟着一块去吧,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你在旁照应着点。”梁愈忠道,蔡庆阳笑了,应了声转身几大步就追上了郭海,一道进了松树林子,不一会儿,蔡庆阳就驮着一个花白头发的农村老妪出来,郭海跟在后面托着她娘,一手挎着一只洗的发白的蓝底碎白花的包袱卷。

    锦曦以为自己看错了,这出山去姨母家探亲,母子俩的行礼就一直包袱卷?可是,除了那只包袱卷外,别无其他,看来,还真就这么多行礼了。

    “爹,帮我把东西搬去前面牛车上,我去前面跟娘和妹妹他们一块坐。”锦曦道,梁愈忠诶了一声,赶紧把东西往前面那辆牛车上搬。这边,郭海忙地把手里挎着的包袱卷放在地上打开,在里面一通翻找。

    锦曦瞟见那包袱卷里,装着的竟然是几本包书,另外有两件单薄的衣裳,还有一只硬的如同石头般还变了形的米粉耙。郭海拿出其中唯一的一件青蓝色外衣抖开,看款式应该是他自己的。然后就要上前去铺在蔡庆阳驱赶的那辆牛车上。

    锦曦拦住他,道:“郭公子不必拿衣裳垫,我的垫子留给你娘。”

    郭海瞟了眼已经给他们娘俩腾出来的空车上,果真留着一块松软厚实的垫子。郭海感激之余,更是惊诧于这位小姐的聪颖和细心体贴,道:“小姐思虑周全,郭某感激不尽!”说罢,作势又要拜,锦曦暗叹口气,赶紧伸手虚扶住。道:“别折腾了。赶紧扶你娘上车启程吧,再耽搁日头都要落山了。”说罢,锦曦转身,步伐从容的去了前面那辆牛车。

    郭海忙着把老母扶上车。然后自己也爬上了牛车。扶着她娘。不禁朝锦曦投来感激的一瞥,郭母脚踝疼痛又受了累,脸色苍白的很。但还是挣扎着要给梁愈忠和锦曦他们道谢。孙氏朝她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客气,于是,两辆牛车一前一后,再次平稳上路。

    一路无话。

    当牛车在锦曦家大院子前的官道上缓缓停下,梁愈忠和锦曦跳下车,朝后面蔡庆阳这辆牛车走来。

    “郭兄弟,官道下面那院子就是我们家,你们要不去我家歇个脚?”梁愈忠问道。

    郭家母子朝官道那边那一大排青瓦白墙的大院子望去,不禁在内心感叹今日真是遇着了一位大善人啊!

    “多谢恩人今日相助,否则这会子我们母子只怕还滞留在山野中,今日路过未曾准备,就暂不去府上叨唠,他日郭海必定亲自登门拜访,以答谢恩人一家今日相助之恩。还未请教恩公尊姓大名?小姐芳名?”郭海朝梁愈忠拱手,道,目光漆黑明亮,虽然脸上还是跟只花脸猫差不多,可那双眼睛却由里到外,透出一股睿智和灵气。

    这个书生,他日指不定会有一番成就也说不定呢,那双眼睛里蕴藏的灵气,可不是一般人能随便拥有的。锦曦心内暗想。

    “我姓梁,叫梁愈忠,兄弟里排行老三,今年三十有一。”梁愈忠很豪爽的自我介绍道。

    “我是我爹娘的大闺女,闺名锦曦,他们都叫我曦丫头。”锦曦淡淡笑道。

    郭海点点头,微微一笑,道:“郭某今年刚满十八,那我该喊您一声梁三叔。三叔,此番我和母亲去镇上拜访并投奔我姨母,等我们在镇上落下脚,再择日来拜访三叔和三婶。”

    梁愈忠点头,郭海下了车,伸手去扶她娘。母子俩这一程歇息了一番,气色看起来都好一些了,看着郭海把他娘扶起来要下牛车,梁愈忠拦住,道:“郭兄弟,你这是要做啥呢?”

    郭海面色微涩,正欲开口,锦曦道:“郭公子,别折腾你娘了,此去镇上还有半个时辰的路途,索性让庆阳哥送你们过去吧!”

    郭家母子惊喜意外,郭母千恩万谢了一番,娘俩重新坐回去,梁愈忠在那叮嘱蔡庆阳路上慢些平稳些,锦曦则把两包东西交给郭海,道:“此去镇上,还有一段路,这有两包桂花枣泥糕,给你娘垫下肚子吧。”

    “不,锦曦小姐……”

    “你还是叫我锦曦姑娘,我听着比较舒坦……”锦曦纠正。

    郭海敛下眉眼,改口道:“锦曦姑娘,今日你们一家人给予我们母子的帮助实在太多,这两包点心,我们母子心领了。”

    郭母也在一旁推辞,锦曦笑了笑,见他们坚持不收,也不再勉强,于是,蔡庆阳载着郭家母子沿着官道缓缓朝着长桥镇的方向驶去了。

    这边,梁愈忠和孙氏她们都过来了,望着那远去的牛车,孙氏感叹道:“郭兄弟真是个大孝子啊!用自己的衣裳去给娘垫在屁股下面坐,郭母养出这样的儿子,是她的福气啊!”

    梁愈忠赞同孙氏的话,道:“听他说话,还有把包袱里的书,看样子是个读书人,说话文绉绉的,应该是满肚子的学问。”

    “诶,她爹,你有没察觉,咱家曦儿今个对那郭家母子,可是难得的好哟,这事要是搁在往常,她那猴儿精的,怕是要算计来算计去呢!”孙氏打趣道,确实,往常锦曦最爱在孙氏他们耳边提醒,让他们别总有事没事去做些老好人的傻事,可今日,锦曦自己却违背了自己一贯的宗旨,也难怪孙氏要打趣。

    大家伙都诧异的看向锦曦,锦曦无奈一笑,眯了眯眼,沉吟道:“我比较欣赏那种,有气节和孝道,而且不拘泥死板的寒门学子。我只帮助那些,我觉得值得去帮的人。”

