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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慕流苏     重生田园地主婆txt下载     重生田园地主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六章 乡村诡事 二合一

    桃枝挨着锦曦这边,目光从别处收了回来,忍不住跟锦曦和崔喜雀低声问道:“那个长相跟你二妈相像,脸上有些浑浊,看起来醉醺醺的年轻人,就是你兰儿姐的男人么?”

    崔喜雀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随即想到谭氏的棺材就摆在那边,这种场合不能笑,赶紧正色下来。

    锦曦也是憋住,扭头对桃枝道:“表姨,你说话还真叫客气。啥叫脸上浑浊?你直接说那个满脸麻子洞的年轻人不就成了么?没错,他正是我的堂姐夫杨峰。”

    “曦儿,说人不揭短,何必说的这样直接?被人听去不好。”桃枝低声道,警惕的望了眼四下,幸好没有别[猪^猪^岛^小说][][zhu][zhudao][]人经过。

    “桃枝,怕啥,我们可不是背后损人,而是实话实说呗!”崔喜雀拍了下桃枝的肩,道。

    “比起咱村里那些人背后说的,咱这说的可真不算什么!你不晓得,村里人背后都说,兰丫头那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还是一坨冒着气泡的牛粪!”崔喜雀道,所谓冒着气泡,就是指杨峰脸上的麻子洞。

    桃枝哭笑不得,这些人的舌还真是毒啊!随即想到自己和粱礼胜的事才村里刚传开那会子,好多人都背后议论。她在池塘边洗衣裳,无意间听到一两句,当时就难过得想跑。还是后来锦曦带着她去县城的千里香铺子呆了一段时日,见识开阔了,想法也就变了。不在乎外人怎么说,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孙氏从下面祠堂忙活完了,折身回来,这边关于梁锦兰他们的谈话赶紧打住。锦曦站起身活动活动身子骨,走去了上面祠堂,挨着两侧的墙壁,开始一副接着一副的打量墙壁上挂着的画卷。

    画卷上的内容画的虽然简洁,却也很生动明了,即便不认得字的村人和老妪们,也能瞧得懂。

    从人死。到在地狱的每一层阎罗殿里。经过一轮轮的审判,评论上一世的功过,再给予相应的惩处。刀山,血池。锯割。蛇窟。割舌,钻眼,掏心挖肺……

    锦曦看的津津有味。不知不觉间时间很快过去,直到孙氏过来喊她回去扒口饭,锦曦这才恍然。

    下昼的时候,詹家的道士班子,在酒足饭饱之后,开始在上面的祠堂做起了法事,祠堂里渐渐热闹起来。其间,道士队伍一分为二,有一支队伍在梁愈林的领头下,去了后面的山上,给谭氏选中了一块墓地。

    孙老太和董妈抱着老三老四也过来了,两个小家伙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看到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一群群的人,兴奋的手舞足蹈,逢人就咯咯的笑。

    一场法事中场歇息的时候,正是夕阳西斜,众人都或坐或蹲或站在祠堂门口。锦曦家的老三老四正在学走路,又调皮,两个小家伙顿时就成为了众人逗趣的焦点。年哥儿跟梁礼青和梁礼柏玩不到一处,锦柔,文芸和文安都在那里带着老三老四耍,年哥儿在锦曦的鼓励下,也加入了锦柔他们一块在边上耍。

    这边,杨氏搀扶着梁锦兰坐在一块石头上,用手里孝帽扇着风。瞧见那边玩耍的一群孩子,杨氏啐了一口。

    “一大把年纪才养出儿子来,有啥好炫耀的?谁没养过儿子?”杨氏嘀咕道。

    梁锦兰目光在蹒跚学步的老三老四身上扫过一圈,轻哼了一声,扭头跟身侧站着的小翠交代了一句什么话,小翠点点头赶紧离去。

    不一会儿,两个乳娘抱来了一个穿着小红肚兜,头上戴着曾外孙红色孝帽的小男娃娃。

    崔喜雀轻拍了一下锦曦,朝那边努努嘴,锦曦抬眼看去,正好瞧见杨氏屁颠着朝那两个乳娘的方向飞奔而去,嘴巴早已裂开来,笑得眼睛挤成了一条缝隙。

    锦曦看到那两个乳娘中,有一个鼻青脸肿,胸脯暴涨的吓人,顿时就记起她是昨日帮着杨氏打架的那个妇人。果真是梁锦兰那边的乳娘。

    杨氏拍着手掌,从其中一个乳娘手里接过那个一身红,做红孩儿打扮的小娃娃。

    锦曦目光落在那个小娃娃身上,那孩子才刚过百日,原本是定在这两日办百日宴席,没巧赶上谭氏去世,百日宴席都还没来得及操办。

    因为太小,眉眼还没有展开,很难看出那孩子长得像谁多一些。不过,却着实养的好,看着那两个乳娘此起彼伏的大胸脯,就晓得着孩子奶水充盈。一对小胳膊,水灵灵的跟两截小藕断似的。脖颈上戴着银项圈,坠着长命锁。双手双脚上都戴着银手镯和银脚镯。

    “这么小的孩子,骨头都还没有长硬,戴这些东西孩子受累啊!”孙氏低声道。

    边上的董妈点点头,可不正是嘛,老三老四可是过了百岁,才敢给他们戴那些银饰。锦曦翘了翘嘴角,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很显然,梁锦兰这是在摆阔炫富呗!

    那边,杨氏拍着手掌接过梁锦兰的小娃娃,笑颠颠朝着这边走来。怎么说也是侄外甥,孙氏和崔喜雀起身打算过去捧场看看那孩子,村里一个跟老梁家素来交好的人家的老妪赶在前面,热情的上前去,也拍着双手朝杨氏怀里的孩子笑着逗弄,说:“小宝儿,你家来啦?让婆婆抱一抱好不?”

    孩子什么都不懂,眨巴着小小的黑色的眼珠,四下打量,嘴里像小鱼儿似的吐着小泡泡,不得不说,确实可爱呢。

    杨氏微微侧身,笑着伸手将那老妪跟孩子隔开,道:“姜家老婶,你这样大的辈分,哪里敢劳烦你来抱他呢?你还是一边做着歇息吧,啊!”说完,绕过姜老太太。径直朝着梁锦兰那边走去。

    姜老太太的笑容在脸上有瞬间的尴尬。乡下人家就是如此,稀罕你家孩子,捧场的最好方式就是迎接过来,逗弄并要求抱抱孩子。

    孙氏和崔喜雀脚步刹住,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过去的当口,又有一个年轻利落的村里媳妇过去,也是逗弄着那小娃儿,杨氏照样找了个借口拒绝了那人,不给她抱,那个媳妇也是闹了个一脸尴尬。

    孙氏和崔喜雀对视了一眼。孙氏一脸难色。很显然,杨氏这是存心不让别人接触梁锦兰的娃儿。

    锦曦从后面上来,将她们两个拽了回去,很显然。杨氏这是瞧不起这些乡下妇人们。觉着大家的手弄脏了梁锦兰的精贵小少爷呢。锦曦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孙氏和崔喜雀上去热脸贴冷屁股?

    “曦儿。这样不太好吧,咱都是老梁家人,都不过去稀罕一下……”孙氏坐下来后。还是有点不安。崔喜雀倒是没什么,也瞧出来了杨氏目中无人。

    “有啥不好的?我家老三老四自打出生至今,也没见二伯二妈过去看过一眼抱过一下吧?喏,嘎婆锦柔她们在那边带着老三老四耍,好多人都过去逗弄,二妈和兰儿姐不都是坐在那里无动于衷?”锦曦很直接的道。梁锦兰的孩子再可爱,锦曦也不会去逗弄捧场的,没错,她承认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小心眼,并且斤斤计较的人。

    崔喜雀一拍大腿,道:“我先前真是糊涂了,幸好曦丫头拦的及时,要不就把热脸送上去贴二嫂的冷屁股了!三嫂,咱也学她们,装做瞧不见就是了!”

    因为谭氏是死于非命,半夜的时候,还在祠堂门口做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驱邪法事。锦曦从未见过那样的法事,也叫不出名儿来,只晓得其中有一个环节,是詹老穿着一身道袍,盘膝坐在祠堂门口搭建的法坛上。

    头上扣着一顶家里用来筛芝麻豆子用的细孔眼筛子,左手挥舞着一把说是开过光的桃木剑,剑柄上还钉着九枚铜钱。右手拽着一根铁链子,在那哗啦啦的甩着。

    法坛前面的一块空地上,用石灰粉洒出九朵莲花的图形。

    锦曦跪在人群中,好奇的看着那老道在那里咿咿呀呀的唱念俱打,刚刚崔喜鹊瞧瞧告诉锦曦,这一场法事叫做‘过炼’,那会子崔喜鹊的姐夫杨爱民被雷电劈死,也做了这场法事,所以崔喜鹊能跟锦曦解释几句。

    锦曦将崔喜鹊半懂不懂的话整理成自己能理解的语句,也大概弄明白了这场法事的目的。

    所谓的‘过锻’,是用地上石灰粉撒成的莲花当做诱饵,将跟近一带游荡的生魂全都吸引过来。大家概念里的生魂,是活着的人灵魂不归身体,四处乱飘的统称。

    “四婶,等一会要是真有生魂过来耍莲花,我们也都能瞧见不?”锦曦侧头低声问,对这些乡村神秘的仪式颇感好奇。

    崔喜鹊也不晓得能不能瞧见,道:“我也不晓得,反正我是没瞧见过。不过,听老一辈的人说,这样的法事里面,必定会有生魂过来耍莲花,有些人不止能瞧见,还能认出那生魂是哪个的呢!”

    锦曦惊愕挑眉,还有这样的玄乎?那等会也要睁大了眼睛,看能不能当真瞧见那些奇怪的暗物质?

    “等一会你就盯着那老道士,一有风吹草动,他那边就会有动作的。”崔喜鹊低声道,然后两人都不再交头接耳了,因为闹哄哄的人群渐渐开始安静下来,那老道士又在法坛上说唱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锦曦几乎盯得眼睛都快酸死了,都没有瞧见什么生魂。不过其间,那老道士倒是挥舞着手里的桃木剑在那砍了一会儿空气,口里啐啐念着什么。紧接着锦曦听到边上一些熬夜围观的村人里面发出抽凉气的声音,还隐约听到有人说什么‘来了,来了!’

    炎热了一整日,入夜后也是微风丝丝。就在围观众人里面有人说‘来了来了’之后,锦曦突然就觉着一阵凉风从祠堂一侧的夹巷里给吹过来,她忍不住打了个颤。再抬头,

    法坛前面还是什么都没有。但是那老道士已经微微变了脸色,突然改盘坐为一跃而起。像一只老猴子那么灵敏,从法坛上跳到九朵莲花的中间,手里的铁链子哗啦一声,好像在朝什么人或者东西抽去。手里的桃木剑又像是在驱赶着空气里的隐形物体似的。

    不晓得是不是昨夜熬了夜,今日又是折腾了一整日的缘故不,锦曦只觉得前面那莲花的边缘上,好像当真有个人影一晃而过。一切的发生几乎还不到一秒钟的功夫,锦曦甩了甩头,再去看,前面什么都没有。老道士做出一副长吁了口气的样子。正收了桃木剑和铁链,由边上的徒儿搀扶着往法坛这边走来。

    锦曦垂下眼,在脑子里回想先前那一瞬的错觉,那个人影。好像是个个头不高的女人。因为电光火石的瞬间。锦曦似乎看到她下面穿的是裙子。

    后半夜还有几场法事,剩下的都是些小法事,明儿早上谭氏出殡的时候。还会有一场大法事。

    梁家人于是合计了下,决定后半夜的那些小法事,就由他们成人留下来,孙子辈里面的人一概回去歇息。梁锦兰和杨峰早就在等这句话了,闻言半刻都不耽误,赶紧带着小翠和乳娘回了村西头的老杨家睡去了。

    梁礼辉和梁礼胜坚持要留下来,梁礼智便带着梁礼青梁礼柏三人回去了,老梁头一直镇守在家中。这边,蔡金山和蔡庆阳提着灯笼,过来接锦曦锦柔姐妹。

    锦曦本来是呵欠连天,也恨不得回去歇息,但是,自打先前惊鸿一瞥瞧见莲花外面那个一晃而过的女人身影,锦曦的瞌睡虫都被吓跑了。

    阿财和阿旺都留在家中,随时随地的监视沧云主仆。从祠堂这里回家,有很长一段路,几乎要横穿大半个村子。尤其还要经过谭氏溺水的那口池塘,锦曦的胆子今晚算是被吓小了,仅仅有蔡金山和蔡庆阳两人,完全给不了她安全感,梁愈忠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抽不出功夫送,让蔡金山再回去喊阿财阿旺过来,折腾来折腾去天都快亮了。

    左右一合计,锦曦坚持不肯家去,要留在祠堂,紧紧跟着孙氏和崔喜鹊身后。

    孙氏没有法子,只得让蔡庆阳驮着已经开始打瞌睡的锦柔家去了,跟着锦柔一道过去歇息的,还有梁礼辉的媳妇周氏。

    留下来的人瞧见锦曦竟然也不回去了,梁愈洲和崔喜鹊当即还夸赞了一番锦曦,说锦曦真是个有孝心的好孙女,谭氏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她的。锦曦心虚的受了,好几次都想将先前看到的那个人影跟孙氏讲,但一直找不到机会,就这样憋在心里,寸步不移的跟着孙氏和崔喜鹊,时刻心都是悬着的,看什么都草木皆兵。

    老道士许是这一行做的太久,白日里见他坐在上祠堂敲锣,还一个劲儿的眯着眼睛打呵欠,到了这会子,所有人都疲倦不堪,唯独他的精神头最好。

    这一夜,真是锦曦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受折腾,也是最没有安全感的一夜。等到接下来有一场法事开始,锦曦才晓得自己留下来的决定,也是多么的失策。

    后半夜,月亮彻底的躲进了云层,外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又要开始做法事了,留下来的人,每人手里端着一盏桐油点燃的幽幽火光,以梁愈林领头,后面依次是梁愈忠梁愈洲孙氏,崔喜鹊,梁礼辉梁礼胜,最后面才是锦曦。锦曦身后,幸好还跟着那个押尾的老道士。

    众人呈一字长蛇阵排开,每人手里端着两盏桐油灯火,在老道士的喝唱下,从一侧的半月形拱门出,然后沿着上昼那条鸡血抛洒的路径,急匆匆却又悄无声息的朝老梁家那边走去。

    这一路走的,锦曦是胆战心惊,幸好身后还跟着个老道士。一路上,村里的人家早已熟睡了,家家户户的窗户里,没有半点星火透出来。天上的黑云越积越多,就像一口倒扣着的大黑锅。唯有这一字长蛇阵人的手里,那跳跃着的幽幽火光。

    偌大的村子里没有了白日的喧闹,好像整个世界都跟着沉寂了,孤独,恐惧,慌乱,从四下的黑暗里袭来,手里两点豆大的火光,闪出荧荧绿光,不仅不能驱散周边的黑暗,反而将人内心深处最恐惧的黑暗给激发了出来。

    这条路搁在白日行走,半盏茶的功夫都用不着,但是今夜在这样的境况下行走,锦曦仿佛无边无际没个尽头。

    终于,脚下的路面终于由坑坑洼洼的土巴路变成了僵硬凹凸的青石板路面,锦曦抬头瞧见前面青石巷子的深处,隐隐传来光亮,晓得很快就要到老梁家。就在心里稍稍松了空气的当下,从她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如鬼哭狼嚎般凄厉的怪音。

    那声音,可以说是锦曦两辈子所听到过的,最让她肝胆俱裂,浑身汗毛并竖的声音。因为乍然响起,又是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境况下,素来相信无神论的锦曦,今夜可真是信念受到了摧残。

    她惊恐的扭头,瞧见老道士手里拿着一只超大型号的海螺,正鼓着腮帮子在口里吹。鬼哭声再次响起,锦曦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恨不得拔脚逃跑,所幸,前面光亮更甚,已经到了老梁家大房的正门前。

    悬挂在门上的两盏灯笼,稍稍驱散了一些锦曦的恐惧,一行人进了夹巷,去了内院,进了谭氏生前一直居住着的东厢房。众人拿着手里的桐油灯,在东厢房里面绕了一个大圈,然后照着来时的阵势鱼贯而出,诡异的海螺音又在身后响起。

    自此至终,老梁头都是脸色惨白的站在东厢房的门口,边上站着老姜头还有一个老头子。

    锦曦顾不得去多留意老梁头,只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若是有机会去海边,打死也不要拣海螺,实在太太太可怕了,可怕的她都想哭了……

    好不容易将这场奇怪的法事做完,锦曦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当她终于重新挨着孙氏在中祠堂一侧墙壁下的高凳子上坐下,祠堂里因为点着很多盏灯火,照的很是明亮。老道士手里拿着一支引魂幡,正带着梁愈林三兄弟围着谭氏的棺材三步一叩首九步一跪拜。

    锦曦紧紧抓着孙氏温暖的手,崔喜鹊和金氏也坐在一旁,锦曦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竟然对祠堂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等到东方露出第一片鱼肚白,锦曦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地了。天亮了,真好。

    早上又经历了一番大法事,谭氏身前的那些衣物,都堆在祠堂门口,跟着那些花圈轿马一块给烧了。这一带的规矩,抬棺上山,是不能用家里的儿孙的,要去村里请外人。

    春柱,大牛,二牛,还有很多平时跟梁愈忠家和梁愈洲交好的男人们,都过来了,没有一个是梁愈林的关系。老梁头也终于赶来了祠堂,送老妻谭氏最后一面。鞭炮如雷鸣般炸响,在老梁家人震天的哭声中,那八位抬棺的汉子喊了一声,一齐抬脚起身。

    这边,老梁家的四个媳妇,都要冲上来,给那八位抬棺人磕头拜谢,然后,极具穿透力的大锣一敲,昨夜那让锦曦差点炸了胆的海螺音也吹响,谭氏朱红色的棺材晃晃悠悠着,开始起步……

    周氏和杨峰,都是在谭氏出殡归山入土为安后的隔日,离开了老梁家。梁礼辉则是要留下来等谭氏过头七。至于梁锦兰,这趟回村就是打算长住的。

    很快谭氏便做了头七,梁礼辉也告别了老梁家人回了县城。谭氏的后事处置完了,老梁家人也都稍缓过一口气,梁愈忠他们几乎都消瘦了几大圈,孙氏她们都憔悴了,老梁头则是瞬间苍老了好几岁,脊背佝偻了不少,两鬓边冒出了白发,胡须都变得花白了。

    但是,自始至终,梁愈梅自从谭氏出事的那夜溜了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这几日,老梁家人一直在忙着操办谭氏的后事,无暇顾及梁愈梅,等到过了头七,众人这才惊恍起来,梁愈梅失踪,已经七八日了,这跟畏惧逃跑,性质不一样,很严重也很诡异!(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七章 忙完了就撵人 二合一

    谭氏的头七做完,事情还不能了。老梁家人又开始把找寻梁愈梅这事,放到了首位,并且去求助了里正。里正在村里每户人家抽调出人手,帮着老梁家人,在村前村后,上山下河的找。

    梁愈忠和梁愈洲兄弟已经好多日没有去镇上铺子里了,粱礼胜也没法子下地给稻苗除虫拔草,心思全扑在找寻梁愈梅的身上。张屠户的猪肉摊子也暂歇了两三日,张大强几乎白天黑夜都在找,何周来全家,春柱大牛他们全家,大家几乎都放着农活不做,全都加入了找寻的行列。

    又是几日翻天覆地的找寻后,还是未果。村里人这几日都在议论这事,好多人都猜测梁愈梅八成是不在人世了,不然,失踪个十多日,怎么着也得饿死!老梁家人一筹?猪?猪?岛?小说wwWZHuZHuDaOCOM莫展,不止焦忧更是泄气,老梁头无奈,这会子正处农忙之际,不能再占用村人的功夫,便将村人都散了,只打算自家人再慢慢的找。

    鉴于梁愈梅翘跑前,还将屋子里值钱的首饰东西都卷跑了,锦曦猜测她带着这些财物,不可能是跑去深山老林里。从起初大家伙找寻的方向就错了。但是明知找寻的方向错了,锦曦也不能阻止,因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老梁头,不可能听得进她的规劝。

    锦曦只跟梁愈忠那暗暗建议,让双管齐下,也去衙门口报官备案,指不定梁愈梅躲到了镇上或者县城也说不定呢!对此,梁愈洲和崔喜雀他们也都是这个意思。

    转眼间。就到了谭氏的二七,这日早上大家在山上给谭氏烧完香,没有即刻离去,都站在谭氏的坟前讨论梁愈梅的事情。当梁愈忠把锦曦的这个建议说到老梁头那里,老梁头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不报,那衙门口你当是你家开的?没凭没据的就去报官,人家哪里是帮着你家寻人的?”老梁头道。

    “那咱就说,说梅儿是被拐子给拐了,这下子衙门总不好不接手这案子吧?”梁愈林道。

    “那更不行,没凭没据的。毫无半点迹象可循。咱也不能凭白埋汰了这一带的淳朴民风不是?”老梁头再次拒绝。

    “爷,你说的这两种理由,咱都能理解。不过,你不想报官最大的理由。是担心这事情闹到衙门口去。对小姑的闺誉有抹黑吧?”锦曦看不下去老梁头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从孙氏后面走出来,直接一阵见血指出他真正介怀的。

    老梁头愣了下,很不满自己的心思被锦曦一语道破。眉眼沉下来,蹲下身,把谭氏坟头滚落了两块石头,重新搬上去码好。

    他这沉着脸默认的样子,边上的老梁家人也都算瞧出来了,老梁头还当真是在介怀这个。

    “哎呦喂,我的个亲爹哟,都这会子了你老还有啥可介怀的呢?我这做二嫂的,就说句不好听的实在话,咱家梅儿荒唐事一桩接着一桩,还有啥可抹黑的呢?”杨氏道,从前是因为有谭氏镇着,杨氏在家庭会议上不敢轻易妄言。如今镇压自己的婆婆归了西,大嫂金氏又是个不顶事的,作为二嫂的杨氏,很自然的把自己定位成了老梁家新一任的内宅头儿,是媳妇军里的领头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话免过大脑。

    老梁头正码放石头的手僵了下,扭头黑着脸瞪着杨氏。这若是换做从前,杨氏早吓得缩着脖子往后躲了,但如今她再不怕了。

    “爹你拿这眼珠子瞪我做啥?难不成我说错了?娘就是太过护着梅儿,才将梅儿惯成那样胡作非为的性子,娘自己最后也没落得好。如今你又接着这样护她,这该报官儿就得报官,怕啥呀?”杨氏毫不畏惧的道。

    一旁由丫鬟小翠搀扶着的梁锦兰也接过杨氏的话茬道:“爷,我娘说的句句在理,且不说这望海县城那么大,就单咱长桥镇,那也是范围不小啊!就我爹和叔叔婶婶堂哥他们这十几号人的,啥活都丢开了的去找人,那也是大海捞针,没个边际的。”

    杨氏连连点头,这么热的天,她早就不愿意日日出去找人了,累死了,还没有工钱!