    “这里风大,有啥话咱回家再接着说吧!”孙氏道,拢紧了老三老四的小披风,一家人转身沿着官道往自家的大院子门处走去,蔡金山和董妈听到官道上的动静,早迎了出来,董妈过来从锦柔怀里接过老三,蔡金山则接过梁愈忠的牛车,一边跟梁愈忠禀报今日家中发生的事情,有哪些人来拜访过,如何如何。

    进了院子,梁愈忠和蔡金山牵着牛车去了侧院,简氏领着文芸文安也接了过来,大家在外院的堂屋坐下烤火,简氏给大家伙挨个的泡热茶暖手,董妈就在那跟孙氏说话,锦曦一边搓手一边听,董妈说的是上昼在池塘边浆洗的时候,听到的村里妇人的私下议论,因为是关于老梁头家的,锦曦就多问了几句。

    “董妈,你可听仔细了?那些村妇说的差役当真是去了我爷奶家?”锦曦问董妈。

    董妈认真想了下,道:“应该是这样的没错,她们说,那些差役是昨儿夜里吃夜饭的时候过来的,进了村后就跟人打听里正家在那块,村人领着去的里正家,后来有人看见里正带着那几个差役去了老梁家那块。”

    “那些妇人可还有议论,是为了何事招来差役么?”锦曦又问,村妇们的消息还真是灵敏啊!

    “这个就没太听仔细,他们七嘴八舌的,也说不到个点子上去,我后来就回来了。”董妈如实道,锦曦点点头,不再多问。心里却在想着,那些过来的差役,会不会是跟梁愈驹有关联的?

    “小姐,你也别太多虑,真要是老梁家那边有啥大事,也必定会派人过来请老爷和小姐过去商议的。”董妈见锦曦微微蹙眉的样子,道。

    锦曦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记得上回跟文鼎合计过,他会派人一直跟踪梁愈驹的动静,不管是关于盗墓斗转明器,还是贩卖茶叶和黑炮仗,一旦证据确凿,就会即刻报官查办。

    难不成,是文鼎那边逮住了机会,开始动手了?锦曦暗自猜测着,不一会,梁礼胜从外面风风火火跑进来,进屋还没站稳脚跟,就跟梁愈忠大声道:“三叔,爷让你赶紧过去一趟,有要事商量!”

    “啥事啊?”梁愈忠问,刚才从孙氏那也听到点话风,忙问。

    “我爹、我爹他、他昨夜被县衙来的差役给押走了!”

    “啊?怎么会这样?那些差役可说你爹犯了啥事啊?”梁愈忠惊问。

    “他们说,说我爹贩卖茶叶,还卖黑炮仗,年前有人买了我爹贩卖的炮仗,吃年夜饭那会子点燃就出事了,那人当场就炸没了一只眼,去报了官,县太爷给了批条,过来拿人来了!”梁礼胜憋红着脸道,对于自己爹做的那些事情,他真是说不出口!

    锦曦微微眯眼,这么说,梁愈驹跟王家村盗墓的勾结,在黑市倒转明器的事还没被捅出来咯?

    “啊?”梁愈忠和孙氏大惊失色,他们以前只从锦曦这听说梁愈驹倒卖黑炮仗,却不晓得,他竟然连茶叶也敢私卖?要晓得,那茶叶可是跟盐和酒差不多,得得到官府特殊的准许才可以买卖!还有黑炮仗,从那回老梁头被砸到了手,梁愈忠就跟梁愈驹很严肃的说过这事,自然是被梁愈驹给反过来奚落了一顿,还怪梁愈忠多管闲事。没想到,这回果真还是毁在那炮仗上,出大事了吧?

    梁愈忠是又气又怒又急,赶紧跟着梁礼胜进了村,锦曦换了一双棉鞋,也追在后面去了老梁家。

第二百一十章 伤天害理

    第二百一十章 伤天害理

    锦曦在池塘边追上梁愈忠和粱礼胜,三人一道进了村子,一路朝老梁家那条巷子疾步而去,沿路遇到三三两两互相串门的村民,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追着这三人,还有人在后面窃窃私语的低声议论着,显然,昨夜县衙的差役来金鸡山村把梁愈驹押走的事情,村里人都知晓了。

    梁愈忠和粱礼胜闷着头往前大步而去,后面有熟悉的媳妇们拉住锦曦低声打听,锦曦干笑了笑,随口敷衍了过去,赶紧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两人。

    拐进老梁家大门前的那条青石板铺就的长巷子,一路的邻舍们家里门前,都还保留着年前和正月燃放炮仗后的红色碎壳,家家户户的大门都敞开着,小孩子们在门口玩耍,大人们在堂屋围着桌子嗑瓜子拉家常,又或者男人们围成一桌在那抹竹牌,总之,大家伙都沉浸在大正月的浓烈节日气氛中。唯独老梁家,大门紧紧闭着,门前虽也还残存着炮仗壳,可那股子清冷萧瑟甚至抑郁的气氛,是那么的明显,跟这左邻右舍的气氛格格不入。

    梁愈忠三人径直穿过前面光线黯淡的里外堂屋,穿过侧门来到后面的内院,刚一踏进侧门,梁礼青就从东厢房里冲出来,朝侧门这边跑来,身后的东厢房里,随即传来椅子拉开的声响,老梁头焦灼的询问声也随即响起:“青小子,是不是你二伯和四叔回来啦?”

    “爷。不是的,是二哥和三叔他们!”梁礼青朝东厢房大声回道,东厢房里瞬间就没了动静。

    “二叔和四叔今日一早就被爷打发去了县城衙门那探听事情。”粱礼胜跟梁愈忠和锦曦小声解惑,梁愈忠点点头,抬步进了东厢房。

    东厢房里,窗户也没开,想必老梁头闷在这屋子里抽了好一会的旱烟,一推开门,迎面扑来一股刺鼻的烟味,呛得锦曦往后退了两步。连咳了几声。

    崔喜鹊从后面轻拍了拍锦曦的背。递过来一块帕子,道:“不碍事吧?”