    梁愈忠和孙氏不做声,家里家外,三间铺子里的事情,梁愈忠都快大半个月没去打理了,家里的农活幸好有蔡金山在照看。而孙氏,也是真急了,孙老太自那日送过花圈后,就被孙玉霞他们接去了县城小住。

    老三老四是桃枝和董妈在带,简氏操持一家人的衣食住行还有家禽家畜,那两亩地的棉花一直是孙氏惦记着的,等到今冬还想着给两个孩子打两床新被褥。这会子棉花地里犯干旱,她都没工夫去浇水。

    梁愈洲倒是想要出声阻止杨氏和梁锦兰的一唱一和,被崔喜雀给掐了一下。崔喜雀警告的眼神,让他不敢上前。在崔喜雀的心里,也早就找累了,千里香的买卖那么好,耽误一天都是在耽误钱,况且,这梁愈梅,也是咎由自取,他们这些做哥嫂的,差不多就得了,还真丢开自己的日子不过去陪着她瞎折腾?才不干呢!

    锦曦也意外的保持了沉默不出声,想法跟崔喜雀差不多,但同时,没有挫杨氏和梁锦兰的锐气,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觉着恶人就要恶人磨。老梁头的这个偏护纵容梁愈梅的习惯,从以前就很让锦曦不满意。但凡是明智的人,到了这会子要么就去报官,要么,就干脆别找了,为了一个不成器的闺女,把其他子女的生活全打乱了!

    “要我说,梅儿身上也带着不少值钱的东西,在外面饿不着渴不着的,指不定在外面逍遥快活着呢,就咱这些人还在家里无头苍蝇似的瞎折腾!”杨氏见众人都不出声反对,更是得意。接着对老梁头道。

    杨氏的这话锦曦不能赞同,正因为梁愈梅身上携带着值钱的东西,才更要报官。所谓财不露白,梁愈梅那人又有些蠢笨和自以为是,指不定就是这些财物会给她招来灾祸。

    锦曦皱着眉头,跟梁愈忠小声嘀咕起来……

    老梁头抬眼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梁锦兰的身上,问道:“兰丫头,你没出门子前,跟你小姑感情最好。现如今。你娘。还有你这些叔叔婶子们,都是这个意思,你呢,你也不愿意再去帮忙找你小姑了?”

    锦曦微微皱眉。老梁头这话明显是在指责其他人。唉。为什么做人目光要这样的狭隘呢,怎么就看不到其他人这半个多月的辛苦陪伴和找寻么?锦曦暗暗摇头。

    “爷,我跟姑姑打小一块儿长大。感情那自然是深。”梁锦兰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对老梁头道,老梁头眼底才刚刚露出一丝欣慰之色,就被梁锦兰后面的话给冻住了。

    “可是,我娘说的也是在理呀,爷,你心疼姑姑,担心她的安危这我能理解,可是,你好歹也体谅一下你的这些儿子媳妇和孙子孙女们吧!要么就报官,要么就干脆别找了,等小姑在外面耍够了,钱财花完了,自然会家来的!”梁锦兰央求道。

    老梁头气得花白的胡子都跟着跳了几下,这时候梁愈忠一脸凝重的站出来,将锦曦分析的那种情况说出。

    老梁头更是颓丧的一屁股坐到谭氏的坟边,老脸潇然泪下……

    “好吧,那就报官查办!”最终,老梁头终于痛下决心,老梁家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做回自己的事情,过回自己的日子了。但是锦曦的心中却没有那么轻松,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梁愈梅能很快找到吗?这事,还是悬得很。

    不过,不管如何,锦曦也终于能够照着自己的安排,来做接下来的事情了。像梁愈梅那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娘,因为了给自己解围而跳水,却能眼见而不顾亲娘的生死就自行逃脱,哪怕她在外面遭受到了什么灾祸,也不会让人同情的。甚至,还会觉得那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

    生活终于恢复了平静。

    翌日,梁愈忠起了个大早就去了镇上铺子里忙活。锦曦起床洗漱后,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用早饭的时候,阿财和阿旺就在一旁跟她禀报沧云主仆这段时日的动静。

    “主仆两个都很安分,每日都只在屋子里躺着,吃饭喝水我们都是准时准点的端进去,熬药换药也都是照着大夫的安排来做……夜里我有时候会在屋顶监视,他们都很安分,跟寻常的主仆没什么两样。到了第十日头上,沧云的腿伤好了些许,每日饭后就由灵宝搀扶着在屋子里床前面慢慢的练习走路,一直没出院子来……”阿财回道。

    锦曦点点头,又换阿旺回报沧云他们更详细的事情,锦曦甚至连他们每日三餐吃些什么,在屋子里对话都说些什么,都要阿旺一字不落的报来,幸好阿旺记性好,每一件都记得。

    锦曦一边嚼着酸辣劲脆的萝卜条,一边听着沧云主仆的那些生活中的琐碎之事。心道,自己这爹娘还真是实在人哪,这段时日,当真交代简氏和蔡庆阳,将沧云主仆照顾的真好!每日变着花样的给沧云炖滋补的汤水,这可都是花出去的白花花的银子啊,锦曦心疼的牙根都在颤抖。

    算算日子,这二人在她家已经住了将近半个月了,前段时日为了操持谭氏的丧事,锦曦分不开心来留意他们。这会子老梁家那便告一段落,锦曦也要尽快将他们二人打发了。

    早饭后,锦曦让阿旺去院子外面套车,自己则带着阿财去了前面外院,径直叩开了西厢房的屋门。

    掐算日子,锦曦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踏足这西厢房了,也有足足半个月没有过来探望沧云主仆,尽管,他们这半个月内,一直跟她生活在同一个大院子里面,也恍若隔世。

    西厢房里面,前后的窗户都是洞开着的,屋子里光线很好,收拾的很干净。不再有血腥味,只是弥漫着淡淡的药草的香味。

    灵宝不在屋子里,只有沧云靠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只葱花蛋饼,在很优雅惬意的轻轻嚼着。床边的小矮凳子上,摆着一只敞口大碗,里面摆着四只还没有剥壳的水煮鸡蛋。边上,还有一碗红糖黑芝麻水。

    锦曦目光在沧云丰盛的早饭上面扫过,牙根更痛了。

    听到进屋的脚步声,沧云一边掰扯着手里的葱花蛋饼。一边朝门口这边‘看’过来。问道:“灵宝。夜壶倒过后,过来帮我剥蛋壳,记住要先洗手。”

    锦曦黑着脸,径直走到床边。出声道:“是我。我是粱锦曦。”

    沧云一愣。脸上随即浮出温和亲切的笑容,道:“原来是锦曦姑娘大驾呀,怪不得我今个一早。右边眼皮就一直在跳呢!”

    金鸡山村这边的人都常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沧云这是现学现用不过关呢?还是故意来气自己?是夸还是损?

    锦曦皱了下眉,不打算在口角言语上跟他多做缠驳。只轻咳了一声,看了眼他受伤的腿,石膏早已拆除掉。

    “沧云,我要去镇上,顺道过来看看你。”锦曦平静道,“这半个月来你的伤势,似乎恢复的很不错嘛,听说你已经能在地上练习走路了,我想得知你接下来的打算。”

    在锦曦说话的空挡里,沧云已经将手里的葱花饼全部吃下了肚,锦曦问他打算时,他正伸着手往床边上的小矮凳那里摸索过去。正抓住一只鸡蛋,握在手里,嘴角弯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你的伤养得差不多,也该是时候决定去向了。像你这样赖在我们家混吃混喝,这道理在哪都说不过去。说说吧,你有什么打算?”锦曦又问。

    “锦曦姑娘,你家的鸡生的蛋,味道可真鲜美。听庆阳小哥说,这些鸡吃的饲料,都是用麦麸拌的野菜叶沫,还有剁碎的小青虫?”沧云问道,顺势将手里的鸡蛋在床沿边用力磕了几下,蛋壳上出现一条四分五叉的裂痕。

    锦曦抬手抚额,整个一吃货,简直是对牛弹琴。伸手从他手里一把夺过鸡蛋,声音抬高几分,带着一抹厉色,问:“我在问你话呢,你小子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也不跟你拐弯子,别以为你这段时日在屋里装老实,我就会打消对你们的怀疑,哼,这世上,没有无缘无语的事情,你这是自导自演的一幕苦肉计,目的就想赖在我们家!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说出来,我但凡知晓的,我定会如实相告,只希望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就赶紧离开我家,远离我的家人!”

    沧云抿嘴,抬脸似笑非笑看着锦曦,温和道:“锦曦姑娘,请恕我愚钝,我实在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不过是一个瞎了眼,又被人偷走了盘缠的可怜人,你放心,我不会白吃白喝的,从明日起,我就让灵宝去帮你家做活。等我的腿伤完全好了,我一刻也不耽误的离开你家!”

    “好,既然你不懂我的话,那就当是我多心了。既如此,那你把你家的详细住址告诉我,要么,我雇辆车子把你送到家门口,要么,我代你修书一封,让你家人派人过来接你。你若当真心中没鬼,对我这个仁至义尽的提议,你总不能再推脱了吧?”锦曦问。

    沧云放下手里剥了一半的鸡蛋,想了下,感激一笑,道:“修书就免了,我家如今当家的是继母,她巴不得我死在外面呢。锦曦姑娘若是慷慨,那就雇辆车子送我回家吧,等我到了家,我一定将车资补上。”

    当真?锦曦目光一亮,以为自己听错了,沧云当真愿意离开?那真是太好不过了,车资能不能全额补上,锦曦都暂不纳入考虑范畴了。只要能最快将他打发就是最好!

    “成,那我今日去镇上就帮你把马车联系好,你也准备下,明儿一早就动身吧,赶早不赶晚。”锦曦道。

    沧云点点头,含笑道:“成,那就有劳锦曦姑娘费心了。”

    很快就要摆脱这个被怀疑的,居心叵测又蹭吃蹭喝的沧云了,锦曦心情大好,又从碗里拿起两只鸡蛋,扔给阿财一只,自己留一只,并对沧云道:“虚不受补,吃多了鸡蛋我怕你身体吸纳不了,瞧瞧,你脸颊都胖了一圈了。我帮你分担两只。先出去了啊,有事回头再说。”说完,转身步伐轻快的出了屋子。

    沧云‘看’着见了底的碗,嘴角抽了下,鸡蛋也跟他抢?

    待到锦曦一出屋子,沧云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不见,把玩着手里的鸡蛋,眼底若有所思。

    灵宝从外面拎着清洗干净的夜壶进屋,正好瞧见锦曦和阿财的背影从前面抱夏厅处离去。

    “少爷,方才锦曦姑娘来过?所为何事啊?”灵宝箭步冲向沧云的床边,急问。

    沧云邪邪一笑,捏了捏灵宝明显圆润了一圈的脸蛋,道:“灵宝,咱主仆俩这蹭吃蹭喝的米虫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啊?”灵宝也是惊讶一声,这半个月来住在这里,每日得到悉心的招待。吃到嘴里的虽然都是农家菜,远不能跟以前的那些山珍海味相比,但是,这半个月来,灵宝却喜欢上了这里的氛围。

    “啊什么啊,那大脚丫头忙完了她祖母那边的丧事,这会子抽了空掉头过来撵我们了。”沧云道。

    “少爷,那咱接下来怎么办?当真要被送回京城么?这样不就露了馅儿?”灵宝愁眉不展道。

    沧云不以为然的笑了下,利落的剥开鸡蛋,道:“慌什么,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这里就是一株最好的树,我就要守在这树底下,守株待兔。”

    “少爷,上回锦曦姑娘的祖母过世,若是文鼎那小子当真跟她家交情深厚,不可能不听到风声,即便他自个不在跟近,那也会派人过来吊丧。可是,他不还是没过来嘛!”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动静?”沧云斜眼瞟了眼床边咕哝的灵宝,道。

    灵宝双目惊愕睁大,凑近过来,道:“少爷,你的意思是?”

    沧云抬手止住灵宝的问话,道:“吊丧那日夜里,我让李青乔装混入人群,在梁锦曦她祖父的东厢房里,找到一本账簿,上面有一笔吊丧的记录,落款处是文福两个字。”

    “文福?那不就是文鼎那小子身边那个叫做福爷的人么?”灵宝琢磨着道:“这么说来,文鼎那小子,折回来了?”

    沧云冷冷一笑,道:“许是当初逃离长桥镇,就是他故意给我们抛出的一道迷雾,用来迷惑和误导我们的判断。我很庆幸守株待兔这招,刚巧赶上大脚丫头的祖母过世,若不是吊丧这事,我也不能找到他的蛛丝马迹。我猜测,他应该不是折回来,而是那小子压根就没有离开过长桥镇!”

    “啊?”灵宝愈发惊愕,随即想到什么,又问:“少爷,那、那锦曦姑娘晓得文鼎那小子回来了么?”

    沧云捏了捏下巴,道:“看她的样子,应该还不清楚。她祖父老梁头,是不可能将账簿给她看的,况且,她的姑姑如今失踪在外,她的祖父就更不可能还把心思放在吊丧的账簿上。”

    “那少爷,咱明日就要被遣送走了,怎么办?”

    “放心吧,对付大脚丫头的招数,本少爷要多少有多少!”沧云不以为然道。

    “那少爷打算用什么招数呢?”灵宝问道。

    沧云招了招手,灵宝凑上去,听到沧云在他耳边嘀咕几句,灵宝惊的眉毛都跳了起来,道:“少爷,你这招,也实在太狠了些吧?这样,会不会伤及无辜啊?那梁三叔和三婶,这段时日对我们可真是不赖……”

    沧云一把推开灵宝,眼角阴邪上挑,道:“正是因为他们这段时日待我还算不错,我才只是对他们家的家禽家畜下手,并未对大脚丫头的双胞胎弟弟下手。”(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不允许心软 二合一

    “少爷,农家人,那些家禽家畜可是他们的心血和命根子啊,你还是再想想其他的招数吧……”

    沧云狠瞪了一眼灵宝,道:“你跟了我这么久,还不晓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少爷,你是一个……”灵宝想把后面的‘心机深沉,心狠手辣,睚眦必报’这些词给说出来,可是沧云没给他机会。

    “没错,本少爷就是这样一个极其简单的人。为我所用的人,我赏他(她)金银美酒。与我为敌的,我剁下他(她)的爪子泡酒!”

    灵宝缩了缩脖子,问:**猪**猪**岛**小说ZHUZHUDAO“那少爷打算何时对她家的家禽家畜动手呢?这青天白日的自然不成,是不是等到夜深人静之时?”

    沧云轻嗤,道:“蠢材,从我们入住她家,这哪一夜屋顶上不都蹲着那个叫做阿旺的人?虽然本少爷并不将那阿旺的身手纳入眼角,但是在等到文鼎那只兔子现身前,我不想打草惊蛇。”

    “那少爷打算几时去下手?需要什么毒药?我好去准备!”

    “晌午后吧,我留意过了,这一带的庄稼人,都喜欢在晌午后眯一会午觉。正好天气也炎热,大脚丫头和阿财阿旺还没有回来,正好方便我们行事!”

    “至于毒药嘛,哪里还需要去准备?难道你忘了本少爷我寄养在李青那里的宝贝么?”

    灵宝恍然,想起少爷的那个宠物,大热天的不觉后脊背阵阵发凉!

    ……

    锦曦带着阿财阿旺。坐着牛车去了镇上。锦曦他们这会子乘坐的牛车,是自己家里的。梁愈忠早上去镇上时坐的牛车,是孙玉宝他们那日过来吊丧时,从县城赶回来的。

    而文鼎起始送给孙二虎的那辆马车,后来渐渐转变成了共用,前几日孙玉宝他们接孙老太去县城,把那辆马车给赶走了。

    来到镇上后,锦曦照例是先去了孙记和千里香两间铺子查看情况,顺便跟张掌柜那,就着铺子里的上货和定价事宜。探讨了一番。晌午饭都顾不得吃。便去了外面大街上办事。

    因为这会子已经到了农历六月的下旬,天热的要命。临近晌午的时候,外面的街道上基本都少见行人。锦曦径直去了长桥镇最北面通官道的那个路口。路面被日头照的晃眼,路两边的桦树根本起不到什么遮阴的作用。

    锦曦抵到那个路口。那个有几家租赁车马的棚铺。锦曦几乎每一家棚铺都问询过了。那些掌柜一听锦曦这大热天。租赁马车是要送人去京城,一去一返,都要价忒高。从长桥镇北上京城。照着这些普通马儿的脚力,即便日夜兼程,那也得个把月。

    何况,这样的星夜赶路,那是不可能,不说车夫吃不住不说,那马也得累死。白日赶路夜里歇脚,车夫的食宿,马儿的料子,都得额外加钱。锦曦如此算下来,这送一趟少说得花去她三十两银子。若是路上有个什么磕磕碰碰的,还得额外另算。

    锦曦努力压价,价钱压不下来,只得暂且就这样,回去再想想其他的法子。

    崔喜鹊和梁愈洲已经重新回到了镇上的铺子里,梁愈忠照例还是在铺子里忙活了半日,就回村子里去了。锦曦怕热,一直等到日头落了山,这才动身回家。

    回到家中,孙氏和桃枝正在内院的大槐树下面,给老三老四洗澡。两个小家伙脱得光溜溜的放在水盆里,老三在使劲的踩水耍,小屁股上还带着没有散去的胎青色斑纹。老四更逗,任由桃枝给他擦背,自己蹬着小脚四仰八叉坐在水盆里,正埋头津津有味的玩自己的小雀雀呢!

    锦曦忍着笑,上前去帮着桃枝将香胰子涂抹在老四的小肚皮上,帮着搓洗起来。因为从进屋至今都没瞧见梁愈忠,便一边跟孙氏和桃枝那询问梁愈忠的去向。

    锦曦一眼就瞧见孙氏的十根手指头上,都缠着白色的纱布,不由一惊。忙问是怎么回事?

    孙氏不以为然的笑了下,道:“没啥,许是天气干燥,有点开裂。”

    “娘边上歇着去,开裂了就不能轻易碰水!我来给老三洗。”

    “哪里就那么娇贵呢,不过一点点破皮罢了。诶,对了,你爹晌午觉起床后,就被你爷派人过来给唤过去了。”孙氏将老三从水里捞起来,边道。

    “爷唤了爹过去,是不是要跟他商议搬屋子的事情?”锦曦问道。

    老梁头几十年一直是跟谭氏住在东厢房,如今谭氏刚刚去世,梁愈梅又失踪。东厢房对面的西厢房,原本是收拾出来给梁锦兰带过来的丫鬟小翠和两个乳娘住。谭氏去世,小翠和那两个乳娘也不敢过来住了,于是,老梁家的内院陡然间就冷清了下来。

    谭氏出殡的翌日,梁愈忠和梁愈洲他们担心老梁头受不住这样的冷清,粱礼胜便提议让老梁头搬到前面大房去住,梁礼智的那间屋子一直空置着。老梁头当时以头七屋里不能空人为由,没有搬走,而是继续留在东厢房。说是等过了二七,再说。

    “我也不晓得是不是商议搬屋子的事儿,是让青小子过来唤的,青小子传完话扭头就跑了,也不待我拉住他打听。”孙氏道。

    锦曦哦了声,手里的老四浑身都裹在香胰子的泡泡中,小家伙看到这么多泡泡,兴奋的哇哇大叫。

    “娘,前院西厢房住着的那对主仆,我今日去瞧过他们的伤势了,差不多可以坐长路马车……”锦曦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四拍打的水花给溅了一脸,赶紧扭过脸去用袖子擦。

    这边,正给老三穿小红肚兜的孙氏惊讶了下,问道:“曦丫头。咱可不能做那撵人的事儿啊……”

    “娘你放心,我仔细问过了沧云主仆的想法。父母在不远游,他们也表示休养的差不多,也想回家去跟家人团聚呢!”锦曦道,没错,她就是撵人。

    “是这样啊,那也好,出门在外,父母在家终归是惦记着的。”孙氏放下心来,又问:“可是他们的盘缠都被那乳母的儿子给骗去了。怎么回京城呢?”