    锦曦摆摆手,道:“不碍,呛了下。我自个带了帕子。”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一块帕子来。轻拭了下唇角,对崔喜鹊笑了笑,两人携手进了东厢房。

    东厢房里。谭氏半靠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垮着脸,眼眶周围一片红肿,显然是哭过了的样子。梁愈梅在床里侧,紧紧依偎着谭氏,眼神中还残存着一些怯意,许是被昨夜的事情给吓到了,锦曦暗想。杨氏坐在床脚床沿边上,怀里搂着梁礼柏,娘俩的脖子不时朝外伸,杨氏的双腿还在不停的变幻着姿势,脸上和心底的焦急一览无余。

    金氏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垂着手低着头,挨着墙壁站着,头发乱蓬蓬的,身上的衣裳透出一股子油烟味,身上的衣裳还沾着地上的灰土。地上有两把小凳子,崔喜鹊拉着锦曦在那小凳子上坐着。

    老梁头坐在靠窗的桌子边,正在猛抽旱烟,瞧见梁愈忠进来,如溺水者逮住一根飘过的浮板,赶紧拔出旱烟指着旁边那把椅子让梁愈忠坐,赶紧把昨夜的事跟梁愈忠说了一遍。锦曦侧耳听着,再经过一些脑补,还原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梁愈驹是赶在年夜饭前风风火火回村子的,说是这一趟出去,又做了一桩大买卖,在县城开古董铺子的铺面也选好了,就等着过完元宵开张。年夜饭后,梁愈驹还给老梁头老两口,梁愈梅,还有梁礼青和梁礼柏他们都给封了红包,一大家子欢欢喜喜的。正月初二的夜里,一家人正准备开夜饭,里正领着四个差役模样的人进了老梁家,二话不说,进门亮出逮捕令,铁链子拷了梁愈驹拷上就走。

    至于缘由,梁礼胜在锦曦家时已说了,说是梁愈驹私贩茶叶和黑炮仗,顾客买了黑炮仗燃放时出了事,炸掉了一只眼睛,如今那苦主家属一纸诉状把梁愈驹给告了。县太爷有令,派人过来拘捕梁愈驹。可是,这会子从老梁头口里说出来时,有个小小的细节地方有改动。

    “老三啊,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唉,你大哥这回是运气不好,铁定是跟他合伙做炮仗买卖的合伙人出了事,人家苦主上告,那人怕自个一人承担,就把你大哥也给扯了进去,唉,你说说看,这人心咋忒坏呢?”老梁头悲叹道。

    梁愈忠也听出了区别,看了眼一旁站着的梁礼胜,梁礼胜愣了下,看了眼老梁头,道:“三叔,怕是我当时跟你那没说仔细。”

    梁愈忠不语,锦曦微微敛眉,不晓得到底是梁礼胜没说仔细,还是老梁头再变相的维护梁愈驹的行为,小小一个细节,梁愈驹就由主犯变成了从犯,这性质是不一样的。

    “老三啊,爹把你找过来,就是想跟你合计下你大哥这事啊。你们是亲兄弟,手足情,平常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着你们小打小闹,可这会子遇到大事,爹可由不得你抽身,你得帮爹分担!”老梁头对梁愈忠正色道,床上的谭氏一直不吭声,垂着眼安静的反常。

    “爹,你老别太焦急了,咱现在且不去追究大哥是不是被合伙人给扯进去的,你且告儿我们大家伙,那差役说的事,也就是贩卖茶叶和黑炮仗那事,大哥到底有没有做过?这才是关键!”梁愈忠问,锦曦和崔喜鹊,还有梁礼胜皆点头,目光齐齐看向老梁头。

    “作甚呢?不去想法子救你们大哥,倒先在这给审问起你爹来了?”一直安静的反常的谭氏突然发怒道,两鬓的头发轰的一下炸开,有种老猫发怒的撕厉感!把梁愈忠几人吓了一跳。

    老梁头瞪了眼谭氏,眼底快速闪过一丝尴尬。道:“马无夜草不肥,做买卖的人,谁能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半点错事没做呢?老三啊,爹今个找你过来,是想要帮着想想法子,早些把你大哥给弄出来!”

    这也就是变相承认了梁愈驹确实在外面做那些违法的买卖,梁愈忠,梁礼胜,还有崔喜鹊的心,都跟着往下一沉。锦曦眯了眯眼。没多大的震惊。

    梁愈忠铁青着脸坐在那,闷声不吭,他骨子里就是个善良正直的庄户人,即便从商。那也是跟着打打下手。生意场上那些尔虞我诈的手段和心机。是半点没学会,骨子里依旧是奉公守法的很。这会子从老梁头口中亲耳确定自己的大哥竟然是这样一个连奸商都算不上的违法乱纪的商人,梁愈忠是又悲痛又愤怒。只能不吭声。

    老梁头却急了,对梁愈忠正色道:“老三,你别跟爹这绷着个脸,爹晓得你瞧不顺你大哥那些手段,可就算你大哥十恶不赦,那也还是你大哥!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可不能抽身不管!”

    “爹,那你要我怎么管?儿子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商人,不,还只能算个半商,又不是那手眼通天的官家贵人,我怎么管?”梁愈忠痛声道。

    “你们在县城开了火锅铺子,那来来往往的顾客里,总有一两个能跟县衙那搭的上话的吧?再不济,曦丫头不是跟茗山阁方掌柜家那外甥文鼎交情不错吗?你们去找找方掌柜,再这样一层层人上托人,塔上叠塔的,铁定能通到县太爷那的啊……”老梁头给梁愈忠支招,锦曦翘了翘嘴角,敢情老梁头都把自己的处世之学给拿出来了。

    “爷,你说的这也忒麻烦了,礼辉哥的岳父不就是周县丞嘛?县丞大人那可是县衙的二把手,跟大伯又是嫡亲的儿女亲家,直接去跟那招呼一声不就得了嘛!”锦曦道。

    梁愈忠点点头,道:“曦儿说的没错,上回年前有些宵小之徒去我们那火锅铺子里闹事,礼辉就从中帮了忙!”

    老梁头皱紧眉头,道:“礼辉那……哎,老三啊,爹就实话跟你说了吧,礼辉那的路子,咱老梁家谁都能走,就唯独他老子走不通!”

    梁愈忠再次沉默下来,锦曦也是蹙着眉头,这叫什么呢,这就叫山不转水转,梁愈驹以前霸占梁礼辉的未婚妻的时候,眼里心里可没那个长子的,嘿嘿,这回得仰仗梁礼辉了,就是不晓得梁礼辉愿不愿意伸手。

    “老三啊,这话爹暂且说在你心中,若是礼辉那能管上,固然最好,若是不成,咱家如今就你出息最大,铺子都开到了县城,这事你可要给担起来,不管咋样,都不能让你大哥给吃上官司!”老梁头再次跟梁愈忠郑重又郑重道。

    “爹,我不是那样不顾兄弟手足情分的人,也不是那种明明有力却故意不使,一来是我实在没那能力,二来,我实话跟爹说了吧,大哥这回做的事情,若是换做我是那被炸的苦主,我也不会轻易就算了的!”梁愈忠也很郑重道。

    “老三,你……”老梁头震惊的看着梁愈忠,梁愈忠面对着老父的目光,瞳孔微微收缩了下,道:“我还是那句话,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下的错事,承担上责任,爹和娘不能再这样纵容着大哥错下去!”

    谭氏无声却愤怒的看着梁愈忠,已经不愿意开口责骂了,冷冷瞥了一眼就转过脸去,只丢下一句:“当我没生你!”

    老梁头垂下眼皮,把烟筒塞进嘴巴里,看不到眼底的变化,但额头的青筋全冒出来了。锦曦暗暗摇头,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有时候这做父母的,当过度宠溺一个孩子时,那眼睛总是容易被蒙上,明明那孩子恶心多端,一回比一回变本加厉,可是做父母的却还是每次都会给那孩子找诸多借口来为孩子澄清漂白,哎!

    “爹啊,你这是干啥呢?热脸去贴人冷屁股?没那必要啊!这父子哪有隔夜仇的,礼辉那条路子铁定能走的通,到时候只要县丞大人一句话,且不比那些没权的商人说话管用不是?”杨氏突然插腔道,她心里妒忌三房人如今的殷实。可又争夺不来,瞧见老梁头在那根梁愈忠好言相商,心里很不痛快,便道。说完伸长着脖子朝外张望,老梁头点点头,他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不管哪一条路子,都要走,老三这也不能落下。老梁头正要开口再把梁愈忠这给稳住,一直蹲守在屋外的梁礼青突然拔脚跑了几步。随即兴奋的朝这边的东厢房大喊:“爷。奶,二叔和四叔家来了!”

    老梁头霍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箭步朝屋门口冲去,梁愈忠跟在后面。杨氏也跟着站起身追上去。床上的谭氏坐直了身板。眼中亮起一丝星火望向拉开的屋门处,金氏缩着脖子站在那,崔喜鹊和锦曦并排坐着。等着外面的人进来。

    外面喧哗着进来,锦曦看到老梁头和杨氏簇拥着风尘仆仆的梁愈林和梁愈洲进来,谭氏坐在床上迭声问:“可打听出啥情况来没?你们大哥啥时候能放回来?”老梁头和杨氏都巴巴的看着他们俩,老梁头急切的问:“你们去找礼辉了没?这事他怎么说?”

    梁愈洲为难的看了眼屋里的人,锦曦和崔喜鹊交换了个眼神,看梁愈洲这副模样,这一趟打探回来的情况铁定不太好。不过,不好就不好呗,丝毫不影响锦曦的心情,相反,还说不出的畅快呢,像梁愈驹那样的人,要是能落到好,那就太没天理了。不过,心里想归心里,锦曦面上还是要保持着担忧。

    梁愈林从杨氏手里猛灌了一口茶,抹了把嘴角的水渍道:“爹,娘,咱甭折腾了,大哥这趟没得救了,别说是找礼辉,就是找了天皇老子来,大哥也得吃牢饭……哎哟,娘,你吐口水往边上去,我崭新的衣裳被你喷一身哪!”梁愈林话没说完,就哇哇叫着跳到了一边,因为谭氏一大口唾沫全招呼在他身上,锦曦和崔喜鹊很有默契的同时扭过脸去,真是怪恶心的。

    “小兔崽子,你满嘴喷粪,啥叫你大哥没得救?啊?你这作死的!”谭氏气骂,抄起后腰垫着的枕头又朝梁愈林那边砸去,被梁愈林一把接住,道:“我的个老娘诶,你心里不爽快,可别拿我发火呀,大哥如今算是真栽了,往后我就是家里的长头,你要把我也给咒死了,将来百年后孝子摔盆可就只剩俩了!”

    谭氏气的脸都白了,使劲拍打着床沿,扬言要下去掐死梁愈林,被梁愈梅拉住。锦曦看着谭氏那怒发冲冠的样子,尤其是半坐在床上挣扎着要下地又下不去的样子,脑海里突然就窜出一个有名的人物——裘千尺来,忍不住嘴角翘了下。

    “好了,都给我消停些,也不瞅瞅这会子是啥节骨眼上!”老梁头等了这么久,还没问出正事,心里急得痒痒挠呢,一声怒吼顿时震住所有。指着梁愈林道:“赶紧说,情况到底咋样?”

    梁愈林瞥了眼谭氏的方向,余悸未消,道:“我们去到县城,那衙门口朝南开,哪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能随随便便进去打探消息的?就,就直奔礼辉那去了。出事的是他老子爹,让他去打听也是应该。可谁想,周县丞家那看门的下人,眼睛长在头当顶,我们都自报家门说是周家姑爷的亲叔叔,可人家就是不去通传,还好后来礼辉媳妇出来了,上回在客栈那侄媳妇见过我,还认得我是二叔呢,不止教训了那看门的下人,还接待了我和老四!”

    老梁头先是听到周家看门的以貌取人,很是不悦,后来听说礼辉媳妇亲自接待了老二和老四,脸上又破出一抹满意之色,道:“那接着呢?”