    “我原本是想要给他们雇辆马车。今日去那车车马棚铺一打听,价钱太高不划算!”锦曦边道边麻利的将老四从水里抱起来,站在一旁的靠背腾椅上,先前的小肚兜被他先前拍打的水花给弄潮了。桃枝去了东厢房重新取小衣裳。

    锦曦用一块干净的大帕子将白皮小青蛙似的老四。整个裹住只露出一个圆乎乎的大脑袋在外面。对孙氏道:“我打算明儿先将沧云带去县城,让阿旺阿财赶咱家的马车,亲自护送沧云主仆去京城。”

    既然是双方都情愿的。孙氏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笑着道:“成,那就交由你去安排吧,娘放心。哦,对了,你爹说他今日去了一趟王家医馆,说是有要紧事回头家来要跟你合计呢!”

    锦曦点了下头,今日只顾着去找马车,倒把去王家医馆跟王老大夫那打听谭氏身前那喉病的事情给忘了。想必梁愈忠要说的要紧事,是跟这有关的吧?

    锦曦接过桃枝取来的小肚兜,给老四麻利的床上,遮住他的小肚脐。打开边上的一只小竹筒,食指在里面抠出一朵蛤痢油,在他的腋下和大腿内侧,那些有些发红的地方给均匀的涂抹上。桃枝将两盆洗澡水搬去倒了,锦曦和孙氏抱着老三老四在院子里踱步纳凉,手里打着蒲扇,驱赶傍晚时候出来觅食的蚊虫。

    西厢房里。

    灵宝垂着手站在沧云的床前,看着床上闭目养神的沧云,灵宝叹了口气,在边上的矮凳子上坐下来,颓丧道:“少爷,灵宝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从不是朝令夕改的人,这回,怎么变卦了呢?”

    吃早饭的时候,灵宝感念于梁愈忠他们这段日子的善待,也打心眼里不忍看见少爷对这家的家禽家畜动手下毒,可是少爷却极其的坚持。好吧,他只能说服自己,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能有妇人之仁。并且盯着烈日,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偷溜进了村子后面的柳树林子,并在那里跟潜伏在后面山中的李青他们联系上,细细交代了一番晌午饭后行事的细节。

    可是这晌午饭前因为梁愈忠和孙氏进了一趟西厢房,少爷就临时改变了决定,还让他在大晌午再次盯着骄阳,去找到了李青,取消了计划。一来一回,灵宝差点中了暑气这事小,事大的是少爷怎么能如此朝令夕改?这样于少爷在军中的威严有碍啊!

    沧云眼睛懒得睁,并没有因为灵宝指责他朝令夕改,脸上而有丝毫不悦的表情。厢相反,搁在身体两侧的手指,自然弯曲着,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击着床板。

    “少爷,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该不会是因为晌午饭前后,锦曦姑娘她爹娘过来对你嘘寒问暖了一番,你就心软,临时打消了决定吧?”灵宝试探着又问。

    沧云依旧闭着双目在养神,但是眼皮却轻轻动了一下。声音有点冷道:“灵宝,你是在变相的指责我,区区一点嘘寒问暖就腐朽了我,不该有妇人之仁,对吗?”

    灵宝沉默的垂下眼,默认了沧云的话,道:“少爷,你素来是个敌我分明的人,我自小跟随你长大,也见识到你的手段。你素来是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的,这回,灵宝很是不解,也表示担忧。”

    灵宝不由想起上回少爷跟毛十八事后算账的那件事来,就因为毛十八跟云州的不良猪贩勾结,残害百姓。即便毛十八被绳之以法,少爷还是没能放过他。想到少爷对付毛十八的手段,灵宝至今胆战心惊。

    虽然恐惧,但更多的却是期待,因为少爷是注定了要担当大事的人,就该如此!

    沧云冷笑了声,道:“看来这段时日,这里的农家小菜养肥的不止是你的脸蛋。还有你的胆子嘛,竟然敢妄自揣测起本少爷的心思来了?”

    “少爷,灵宝不敢,灵宝只是觉着,您如今有些不如以往的雷厉风行了!你上回不是说,一段期限等不到文鼎现身,就抓了锦曦姑娘他们,用作要挟文鼎现身的筹码嘛?如今大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你是退缩了还是心软了……”灵宝虽然心里恐惧沧云的冷色,但是为了沧云的长远大业着想。有些话他还是要冒死说出来。即便明明知道沧云会很不悦。

    沧云睁开眼,侧眼打量着灵宝,那目光不似平时的戏谑调趣,而是阴鸷冰冷。灵宝不由打了个寒战。坐不住了。垂首站了起来。

    “该如何做,我心中自有分寸。你放心,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沧云冷冷下了命令。

    “少爷。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不常说,宁可你负天下人,不可让天下人负你嘛?如今既然查出文鼎那小子就在跟近,我们抓了锦曦姑娘和他们家人,必然能逼迫文鼎现身……”

    “滚!”沧云咬出一个字,目光遽然沉下来,灵宝不敢再呆,赶紧垂首离开了西厢房,回身带上屋门的时候,灵宝的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猛地沉了一下。

    屋子里,沧云依旧靠在床头,但是眼睛已经睁开了。他从身后的枕头后面,翻出一双崭新的鞋子来,放在眼前把玩着。

    眼前的鞋子,是那种很普通的青蓝鞋面,鞋底是一针一线纳进去的千层底鞋子,鞋子里面还塞着一双袜子。鞋子的用料一看就不如他以前惯常穿的那种精贵的鞋料,但是,正是这样一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千层底布鞋,却是让沧云临时打消了毒害那些家禽家畜的决定。

    晌午饭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沧云的面前。

    沧云正坐在床上,习惯性的等待着蔡庆阳送来晌午饭菜。屋门开了,梁愈忠和孙氏从门口走了进来,两个人脸上都带着庄稼人淳朴的笑。

    梁愈忠给沧云端来了晌午饭菜,笑呵呵道:“前段时日家中出了些事,忙得焦头烂额,一直都没能尽到心好好照料你。这顿晌午饭,是你三婶亲自下厨,做的都是咱这乡下地道的家常菜。”

    “今日村人在村西的河边水渠里,捕到了一尾大鳊,你三婶取了中间上好的鱼段,给你烤了。我们乡下人有个啥跌打损伤,都用这大鳊来修复元气,是大补的好东西。”

    梁愈忠和孙氏以为沧云看不见,便跟他细细的说起那些菜来,沧云眼角的余光早将那些菜扫入眼底。不得不说,确实很丰盛地道。

    这些都不足让他改变决定,但是,菜中有一道青葱烤鳊鱼,却让沧云顿感意外。

    因为,他从入住锦曦家头一日,就跟梁愈忠他们说过自己从不吃鱼,确实,这半个月来,梁愈忠家一回都没有给他鱼吃。

    但是,今日晌午的饭菜里,却有一道青葱烤鳊鱼。这鳊鱼虽然肉质鲜美细腻,但刺多且遍布周身。

    沧云不动声色,坐在那里,暗暗朝灵宝打了个手势。灵宝赶紧上前来为沧云解围,道:“三叔三婶的好意我们家少爷领了,大鳊好是好,只是,我家少爷从不吃鱼,这……”

    “灵宝小哥,你莫担心,这鱼身上的刺儿,你三婶都已经拔掉了,保准沧小哥吃的放心!”梁愈忠道。

    灵宝还欲再次阻拦,但沧云摆了摆手制止了他,开始动筷。梁愈忠亲自上前给他布菜,沧云起初吃第一口的时候,还是怀着胆战心惊,儿时留下的创伤和阴影,即便成年后如何的强大,也很难一笔挥去的。

    沧云就这样胆战心惊的吃下第一口,发现当真没有刺儿。怀着想要克服儿时心里阴影的想法,又开始了第二口,第三口,几乎每一口都没有刺儿,只有鳊鱼细腻鲜美的肉感,配上青葱的香味,让他在时隔十多年后,再次勾起了儿时的美好回忆。

    那时候,他的生母还在世,他们住在靠水的地方,吃得最多的就是鱼,他也喜欢吃鱼。每回吃鱼,他的生母也会像这样,很耐心的将刺儿一根根拔除……

    沧云眼角的余光,将梁愈忠的笑容和站在一旁的孙氏脸上露出的浓浓欣慰之色,悉数纳入眼底。直到一碗鱼块悉数下肚,他还没有从儿时跟生母居住在水边的美好回忆中回过神来……

    “沧小哥,这是我给你纳的一双布鞋,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换换脚。”孙氏等到沧云吃完晌午饭,又从身后拿出一双崭新的布鞋来,沧云留意到孙氏的十根手指头上,都缠着白色的纱布。

    必定是在给鳊鱼拔刺的时候扎到的……

    沧云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就稍稍被触动了一下下。虽然只是一顿鱼,一双鞋,根本就不值钱,但是,在这两样东西的背后,孙氏和梁愈忠这对淳朴的两口子,却是当真用了心。

    六岁之后,他是在富贵乡里长大的,虽然身边仆从成群,丫鬟婆子一大堆,但是,那些人对他衣食住行的伺候,从来只是尽到仆从该有的本份和恭谨,独独少了一份用心。而六岁之前,他有生母,虽然日子过着水边渔民的日子,但是他很幸福,也很快乐。这种快乐和幸福,在久违了十四年后,在这里竟然找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就因为这一点熟悉的感觉,他竟然让自己朝令夕改。

    沧云伸手捶了下自己的额头,将孙氏给他纳的鞋重新塞到枕头底下,脸上现出一抹烦躁之气。

    夜色渐渐笼罩下来的时候,梁愈忠回家来了。孙氏端来用井水镇过的绿豆汤,摆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面的石桌上,锦曦已经开始喝了。

    梁愈忠顾不得洗脸,只接过孙氏递过来的帕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便坐了下来。孙氏挨着他身侧坐下,都等着他说事情。

    “爹,爷找你过去,是要商议搬屋子的事情么?”锦曦边喝边问,绿豆汤沁凉沁凉的,真是夏日降暑的最佳饮品。

    “你爷不打算搬屋子,说跟你奶在那屋里睡了大半辈子,有感情,舍不得搬走!”梁愈忠道。

    “你爷今个找我过去,是跟我商议分礼的事情。”梁愈忠咕哝着一口气把碗里的绿豆汤喝完,抹了把嘴角道,看他的样子,似乎心情很不错,因为这趟老梁头竟然在分财物的时候,主动想到了自己这三房。

    “分礼?”锦曦问,随即恍然,应该是谭氏去世,所有亲戚家送来的吊丧礼。这会子事情处置的差不多了,那些吊丧礼老梁头开始给四房均分。

    锦曦这边琢磨的当下,梁愈忠已经跟孙氏在那接着说开了。

    “……爹的意思是,先把全部的东西合计在一块,稻子,布料,钱财,还有些其他杂七杂八的,统一折合和变卖成钱财,这样更好分!”

    孙氏点头听着,锦曦开了声:“爹,爷提出的这个分法不合理,若真是那样的分法,那咱家是最亏的。二伯家是最有赚头的。咱们老梁家如今是分了家的,各房的亲戚往来各房都有杆秤,爷这分法那不给搅混了么,这样不行,回头我得去说说。”

    梁愈忠愣了下,看了眼孙氏,孙氏垂下眼没做声。确实,送吊丧礼那回,孙氏娘家不管是从稻子麦子衣料子还是贴的银钱方面,都远远超出了其他那些亲戚家。作为亲戚里面最有钱的二房杨家,送的吊丧礼最是寒碜。

    这事情,当时村里人都还议论纷纷了呢!

    “曦儿,爹也晓得这分法不太妥当,爹跟你商量下,这趟咱就睁只眼闭只眼好不?毕竟这些东西都是你奶过世接的丧礼,咱别跟这丧礼计较?”梁愈忠软下声音来跟锦曦好生商量。

    锦曦愣了下,还是不解的看着梁愈忠,孙氏见状,也伸手来按住锦曦的手,道:“曦儿,娘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往后你嘎婆家那边有啥事,咱送礼都是照着自己的标准来,而不是照着你爷分摊给咱的那些来回礼。”(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九章 惊魂一夜 二合一

    “没错,就是你娘说的这样!”梁愈忠赶紧点头说道。

    锦曦眨了下眼睛,一段时日没有进行正确引导,难不成包子的本性又复苏了?

    孙氏看了眼梁愈忠,接着对锦曦道:“你爹这回和我,其实都是打心眼里欣慰的,不为别的,就为你爷这趟分东西,至少还能主动想到我们。只要他有这份心,哪怕分到我们头上的,只是一根稻草,我们也是欣慰的。娘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能明白,怎么不能明白呢?原来梁愈忠今日心情还不错的原因,是因为老梁头父爱的复苏啊。唉,这对好打发易满足的两口子,这样就一口一个欣慰了?

    “爹,娘,我明白你们的意思,可是,这事……”

    “曦儿,这趟不比别的事情,是你奶的丧礼,你奶都还没过头七,咱就跳出来为丧礼飞配争执,你奶若是在天有灵,也不能瞑目的。何况你爹还有你四叔他们,也都还没从悲痛中回过神,咱别的利益都计较,这回的丧礼,就睁只眼闭只眼,好不?”孙氏央求锦曦。

    锦曦看着面前的这对善良,且永远不忘站在别人的立场着想的夫妇,还能再说什么呢?孤掌难鸣,纵使她自己再不服,但失去了梁愈忠和孙氏的支持,也很难改变什么。只能沉默的点头。

    又过了一会,梁愈忠突然想起什么,跟锦曦道:“曦儿,上昼我去了一趟王大夫那。跟他那询问你奶的事情。你道怎么着?”

    “怎么着啊?”锦曦问。

    “你奶她得的不是喉症,就是咽喉上火发炎,你爷他理解错了,给听成了喉症,可把我和你娘吓个半死!”梁愈忠感慨道。

    “唉,即便如今晓得是曦儿爷弄错了,可曦儿奶都已经去世了,是不是喉症,又有什么区别呢?”孙氏更加感慨道。

    锦曦目光转了转,突然轻声笑了起来。道:“当初爷为了让爹娘你息怒。不要再去找二伯他们要交待,就把爹私下找去说奶得了不治之症。爷不地道,竟然用那样损阴德的借口来镇住爹娘你们,没想到当真遭了报应。我爷这下怕是悔的肠子都快青了吧?”

    梁愈忠和孙氏惊愕。回想起老梁头当时说那话是在什么样的状况下。可不正是梁愈林闹上锦曦家门打砸一气,后又跟梁愈忠大打出手,老梁头才私下告诉梁愈忠谭氏的病。并希望梁愈忠算了,别让谭氏生命的最后一程还闹得不得安宁!

    两口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孙氏无言摇头。梁愈忠则是重重叹了一口气!

    吃过夜饭后,锦曦兴冲冲去了桃枝屋子里,桃枝坐在床边,远没有锦曦所幻想的兴奋的样子,而是一脸的焦灼和担忧,思虑重重的样子。衣裳都堆在床中间,也没有收拾。

    锦曦诧异了下,走过去问道:“表姨,我娘不是让你收拾出几套换洗的衣裳么,这趟去县城,咱们少说也得呆个十天半月的呢!”

    梁愈忠上昼去镇上王老大夫那,不仅询问了谭氏身前的事情,还从王老大夫那打听到一个很让人惊喜和振奋的消息。

    那就是,告老还乡居住在庆安府城的太医院前任陈医正,受云州那边的云老王爷邀请,从庆安启程去云州,这几日正巧路经望海县城。因为天热,决计在县城逗留三日。

    望海县城这几日医馆行当,都纷纷给陈医正那送去拜帖,希望能得到陈医正的指点。而望海县城的那些官家大户和有钱的商户人家,但凡家中有患有妇科疾病,和求嗣艰难的,也都纷纷托关系想去请陈医正给诊断诊断!

    梁愈忠傍晚时候把这个消息带给锦曦,锦曦毫不迟疑就下了决定,明儿一早就启程去县城,陈医正一经去了云州,想要求医就更难,这趟经过望海县城,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再不能错过。

    桃枝紧张的看着锦曦,来回搓着手,道:“曦儿,我一想到明儿就要去县城求医,我就坐不住,盼了那么多年,我真担心我这情况已经成了顽疾,这万一要是治不好……”

    “表姨,你莫怕,既然身上有问题,咱就不能退缩,要正面面对并解决问题。”锦曦顿了下,继续道:“再者,陈医正可不是一般的大夫,他是在皇宫里给各宫的娘娘们诊断的。不论是从医术,还是从经验和见识来说,他的医术都只会在咱这些底下大夫们的医术之上,咱去求他,是错不了!”

    桃枝听锦曦这么一说,心下的担忧稍稍缓和了些。锦曦担心的不是陈医正对桃枝的情况束手无策,而是担心像陈医正那样曾经为皇室服务的人,金钱,地位,名声,已经都不重要了。锦曦担心他不会轻易接待她们这些慕名而来的乡下人。不过,就像方才自己开导桃枝的,不管如何,都得去试试才晓得!

    “表姨,你赶紧把衣裳收拾了,明儿一早咱就动身,我还得去前院跟沧云他们那说一声,明儿一早,带上他们一道出发!”锦曦道,这趟去县城要呆多久还说不定呢,她可不放心将沧云主仆留在家中,一并带着,若是条件许可,干脆也请那陈医正给沧云瞧瞧眼睛和脸,若是伪装的,铁定逃不过陈医正的火眼金睛!

    桃枝被灌注了希望和动力,赶紧起身麻利的收拾起衣物来。锦曦也不耽误,出门后带上阿财阿旺,径直去了前院的西厢房。

    ……

    锦曦将明儿动身去县城的打算,告诉了沧云主仆,沧云依旧是表情淡淡的,没有什么异常。

    转过两院之间的照壁时,锦曦突然刹住脚步,后面的阿财和阿旺也随即打住。阿财是个闷葫芦。除非特殊情况下才会制造出些声响,其他时候都是一概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但阿旺就比较话唠。

    “小姐,你怎么不走了?想什么这么入神?”阿旺问道。

    还真被他给说对了,从沧云那一路出来,锦曦心里都在想事情。稍稍琢磨了下,锦曦抬头看向阿财和阿旺,道:“你们先前,有没有留意到沧云身边那个叫做灵宝的小厮,眼神里有点异样么?”

    阿旺怔了下。阿财紧闭的嘴里吐出两个字:“不甘。”

    锦曦点点头。没错,就是不甘心走,除此外,还有一些算计的光在里面。阿旺这时候一拍脑袋。道:“经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没错,灵宝那小厮往常都是笑嘻嘻一副老实样子。今日脸色明显有些不对劲儿,小姐。难不成那小子还想继续赖在这里?”

    锦曦微微皱眉,道:“他们入住我家,本来就是使了手段蒙蔽了我爹娘,让我爹娘心生愧疚。”

    “这段时日我们日夜监视,一直没能揪住他们的狐狸尾巴,今夜,指不定会是个好机会。”阿旺道。

    “我一直将沧云主仆的出现,跟文大哥的离开牵扯在一起,若真是如此,那沧云必定是狠角色。指不定,他们还有同伙潜藏在附近,一有风吹草动便里应外合。我身边能依仗的就你们两人。”锦曦道。

    “蔡庆阳那小子跟我比划过,也有几下身手的。家里还有四位长工,一个个身强力壮……”阿旺道。

    “庆阳哥那身手做做护院是成,但跟真正的练家子遇上,那也没戏。至于那四个身强力壮的长工,干农活成,搁到能让文大哥负伤严重的沧云这里,那四人就是炮灰的命!”锦曦摇头道。

    “小姐,炮灰是啥?”阿旺问。

    锦曦恍然,不小心又带了一句现代词儿进来了,摆摆手:“打个比方,就是说不中用不顶事。何况,这里是我家的地盘,我不想我爹娘和弟弟妹妹们有事情,所以,思来想去,我们还是不能采取主动,只能被动防御,今夜是最后一夜,只要明日顺顺利利将他们带上了马车离开了金鸡山村,再想办法。”

    “小姐,你放心,我亲自来布置。”阿财沉声道。

    ……

    因为明儿就要动身去县城,不仅锦曦和桃枝要走,沧云主仆也要走。今夜,孙氏和梁愈忠睡得也较往常晚了许多,正在灶房里忙着做干粮,炒干活呢。

    锦曦嗅到灶房那边传来炒葵花籽的香味,步伐轻快的过去了,梁愈忠和孙氏一个锅上一个灶下,正在说什么,两人不时感慨几句,锅里不时爆发出几声噼里啪啦炸豆子似的声响。

    锦曦进了灶房,就被逼出了一身的汗水,好热啊!