    “接着?接着我们就见到了礼辉,把这情况跟他说了。礼辉一听大哥出了事,嘴上虽说着不想管,可内里还是顾着这份血脉亲的,他媳妇在一旁劝着,后来礼辉就出去了一趟,老四傻非要跟去,我就没跟,都走累死了,好不容易进了周家,怎么着也得吃顿晌午饭再走吧?边吃边等消息多好?嘿嘿,还真别说,那周家的厨子就是本领大,那菜哟……”

    “闭嘴吧你,眼皮子浅的,就只顾着吃吃吃,把正事都给丢了,没出息!”老梁头怒道,训了几句梁愈林,转身去问梁愈洲:“老四,你来说,接下来咋样?”

    “我跟着礼辉又折回去了县衙门口,我留在门口等,是他进去问的。他出来的时候,大哥伙同人私贩茶叶和黑炮仗,黑炮仗的苦主不止那炸了眼睛的一家,还有其他好几家,如今都告到了县太爷那,不幸中的万幸是好在那些炮仗并未造成人命案。毕竟那些苦主也都是些平头老百姓,后面没大靠山,就算闹到衙门那,也最多是想要些赔偿,只要咱家有诚意,炮仗这事也不是没有回旋之地!”

    老梁头听到有回旋之地,无非就是破财消灾,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谭氏道:“只要能救出老大,砸锅卖铁!”

    “那方才二伯的那句话,又是个啥意思呢?”锦曦坐在那,不解的提出这么一问,老梁头望向梁愈林,道:“是啊,这又从何说起?”

    “爹,老四的话还没说完呢,我来说。礼辉跟咱说了,他去县衙里面问,这才晓得,大哥他这回犯的事可不止茶叶和炮仗两件,他还跟别人一道去挖人家祖坟哪,挖出来的那些个明器就拿去黑市上卖,年前大哥出去的那趟说是谈大买卖,实则是去出去做那事去了。”梁愈林砸吧着嘴巴道。

    “啊?”老梁头大惊失色,谭氏也是震惊的睁大眼看着梁愈林一张一合的嘴唇。

    “年前大哥他们出去干的那一票,挖的是枫林镇那梁家过世的老太爷的坟,从那墓里面盗出来好些值钱的陪葬品,梁家那是跟庆安府城,还有县令都是亲戚的,在黑道上也有人,诺,顺藤摸瓜这不就给找到了大哥头上吗?大哥这下犯下的伤天害理的大事,挖人祖坟啊,得罪的又是枫林镇的梁家,那不是太岁头上动土么?哎哟,他要想回来怕真是难咯!”梁愈林道,瞟见谭氏手腕上露出的那只金镯子,眼睛一亮,道:“娘,指不定你手腕上戴的那镯子,就是大哥挖出来的陪葬品哪!”

    提到枫林镇的梁家,梁愈忠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这屋里的人除了崔喜鹊外,都晓得枫林镇梁家。因为那会子,梁愈驹和梁愈林兄弟就是背着梁愈忠和老梁头他们,偷偷跟枫林镇梁家谈好了关于买卖锦曦的事宜。

    “哟,那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咱老梁家跟枫林镇的梁家那可不陌生,二伯追随大伯为了把我的事儿,那也是跟那边人打过两回交道的呢!这回不如就还让二伯给跑一趟,跟那边说道说道合计合计呗!”锦曦坐在那,似笑非笑道,目光中带着淡淡的讽刺。

    梁愈林面色尴尬,想训斥锦曦,但瞥见梁愈忠已经比锅底还要黑的脸,被吓住了,老梁头他们脸色也都很不好看。崔喜鹊对这茬还真不晓得,轻碰了下锦曦,问道:“曦儿,这话怎么说?”

    锦曦笑了下,声音足够让屋子里每一个人都能听到,道:“托大伯二伯的福,我前年病的要死那会子,差一点被送去做了那梁家老太爷的干孙女呢!”锦曦道。

    那梁家老太爷,就是这趟梁愈驹他们盗的那墓,崔喜鹊自然晓得前年秋天锦曦重病的事情,一个病的要死的小丫头送去给一个将要入土,如今已经入了土的老头子做干孙女,这意味着什么!

    “真是作孽!”崔喜鹊忍不住把心中的话给说了出来,老梁头脸色一沉,谭氏气的猛地抬眼厉目射向崔喜鹊,崔喜鹊挺直了腰杆,毫不畏惧。

    “枫林镇的梁家最是难缠,大哥这回去挖了他们家老太爷的坟,据说梁家人生气的还不是那些被盗的殉葬品呢!”梁愈洲道。

第二百一十一章 树倒猢狲散

    第二百一十一章 树倒猢狲散

    “那些有钱有权的官宦之后,才不缺钱呢,大伯他们既然是去盗墓,那铁定是破了墓室里面的风水,那才是那些大户之家最介意的。”锦曦淡淡道。听文鼎说过,祖坟的风水跟子孙后代的运势是紧密联系在一块的,梁愈驹勾搭的王家村那些盗墓者,从前作案的墓,要么就是年数太久的古墓要么是孤墓,都在深山老林里,盗了就盗了也无人去追究,这回就不一样了,营生不好做只好换地方盗新墓,诺,惹出麻烦来了吧?

    “枫林镇的梁家这回放出话来,那是誓不罢休啊,大哥这回可真是没得救了,礼辉也是没辙,恰巧他岳父有公差去了庆安府城还没回来,说让咱家来再等等看。”梁愈林道。

    老梁头沉默的听着,心已经跌落到了谷底。

    “呀!”梁愈梅突然一声惊叫,她的手正伏在杨氏的手腕上,赶紧尖叫这弹开,往床里面躲,一脸惊恐。谭氏瞥了眼自己手上的镯子,也像见了鬼似的,忙地撸管下来塞到枕头底下。

    “怪不得大哥这两回回来,整个人都变得财大气粗的呢,感情是在挖人家祖坟倒卖明器呢,哎呀妈呀,那他开的那古董铺子,不就是用来洗黑钱的嘛?完了完了,咱家还都入伙了,这下子官府那要是查究下来,咱家可也脱不了干系呀,爹,这事你和娘得早些想个法子呀……”杨氏突然道。

    梁愈林连连点头,对自己当初眼红那银子入了伙。上了梁愈驹的贼船而懊恼不已。

    “盗墓……盗墓……老大糊涂呀,好歹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怎就跟那帮盗墓贼给混到一块去了呢?亏得我教导他那么些年……”老梁头喃喃自语,转身朝着自己的凳子走去,一瞬间,那脊背陡然就佝偻了下去。

    “砰!”的一声,老梁头踢到了桌子角,整个身子一歪,摔得趴在桌上,头在桌面磕出重重一声响动。

    “爹!”

    “爷!”

    “老头子!”

    梁愈忠第一个冲过去从后面扶住老梁头。梁愈洲和锦曦崔喜鹊梁礼胜他们都围了过来。只见老梁头脸色发青,喉咙的地方发出一种奇怪的咕噜咕噜声,咳的撕心裂肺脸膛涨得跟猪肝色似的,根本就没法子呼气。到最后整个人都咳得差点休克了。屋子里的人。顿时都慌了。像炸开了一锅粥!

    “爹,爷这是老病又犯了,赶紧把爷抬床上去。二哥,你快去把李大夫请过来呀!”锦曦大声道,老梁头因为喜欢抽旱烟喝烧酒,支气管有些问题,天气暖和的时候倒没什么,一到天冷些就会加重,年前锦曦一家可没少给老梁头买药,锦曦去两趟县城,得了梁愈忠的嘱托,也都给老梁头买了缓解咽喉不适的药来,可算是控制住了一些,可这会子上火和焦急,彻底的触发了。

    “胜小子,快去请李大夫过来!”梁愈忠边急道,边和梁愈洲一道把老梁头抬起来往床那边去,谭氏和梁愈梅早从床上跳下来,帮着把老梁头放平在床上。

    “爹,赶紧把爷喉咙下面那衣领口松一松,好呼气。”锦曦又道,梁愈忠忙地照做,老梁头的咳嗽较之先前的剧烈稍稍缓和了一点。

    “爹,你怎么样了?啊?”梁愈忠和梁愈洲围在床前,两人脸上一片惶急,老梁头这会子剧烈咳嗽稍稍停歇了,嘴巴张合着,眼神有些涣散,脸上怪异的猪肝色还没有褪去。谭氏急得直跳脚,哭道:“老头子啊,这节骨眼上,你可别再有啥事啊,老大还等着你去搭救呢,你要再有个啥事,叫我老婆子可怎么活哟……”

    “爹啊,你可别有个啥三长两短哪,你是这家的一家之主,你要是倒下去了,官府过来查事,老二可要给搭进去了,爹呀,你老可千万挺住呀!”杨氏也在一旁用手帕捂着面长声哀嚎起来。

    锦曦和崔喜鹊对视了一眼,老梁头以梁记的名义入伙了梁愈驹的古董铺子,梁愈林是如今梁记的挂名掌柜,杨氏这是在担心老梁头一经倒下,官府那边查办起古董铺子的事情来,过来拿梁愈林问罪。

    “二嫂,你就顾着你自个那点私利,也不瞧瞧咱爹如今这副样子!爹这是旧病复发,瞧你哭的,那叫个啥话呀……”梁愈洲很不满的朝杨氏道。

    杨氏才不顾这些,依旧捂着脸站在床边哭,梁愈林缩着肩膀站在杨氏身后,也不往床边来看老梁头,跟梁愈忠和梁愈洲兄弟那为老梁头担忧的神情想比,梁愈林满脸都是在担忧自己。

    锦曦目光从他们几个身上重新转回老梁头那,老梁头靠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的,虽然不能说话,但视线好像也跟锦曦一样,刚刚从床前的三个儿子上身收回来。

    “啊……啊啊……”突然,老梁头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奇怪的声音,抬手指着床前的一干人,又‘啊啊……’了几声。

    “老头子作甚这般说话哪?”谭氏惊讶的看着老梁头,道。

    锦曦微微蹙眉,老梁头该不会是中风了吧?可他脸上的五官都没有发生位移和变形,不太像呀,何况,他的手脚都还能动,难不成,是先前咳嗽的太猛,把声带给弄坏了?正这样暗自猜测的时候,老梁头开始拍打起床沿,朝床前的大家伙又是挥手又是‘啊啊’的叫,这手势和眼神,怎么看好像是赶人的意思啊?

    “爹,你要说啥?”梁愈洲急的满头是汗的问。老梁头又是‘啊啊……’了几声,发现自己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急得用双手去抠自己的喉咙,整个人开始狂躁起来。两脚还使劲的踢被子,梁愈忠把他的双手按住,谭氏和梁愈梅抱住他的双腿,老梁头的力气突然变得很大,一脚把谭氏给踹倒在地,崔喜鹊和锦曦赶紧上去把谭氏给扶了起来,谭氏又哭又骂,屋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幸好这时候,梁礼胜终于带着李大夫推门进屋,众人如同寻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都朝李大夫那围了上去。李大夫先是扫了眼床上暴躁不安的老梁头。又扫了眼这一屋哭哭闹闹的人,眉头皱在一起,道:“留一两个人下来,其他人都出去吧。梁老哥这情况。需清静!”

    李大夫话音才落。杨氏便拉着梁愈林还有梁礼柏有一个逃出了屋子,金氏磨磨蹭蹭着被梁礼胜和梁礼青给拉了出去,梁愈忠和梁愈洲对视了一眼。兄弟两个决定都留下来,但老梁头朝梁愈忠摆摆手,示意留下梁愈洲,梁愈忠只得带着锦曦出了东屋。

    老梁头的目光瞧向谭氏,意思应该是想要谭氏也留下来,但很不好意思,谭氏心里正在为老梁头先前的那一踹生闷气呢,看也不看老梁头一眼,扶着后腰对梁愈梅道:“梅儿,去你那屋拿那药酒帮娘推两下,痛死个人了……”谭氏嘟囔着也出了屋子,崔喜鹊跟梁愈洲做了个手势,道:“我去外面等着,你跟这好生伺候着爹啊!”说完,大家伙都出来了。

    东厢房外面的院子里,除了梁愈林一家三口,其他人都在。谁都没有做声,都沉默的站着,眼看着天色将黑,大家伙都移去了饭堂坐着等,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还不见李大夫从东厢房出来,这时外面董妈来了,说是夫人让过来瞧瞧情况。梁愈忠便决定自己留下来继续等情况,打发董妈和锦曦先家去了。

    ……

    锦曦和孙氏这一等,就等到快要上床歇息的时候,其间又让蔡庆阳进村去瞧了一回,回来说是老爷让夫人和小姐都莫等,那边事情还没处理妥当。如此,锦曦和孙氏只好各自睡去,这一夜,梁愈忠都没再回来,等到锦曦再次见到梁愈忠时,是在翌日早饭的时候,梁愈忠回来了,眼睛里全是血丝,一脸倦色,下巴上的胡茬都冒出来好长一截,显然一夜没合眼的样子。

    “爹那边如今是啥情况?”孙氏给梁愈忠端来早饭,急问,昨夜锦曦回来后,孙氏追问老梁家那边的情况,锦曦自然瞒不过去,便把梁愈驹犯下的那些事给说了,孙氏震惊的!