    “曦儿,你赶紧到灶房门口站着,这里面是火笼呢!”梁愈忠大声道。

    “既然是火笼,那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呆着?把自个当包子蒸么?”锦曦打趣道。

    “嘿,这不你娘见你们明日都要走了么,就张罗着要弄些干货让你们带着路上吃。”梁愈忠道,灶膛里面的火光,将他一张刚硬的国字脸,映的通红,但神采很好。

    孙氏在上面系着围裙,一边抹汗一边对锦曦这温柔一笑,道:“上回听你家来,提起郭家嫂子他们母子如今的境遇,我有两夜都没睡踏实。回头这些炒瓜子花生什么的,也给郭家婶子捎带些去。”

    孙氏口中的郭家嫂子正是郭海和他的母亲。

    锦曦点点头,道了声好。然后问道:“爹,娘,我方才走到门口,听到你俩好像在感叹什么,也说来我听听呗。”

    “怪不得你娘说你是个小管家婆,耳朵也尖。”梁愈忠笑着无奈摇头,接着道:“刚我跟你娘是在说毛十八的事情来着。”

    毛十八?锦曦惊讶了下,这个名字以前是困扰自家的一个黑暗的名字,自打毛十八在那个下雨天被锦曦以身做诱饵给逮住进了牢狱,罩在锦曦家头上的那朵黑云就烟消云散了,也好久没人提他的名字了。

    “爹,娘,好好的你们怎么提到了那个穷凶极恶的人?莫非,他又从牢狱里给偷跑出来了?”锦曦惊问。

    梁愈忠连连摆手。道:“莫慌莫慌,才不是呢,那人这辈子都甭指望能出来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啊?”锦曦再次诧异,毛十八罪恶滔天,犯下的罪状一条条一筐筐,打劫偷盗,杀人放火,后还跟云州那边的不良猪贩勾搭,将有异常的黑猪高价引入望海县城……

    当时确实是被县太爷给判处了死刑。但是却不是现在。而是秋后问斩。这个时代的官老爷判案,除非是有些特殊情况下,才会斩立决,或是推辞几日。大多数情况下对于那些判处死刑的罪犯。都喜欢缓到秋后问斩。锦曦起初不甚明了。后来是那回去城隍庙街探望郭家母子时。无意中闲聊至此,郭海为她解了惑。

    此处是典型的农耕社会,以农为本。官府断案对于那些穷凶极恶理当问斩之人。之所以搁到秋后问斩,还一般都会将地点选在菜市口,正是为了方便秋收农忙过后的百姓们,前来观看。

    “毛十八等不到秋后问斩,就死在监牢里面?病死的还是自杀?”锦曦问。

    “都不是,是被人给残害致死的。”孙氏接过话茬道,本来这件事情她是没打算告诉锦曦,但是既然被她撞听到了,依着自家闺女的性格,那必定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所以,不待锦曦发问,孙氏一边往热油滚滚的锅里下土豆丸子,一边接着往下说。

    “是礼辉他媳妇周氏,那日跟我闲聊时无意中说起的。这事说也奇怪,看守监牢的狱卒都没瞧见有人进去,可毛十八隔夜却被发现死在里面。死状我就不说了,说起来骇人,只晓得当时他的嘴里,耳朵里,鼻孔里,全都塞满了猪粪,肚皮撑得圆滚滚的,看着都骇人……”孙氏已经是在尽量挑拣些她认为勉强能说的,告诉锦曦。还有些细节,她连梁愈忠那都没说。譬如,毛十八被发现的时候,身上是被人给扒光了的,反手捆绑在后背,跪在地上。不仅被人喂了猪粪,下面男人的命根子,也被割了。

    “那事如今都已过去了,因为死的太过诡异,县太爷命人将这消息给封锁住了,周氏也是从她爹那里得知的。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些听到些苗头的人,都私下里猜测,指不定是这毛十八做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遭到了猪妖的报复呢……”孙氏道。

    后面关于猪妖的那些街头小巷的传闻,锦曦没有在意的听,满心眼和脑子里,都是在勾勒毛十八当时的情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猪妖一说,那是铁定站不住脚的,显然,这是人为。锦曦暗想,虽然不知是何人有这样神出鬼没的身手,以及如此阴暗邪恶的整人手段,但不得不说,那人确实是为民除害,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啊!

    当天夜里,锦曦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洗漱过后便吹熄了灯火上了床,却是毫无睡意,侧耳聆听着屋外的动静。

    上半夜过去了,屋外夜风习习,竹叶沙沙作响,蛙鸣虫吟此起彼伏。锦曦翻了个身,倒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希望灵宝最好不要闹出不必要的事情来。

    然而,往往事与愿违,很快,窗户外面传来一声异动,虽然极轻微,但是在这寂静的深夜,很容易就被听力佳的锦曦给捕捉到了。她赶紧一个翻身,将早就准备好的两只穿着自己衣裳的枕头,摆在床里面。自己则下了床直接钻到床底下。床上的被单自然垂落下来,跟地面间留着一根中指宽的缝隙。

    外面的人很难察觉到床底下有人,但又不妨碍锦曦观察床外面的人。

    很快,锦曦听到后面对着竹子的那口窗户处,传来一声细微的动静,接着是脚步轻轻落地的声音。很显然,有人从那洞开的窗户外面,进了锦曦的屋子。

    锦曦躲在床底下,屏住呼吸。

    今夜没有月光,屋里也没有点燃火烛,光线一片昏暗朦胧。

    但是,来人似乎跟阿财那样,有夜视的能力,没有碰撞到桌角椅子,蹑足径直到了锦曦的床前。锦曦躲在床底下,一手捂住口鼻,不让自己的气息让来者察觉。目光顺着床单跟地面之间的空隙看向外面。

    眼前,出现了一双男人的鞋子,锦曦能感觉的出,来人的一双眼睛,必定是隔着帐子打量里面,她开始听到帐子被挑动的声音。

    锦曦眼睛眯了眯,时机已到,她不再犹豫,将早就拽在手里的一把剪刀,猛地一下扎进面前那个人的脚背。

    头顶传来一声冷嘶,那人跳着脚退开几步,就在这个时候,窗户口突然又跳进两个人来,屋子里的光线陡然亮起来。床前的打斗不过片刻便打住了,锦曦听到阿财的声音传来:“小姐,妥当了。”

    锦曦这才从床底下钻出来,床前的桌子上,阿财将一个穿黑色夜行衣的人按在桌上,那人双手反捆绑在身后,脸被阿财死死按在桌上,脸上一片淤青,嘴角都裂开了,脸在桌上挤压的都快变了形状,但是锦曦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就是灵宝!

    灵宝瞧见锦曦从床底下出来,也是震惊了,随即就是更多的懊恼。

    阿贵和阿福也过来了,一脸肃色的蹲守在窗户边上,显然,这是阿财连夜去镇上把他们俩给召唤回来帮手了。

    锦曦朝一旁举着烛火的阿旺使了个眼色,阿旺挑了下眉,脱下灵宝的一只鞋子,塞进灵宝的嘴里。灵宝的另一只鞋背上,还稳稳插着一把剪刀,剪刀四周的鞋面上,明显湿了一片。因为鞋面布料颜色的缘故,看不出来是血。

    锦曦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正准备开口,隔壁东厢房的屋门突然吱嘎一声开了,紧接着梁愈忠的声音便在锦曦屋门口响起。

    “曦儿,我听到你屋里有闹动,咋回事啊?”梁愈忠隔着一扇门,关切的问。

    阿旺赶紧吹熄了烛火,锦曦捏了下喉咙,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午夜梦回的沙哑,朝屋门那边回道:“爹,没事,是我起夜不小心碰翻了椅子,这会子已经回床上了,你也回屋歇着去吧!”

    “是这样啊,那成,你下床当心点啊!”梁愈忠说完,脚步声走了,很快东厢房那边的屋门又嘎吱一声关上。

    这边,锦曦轻吁了口气,跟阿财道:“在这里不方便审他,阿旺,你和阿贵连夜将灵宝押回镇上,等明儿我们到了镇上再汇合。”

    阿旺和阿贵闻言,直接敲晕了灵宝,用麻布袋子一套,阿贵把人扛在身上就出了屋,直接翻墙出的院子。阿福去了前院的西厢房那边,监视沧云的一举一动,阿财则继续留在内院,保护锦曦一家人的安危。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很快,阿福便折了回来,告诉锦曦,等到他过去的时候,西厢房早已是人去屋空,显然,沧云也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锦曦很不解,沧云的晚饭,她明明在他饭菜里下了能让他腹泻的巴豆粉。因为有以前对梁愈梅下巴豆粉的丰富经验,锦曦将针对沧云的份量,和生效的时间,以及后劲会持续到多久,都掐算了个大概。

    若是照着她安排的来,沧云应该是在夜里临睡前,有想要腹泻的感觉,然后会一直持续到上半夜,将近起来个三回多。等到折腾到这后半夜,他腹中的存货会被消耗殆尽,人也会消停,但因脱水和伤神,他这会子应该处于沉睡状态才对。

    “去茅厕看了没?”锦曦又问阿福,阿福点头,道:“能查看的地方都看过了,不见人影。”

    阿财从窗户外面进来,问清楚了情况,也是微微皱眉。

    “我是亲眼瞧着沧云吃下了夜饭,若是不出差池,他想必是察觉了灵宝出了岔子,去搬救兵去了。”阿财沉声道。

    “也不尽然,指不定他们主仆情深,他赶去救灵宝了……不好,阿旺他们怕是有麻烦,阿财,你赶紧去援救阿旺他们。”锦曦道。(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章 卑贱的乡下丫头 二合一

    阿财面色一沉,道:“阿福,你赶紧追上去,我必须要留下,以防这不是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以你们三人之力,只要对方不是派出五倍于你们的人手,即便不能扣下灵宝,你们全身而退也是行的。”

    ……

    阿福走了,直到天明,都不见回来。这一夜,锦曦不曾合眼,阿财也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内院。

    等到天完全大亮了,村里的鸡,还有锦曦家侧院里的公鸡们,此起彼伏的打鸣,简氏和孙氏她们都起床开始作弄早饭,阿福还是没有回来。

    很快,蔡猪-猪岛-小说WWWZHUZHUDAOCOM庆阳便从外院匆匆进来禀告,说是西厢房沧云主仆的屋子里,人去屋空。这一消息,无疑像一块从天而落的大石块,猛地一下子砸下来,可把梁愈忠和孙氏他们给砸迷糊了。

    夜里院子里都是蔡家父子轮流守夜,父子二人努力回想昨夜的事情,都找不出丝毫可疑之处,院子大门落的锁也是完好无损。

    “咱家尚未养狗,也没有狗洞钻啊,这俩大活人咋的一夜功夫就不见了呢?稀奇,实在是稀奇!”梁愈忠将两边的院子,前前后后全都翻了个遍儿,甚至还去茅厕里检查瞎了眼的沧云是不是给掉进粪坑里了,都未果。

    锦曦暗暗郁闷,幸好昨夜她做了防备,沧云和灵宝果真都不是省油的灯。试问,一个瞎子在吃了巴豆粉后,还能任何人都不惊动的离开,这还是一般人吗?那眼能是真瞎吗?

    锦曦心里还记挂着阿福阿旺他们。也没功夫跟梁愈忠和孙氏他们编借口,更不可能跟他们坦白真相,那还不得把他们给活活吓死啊?只得也装茫然。

    桃枝昨夜应该是睡得很好,今早精神很充沛。但是见到家里突然两个大活人凭空不见了,也跟着一起担心起来。

    “爹,娘,表姨,你们别一个个耷拉着脸了,放心吧,天没有塌下来!”锦曦安抚众人道:“昨夜咱谁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吧?这就说明沧云主仆铁定是自个爬墙溜走的。至于为啥不跟咱打招呼。那必定是有他们自己不能说的苦衷!咱改干嘛干嘛。别再跟这继续纠缠了,啊!”

    “大小姐说的对,屋子里一切如常,并无打斗迹象。而且。我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啥都没带走。唯独夫人给沧云小哥纳的那双新鞋子,不见了。”董妈道。

    “怎么着,我就说嘛。人必定是自个偷偷走的。咱别再纠结了,赶紧吃早饭吧,等会我和表姨还得去县城办要紧事呢!”锦曦颇有点不耐烦的催促。

    梁愈忠和孙氏对视了一眼,两人想着,也只能如此了。孙氏随即想起今日是锦曦和桃枝去县城的大日子,那陈医正只在望海县城逗留三日,今日已经是第二日了,不能耽搁!于是,孙氏忙地招呼着简氏去了灶房忙活开来。

    “那就暂且这样吧,咱也不再找了,希望菩萨保佑他们平平安安的,兴许沧小哥啥时候想回来,就回了呢!”梁愈忠道。

    锦曦皱了下眉,希望沧云和路过的漫天神佛,千万别把梁愈忠这句话给当真!

    “曦儿,你的眼睛咋有些浮肿呢?脸色也不是太好,怎么了,昨夜没有睡好么?”桃枝走过来,打量着锦曦的眉眼,担忧的问。

    锦曦笑了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道:“兴许是昨夜看书耽搁了,不碍事,我这就回屋用热帕子捂捂去。”

    “我来帮你弄!”桃枝道,抬脚要跟进来,被锦曦拦住。

    早饭很快就吃完了,期间,一直没有阿福传回来的消息,锦曦的心越发有些焦灼,但面上还是努力保持平静。因为,此刻,孙氏正站在院子门口,拉着桃枝的手,细细叮嘱。锦曦站在一旁,心不在焉的听着,眼睛直直盯着前面官道的方向。

    梁愈忠和阿财,正在将这趟去县城的行礼,一趟趟往停靠在院子外面的牛车上搬。

    好家伙,孙氏不仅给孙玉霞孙玉宝他们准备了各种米面杂粮茶叶菜籽油茶油,孙玉霞喜欢的辣椒酱黄豆酱花生酱。还给郭家母子准备了三大包的东西。一包是捎给郭母的衣裳和布料子,其他两包全都是吃的。油炸的丸子,腌制的鱼干肉干和蔬菜干,还给抓了一只绑了双脚的小母鸡。因为周氏上回参加谭氏的丧礼,在锦曦家吃过一回早饭,夸赞了孙氏腌制的长豆和豇豆角好吃,孙氏这回也给周氏捎带了,不止周氏夸赞的那两种,还有雪里蕻和酸辣萝卜条。

    锦曦惊愕,自己的娘这出手还真是大方爽气啊,换做送给别人这样东西,锦曦可不干!她不是做慈善的,也不是白莲花三圣母,她是个商人。当然,因为这趟是送给这些人,锦曦啥都不说了。

    从金鸡山村,一路到长桥镇,一路上都没有遇见回来传话的阿福。

    梁愈忠和蔡庆阳将锦曦他们送到镇北通官道的那片车马棚铺前,阿财下了牛车,在其中一间棚铺那里租赁了一辆马车和一名马车夫,然后,告别了梁愈忠,改乘了马车上了官道朝着望海县城的方向进发。

    阿财和车夫坐在外面,车厢里,桃枝对这趟去县城,虽然依旧忐忑,但终归还是激动偏多。锦曦心里压着事情,一路上话语不是太多。

    终于,大家赶在晌午饭后,到了县城,径直去了县城小北门的千里香铺子。

    桃枝的意思是等到明儿上昼再去拜访陈医正,今日已经过了晌午饭点,过去的话会有些不符合礼仪。孙玉霞也是这样想,但是锦曦却不这么认为。

    “咱们这趟巴巴的赶过来,不是走亲戚。而是求诊。越早越好!”锦曦道。

    桃枝点点头,锦曦说的对,她一切听从锦曦的。于是,孙玉霞便赶紧将晌午那些卖剩下的饭菜随便热了下,招呼锦曦他们吃了。

    桃枝没敢吃,只喝了几口水,唯恐腹中有了食物回头妨碍诊断。

    锦曦无奈的摇了摇头,又不是做胃镜,哪来那么多顾及的?不过,桃枝要坚持。锦曦也不强求。自己填饱了肚子然后洗了把脸,带着桃枝和阿财径直坐上马车出了铺子。照着王老大夫提供的那个地址,找寻了去。

    到了王老大夫说的那条街,锦曦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多打听。就轻易找到了陈医正所居住的院子。

    因为。相比较这一条街上的其他住户。陈医正所在院子门前面,各种马车,轿子。挨着院墙这端到那端,排了好长一条龙。而从车马上下来的男人女人们,更是不少。

    那些男人女人们,一个个的穿着,随便挑拣一个出来比较,都不比杨记布庄的杨掌柜穿的差。县城的有钱人还真是不少呢,锦曦想。再看看自己和桃枝,今日依旧穿着平日居家的衣裳,七八成新,在村子里可是羡煞了其他那些补丁叠补丁的村妇们。但是跟这些人比起来,显然就寒碜多了。

    但是,锦曦一点都不觉着丢人,衣裳不奢华怎么了,她们收拾的干净利落,工整大气。

    那些人都聚在紧紧院子门口处,有些人仗着带来的家丁人数众多,竟然牢牢把住那院子大门,不让其他人靠近有礼地形。

    边上其他人也是围了个水泄不通,吵嚷声,指责声,相互间的打探声,议论声,以及还有些人在那一个劲儿的埋怨人多天热,顿时,四下一片嘈杂。

    炎炎烈日从头顶照射下来,汗水味,浓郁的脂粉味,还有人身上的狐臭味,以及马儿粪便的气味,全部混杂在一块。被阵阵微风一搅合,这头顶的空气都变得有些浑浊。

    锦曦扫了眼那一长排的马车厢和轿子里,因为天热的缘故,里面的人显然是焦躁了,不时撩起帘子一角透透风。九成是这些人带过来求医的女眷,怕是年纪比较轻,脸皮子薄,不想被人认出来,就干脆躲在车轿里。

    “表姨,你瞧见了这些人吧?幸好咱下昼也赶过来了,真要等到明儿上昼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幸好依你下昼赶过来了,可这前面早就等着这么多人,即便挨个的来,恐怕也要五日后才能轮到咱。陈医正后日就要动身离开了,咱这黄花菜怕是也要凉了。”桃枝看着前面攒动的人头,踌躇道。

    对此,锦曦也是焦灼,不过,做人,还是要存着一线希望才对。至少,她们已经站在陈医正所处的院子门口。

    假若这会当真轮不到她们,她就干脆狠一狠心,带着桃枝追着陈医正去云州。反正,不管如何,她一定要想法子让桃枝表姨的顽疾得到有效的治疗!

    随着人越来越多,锦曦和桃枝都被推得退到了街道对面的墙壁边下。锦曦受不得这种人多浑浊的气味,掏出帕子捂着口鼻,桃枝也是一脸苦相,但还扶着锦曦强撑着。

    就在这院子门口快要吵翻天的当口,那扇被所有人目光关注的院门,突然松动了下,一声细微的声响,却如同天降的福音,穿过这所有杂乱的声响,直达每个人的心灵。

    所有的杂乱声都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都如利箭般,齐刷刷的射向那扇院门。

    锦曦和桃枝的目光也朝着那院门望去,因为院子门口有几级台阶,地势高,所以锦曦和桃枝的目光才能越过前面那些人的脑袋,瞧见院门果真从里面开了一条缝隙。一个十四五岁做药童打扮的少年钻出门外,锦曦扫到那药童出门后瞧见这院子门口的情景,愣了下,脸上却不见什么震惊和意外。显然,这样的场面,这一路这药童也经历了不少,由此,更加肯定了锦曦心中的决定,一定要想法子让桃枝瞧上病。

    身后的院门随即又被带上,人群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的涌向那个药童,其间发生的小型踩踏事件可以忽略不计,药童随即便被人海给淹没了。

    锦曦和桃枝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大阵势。都惊呆了,两个人抓着手站在原地,没有上前。因为即便是上前,依两个人的身形根本没法挤进前面的人圈里面,而占据优势的阿财,跟她们隔着好长一段路,在那边看守马车呢。

    好在,锦曦的听力好,即便隔得有些远,但四下嘈杂的问询声音中。锦曦也依旧捕捉到几句有用的信息。

    那就是。那个为众人围住的小厮,是陈医正的人。这些得到风声,从望海县城和下面镇上,以及临县急匆匆赶来拜访的同僚。又或是求诊的顾客。正被那小厮告知陈医正的话。

    意思很简单。陈医正这趟路过望海,时间仓促,唯免招待不周。对一切同僚便一概不予接见。至于上门求诊的那些人,则以金盆洗手,安享晚年为由,也很干脆利落的一概拒绝了。

    药童把陈医正的话带到,便闪进了院子里,院门吱嘎一声再次关上,纹丝密缝。

    头顶的烈日白花花的,照在身上裸露的皮肤处,就像着了一层火。路边的大树上,蝉在嘶哑的拼了命的叫,那热愈发的紧了。

    有些人当即就打了退堂鼓,坐上车马扬长而去。有些人则还不死心,留了下来,路边的两棵大树成了他们的目标,纷纷站到大树下面的树荫里,摇着袖子干巴巴的等。

    锦曦和桃枝本来就站在树荫下面,晌午的日头从头顶垂下来,树荫也浓缩成箩筛那么大一小片地。陡然间还被一群人给跑过来侵占了,锦曦赶紧拽着桃枝退到一旁。

    “咱不跟他们抢,咱还有后招呢!”锦曦冲桃枝神秘一笑,转身小跑着回了一趟停靠马车的地方,不一会儿就折了回来,手里多了两样东西。

    一个是一壶水,还有一件是一把大伞,临出门前,孙玉霞塞在她们马车上的。桃枝也是惊喜了下,撑开来罩在两人的头顶,正好遮挡住头顶的烈日。

    有的人没有抢到树荫,又也没有带伞,马车厢里又实在闷热逼仄,便跑到了街道对面的一家茶楼里去喝茶听戏,让家里的下人们在这继续等着陈医正的松动。一会儿功夫,先前还人声鼎沸,围得水泄不通的街面,突然就松敞了许多。

    又过了半个时辰,那个药童又出来露了面,人群又从树底下,茶馆里,奔过来,热情的围住那药童,希望这只不过是陈医正的一场试探,抑或是考验。

    可是,当那药童说出陈医正已经睡下了,并开始不客气的挥赶外面这些喧闹的人群,末了再次闪进院门后面,院门砰的一声从里面关紧。

    外面烈日下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那边车厢里不时传出丫鬟们惊呼的声音,原来是那些弱小姐和弱姨娘们,终于受不住这酷热,晕厥了过去。如此,有些人气得当场就破口大骂,骂陈医正狐假虎威装清高,又不是什么正经京官,不过是服侍人的技人,有啥了不起?给脸不要脸的老家伙,爷们不伺候了。

    有些人还留在那里迷茫的很,但是大部分人都已经拂袖而去。锦曦和桃枝看了眼这场景,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锦曦点点头,桃枝咬咬牙,两个人收了伞,携手上前来,并排跪在院门下面的台阶上面。

    周围那些正准备离开,还有迷茫中不知何去何从的人见状,议论声四起。

    有一辆经过的马车里,传出鄙夷的嘲笑声。

    “瞧瞧那两人的装扮,一看就是从下面寒门小户人家出来的。啧啧,还打起了悲情牌,真是可笑!”

    “可不就是嘛,咱们投其所好,又是金银又是野人参的送,那姓陈的老家伙都不领情,跪在这里就能成事了?寒门小户就是卑贱,眼皮子浅。”

    “……”

    “小姐,你快瞧呀,还有两个人不死心,给人跪在门口呢!”又一辆经过的马车里,传出丫鬟惊奇的声音。

    “有什么好瞧的,动不动就下跪,那是穷人家丫头的伎俩!”小姐的声音疲惫中带着慵懒的响起。

    “小姐真是聪慧,一眼就瞧出来那两人的底细和盘算。”

    “哼,这算什么能耐。不过撩一眼皮的事儿……赶紧回府,我热的透不过气儿来……”

    “是,出门的时候,冰糖顿了百合川贝银耳羹,我让下人们用冰给镇住了,小姐回去正好派上用场……”

    ……

    一辆辆马车从锦曦和桃枝二人身后鱼贯而过,一声声鄙夷和嘲笑,不绝于耳。

    桃枝跪在那里,身形微微摇晃了下,羞辱的话听在耳中。牙齿将下唇咬的发红。

    锦曦跪在一旁。腰杆挺得笔直,神情淡定自若,对身后那些有钱有权的老爷夫人小姐丫鬟们的嘲弄,视若无睹。

    “表姨。莫要在意。那些人是在这吃了闭门羹。心有不甘,又不能从力从心,这才故意打击我们。好让他们心里满腔的怨气,能得到一点扭曲的抚慰。”锦曦淡淡道。

    桃枝抬眼看了眼前面依旧是紧紧关着的院子门,不免担忧道:“曦儿,你说,咱两这样跪在这里,能成么?”

    “表姨,跪与不跪,这是我们要尽到的人事。至于成或者不成,那就要看陈医正的心意了。我们只能掌控自己的行为,却不能左右陈医正的心思。”

    桃枝想了下,脸上的神情坚定起来,点点头,道:“曦儿,你说的对,咱只管跪,即便最后不成,也不留遗憾。”

    锦曦点点头,两人不再说话。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

    两人依旧笔直的跪在那里,汗流浃背。边上的大树下面,残留下来的人,还有偶尔经过的路人,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直摇头。

    半个时辰过去了,院子门开了,那个药童再次探出脑袋来。一眼就瞧见跪在台阶下的锦曦和桃枝,药童愣了下,但什么都没跟锦曦她们说。

    树下面残留的那一小拨人,都跑过来,药童摆摆手,还是那句话,陈医正恕不接待,诸位请回,且态度没有半点能松动的痕迹。

    抛下这句话,药童再也没看锦曦和桃枝一眼,直接关上院门。

    这回,那一小拨人也都失望的离去了,院子前面这回是真的清空了。

    桃枝和锦曦对视了一眼,锦曦朝她点点头,桃枝也点点头,道:“曦儿,这会子日头实在毒辣,要不你去那边树荫下坐会吧,你是陪我来求医的,没必要陪着我跪!”

    锦曦摆摆头,抬手擦去额头上大颗的汗珠,道:“表姨,咱们同枝一气。”

    桃枝感激的看着锦曦,重重点点头,两人无话,继续跪着。身后不远处,阿财把马车赶到了那棵大树下面,跳下车来,目光复杂的看着这边跪着的锦曦。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人几乎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也没有气力说话。

    一个时辰又过去了,其间,那个药童探出脑袋瞟了一眼,见她们两个还在,药童皱眉摇了摇头,道:“我家师父说了不见客就是不见,你俩即便把这地板跪穿了,也是徒劳!”说完,就闪进了院子。

    桃枝再也不能挺直腰杆跪在那里,而是佝偻下身子,脸色发白。

    锦曦许是晌午吃了饱饭,体能相比较空腹的桃枝,要稍好一些,但是,也是头晕目眩,浑身火辣辣的难受。她双手握拳撑在面前炙热的石板上,撑住自己的身体,咬牙坚持。

    两世为人,这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情。不管是金钱,地位,名誉,还是其他什么的,锦曦都自问在陈医正的面前,她什么都拿不出手。既然这些都拿不出手,那她只剩下诚心了。

    不管能不能打动,至少,也得一直跪到陈医正自己出来,是成还是不成,锦曦要亲口听到陈医正说。而不仅仅是那个药童的三言两语和一个不屑的眼神。

    又是煎熬的半个时辰……

    锦曦发现自己的头发丝都要燃烧了,脖颈的地方一片灼痛,撑在地面的手背上,也是又红又痛。桃枝已经差不多快要趴到地上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一章 误打误撞中了怀 二合一

    后面的树荫下马车旁,阿财站在那里,目光凝聚在锦曦的身上,冷硬的线条里全是心疼。但是,没有得到锦曦反而命令,他是不会擅自行事去劝阻的。

    院子门再次开了,还是那个药童站了出来,没好气的朝锦曦和桃枝挥手道:”我说你们这两个乡下来的,是听不懂人话呢,还是非要这么硬着来?“

    阿财几个箭步窜上前,伸手就扼住那个耀武扬威的药童的喉咙,目中迸射出浓浓的怒意。

    药童哪里能挣脱的开阿财的铁手,惊得嗯嗯的叫。

    “阿财,岛>小说HuzHudAO松手。”锦曦道,知道阿财这是心疼她,又对这耀武扬威的药童恼怒,才会擅自行事。若是搁在平时,对于药童这样狐假虎威的人,锦曦不介意阿财狠狠教训他一顿,但是现在不行。阿财若是当真打了那药童,锦曦和桃枝所做的这一切,就前功尽弃的。

    阿财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恨恨松开了手,把那药童甩到一边,药童吓得扶住墙壁,拍着胸口大声的喘气。

    锦曦身边突然传来砰的一声,竟然是桃枝终于熬不住,晕厥了过去。锦曦惊了,赶紧喊阿财过来,将桃枝搬到了树荫下面,桃枝的脸竟然苍白如纸,浑身滚烫,脸颊泛着一点怪异的潮红,可是这么热的天,锦曦和阿财都是汗如雨下,桃枝的额头却不见半点汗水。

    “糟了,表姨必定是中了暑气。水已经喝空了,得赶紧把她搬到阴凉的地方,通风降温!”锦曦急道,可是从这里回千里香,还有好长一段路程,马车上逼仄闷热,对桃枝更不利。

    怎么办?

    锦曦一个抬头,瞧见那药童正在往院门那边溜,忙地给阿财打了个眼色,阿财如利箭一般冲过去。从后面拽住那药童。

    锦曦在后面急声请求那药童行个方便。许是忌讳阿财的厉害,又或许是不想门前发生人命,那药童也松了口。

    “人可以抬进去救醒,可你们两个却不能进去!”他道。锦曦对阿财点了点头。就这样。那药童进院子里又喊来另一个药童,两人合力将桃枝给抬了进去,院门再次关上。将锦曦和阿财关在了门外……

    “小姐,不如我们也去对面茶楼歇息片刻吧?”阿财看着锦曦发白的脸色,担忧的道。

    “不必,这屋檐下日头晒不到,我得在这里候着,以防随时有人出来报信。”锦曦道,阿财点点头,沉默的退到一旁,锦曦心思没放在他身上,并不晓得他偷偷离开了一会儿。

    直到阿财将一壶水递给她,锦曦才恍然过来。欣喜的接过阿财带回来的水,咕噜了好几大口,全身都舒服多了。正要跟阿财道谢,一直紧闭的院子门,就在这个时候吱嘎一声又开了。

    这回出来的,还是先前那个耀武扬威的药童,许是被阿财吓到了,再不敢拽。

    “你是里面那女子的家人么?”他看着锦曦问。

    锦曦连连点头,那药童脸上随即换上些恭敬的神色,道:“我家师父请你进去说话呢!”

    锦曦惊讶了,他家师父可不就是陈医正么?怎么会突然请她进去说话呢,难不成是桃枝表姨中暑严重了?锦曦来不及不做多想,赶紧和阿财一道进了院子,跟随那药童在院子里走了一段抄手游廊,来到一处应该是用作会客的小厅堂。

    院子里的景观和厅堂的摆设,锦曦没有心思去关注,匆匆来到厅堂后,只瞧见厅堂里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年纪么,看起来比老梁头还要年长个几岁。因为身上穿着的衣裳,远比老梁头要体面,脸上也没有留下日晒风吹的痕迹,所以看起来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

    锦曦暗自心想,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陈医正吧!

    听到脚步声,陈医正抬起眼来,看向正由药童领进门的少女,白色的眉头下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似在打量。

    在他目光落在锦曦身上的同时,锦曦也终于看清楚了陈医正的面貌,心下当时就闪过一抹惊诧。

    这个人看起来好面善啊,似是在哪里瞧见过?锦曦正诧异回想的当下,陈医正已经开了口。

    “小姑娘,里面那位中暑的女子,她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你们之间是何关系?”锦曦和阿财刚刚落座后,陈医正就迫不及待的开口直奔主题。

    锦曦微微一愣,但还是如实道:“回大人的话,里面中暑的那位女子是我的表姨郑氏,家住在孙家沟后面的郑家村。”

    “郑家村?”陈医正白眉微微皱着,似在思索锦曦的话。

    “多谢大人行方便,请问我家表姨她现在状况如何?”锦曦记挂桃枝,接着问。

    “哦,那位女子只是中了暑气,我已让药童给她服下了清新解毒丸,已经无碍,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可下地行走。”陈医正从思索中稍稍回过神来。

    锦曦松了一口气,对陈医正道了谢,看他一副神情温和的样子,倒也没有什么太医院医正高高在上的架子,便想尝试着求一求,让他给桃枝诊断。

    锦曦这边正准备开口,对面,陈医正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来,问锦曦道:“既然你们是亲戚,那你可认得此物?”

    锦曦抬眼,看见被陈医正拿在手中示人的物件,不是别的,而是粱礼胜那会子托锦曦转交给桃枝的定情信物。其实就是一副挂在脖子上的坠子,上面的图案有些成就,辨不出是鹅还是水鸭子的东西。

    锦曦尤记得当时交给桃枝的时候,她还是一副羞怯不安的样子,想不到。竟然还随身随地的带在身上啊!若是二堂哥晓得,指不定嘴巴都得乐歪掉吧?锦曦暗想。

    “这物是方才从你表姨郑氏的身上掉下来的,你可认得此物是何由来?”陈医正再次发问,锦曦收拢思绪,目光随即移到陈医正的脸上。

    陈医正虽然还是一副沉稳温和的模样,但是,锦曦却注意到他的眼角和脸颊的地方,都在不可遏制的微微抽搐着。很显然,陈医正在努力按压着自己的情绪。

    锦曦暗暗诧异,陈医正一辈子跟宫里的妃嫔们打交道。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么对这坠子这么兴趣浓厚?

    瞧见锦曦一副微微蹙眉,欲言又止的样子,陈医正脸上的抽动范围扩得更广了,幅度也更大了。明显。内心的情绪在一点一点的膨胀攀升。

    “敢问大人。这东西既然是从我表姨那里捡到的,为何不去直接询问她而来问我呢?请恕小女子愚钝不解。”锦曦道。

    陈医正叹了口气,一边的那个药童这时插嘴道:“里面那位女子吃了药。尚未完全苏醒,我家师父是等不及了,才让我出去请你进来询问……”

    “林儿,休得多嘴,赶紧去灶下看着冰糖炖雪蛤,回头等里面那女子醒了,给她送去!”陈医正出声打断药童的话,转而又看向锦曦,发现面前的少女也在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目光中带着疑惑和戒备。

    陈医正微微一愣,想到是不是自己太过心急,兜头就这样追问,让人家姑娘产生了戒备心?

    陈医正长叹口气,按住心里的焦灼,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真实起来,道:“小姑娘莫怕,老夫没有恶意,只是瞧见这坠子,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这才请你来询问。”

    由坠子想到的故人?锦曦在脑子里迅速思考。这块坠子的由来,记得粱礼胜好像说是从老梁头那里传给金氏的,金氏传给梁礼辉,后来梁礼辉入赘就把这坠子私下给了粱礼胜,粱礼胜再送给了桃枝定情。

    这么一番推下来,难不成陈医正的故人是老梁头?

    陈医正不愧是一直在后宫里摸爬打滚的,察人神色猜心思的手段也极是高明。晓得眼前的这个少女,必定是知晓些什么,但是在里面的那个女子苏醒前,这个少女即便知晓,也定然不会多言。

    陈医正知道有些事情急不来,横竖里面的那位正主很快就要苏醒,便不再围绕那坠子追问锦曦,而是跟锦曦拉起了家常,以此来消除锦曦的戒备。

    跟人拉家常难不倒锦曦,一盏茶的功夫后,屋外长廊上有脚步声传来,锦曦听见那个叫做林儿的药童,正在恭敬的提醒桃枝小心脚下。

    陈医正搁下手里的茶碗,条件反射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在锦曦惊讶的注视下,步伐有些急促的往屋门口迎了去。

    进来的人果真是桃枝,许是吃了清新解毒丸,又喝了冰糖炖雪蛤的缘故,桃枝的脸色较之先前被抬进来时,那是明显的好了许多。

    锦曦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姑娘,你怎么不多躺一会?如今可还胸闷头晕么?”陈医正想伸出手去搀扶桃枝,想了下觉得很不妥当,又缩了回来,站在那一脸焦急的询问桃枝。

    桃枝在刚才过来的路上,便从药童林儿那里晓得了是陈医正亲自救了她,解了她的暑气,还命人给她炖了好喝的羹汤。

    这会子瞧见面前须发皆白的老者,她也猜到了是陈医正,正要跟他磕头拜谢的当口,没想到却受到了陈医正这一番嘘寒问暖。

    这倒让桃枝受宠若惊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幸好锦曦这时候从里面走过来,拉住了她,桃枝这才稳住。

    “你刚刚身子受创,这几日都要好生将养。快过来坐着说话!”陈医正叮嘱道,桃枝看了眼锦曦,锦曦笑了笑,两人随即坐了回去。关于坠子的问题,陈医正必然是不会错过的。

    果真,桃枝和锦曦刚刚坐下来不久,陈医正便询问了桃枝的情况,家住哪里,家中还有些什么人云云。桃枝没有锦曦那么多心眼和防备,因为陈医正救了她,她便垂首一一如实回答。陈医正这回询问桃枝家人信息时。压下了先前询问锦曦时的那股子焦灼。问话的语言比较有技巧,一点都没有让人觉得反感和突兀。

    锦曦在边上看着他询问桃枝,就像一个和颜悦色的老者在询问晚辈后生,桃枝也放松了情绪。

    陈医正在问完桃枝家的情况后,眼底显然闪过一抹失望的神色。他再次亮出了那块坠子,当面询问起桃枝这块坠子的由来。

    桃枝原本渐渐放松下来的情绪,在看到陈医正手里亮出的那块坠子时,脸刷的一下就燥了个通红,差点就要站起来,被锦曦按住。锦曦朝她暗暗摇了摇头。那边。陈医正瞧见桃枝的反应,眼底的失望一扫而空,转而再次灼灼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

    “姑娘。这块坠子。是你自己的吗?若是。那又是何人给你的?”陈医正问。

    桃枝满心里都是羞涩窘迫,被锦曦看了笑话,她不介意。她如今都敢当着锦曦的面说自己跟粱礼胜的那些话。但是要她当着阿财,当着林儿,当着陈医正的面,道出那块坠子的由来,打死也抹不开面子来。

    陈医正激动的声音和手一起颤抖,满脸急切的看着桃枝,再次询问了一遍。

    桃枝极其内敛的性子上来,真把陈医正给急坏了,他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锦曦看着这一幕,越发的肯定这块坠子对于陈医正,必然是有着很特殊的意义。越特殊就越好,那让他给桃枝诊断顽疾的可能性就越大,想到这里,锦曦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这趟来县城,还真是有戏!

    “姑娘,你就别跟那咬唇了,快老老实实告儿我家师父吧!要不是我家师父救你,这会子你早中暑没命了。你可晓得,清新解毒丸那是我家师父的秘方,一颗要值一两银子呢!”药童林儿在一旁忍不住插腔道。

    “林儿,休得逼迫她。”陈医正反倒不满的叱呵了一声那药童,又安抚桃枝道:“姑娘,你莫怕,老夫没有恶意。只是这块坠子,让我想到了一位故人,我们已经有几十年没有相见!”

    陈医正言辞恳切的说着,看着须发皆白的他,有些怅然落寞的重新跌坐回椅子里,桃枝忍不住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锦曦。

    坠子如今是桃枝的,怎么得来的,锦曦不能越俎代庖的说,因为这是定情之物,不是一般的东西。要不要跟外人说,这得由桃枝自个全权决定,锦曦完全尊重她的个人隐私。因为,就算梁愈忠和锦柔他们,也都不知道粱礼胜将定情之物交给了桃枝。

    桃枝点了点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垂下眼对陈医正道:“实不相瞒,这块坠子,是别人送给我的……定亲之物。”

    相比较定亲之物,陈医正的关注力很明显在那“别人”上面。

    “是谁送给你的?”他紧接着追问,激动的再次要站起来。

    “是、是、是她的二堂哥。”桃枝咬着唇,瞟了眼锦曦,从口里低低咬出这几个字。

    陈医正目光如炬的转向桃枝身旁正坐着喝茶的锦曦,急问:“姑娘,敢问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回大人话,我叫粱锦曦,望海县长桥镇金鸡山村人氏。”锦曦抿了一口茶,清声干脆的道。

    陈医正身子猛地一僵,道:“你、你说你姓梁?那你祖父可是叫梁有加?”

    锦曦惊愕,问道:“大人,你怎么晓得我爷的全名?不过,在咱村子里,大家伙都是喊他老梁头的!”

    陈医正激动的抚掌,大声道:“没错,就是他!”随即想到什么,又问:“小姑娘,那你爷如今可还健在?”

    锦曦点点头,不仅健在,身子骨还好的很呢!

    “好哇,好哇,老天开眼,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给找到了,哈哈哈……”

    陈医正激动的再也坐不住,起身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喜形于色的样子,哪里有半分太医院医正的派头,简直就像一个欣喜若狂的老小孩!

    桃枝一头雾水的看着锦曦,锦曦朝她俏皮的眨眨眼,一旁的药童林儿,迭声恭喜陈医正。

    陈医正抬手止住贺喜的林儿,转向桃枝和锦曦道:“两位姑娘今日过来拜访的缘由,我心知肚明。二位姑娘,老夫能不能跟你们打个商量?”

    “大人请说。”锦曦道。

    “能不能劳烦二位姑娘,领我去一趟金鸡山村?我跟你们的爷梁有加,也就是老梁头,当年是挚友,我想去拜访他!”陈医正恳切道。

    “师父,您不是决计后日启程去云州么?”林儿问道。

    陈医正摆摆手,道:“耽搁几日,也无妨。”

    “可是,云州那边来了好几通急报,云老王爷催得很急呢……”药童林儿道。

    “云老王爷宅心仁厚,稍后我会去封书信跟他请罪,他定然会体谅我的。”陈医正道。

    锦曦和桃枝对视了一眼,陈医正的态度很明显,必定是要去金鸡山村的。桃枝是什么都由锦曦拿主意,锦曦也对高高在上的陈医正,和在家务农的老梁头之间,早年到底有何交集,以至于让陈医正都推辞去了云州的决定而亲赴金鸡山村,感到非常好奇。于是,便满面喜悦的答应了陈医正的请求,并决定明儿一早就动身去金鸡山村。

    “师父,望海县城的县令,还有刘员外他们几人,都给您递了拜帖,约好了明儿上昼过来拜访呢!”药童林儿想起这茬,又道。

    陈医正白眉皱了下,略略一沉吟,便道:“那就以我身子抱恙为由,全给推了。回头再有人送来拜帖,一概不收!”