    “那样来路的钱,本身就不干净,还亏阴德,幸好小儿庙的事还没动土,要不那些夭折的孩子们,可不得被连累了,冤孽啊!”这是孙氏最后给出的评价。

    锦曦拉了把椅子在梁愈忠对面坐了,等着梁愈忠的答复。

    “李大夫说,曦儿爷还是老毛病,许是这回受的刺激比以往都要重,那病自然就比以往要来的迅猛些!这回开的药里面加了好几种新的药材,喝法也不一样,头三日都要一次熬煮,夜里躺下后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喝一回,娘的后腰发了痛不能伺候,梅儿不顶事,大嫂靠不住,昨夜是我和胜小子伺候的。”梁愈忠道。

    “瞧你这满眼血丝的,今夜里你呆家里歇着,我去顶替你伺候爹喝药!”孙氏道。

    “娘,你可不能去,老三老四夜里离不开你。”锦曦立刻道:“爹,你今夜也不必去,二伯二妈他们也能伺候啊!”

    梁愈忠点点头,道:“今夜咱两都不必去,早上回来时,我跟老四他们合计了下,爹这三日夜里床前离不开人,今夜轮到老四和喜鹊,明夜是二哥二嫂。”

    孙氏点点头:“这样轮着来最好不过了,爹那老毛病犯了得饮食清淡,侧院的鸡棚里还养着两只鸽子,等会我就给收拾了,加点枸杞什么的,炖得烂烂的给爹那送去。还有娘的后腰,昨儿从孙家沟回来,正好带了些麦麸,等会我就给炒热了做成一个小靠枕,给娘送去。”

    梁愈放下筷子看向孙氏,对她的孝顺和体贴心里极感动,道:“你想的真周全,心意到了就成,可那鸽子是大岳丈抓来给你催奶的,野生的鸽子难寻啊!”

    老三老四两张嘴叼奶,头一个月还成。第二个月勉强够,等到如今第三个月,明显就供不应求了,老四食量不及老三,稍微好一点,老三就可怜了,一百文铜钱还没数完的功夫,就饿得哇哇大哭,可把一家人给急的,孙氏更是心疼的直掉泪。董妈和简氏日日变着法子的给孙氏做催奶的吃食。这野鸽子还没来得及吃呢。这孙氏就要给老梁头那孝敬了去,锦曦心里一万个不舍呀!

    “娘,那野鸽子难寻,对催奶有效。可对爷那老毛病吃的。指不定还就不妥了呢!”锦曦道:“爷那是支气管炎。野鸽子是发物,嘎婆她们不常说,上了年纪身上有老病根的人。都忌惮吃老鸡公,野鸽子也差不多,到时候没吃好,还吃出问题来了就不美了。”

    “啊?这样啊……”孙氏犯难了,梁愈忠也是点点头,表示赞同锦曦的说法,确实如此。

    “娘,这会子爷正在用药,咱就先别给他炖什么滋补的汤水,回头等爷身子大好了些,让爹去镇上多买些好菜和卤味家来,接爷奶过来吃顿饭,不也成吗?”锦曦帮孙氏出主意道。

    梁愈忠点点头,道:“曦儿娘,我看就照曦儿说的这么办,回头那麦麸枕头做好了,我给捎带过去,这两日你就别过去了,就跟家来带老三老四吧!”其实梁愈忠是想说,老梁家那边这几日必定是继续混乱成一团,谭氏是见谁都不顺眼,很不适宜孙氏过去。

    锦曦拍了拍孙氏的手背,朝她点点头,孙氏笑了笑,既如此,就这般吧!

    今日还是正月初四,正是大正月走亲访友大拜年的时候,本来梁愈忠和锦曦是打算初四上昼去镇上给方掌柜,福伯,茶香轩的严掌柜,以及长桥镇上几个交情不错的人家拜个年不留饭,但因为昨夜一宿没合眼,梁愈忠的精神状态很不佳,锦曦便决定初六去镇上开张的时候再把糕和糖酒送去那几位人家,今日就暂且由锦曦一人去给张掌柜还有留守铺子里的几位伙计拜年顺便慰问一番。

    于是,早饭后孙氏便催着梁愈忠回屋补觉去了,锦曦收拾好东西,坐上蔡庆阳赶的车,动身去了镇上。

    张掌柜家的媳妇今年终于答应把孙子过来孙记杂货铺子陪张掌柜过年了,锦曦到的时候,张掌柜正抱着那将近三岁的孩子在门廊下看灯笼耍,爷孙俩眼角眉梢都是笑。

    锦曦除了把准备好的礼品给张掌柜和阿旺他们送上,有家里过年炸的各色肉丸子和菜丸子鱼块,给他们加餐,另外每人都有一套新衣裳一双新鞋子,那是孙氏和简氏她们一针一线做的,除此外,还给了每个人压岁的红包。张掌柜和阿旺几个伙计接过那沉甸甸的衣物和吃食还有银钱,心里欢喜又感激,做事越发的卖力了。

    锦曦抱着张掌柜家的小孙子逗弄,还额外给他封了压岁红包,见那小孩拽着锦曦手腕上的那串菩提子耍,好像很喜欢的样子,锦曦便要褪下那菩提子,被张掌柜拦住。

    “小姐,使不得使不得呀,你给他又是压岁钱又是铺子里的吃食玩耍物,已经足够的重了。这菩提子不是一般的菩提子,是小姐的嘎婆去庙里给求来的护身之用,万万不能给了他耍呀!”张掌柜道。

    锦曦莞尔一笑,摇摇头,把菩提手链给怀里的小孩缠绕在胖乎乎的小手上,道:“这有什么,说来说去不还是一串玩物嘛,只要小哥儿喜欢,我送他又何妨!”话说完,手链也缠绕好了,锦曦捏住他的小手摆了摆,道:“小哥儿戴的真好看,喜欢不?”