    回到千里香的时候,日头还没有落山,风熄了,四下闷热的很。

    孙玉霞和桃枝他们在前院忙着傍晚的这一拨顾客高峰,锦曦在后院孙玉霞的屋子里,将身体慵懒的浸泡在搀了沐浴精露的大浴盆里,只露出脑袋来。沐浴精露是提炼了栀子花的清香的,弥漫在鼻息间,这一日一身的疲累,似乎都在这清香之气中,得到了很好的舒缓。

    屋外,晚霞染红了半边天,阿财从铺子门口急匆匆进来,穿过前面铺子里嘈杂的人声径直来到后院,隔着门对屋里沐浴的锦曦低声禀告了一件事情。

    锦曦正在将身上搓满泡泡,听到阿财禀告的事情,惊讶了一下,随即便是眼角眉梢的喜悦。麻利的从浴盆里起身,冲干净身上的泡沫,抓起备在一旁凳子上的干净衣物,那是一套轻薄透气的衣裙,顾不得等待头发晾干,随便在后脑勺拢住,便快步拉开屋门。

    “人在哪里?你快带我过去!”锦曦对等候在门外几步处的阿财着急吩咐道,说完,便径直越过了他,往前面的铺子走去。

    阿财看着迎面走来的锦曦,沐浴后的她,穿着一身湖蓝色的高腰长裙,刚刚洗过的秀发,擦了个七成干,用一块白色绣着茶花的帕子,在后脑勺绑了个爽利的马尾辫。走动间,甩来甩去的,煞是神气活现。

    说话的时候,眼角眉梢微微挑着,模样清秀俏丽,目光澄澈明亮。沐浴过后的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淡淡的栀子花的清香,还有一种少女的体香,真是好闻。

    阿财脸膛微微一红,对自己这种荒唐的念头,感到懊恼和自责,赶紧垂下眼跟了上去。

    来到前面铺子里,锦曦找了个出去透气纳凉的借口,便轻易离开了千里香,和阿财两人故意在附近几条巷子里绕了几圈,然后抄捷径去了县城东北方向的护城河的河滩边。

    晚霞染红了半天天,层层叠叠的鱼鳞状的火烧云,将日头挡在身后。夕阳从晚霞后面折射出千丝万缕的金色光芒,洒在护城河的水面,仿佛洒下一层破碎的金银碎片,河面一片波光粼粼。

    锦曦没有心思去欣赏这副晚景,目光投向高高的河滩上,三三两两都是傍晚时分,出来散步纳凉的附近百姓们,还有追逐着嬉闹的孩童。锦曦脚下朝前移步,目光越过三三两两的游人,试图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二章 故人相见 二合一

    “阿财,你不是说文大哥回来了么?人呢?”锦曦沿着河滩,几乎从这端一直找到了那端,都没有看见文鼎的身影,不由扭头询问身后紧跟着的阿财。

    阿财也在找,也是一脸的费解,道:“我并未亲见主子,是收到了主子那边传来的消息,让小姐去一趟河滩边。”

    锦曦蹙眉,目光再次在高高河滩上的游人中搜寻,就在二人疑惑的当下,对面走过来一个精瘦的中年人,虽然穿着的是居家的服装,但锦曦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是县衙大牢的牢头。

    那一次,文鼎带着锦曦下去县衙大牢探视马家三兄弟,就是这个牢头行的方便。

    牢头显然也还记得锦曦,微笑走过来跟锦曦打过招呼,无非就是普通认识的人出来纳凉惯常说的问候语。例如,‘吃过了吗?’‘吃过了。’‘纳凉啊?’‘呃,纳凉。’这之类的话。

    牢头跟锦曦简单的寒暄了两句,便笑着走了。跟阿财擦肩而过的时候,手腕却有了一点动作,快的一般人根本就察觉不到那动作。

    阿财追上锦曦,将一封信笺交到锦曦手里,锦曦诧异了下,感觉到手里的信笺里面,似乎夹杂着什么异物,有点咯手。

    阿财沉声道:“方才那牢头给我的,应该跟主子有关。”

    锦曦扭头,那牢头的背影早混在游人中,再难找到了。

    “回去再说。”锦曦看着阿财,道。

    阿财点了下头。锦曦会意,将那信笺往袖子里塞进几分,然后转身一刻不耽误的回了千里香。

    屋子里,锦曦坐在左边的烛火下,小心却又急促的拆开了信笺,从里面抽出薄薄一张纸,锦曦一眼就认出是文鼎的字迹。

    纸上,笔力遒劲的就五个大字:安好,勿念!落款的地方一个字:鼎。

    后用从信笺里抖落出一物来,是一根拇指粗细的小木人。身上穿着湖蓝色的衣裙。腰间扎着大蝴蝶结。眉眼五官,雕刻的清晰明朗,很是传神。拇指姑娘的身后脚踝处,刻着一个细若蚊蝇的小字:曦。

    这个字也是出自文鼎的手。锦曦把玩着那个小木人。感觉自己手里捏着的。不是木人玩偶,而是一个栩栩如生的拇指姑娘,而且看来。文鼎雕刻的拇指姑娘,似乎就是以她为原型来雕刻的,有趣啊。

    孙玉霞和桃枝收拾好前面的铺子,过来后面屋子洗脸,也瞧见锦曦坐在那里,正盯着手里的小玩偶,一副正走神的样子。

    孙玉霞和桃枝相视一笑,孙玉霞拍了下锦曦的背,锦曦吓了一跳,这才惊觉她们两人是几时进来的,自己竟然毫无知觉?幸好那信笺她刚才看完就顺手塞到了袖子底下。

    “曦儿,看什么呢这般入神的样子?”桃枝笑眯眯的问了句,那边孙玉霞趁着锦曦不备,将她手里的小木偶给抢了去,放在眼前一看,不禁乐了。

    “曦儿,这小玩偶跟你长得,可真是一模一样呢!”孙玉霞惊讶大叫道。

    “是吗?我瞧瞧!”桃枝也闻声跑了过去,两个人脑袋凑在一块打量,一边打量还一边朝锦曦这做比较,然后两人像发现了世间最惊奇的事情似的,迭声问锦曦道:“曦儿,这可完完全全是照着你的模样来雕刻的呀,乖乖,这手工真是精巧,雕得跟真的一模一样呢!”孙玉霞砸吧着嘴巴道。

    “可不就是么,你瞧瞧那左边嘴角边一道浅浅的梨涡,咱曦儿抿嘴笑起来的时候,果真是那样呢,这雕刻的人,不止是手工好,这眼力劲儿那也不是一般的深!”桃枝赞道。

    锦曦呆呆的坐在那里,下意识伸手摸向自己的左边脸颊,嘴角微微翘起。

    是吗,她抿嘴笑的时候,这里会有一道浅浅的梨涡吗?她自己都还从未留意过,文鼎既然还能观察得这么入微,在仅凭着想象的情况下,就能雕刻出她的样子来,连细节都没有漏过。

    “曦儿,你咋了,这一会子功夫,你就接二连三的出神!我问你话哪!”孙玉霞突然扬起的声音打断了锦曦的思绪,撩起眼皮子,见她已经坐到了自己的对面,嘴巴有些不满的撅了起来。桃枝在一旁也是诧异的看着自己。

    锦曦抿嘴一笑,道:“抱歉啊,我在想明儿回村的事儿,小姨问啥话?”

    “我是问你,这小玩偶在哪里弄得?这么有趣儿的东西,明儿我拉上你姨夫也去弄,咱要弄一对,回来摆着!”孙玉霞扬了扬手里的拇指姑娘,兴奋问道。

    这个啊……

    锦曦挠了挠头,颇有为难道:“是我上回来县城,无意中在天桥底下遇着一个雕刻师傅,他给捏的。那会子不是接二连三的闹事儿么,就把这茬给忘了!”

    “这样啊,唉,那回头我得空了,也去看看,希望能像你那样好运气!”孙玉霞道。

    锦曦干笑了下,不知该如何回答,便赶紧转移了话题。

    临行前孙氏捎带给郭大妈和周氏的那些东西,锦曦看来是没有功夫去亲自送到了。因为翌日起来,她和桃枝便要领着陈医正,去往长桥镇金鸡山村,陈医正要拜访老友老梁头呢!

    于是,送东西的活计,便只能托付给孙玉宝去完成了。

    翌日,天才蒙蒙亮,陈医正的马车便停到了小北门千里香铺子的门前。他的马车比较宽敞,赶车的是药童林儿。但是,锦曦还是将千里香的那辆马车给赶了回去。

    两辆马车一路毫不耽搁的抵达了长桥镇,时候还尚早,距离晌午饭还有小半个时辰。锦曦邀请陈医正去镇上的千里香歇脚喝茶,陈医正婉拒了锦曦的好意。锦曦看得出陈医正越是临近金鸡山村,情绪便越是激动难遏。也就不再坚持,径直打马朝着金鸡山村的方向进发。

    终于,到了官道尽头的地方,锦曦和桃枝下马,来到后面陈医正的车厢边恭请他去她家喝茶,陈医正从车厢里探出头来,看了眼官道下面那一长排,青瓦白墙的大院子,微笑着摸着胡须。点头道:“不错不错。在村里能有一份这样的家业,着实有为。锦曦姑娘,待我先去拜访了你爷,回头定然过来你家叨扰。”

    “叨扰不敢。陈大人能来我家。蓬荜生辉呢!”锦曦微笑道。让阿财和桃枝回了家中,跟孙氏那禀报情况去了,自己则上了陈医正的马车。陪同他进村去看望老梁头。

    许是因为情绪已经激动到了难以遏制的边缘,这进村的一路上,马车厢里,陈医正终于忍不住跟锦曦这说起了他当年跟老梁头是如何相识的。

    锦曦这才晓得,眼前的这个太医院退下来的陈医正,早年竟然是从望海县城衙门口的仵作起步的。而那会子,同样年轻的老梁头,刚好也在县衙里做刀笔吏,两人就是那时候认得的。

    同时,锦曦又很诧异,从现今来看,陈医正对待老梁头这态度,似乎很是特殊。既然特殊,那早些年怎么不联系呢?若不是这趟她和桃枝误打误撞做了牵线搭桥的,只怕陈医正和老梁头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相见。这两人之间,到底是存在一种什么样的瓜葛呢?陈医正没往深里讲,锦曦也不便问,但是,锦曦知道,这个迷惑在陈医正见到老梁头后,很快就能解开了。

    马车很快就驶上了老梁家前面的那条青石板路面,锦曦探出头来,指了前面不远处一户人家门前,让药童林儿在那里停住便可。

    当马车终于稳稳停靠在老梁家大房的正门前,锦曦先跳下马车,搀扶这须发皆白的陈医正从车上下来。并指着身后那一座高高的有马头墙的房子告诉陈医正,这里便是老梁家。

    陈医正点点头,抬眼四下看着,须发皆白的人,竟然像个好奇宝宝一般四下打量。

    大房的堂屋门没有锁,是大开着的,锦曦走过去想把人喊出来,毕竟是老爷子的客人到了家门口,怎么也要出来打声招呼,这是礼貌问题。可是,锦曦把大房的四间厢房都找遍了,都没逮住半个人影。

    这个时间段,粱礼胜应该还在水田里干活,梁礼青应是去了村里耍吧,至于金氏,一般都在家的呀,这也不见了,奇怪!

    锦曦走出来,陈医正还站在门口,还在抬着头四下打量着。大房的金氏虽说这会子脑子清醒了,但操持家务这块,始终是不及村里其他的妇人。

    所以,大房正门外面两侧,摆着一溜儿的鞋子在晒,进一只出一只。门口两侧的墙壁上,木桩上挂着长串的干辣椒,还有粱礼胜他们下地时戴的,已经发了黄发了黑且散发出汗臭味的麦草帽子。

    陈医正看着这一切,时而点头时而轻轻摇头,神情激动中带着忐忑,欣慰处又带着一抹心疼,总之,就是一种锦曦看不懂且捉摸不透的极其复杂的样子。

    “这里是我大伯大妈的屋子,我爷住在后面的小院子里。我这就带您过去。”锦曦道。

    陈医正点了下头,突然又喊住锦曦,指着大房屋门两侧贴的白色的对联,不解的看向锦曦。

    锦曦怔了下,脸上的笑意收敛起,道:“我奶半个月前过世了。”

    陈医正惊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摆摆头,跟在锦曦的身后走进了夹巷,把马儿拴在门前一棵树干上的药童林儿,也随即跟了上来。

    经过二房的屋门时,锦曦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妇人的说笑声,其中以杨氏的声音最为嘹亮。

    陈医正脚步顿了下,指着那扇紧闭着,却依旧有妇人调笑声传出来的屋门,问锦曦:“这里又是谁家?”

    锦曦本来是想径直而过的,不想去跟杨氏招呼,但陈医正问了,她也只能刹住脚步,道:“这是我二伯二妈家。”

    陈医正哦了声,锦曦上前去准备抠门让杨氏出来招呼一声。被陈医正阻止了。

    “先去看望你爷吧!”他道,锦曦赶紧收回手,带着陈医正继续往夹巷里面走,然后,推开侧壁上一扇门,进了老梁头他们的内院。

    “爷,有远客来访,你在么?”锦曦跨进院子,就大声喊道,往东厢房那边走去。

    东厢房屋门上着锁。显然老梁头出去了。锦曦又去灶房和饭堂那里找。依旧不见老梁头身影。

    这边,陈医正在院子里到处东看看,西瞧瞧,林儿双手拎着礼品。站在院子里的大梧桐树下。热得翻白眼。

    不需要翻找院子了。看着势头老梁头必定是出去了。锦曦抹了把满额头的汗,这时候,从灶房后面传来脚步声。

    “是哪个呀?”妇人的声音问着。人也旋即从灶房后面转了出来。

    锦曦吃了一惊,陈医正和药童林儿也意外的很,因为转出来的这个妇人,穿着一身灰不溜秋,补丁叠补丁的粗朴衣裳不说,整个人也是蓬头垢面,一身的邋遢样子。

    且不说头发乱蓬蓬的,这脸上和手上,还都是一块黑一块白的,像是刚从灶底钻出来的黑猫似的。

    锦曦若不是从声音上,也很难在短暂时间内辨出来人是金氏。赶紧上前两步,急问:“大妈,家里来了贵客,是爷的故友。你可晓得爷去哪里了不?”

    金氏素来怕生,听到贵客两个字,缩着头往大梧桐树下站着的陈医正和林儿这处看了一眼,咧嘴带着一丝傻气的干笑了笑,这算是打过了招呼。

    “我不晓得,你爷吃过早饭就出去了。”金氏跟锦曦低声道。

    “你没问他去哪?或是往哪个方向走了?”锦曦又问。

    金氏茫茫然摇头,锦曦晓得问她也等于是白问了。看见她紧张的交搓着双手,一双手上黑乎乎的,因为流汗的缘故,搓开的一块手掌心里,隐约可见有斑斑血迹。

    锦曦不由皱眉,抓住她的手,仔细一看,惊道:“大妈,你放着前面的屋门敞开着躲在这院子干嘛呢?瞧瞧你这,还把手掌心里,弄出这么多条划痕?”

    锦曦说话间,还从其中一条划痕里,抽出一根倒刺来,眯眼一瞧,是一根木屑。

    “你二妈让我去后面杂屋,帮她削两捆硬柴。”

    这一带的规矩就是,赶上人家盖新屋子,村里有交情的人家,都会纷纷送菜过来。而赶上人家办丧事,则会改送柴禾。

    上回谭氏办丧事,老梁家接的那些柴禾,把后院那两间杂物屋子都快塞满了,大多是村民自个去后面山上拢的松毛。老梁头虽然还没有正式跟四个房分丧礼,但因为他眼下还是跟着二房吃喝,所以,后院杂物屋子里的松毛,二房都是随便用。

    “有那么多松毛,二妈还要你去削硬柴干嘛?她自个有手有脚的,干嘛不自个削?”锦曦问。

    “兰丫头送来两只大西瓜,你二妈说晌午用后院这大锅熬西瓜粥喝,松毛不耐烧。我帮她削柴,回头她就送一碗给青小子!”金氏老老实实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锦曦皱了下眉,本想劝金氏算了,即便不帮杨氏削柴,杨氏熬了西瓜粥,也是理当把这新鲜吃食分一点给亲戚家的孩子们的。

    但锦曦顾及着陈医正还晾在一旁,二来,锦曦即便说了,依金氏的思考能力和性子,也不大能说得通。何况,她已经帮着杨氏在做削柴的事情了。锦曦只得改口道:“这大热天的,大妈你差不多就得了,回屋喝口水。为了一碗西瓜粥,回头把自个闷在后面中了暑气就啥不值了。等下回我家买了西瓜,熬了西瓜粥,请你们全家都过去喝。”

    锦曦不喜欢对人轻易许诺,但一经许诺的事情,即便再难,她都会达成所愿。这回,熬煮西瓜粥对她,不过是随手而为的小事,她愿意为金氏带来这份美好的期待,并让这份期待很快实现。

    金氏朝锦曦咧嘴笑起来,开心的直点头,这一咧嘴,脸上的黑色越发显现出牙齿的白和牙龈的红。身后,跟着陈医正进出宫中,见惯了那些娘娘贵人们,笑不露齿的端庄模样的林儿,眉头拧成了个结,这是个典型的乡下傻妇,笑成那个德行!

    而陈医正,虽然背手淡然的站在那里,但是锦曦和金氏的对话却句句听在耳中。

    陈医正在太医院打滚了几十年,看人的眼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金氏这一出场,没一个回合陈医正便在心内断定了老友家的这个大媳妇,是个脑子有疾病的。

    不晓得老友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脑子有疾病的妇人,做自己的大儿媳?长媳是什么?一个家族内宅的未来掌舵人。

    搁在权贵公卿大家族里,对内,那是内宅的主心骨,对外,那是辅助夫君,让家族昌盛繁荣必不可少的顶梁柱。即便搁在这样的乡下人家,长媳的人选也不容马虎。伺候公婆,照顾叔姑,操持家务,人情处世,这些都是长媳要打理的。

    而眼前老梁家的这个长媳,俨然是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傻妇。哎,老友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想到这,陈医正想起自己记挂着的那件事情来,眼底不由闪过一抹深深的忧患之色。

    这边,金氏得到了锦曦关于西瓜粥的许诺,乐的直拍手掌。锦曦笑了笑,金氏这才欢天喜地的跑去了后院,继续削柴去了。

    锦曦打发走了金氏,转身含着一丝惭愧走向陈医正,道:“看来真是不巧了,我爷早饭后出去尚未回来。这眼看着就要临近正午,陈大人您还是去我家歇个脚罢!”

    林儿先前在马车上远远看了一眼官道下面那一长排的大院子,虽然当时并不应以为然,但是现在跟这村里的屋舍一比较,对于去锦曦家落脚,林儿认为是最好的去处了。

    陈医正倒没有林儿那样的想法,人说近乡情更怯,这里虽不是他的故乡,但是,这里却有他最记挂的人。一路心急火燎的赶到这里,就是想早一刻见到老梁头,早一刻了却他这一辈子的心结,可是,老梁头不在,他的一腔焦急扑了个空。

    陈医正的本意是不想挪步子的,就守在老梁头的屋门口一直等到他回来!可是,他能豁出去等,而锦曦姑娘和林儿,显然是折腾的够呛。他要留下来硬等,这二人必定也会陪着,他不能这么多。

    陈医正微微叹口气,对锦曦亲和一笑,道:“客随主便,那就有劳锦曦姑娘了。”

    锦曦抿嘴一笑,正要领陈医正去她家歇脚,才刚刚转身还没走到院子门口,一个穿着黑色短打粗布衣裳,袖口和裤腿都高高卷起,脚上穿着一双露出脚趾头的布鞋,微佝偻着背的黑瘦老头儿就进了院子。

    “爷,你可算是回来了,家里来了贵客,等了你好一会子!”锦曦瞧清来人,惊喜的叫出声道。

    没错,进来的人,正是老梁头。老梁头像是在一路走一路盘算着什么事情,勾着头垂着眼,差点都要撞上陈医正。被锦曦这么一喊,惊了一下,手里拎着的那只篾竹篮子啪一声掉到地上,里面几根嫩绿色的黄瓜,和几条白皮茄子滚了出来。

    黄瓜一端的黄色小花还没有完全凋零,显然,这是刚刚从黄瓜架上摘下不久的新鲜货。

    黄瓜和茄子滚在地上,老梁头也没顾上去捡,而是长大嘴巴睁大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站在面前,由林儿搀扶着的陈医正。

    陈医正也是同样一副被雷给劈中的样子,瞠目结舌的看着老梁头。老梁头虽黑瘦,但长年的力气活断就了他如今身上脸上还有点肌肉,此刻,他因为过度的震惊和激动,脸上的肌肉在毫无章法的抽搐着。

    而瘦削的陈医正,须发皆白,脸上层层叠叠的皮,也在跳跃拉扯着,两个老头儿大眼瞪小眼,谁都没说话,就像照镜子似的看着彼此,打量着彼此。

    然后,老梁头的眼中泛起泪花来,嘴唇控制不住的哆嗦着,陈医正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出了彼此的名字。(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三章 乌烟瘴气 二合一

    “梁兄弟!”

    “陈大哥!”

    然后,锦曦看到了两个老者紧紧相拥的一幕,锦曦忍不住惊了一把,老梁头在他的概念里,是一个连笑都很吝啬的人,一直都是板着脸抽旱烟的形象。即便跟老姜头他们,也从不如此。

    锦曦还是头一回看到两个老头儿抱在一起哭的鼻涕横流,其中一个还须发皆白,这实在有些滑稽可笑。

    锦曦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电影‘断臂山’,照着老梁头一贯的做派,断臂山是绝对不可能,仅限于锦曦脑子里刹那邪恶的Y*猪*猪*岛*小说WwWHuzHUdAOMY。指不定,老梁头跟陈医正之间,曾经是有过生死相交的友情才会如此强烈的爆发吧?

    这边,老梁头扶着陈医正,往东厢房这边请,一边吩咐锦曦:“赶紧去你二妈那,叫她赶紧拿壶热水来泡茶招待贵客。”

    锦曦诶了一声,赶忙转身去了。

    二房的里堂屋里,妇人们的欢声笑语还在继续。出什么喜事了,一个个笑得这样欢快?锦曦暗想,也不招呼直接推门进了屋。

    八仙桌搬到了里堂屋的天井边上,杨氏和梁锦兰母女做对面,两侧是两个乳娘,其中一个就是那个丰胸大乳的,四个妇人正凑足了一桌,正在打马吊呢!

    丫鬟小翠抱着梁锦兰的娃儿,站在杨氏身后帮着瞧牌。锦曦进屋的时候,刚好赶上杨氏吃了上家一子儿,正乐的哈哈大笑。往身后小翠怀里的娃儿小胳膊上啄了一口,兴奋道:“壮壮,等嘎婆赢了钱,回头给咱壮壮买糖糕吃啊!”

    那个被锦曦和董妈给打成猪头的乳娘也在陪笑,一抬眼,瞧见屋子里突然进来个人,还是锦曦,那乳娘的神色明显一变。用力咳了一声,朝这边努努嘴,其他人的目光都瞥向锦曦这。

    两个乳娘都用不友善的眼神打量着锦曦。梁锦兰做了个惊讶状。鲜红的唇扯了一下,道:“曦儿妹妹真是贵脚呀,竟然来了我家。”

    杨氏看到锦曦,笑容顿时全收住了。张口就道:“你是没脚的鬼还是咋地?走路咋不吱声呢?跑来我家要做啥?”

    “你当我稀罕来你家?乌烟瘴气的。”锦曦道。

    “说谁家乌烟瘴气的哪?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杨氏一拍桌子。霍地站了起来。

    梁锦兰没吭声。在那若无其事的码牌。

    “奶这头七还没出,你们做媳妇做孙女的,就在这跟人打马吊。笑得前仰后翻的,不晓得多欢快,走在巷子口老远就听到了!”锦曦厉声道:“这不是乌烟瘴气,那是啥?”

    杨氏顿时语塞,心虚的眼珠子乱转在想话来搪塞锦曦,梁锦兰轻笑了声,对锦曦道:“曦儿妹妹想岔了,我们这是苦中作乐呢,家里这段时日沉闷悲伤,弄点笑声出来也好驱散晦气。再说了……”

    “爷那边来了个故友,没有热水泡茶,让你赶紧送壶水去!赶紧的!”锦曦没兴趣听梁锦兰在那搔首弄姿一堆的废话,直接打断,瞥了眼杨氏,丢下这句话,转身出了屋子。

    梁锦兰气得一把将面前的码好的牌,往外一推,哗啦一声倒了,小翠怀里的壮壮被吓到,哇哇的哭了起来。

    杨氏气得一个倒仰,追着到了门口,朝着外面空荡荡的夹巷狠狠啐了一口,大骂:“小贱蹄子,倒对老娘呼三喝六起来了,自个有手有脚的咋就不能拧壶水去?我呸!”

    小翠怀里的壮壮被杨氏的大嗓门吓得哭的更凶,两个乳娘都不敢再坐着,那个奶子最大的乳娘赶紧从小翠怀里接过壮壮,抱到梁锦兰那屋去喂奶去了。另一个乳娘也赶紧跟着过去搭把手。

    这边,梁锦兰不耐烦的朝扶住门框还在骂巷的杨氏大叫:“人都走没影儿了,还折腾个啥,我儿子都被你吓到了!”

    杨氏悻悻缩回了脑袋,骂骂咧咧着回了堂屋坐了下来。

    “娘,别骂咧了,锦曦那丫头牙尖嘴利,咱们俩加起来都在她那讨不着好。”梁锦兰漫不经心的修模着自己涂着蔻丹的指甲,自言自语道。小翠在身后给她轻轻打扇。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杨氏气的捶打了下桌子,愤愤道,又把梁愈林上回去锦曦家打砸,被拧得胳膊脱臼的事,还有梁礼柏被辣椒粉呛到的事,倒豆子似的跟梁锦兰再次说了一遍。

    梁锦兰妆容精巧的脸上,极不耐烦的皱起了眉,打断杨氏,道:“你和爹真是脑子蠢,打砸上门那样的事儿,本身就是咱们这边理亏。至于那辣椒粉,更是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样低劣的伎俩,讨不着好,活该被人反过来整!”

    “哎呦,我说你这死丫头,真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样无情无义的话也说得出?你不心疼你老子娘,可柏小子你得照拂一把吧?他可是你唯一的胞弟!”杨氏忿然的指着梁锦兰高翘的鼻子,怒道,眼眶红了。

    梁锦兰烦躁的一撇嘴,朝杨氏嚷道:“娘你又胡说八道了!我是那样的人嘛!这趟回来,你们三人的衣物吃食和银钱,我哪一样少贴了?就说今个的两只大西瓜,要不是我跟杨峰那叮嘱了,你当他真有心要送过来?屁!”

    “她那样对待爹,对待柏小子,这也是在打我的脸面,我如何能不气?我跟她之间的梁子,结的可不止三两日!”梁锦兰忿然道!

    杨氏也不过是被锦曦那气到了,就跟梁锦兰这小小发个牢骚而已,哪里还当真责怪过梁锦兰呢?听到梁锦兰这样说,杨氏赶忙抹了把眼睛,拉住梁锦兰的手陪着小心,道:“是娘不会说话,我家兰丫头可好着呢。十个曦丫头也比不上!”

    梁锦兰鼻子里哼哼了声,接着先前的那个话题道:“人老是呆在一个小地方窝久了,脑子就愈发的不会转。我在县城待了那么长时日,见到了的人和事都多了去了。哼哼,要对付锦曦那个贱丫头,可不能实抵实的跟她硬来,讨不着好!咱要用软鞭子抽,来阴的!”

    杨氏来了精神,凑过脸来道:“怪不得这趟你家来,对那贱丫头的态度跟以前不一样了。原来是我们兰丫头心计更深了!好哇好哇!那快跟娘说说。你想出了啥好法子为你爹和弟弟找回场子?”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况那贱丫头狡猾的很,难捉她的把柄。三婶她们又大都缩在家里,谨言慎行的。进进出出都有那个董妈跟着。不太容易下手。不过。我这趟家来是打算要常住的,慢慢等着总会碰到好时机。”梁锦兰道。

    杨氏连连点头,看着自己闺女胜券在握的样子。杨氏打心眼里的激动和欣慰。

    “兰儿,你这趟家来常住,打算住到几时?”杨氏又问。

    梁锦兰想了想,道:“这不杨峰他正参加童试么,打从十二岁入学一直考到去年,都是屁都没考中。好不容易今年再考,二月份的县试和四月份的府试都过了,只等着这一回的院试。要是也能过,那我可就是秀才夫人了!于是啊,这一回为了让他安心备考,我干脆带着爱哭闹的壮壮家来住段时日。等他考完了再回县城去。”

    杨氏不懂科考这块,一轮轮的听得麻了头,她只关心自己在意的,压低声问:“傻丫头,他如今是你男人,要考试啥的,你把壮壮送回来就是,怎么自己也回来了?搁他一个人在县城,到时候又跟那些骚蹄子们胡来!”

    梁锦兰抿嘴哼笑道:“他敢!上回那个不要脸的丫鬟,后来还不是被我寻了个由头给卖给了牙婆?放心吧娘,我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他放个屁我都晓得!”

    杨氏放下心来,道:“那倒也是,我家兰儿长得这样的如花美貌,不晓得多少男人看了走不动路呢!”

    “娘,爷那来了故友,也不晓得是哪里来的何人,要不,咱们也瞧瞧去?”梁锦兰道。

    杨氏一摆手,不屑道:“你爷一个土里刨食的老头子,能跟啥样的贵人结交?还不都是跟村里老姜头那样的老家伙,没啥好瞧的,等壮壮睡着了,回头咱接着打马吊,方才要不是锦曦那个死丫头过来,那一圈又是我赢!”

    “可爷让你给送壶水过去呢!”

    “老娘才不送呢,你爷那个倚老卖老的老家伙,前几日不都是自己过来拎壶,咋个今日来了客人就端架子了?甭搭理!”杨氏厌恶道。

    ……

    老梁头这边的东厢房。

    锦曦进屋的时候,东厢房里的老梁头和陈医正还有药童林儿,都已经喝上了。但是却不是喝茶,而是喝的冰糖银耳莲子百合羹。

    又热又累了这半日,一碗用井水镇过的冰糖银耳莲子百合羹的下肚,让陈医正,老梁头,和林儿的脸上,都露出极其舒坦清凉的惬意表情。

    屋子里,孙氏端庄的坐在老梁头的下首,身后站着董妈和蔡金山,董妈的手里挎着一只空篮子。

    锦曦一点都没有感觉意外,桃枝家去必定跟孙氏说了情况,不管是冲着来人是老梁头故友,还是来人是桃枝想要求诊的名医,孙氏都铁定会过来拜访并帮忙招呼客人的。

    孙氏微笑着朝锦曦招了下手,锦曦赶紧过去挨着孙氏坐下了。

    老梁头正跟陈医正在那叙旧,并未因锦曦的折回而打断。

    “梁老弟,这些年,我一直在打探你的情况,都未果,原来你早搬到了这个山村,真是让我好找啊!”陈医正激动道。

    “若不是这趟老天爷开眼,让我在望海县城遇到你孙女她们俩,我险些又要跟你擦肩而过了……”陈医正说到激动处,声音有点粗哽起来。

    老梁头也是红了眼眶,隔着桌子握着陈医正的手,激动道:“陈大哥啊,当年那一别,我亲眼看着你被押上囚车带离望海县城。后来我听那些从府城回来的人那说,说你已被判处秋后问斩。我当时那个悲痛啊……背着人在县城外面的河滩后面,给你立了一座无名衣冠冢,每年清明都去你那衣冠冢边坐坐。后来我跟谭氏成亲,便来了她家这边的金鸡山村扎脚落户……”

    锦曦歪着头听的很认真,孙氏端坐在那,脸上带着谦和得体的晚辈的笑,都在听陈医正和老梁头叙说旧事。

    锦曦从这两个老者絮絮叨叨的叙旧谈话中,再加入一点自己脑补的成分,将当年两人相识又别离的事情还原了一番。

    原来老梁头当年从湖海县城来到望海县城谋生,起初并未在县衙做刀笔吏。而是在市井里混迹。先后做过很多的事情。做过米粮铺子的学徒,酒楼的跑堂,甚至在县城的码头边做过扛麻包的苦力活。

    后来有一回生了病晕倒在路边,被一个好心的路人所救并带回了家中。那个好心的路人便是现在的陈医正。在当时。他还不过是望海县城的一个仵作。

    尽管两人的年纪相差了几岁,但因为两人都是从别的地方后来来的望海县城,又都尚未婚配。所以两人之间很是投缘。也是因为有陈医正的举荐,本身打小就上过学认得字的老梁头,得以进了县衙谋了一份刀笔吏的差事,日子才渐渐的过得好了起来。

    接着,陈医正娶了妻,快要临盆之际,望海县城发生了一起极端残忍的毒杀案。案情扑朔迷离,陈医正很倒霉的被扯到了其中,以疏忽职守和收受疑犯家属贿赂为由,将其一道给押上了囚车,送去了庆安府城,从那后,就再没消息传回……

    “陈大哥,不是说你被知府大人判了斩立决吗?怎么还能?”老梁头惊讶的询问起陈医正的死里逃生来。

    陈医正长叹一口气,道:“那是传话的人,没有听全给传错了,我没有判处死刑,而是改流放,去了北面一个苦寒之地,这一去就是十年啊!”

    十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年?怪不得年纪跟老梁头差不了两岁,又不是庄稼人,陈医正的头发胡须白得这样快!原来是在人生最壮年的时候,去服了那苦寒之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老梁头显然是想起了正在西大坝服刑的梁愈驹,脸上的神色多了几分落寞和心疼。

    陈医正错会了意,感激的拍着老梁头的手,道:“梁老弟,莫要为我悲伤,那十年都过去了,好在我如今还能坐在这里跟你叙旧!”

    老梁头有点点尴尬,旋即点点头,接着又问起陈医正后来是如何发迹当上了太医院的医正。原来,当年陈医正十年的刑期满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想回望海县城来找结发妻子。

    当年他被押上囚车时,妻子即将临盆,这一去就是十年杳无音讯,他日日夜夜都在惦记着妻子和妻子腹中尚未谋面的孩儿,也不晓得没有父亲的庇护,那孩子能不能顺顺当当的养大!

    “我当时身无分文,是徒步乞讨着,走了足足五个月,才回的望海县城。”往事不堪回首,陈医正侧过脸去,拭去眼角的泪水,接着道:“十年后的我回到望海县城,当初置办下的屋宇田地,早已改姓换主。我的妻子不知去向,我找到岳母家所在的那个村子,被告知当年我事发时,岳母一家为了避祸,早已举家搬迁去了外地。而我的妻子,则难产而死,母子俱亡。我想去县衙找你询问情况,衙差不仅不让我这个穷叫花子进,还将我暴打一顿。我当时真是万念俱灰,就跑去县城的护城河边,想一死了之!”

    “说来也是我命不该绝,命中自有贵人相助。刚巧遇到了当年赶往封地的第一任云王爷,被他所救,并将我带去了云州过了两年。后来也是因为有云王爷的相助,我才能进了太医院。”陈医正道。

    当年,那应该是三十多年前吧,那个时候的第一任云王爷,应该就是如今的云老王爷。锦曦暗暗想,怪不得昨日林儿提醒陈医正,说云州那边来了几份催促的信报,陈医正都能不惶恐,原来他跟云老王爷还是这样的交情,难怪!

    于此同时,锦曦也不由心跳猛地加速了一把,云老王爷那可是真正的贵人呢,而陈医正,就是攀上贵人的那把云梯?

    “我自小便没了双亲,妻子也难产而死,我已是孤家寡人一个,心中再无任何挂念,便将心思全部投入到对医术的研究之中,钻研了几十年这才有了今日的小小成就。如今,我已六十有五,便想着退下来游山玩水好好安度晚年罢!前些时日云老王爷来信,邀请我去云州,我想着那边实属南方,靠近东海,气候宜人,四季如春,便动身了。没想到,在县城却无意中遇见你家的孙女,并看到了当年我送给我妻子的那只交颈双鹅坠子,我才顺着找到了你!”陈医正缓缓说完,吐出一口长气。

    “双鹅坠子?”老梁头惊愕,目光旋即射向锦曦,锦曦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老梁头眼睛一眯,随即想到了桃枝,因为陈医正已经说了昨日锦曦和桃枝去拜访他的事情。

    老梁头很是不悦的问孙氏道:“那坠子当真在桃枝那?”

    孙氏也有点为难,在没有家长明面上点头的情况下,梁礼胜将那块坠子给了桃枝,就还是属于私相授受。

    锦曦赶紧起身对老梁头道:“爷,那坠子确实在我桃枝表姨那里,但却不是私相授受,是得到了大妈的亲口准许的。你若不信,可以喊来大妈亲自询问。”

    老梁头眉眼皱下来,锦曦的话也是在理,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真要严格论起来,在梁礼胜的婚事上,金氏的权利比老梁头还要大。

    “梁老弟?”陈医正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一幕,他一直也是对那块坠子疑惑。他分明是他当年亲手送给他结发妻子的物件,怎么会到了老梁家后人的手里?他还等着老梁头给他交代呢!

    老梁头被陈医正这一声叫唤,拉回了心神。扭头神情极端复杂的看着一脸疑惑的陈医正,踌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从一拍大腿,爆出了一个让陈医正血脉膨胀,同时也让屋里的孙氏和锦曦,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的大事情!

    “陈大哥,你不是孤家寡人,你有后!”老梁头大声道。

    “梁老弟,你这话……作何解?你、你把话给我仔仔细细的说来!”陈医正霍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身,脸上的面皮都在颤抖,一把拽住老梁头的手,哆嗦着问道。

    老梁头极度纠结的松开皱紧的眉,长叹一声,接着道:“当年你被押解走后没几日,嫂子就临盆了,给你生下了一个娃儿。嫂子的身子一直不好,我不敢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她,怕她再受刺激。等到孩子三个月大的时候,不晓得是那些碎舌的,把你处斩的消息告诉了嫂子,嫂子便一病不起,在床上拖了没五日,就撒手人寰了!”

    “就跟陈大哥你说的那样,世态炎凉,你刚一被押解走,嫂子娘家那边就来了人,要带她回去打胎重新嫁人,嫂子不依,娘家那边就跟她断了往来,不久后就举家搬迁了。”老梁头说到这里,忍不住抬手抹了把眼睛,接着道:“嫂子许是晓得自己的病不得好,又存了要随你去的心思,她变卖了家里的屋舍和田地,将不足四个月的娃儿,和那些财产一道交到了我的手里……”

    锦曦坐在那暗暗吸着惊讶的凉气,原来老梁家最原始的资本积累,是这样来的呀?还有,那个娃儿的去向呢?该不会是在老梁家的几个儿子里面吧?

    “嫂子把那块双鹅交颈的坠子放到我手里的时候,我跟她立下了誓言,今生今世,我一定把你的娃儿当做自己的亲生娃儿一样的养!陈大哥,对不住,我家这家境如今走下坡路,一家人都接二连三的倒霉,让你的孩子在我家,受了大委屈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四章 几十年后的骨血相认 二合一

    时过境迁,陈医正显然不关注当年在县城置办的那些家产,那个娃儿才是他最在意的。瞧瞧这样的居住环境,那孩子即便不受委屈,也过不了什么好日子!只要活着就成!

    “你嫂子做事,自有她的道理就是。梁老弟,你快说那孩子怎么样了?是生还是死?若养大了,那如今又在哪里?”陈医正激动的站了起来,紧紧抓着老梁头问,林儿担心师父会摔倒,紧张的跟在后面虚扶着。

    孙氏和锦曦,蔡金山和董妈,甚至包括林儿在内,都一个个眼睛一错不错的定在老梁头的身上。大家都极想知道老梁家里,到底谁才是那个孩子?

    关于这个孩-猪-猪-岛-小-说--zhuzhudao-子的去向?老梁头脸上再次浮出极度为难之色,但在陈医正灼灼逼人的无限期待目光中,他狠不下那心来扯谎说孩子死了。老梁头吸了口气,朝锦曦吩咐道:“去,把你大妈叫来!”

    “诶。”锦曦应了一声,赶紧出了东厢房,心道,这些年老梁头对梁愈驹那样的维护宠爱,难道是梁愈驹不成?尤其是先前老梁头的神情,似乎还想过隐瞒住那孩子的去向,锦曦不禁联想起梁愈驹正在西大坝服刑,呀,指不定还真是梁愈驹呢!

    锦曦径直去了后院的杂物屋子,想把金氏给喊去东厢房,杂物屋子没人,锦曦喊了两声,一个人提着裤子正从茅厕里钻了出来。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带着茅厕里的臭气。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咧嘴笑的时候露出两排白牙和红色的牙龈,一看就是傻里傻气的村妇。

    “大妈,爷让你去东厢房呢。”锦曦道。

    金氏‘啊?’了一声,继续在那系腰带。锦曦本来想过去带她到水井边洗把脸,无奈这夏日从茅厕里出来,金氏身上的气味熏得锦曦实在不敢靠近,而金氏系好腰带便风风火火跑去了前面的东厢房,唯恐去得晚了老梁头会责骂。

    锦曦跟在后面无奈摇头,只能安慰自己。就让她这副模样去见他们吧。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的。

    东厢房里,金氏胆怯的站在门口,瞧见屋子里坐了好多人,还有先前那个须发皆白的陌生老伯。金氏不太敢进去。在门口磨磨蹭蹭。一张又黑又白的大花脸在门口探头探脑。

    锦曦追了上来,听到老梁头在里面大声道:“曦丫头,带你大妈进屋。”

    锦曦拍了拍金氏的背。安抚了她一句,便拽着她的胳膊进了东厢房。

    老梁头看到进屋的金氏这身邋遢模样,尤其是那张脸就像钻了灶底的灰,简直没法看,不禁大为皱眉。而一旁等得心急火燎的陈医正,在看到金氏的时候,则淡定许多。先前在院子里,他就已经见过了老梁家这个脑子傻掉的长媳了。

    金氏垂着头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结结巴巴的道:“爹、爹你找我啥事?”