    “喜欢!”小孩脆生生道。

    “那姐姐送给你了,戴着耍去吧!”

    小孩高兴的咯咯的笑,举着手围着桌子欢快的绕着圈子跑。张掌柜在一旁看着,嘴里叮嘱着‘小心些,仔细脚下。’之类的话,眼角眉梢全是止不住的笑意和喜色。

    锦曦站起身跟张掌柜站在一排,看着那孩子欢快的样子,道:“一个孩子顶十个大人,小哥这一来,铺子里可真热闹。我爹吃年夜饭的时候,还说到了掌柜你,即便阿旺他们都在,可还是担心你冷清,这下子好了。”

    张掌柜点头,目光一直追着孙子的小身影。道:“东家一家对我,那是没的说啊!哎,今年是不冷清,可明年,后年,我再不能如此了……”

    锦曦诧异的看了眼张掌柜陡然就黯淡下去的脸,问道:“此话怎讲?”

    “我那媳妇要带着孙子改嫁,听说那个人家,在县城那块,那男人年纪有些大。以前在牙行里做事。如今做点小买卖糊口,前面老婆没了,留下三闺女,三闺女都嫁了人家。我那媳妇前面也找了几个人家。都是不要拖油瓶那亲事就黄了。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个要孩子的。我媳妇这回铁定是要改嫁了!哎!”张掌柜长叹一声,目光胶着在孙子的身上,锦曦想。张掌柜心里在乎的,媳妇改嫁不改嫁是其次,主要是老张家的孙子吧?这一带走改嫁,张掌柜要想再见到孙子,可就难咯!

    锦曦下昼回到家中时,崔喜鹊正在东屋跟孙氏说话,瞧见锦曦进来,也没避讳锦曦。

    “曦儿,你上昼不在家不晓得,你奶和你二妈俩吵起来了,你二伯还挨了你奶一巴掌,你奶这回可真是气的够呛呢!”崔喜鹊跟锦曦道。

    “啊?”锦曦吃了一惊,杨氏偷奸耍滑是不假,嘴皮子也不饶人更是不假,但却从来不敢跟谭氏正面冲撞啊,这是,吃了什么秤砣铁了心啊?

    锦曦瞥了眼孙氏身后的床上,被子折叠的整整齐齐,看样子梁愈忠早起床了,家里没有,想必是去了村子里看望老梁头和谭氏去了。

    “那是为的何事啊?”锦曦问道。

    “上昼你二伯和二妈去了趟村那头的老杨家拜年,许是在那听到了老杨家人从县城那听回来的什么风声呗,家来后,你二伯就去你奶那嘀咕,意思是想你奶去跟你爷那说道说道,想要效仿你家,把二房给单独分出去另过呢!”崔喜鹊道。

    锦曦翘了翘嘴角,道:“我家分家那会子,可是净身出户的,上无片瓦,下无寸土,不晓得二伯是不是也要效仿这样的分法?”

    “那我就不晓得你二伯怎么盘算的,不过,你奶可没去你爷那说道,你爷那身子骨这会子才刚刚好转,这一去说那话,不是摆明着把你爷往火里推吗?你四叔当即就给拦下了,可你二伯还跟你四叔那闹,你奶气的抡起巴掌就打了你二伯,接着你二妈就嚷嚷开了,跟你奶给吵了起来,这一吵闹,惊动了你爷,你爷气的扬言要他们俩滚出老梁家去,再别回来!还说,除非他两脚一蹬两眼一翻白,否则绝不分家!”

    锦曦点点头,回味了一番老梁头这话里的坚定,不免想笑。树倒猢狲散,能够拴住二房人紧跟着老梁头的步伐维护这个大家庭的安稳,这个大前提是什么?那就是利益!

    现在因为梁愈驹那边犯了事,古董铺子有可能会牵涉到梁记,甚至老梁家,在这样的危机来临前,起初因利益而捆绑在一起的二房,自然首先想到的是营救梁愈驹,但若是梁愈驹那边营救无望,那么,二房人接下来随即要做的就是抽身而出,分家,跟老梁家跟梁愈驹撇的一干二净!即便老梁头如何扬言放狠话,在现实与利益面前,任何言语的羁绊都是苍白的。

    “那滚了没?”锦曦淡淡笑问。

    “滚了吧,两人带上梁礼柏当即又去了老杨家呢,你爹赶过去正在那安抚你爷奶。”

    “那四婶怎么还能有功夫坐在我家说闲话?不怕我奶把怒火撒到你身上?”

    “哎,你就别跟着打趣我了,伺候你爷那倒没啥,我是媳妇我心甘情愿。可是你奶那,你昨儿也瞧见了吧,她被你爷那一脚踹在地上,我俩一道上去扶的,她把我的手给甩开了,只接你的手!我呀,现在也摸清楚了,你奶是不待见我的,这会子她跟你二妈吵架受了气,谁都可以在跟前安抚,就我和你大妈还有你娘这些做媳妇的不能在场,那铁定背黑锅挨骂,我自然要开溜,你大妈没走,这会子铁定正被当做了出气筒吧,哎!”崔喜鹊无语望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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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车祸,重生在农家。
为毛身染重病,奄奄一息?老天爷也太不给力了吧!
重病也就罢了,一群极品爷奶叔婶和包子爹妈竟然要将自己扔进土窑自生自灭!
锦曦表示鸭梨山大……
作为一位光荣的穿越者,锦曦要自救,要用自己的双手改造包子爹娘,种出一个富贵荣华出来,做一个坐拥万顷良田,坐看闲庭落花的田园地主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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