    “这,这,老大媳妇,你一个大人,四个孩子的娘,怎么这仪容一点都不注意呢?快快快,赶紧去把脸给洗干净,换身衣裳再来!”老梁头催促道。

    金氏一副呆愣的样子站在原地,等到老梁头把这一段长话说完,她还没回过神来。抬头直勾勾看着老梁头,傻乎乎问:“爹,你说啥?我没听明白……”

    老梁头一副想哭的样子,其他人都将这看做是老梁头要面子,傻媳妇在人前丢脸。孙氏和锦曦习以为常,陈医正轻咳了一声,赶紧出来打圆场,道:“梁老弟,你莫怪她,我不是外人,没必要计较那些而去为难你那长媳。这大热天的削柴,她也着实不容易。”

    “爹,你要我做啥呀?”金氏一副迷糊样子,又问了一遍。

    老梁头僵硬的转过头,朝金氏招招手,金氏不懂意思,将茫然而求助的目光投向这边端坐着的孙氏,以及孙氏身旁的锦曦。

    “过来,到爹这边来。”老梁头不得不直接挑明意思。

    金氏终于明白,手足无措的上前几步,人还没到近前,茅厕里面的那股子臭气就先把陈医正和林儿给熏着了,林儿捏着鼻子直接往后面退了好几步。陈医正涵养深,也是一副极力忍耐的样子。

    老梁头真是尴尬窘迫,一咬牙,将金氏推到陈医正面前,道:“这就是当年那个娃儿!”

    “什么?梁老弟你刚说什么娃儿?说慢点!”陈医正惊了一下,孙氏和锦曦也都诧异的抬起头,老梁头那句话说的语速极快,谁都没听仔细。

    老梁头僵硬的扭过头,神情复杂的看了眼金氏,然后对陈医正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就是嫂子给你生的娃儿,是个闺女!”

    “什么?”陈医正惊呼。

    “啥?”孙氏惊叹。

    “啊?”锦曦对自己猜测的结果有出入,也发出了一声象声词。

    “我的个妈呀!”门口,刚刚跨进门的老二梁愈林正好赶上这一句,也是吓了一跳。

    屋子里的人差不多都在同一时间,被这个真相被震到了,陈医正更像是被雷给劈中了似的,呆在原地成了一截石膏像。林儿张大着嘴巴,围着金氏,将上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来来回回的打量了好几遍,都不敢置信。

    金氏压根就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也听不懂他们的对话,更是从未这样被人瞩目过。此刻她站在所有目光的聚焦点中,金氏极其的慌张。尤其是林儿还在围着她上下左右的看,金氏没得到老梁头的准许,不敢跑,只能脚定在地上,扭着头对林儿嘿嘿傻笑。

    林儿的眉头皱得更深,极难相信面前这个被他鄙夷的傻村妇,就是自己敬仰的师父家。唯一的小姐?太不可思议了吧!

    陈医正终于回过神来,脸上的白眉白胡须还有面皮,都在狠狠抽搐着,俨然被这个结果给震骇到了。

    “爷,我先带大妈梳洗一下去。”锦曦也快速从震惊中稳下来,她能理解陈医正心里比黄果树瀑布还要强烈的落差。即便是自己这副邋遢样子站在梁愈忠面前,只怕他也不一定能认出来是自己的闺女,还是先带金氏下去好好梳洗一番再来,或许陈医正能找到点感觉。

    老梁头显然很赞同锦曦的这个提议,赶紧挥挥手。让锦曦带着金氏下去了。孙氏和董妈也坐不住,跟出来帮忙。

    这边,梁愈林跟她们擦身也进了屋子。刚刚从村里王货郎家侃大山回来,杨氏和梁锦兰几个正在打马吊。谁都不给他挪位置。还嫌他在边上碍事。

    梁锦兰告诉他爷这边来了故友。梁愈林闲着无聊就过来瞧瞧,没想到刚刚走到门口,就见到老梁头将金氏给推到另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跟前。说金氏是那老头儿的闺女。

    “爹,老伯。”梁愈林进屋后,很热络的朝陈医正点头哈腰的打招呼。

    在进屋的时候,他就已经将这突然出现的老头儿给打量了一番。虽然这老头儿须发皆白,和那身边的小童,穿着的衣裳都是很寻常朴素的衣裳,身上没有半点奢华的样子。但是,梁愈林经常在外面瞎晃悠,察人观色也是有一定的水准。

    一瞧这老者的形容举止,还有那小童眼角眉梢里目中无人的样子,梁愈林就可断定,这老者必定是来头不小的。因为他身上带着一股在富贵乡中打滚才有的雍容气度,梁愈林不该怠慢。

    “这是我家老二,梁愈林。”老梁头指了梁愈林,跟陈医正那介绍。

    梁愈林再次跟陈医正弯下腰去行礼,陈医正显然是心不在焉了,俯敷衍的点点头抬了抬手,就算回应过了。

    “原来老伯是我爹的故友啊,那我就是您的亲侄儿。不晓得老伯家住哪里?从前又在哪里高就呀?”梁愈林在一旁舔着笑脸问道。

    药童林儿翻着白眼懒得理睬梁愈林,而陈医正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洞开的屋门口,显然也是无心回应梁愈林。老梁头见状,朝梁愈林摆了摆手,让他别添乱。梁愈林不甘的撇撇嘴,但也只得悻悻退到一旁。瞧见桌上老梁头面前的碗底还剩下几口银耳莲子百合羹,先前的悻悻之气瞬间就一扫而空。开始眼睛发光的在屋子里找寻起来。

    蔡金山在一旁冷眼看着,故意询问:“二老爷,你这是要找啥?我帮你?”

    “我找银耳……”梁愈林的话才出口,就被老梁头给拍了一下背。

    知子莫若父,老梁头真是气得胡子都要翘了起来,狠狠瞪了一眼梁愈林,压低声道:“瞎找啥,那是你三弟妹送过来的。我倒是问你,你媳妇做啥呢?半个时辰前我就让她给送壶热水来泡茶?咋还不见人影?”

    梁愈林愣了下,随即道:“哦,正在烧,我这就回去给拎过来啊!”说完,屁颠着跑出了东厢房。

    锦曦和孙氏还有董妈三人联手,给金氏洗了个大澡,孙氏让董妈回家去,取了一套孙氏的干净衣裳来,给金氏换上。孙氏还给金氏洗了头,重新挽了个乡下妇人们惯常挽的发髻。

    就是在脑袋后面弄一个圆包髻,一根长长的木簪子穿过那发髻定住,余下的头发丝撸顺了,从那发髻下面伸出来,绕过脖颈垂到一侧的胸前。

    半点妆容都没有往金氏的脸上抹,只是将她脸上那些新旧的污痕,用香胰子给细细洗去,洗尽铅华呈素姿,金氏站起身,咧着嘴巴埋头打量着穿在身上的衣裙,乐的合不拢嘴。

    孙氏和锦曦她们几乎是眼前一亮。

    董妈不由感叹道:“我从前看到的大夫人,哪里是这个样子,天哪,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大夫人变了个人哪!”

    孙氏也是微笑着感叹道:“我大嫂本来就长得模样端正,只是不晓得打扮罢了。”

    锦曦也是满意的点点头,对还在那里掀衣裙,抓头发的金氏轻声哄劝道:“大妈,等会去了爷那里。你就这样站着,别抓头发也别扯衣裳,人问你话,你就这样抿着嘴淡淡一笑,记住了没?”

    金氏半懂不懂的看着锦曦,锦曦干脆跟她演示了一遍,这回金氏看明白了,锦曦又补充了一句:“大妈你要是做得好,明儿我就熬西瓜粥给你们喝,好不?”

    这回。金氏乐的直点头。习惯性的裂开嘴想笑,随即想到锦曦的叮嘱,赶紧抿嘴淡淡一笑。一旁的董妈和孙氏低声道:“还是大小姐有法子。”

    孙氏微笑着摇头,催促道:“咱赶紧过去吧。别让人久等。”于是。三人簇拥着脱胎换骨后的金氏。折身去了后院东厢房。

    经过夹巷的时候,孙氏忍不住轻声跟锦曦嘀咕:“若是自己的亲骨肉,哪怕是从粪堆里扒出来的。做爹娘的也会搂在怀里亲。咱何必要把你大妈这样精心打扮呢?难不成你还担心陈医正会对自己的闺女以貌取人?”

    “这个我还真好说,这得看各人的品行。十根手指伸出去还有长短,做爹娘的在孩子们中间,感情也是有轻有重,爷奶他们对爹和叔伯小姑,不就是最好的例证么?”锦曦轻声道。

    “娘你先前没留意到么,爷把大妈推到陈医正面前,陈医正想用有去碰一下大妈,手都快到大妈的肩膀了,这还缩了回去。为啥呢?还不就是不愿意相信大妈会是他的闺女!”

    孙氏不做声了,这个细节她也主意到了,但不想往深里去想,也不愿意把人心都想坏了。但事实应该真是如锦曦说的这样。

    很快就到了前面拐角的院门处,锦曦和孙氏都不再说话。

    东厢房里,好热闹呀,锦曦她们走到东厢房廊下的时候,就听见杨氏的大嗓门在屋里响起,一听就是在说着些恭维讨好的话。

    锦曦和孙氏带金氏跨进屋门的时候,一个人影箭步冲了过来,挤开孙氏,一把扶住金氏的手臂。

    “哎呦喂,大嫂,正说你呢,你就来了。来来来,?ahref='/txt/31924/10928172/'>妹妹梦依捶鲎拍悖?毙慕畔掠矗毖钍喜蠓鲎沤鹗辖?宋葑樱?诶锏??馈?br/>

    孙氏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眼花耳鸣了,锦曦翘着嘴角冷笑了下,杨氏这转脸可真是比翻书都快!这必定是梁愈林回去给说了,两口子猜测陈医正有点来头,所以无利不起早来了。

    锦曦和孙氏也尾随进了屋子,一抬头,乖乖,这才离去一会儿,这屋里就多出了这么些人。

    陈医正和药童林儿,老梁头,梁愈林杨氏两口子,浅笑盈盈的梁锦兰,跟在她身侧笑颦如花的小翠,还有两个抱着壮壮的大胸脯乳娘。

    金氏像个泥雕木偶一般的被杨氏扶着送到了陈医正的面前,不待老梁头出声,杨氏抢先着对陈医正道:“陈伯,这就是我大嫂,我们名为妯娌,实里却是情同姐妹呢。”

    说完,又推了一下发愣的金氏,道:“大嫂,你不是人牙子那拐来的,诺,陈伯就是你亲爹呢,快喊爹呀!”

    金氏越发的迷糊了,面前这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尤其是杨氏还在暗暗的掐她催她开口喊爹,金氏再控制不住的慌张起来,伸手推开杨氏,扭身就朝这边的孙氏身后躲了来。

    杨氏没提防,加之金氏人傻力气蛮,这一把就把杨氏推得摔了个四仰八叉,痛得她哎呦一声,嘴巴歪到了一边。习惯性的就要张口骂金氏,被锦曦抢了话。

    “二妈,你方才不还说,你跟大妈情同姐妹么,被大妈不小心撞了一下,你是铁定不介意的哦?”锦曦笑眯眯的大声朝躺在地上的杨氏问道。

    杨氏脸上的怒容瞬间石化,梁锦兰朝小翠使了个眼色,小翠赶紧上去将杨氏搀扶了起来。杨氏把气按在心里,闷着头只鼓着腮帮子拍打身上的灰,梁愈林从一旁窜出来打圆场,道:“这还要你这丫头片子碎嘴?你二妈和大妈的交情,哪里会计较这些呢!”

    锦曦哼哼了声,看了眼躲在孙氏身后,经过了孙氏的一番轻声安抚后,显然已经镇定下来的金氏。这屋里,但凡是明眼人都能瞧得出金氏到底是跟哪位妯娌亲厚,不需要锦曦多言。

    那边,陈医正目光依旧复杂的激动的继续追着金氏,其实,早在金氏进屋的那一刹,陈医正的目光和神情就完全变了。

    “像,实在是太像,尤其是那双眼睛,跟我那发妻,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可怜的闺女,怎么就把脑子给弄坏掉了呢?”陈医正站在原地,喃喃着道,脸上说不出是该喜还是该悲,只有眼角的老泪在奔腾纵横。

    老梁头走到陈医正跟前,突然砰的一声跟陈医正跪了下来,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只见老梁头把头磕到地上,涕泪俱下的愧疚道:“陈大哥,我对不住你,让你闺女在我家吃了苦头!也是因为我照顾不周,才让你闺女吓坏了脑子……”

    屋子里陡然就安静了下来,谁都没有上前去搀扶老梁头,只听他跪在陈医正面前,就像跪在主前面的信徒,在诉说自己的忏悔的往事。

    原来,当年陈医正的妻子将家产和闺女一起托付给了老梁头后,便撒手任人寰了。老梁头一个尚未成亲的小伙子,带着个不足四个月的小女婴,也不是个事儿,更不知如何照料,又不能让人晓得这是罪犯家的孤女。于是,老梁头便将小女婴送到了湖海县那边的一个远房再远房的舅公家寄养,每个季度都会过去看望一回,并留下一笔钱。

    舅公老两口在村子里务农,将这女婴跟他们改姓了金,就是后来的金氏。老梁头原本是打算等成了亲,和媳妇商量下就去舅公家把金氏接过来。接下来,他就遇到了谭氏,并求娶了谭氏,谭氏进门很快就怀了身子,那段时日镇上还开着铺子,外面还置办了田地,老梁头一颗心掰做几份来用,就将接金氏回来一事,给暂时冷却了。

    十个月后,谭氏顺利生下了梁愈驹。梁愈驹后面,又接二连三的生了梁愈林,梁愈林跟梁愈忠之间,还有一个男娃,生下来脐带没处理好,没出七日就夭折了。这么一折腾一蹉跎,金氏都五岁了。

    老梁头和谭氏两人合计着,干脆等金氏长到七八岁,就将她接回金鸡山村来,当做自己的养女照料。将来再给她在跟近寻一门好亲事,以报答陈医正两口子的恩情,毕竟,若是没有陈家的那些家产,老梁头就不能有本钱回村来置办田地,盖屋子,甚至还在镇上开了一间杂货铺子。

    往往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金氏七岁的那年春天,舅公家所在的福海县那一带的山村里面,油菜花开得正闹。

    七岁的金氏和村里的小伙伴们,一道去山里的油菜花地里采野蒜苗,亲眼目睹了山里的一只野狼,将伙伴中,一个叫做广才的小男孩,给叼跑了。

    等到村民们拿着锄头扁担赶来打狼,隔着几块油菜花地的一处地埂下面,只剩下广才的一堆衣裳破片,还有半只吃剩的血淋淋的肚子,以及从肚子里漏出来的尚未消化的红薯粥……

    金氏就是那一回受了大刺激,童年的阴影深深烙印进了灵魂里,才造就了她后来的意识混沌,天生胆怯。尤其是在每年春天油菜花开的时候,整个人便更是疯癫的不能自己……

    老梁头在带着金氏去看过几回大夫,都不见好转,舅公那边不愿意再收留金氏。

    金氏这副样子,找婆家是难了。老梁头看到比金氏小一岁的梁愈驹,心一横,背着谭氏就将金氏给领了回来,对外就称是从拐子那里买来的可怜人家的闺女,给老大梁愈驹做童养媳。那一年,金氏刚好十岁整。梁愈驹九岁,梁愈林七岁,梁愈忠四岁。

    锦曦暗暗掰算了下,金氏初到老梁家时的年纪,跟自己刚刚穿越来时宿主的年纪相同呢。真正意义上的十岁小姑娘,真是什么都不懂,正需要呵护的年纪。金氏的命苦程度,跟黄连有得一拼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五章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二合一

    老梁头的回忆,只说到了这里便打住了。至于后面的发生的事情,锦曦则加入自己这两年眼见耳听的,开始自己脑补此后金氏在老梁家尴尬的处境和地位。

    谭氏自然是气的直跺脚,觉得委屈了她的长子,铁定为了童养媳这事,没少跟老梁头狠狠闹几场。任凭哪个做娘的,也不可能乐意接纳一个脑子有病的女人做自己的大儿媳,但是,老梁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谭氏必定是无奈,只得放弃,但也正是因为从一开始就结下了不满的种子,造就了这往后的几十年里,谭氏一直不待见金氏,对她呼来喝去。原本是让谭氏感激的恩人家的遗女,可到最后却变成了谭氏的眼中钉肉中刺。

     。猪猪。岛。小说WWZhUZhUDaOCom; 而作为梁愈驹,想必从小就知道那个日日跟在屁股后面的傻姐姐,将来要做自己的媳妇。心里铁定也是厌倦着的吧?必定是挨不过老梁头的逼迫和威压,才不服心的跟金氏成亲圆房。起初生了四个儿子,一方面应该是为了传宗接代,二来金氏虽然脑子不灵光,但是打扮干净,梳洗妥帖的时候,也是蛮耐看的。现在都还这等姿色,年轻时的金氏必定更好,梁愈驹便将她当做发泄欲望的工具。

    稍微等到对金氏腻歪了,或许从来就没有新鲜过,梁愈驹便在外寻花问柳,甚至还在县城置办了私宅,金窝藏娇……

    “陈大哥,当年我带着她。去了好多处地方求医问药,她的病情总是反复。我实在没有法子,才想让她给我家做媳妇。委屈了她,我也实在是心里愧疚心疼,却又无能为力啊……”老梁头泣不成声,又给陈医正给磕了几个头。

    屋子里的其他人这会子全都明白过来了,就连从田里锄草刚来的梁礼胜,也在屋门口把这一切听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了。

    顿时,一屋子的人在经历了短暂的静默之后。都沸腾了。

    梁愈林和杨氏两口子则是惊愕的张大嘴巴。想不到原来金氏的由来,还是这样的离奇曲折。哎呀呀,真是好命,前半辈子吃了苦头。后半辈子遇到了亲爹。指不定还是个有钱有势的主儿。看来,往后真要把金氏给拉拢好咯!

    两口心有灵犀的想到了一处去,不由偷偷交换了个眼色。会意的笑了。

    孙氏扶着金氏,眼底全是心疼。还以为这位大嫂是小时生病烧坏了脑子,竟然是亲见了那样血腥恐怖的一幕,孙氏打心眼里心疼金氏。

    锦曦则是微微蹙眉,起从前金氏在老梁家进进出出,都是垂着头夹着尾巴做人,基本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二房的人瞧不起金氏,村里人谈起金氏那也是轻如鸿毛,原因只有一个,金氏是拐子拐来的,没有娘家人撑腰,更没有嫁妆!

    殊不知,整个老梁家的一切,基本都是金氏的嫁妆!

    还有老梁头自己,这会子跪在地上一副愧疚心疼的样子,可是以前那几年,就锦曦眼中看到的,老梁头除了将金氏嫁给梁愈驹做媳妇外,其他啥事也没有半件是顾着金氏的呀?哼哼,当年的那些恩情,随着金氏娘亲交付的那些家产一样,在时间的流逝中,都一并消磨殆尽了。

    陈医正身子摇晃了下,赶紧弯下身去搀扶老梁头,道:“梁老弟,你快别这样说,若不是你仗义相助,我闺女早就夭折了。我闺女命薄福浅,吓得患了脑病,是你不嫌弃,还让她做了你老梁家的长媳,冲着这份天大的恩情,我也要感激你!”

    为了对陈医正和金氏父女相认,表示庆贺,老梁头特意拿出自己的私房银钱,让梁愈林和粱礼胜专程去镇上置办酒菜,要在内院里摆上一大桌,好好的庆贺一番。

    孙氏提议让他们二人坐蔡庆阳的牛车顺道去镇上,因为陈医正是贵客,蔡庆阳得去镇上将梁愈忠和梁愈洲他们给接回来。

    很快,老梁家的所有人都兴冲冲的赶回了村子。陈医正自打认了金氏后,就没再待在老梁头那东厢房,而是移去了前面大房的堂屋坐着歇息。

    老梁头全程作陪,自然少不得将金氏生养了四个儿子的事情,以及四个儿子叫什么,如今多大,都在做什么,给细细说了。

    陈医正看着如今的儿孙满堂,再看着站在面前,跟林儿差不多大,半大小子的小外孙梁礼青,摸着白胡须连连点头,极是欣慰。

    日头将近落山的时候,老梁家的儿子们终于都风风火火的从镇上赶回了村子里。梁愈林和粱礼胜采办回了很丰盛的菜,鸡鸭鱼肉蔬菜都有。梁愈忠带回了几坛子酒,有烧酒,有米酒。梁愈洲则抱回了两只斑斓绿皮大西瓜。崔喜雀因为铺子里事务太忙抽不开身,还特地让梁愈洲跟陈医正这转达了歉意。

    陈医正感念于老梁家上下,对自己的隆重接待。食材一经准备妥当,三个媳妇亲自去了后院灶房下厨。前面大房的堂屋里,老梁头带着三个儿子,三个孙子,亲自陪着陈医正喝茶说话。

    其间,陈医正提出想出屋去村子前后转转,领略一下乡村夏日的风景,于是,老梁头他们一众便又前呼后拥的簇拥着陈医正出了屋子。

    锦曦回了趟家看望老三老四,跟桃枝简氏她们交代了一声,便折身回了老梁家。

    前面大房的堂屋自然是没有人,人都出去参观村子去了,妇人们都聚在后面的内院灶房那。

    锦曦先前离去的时候,将董妈留下来照应孙氏。锦曦走进内院,一眼就瞧见杨氏正将金氏往灶房门口拽,口里还在大声道:“大嫂,这里你位分最大,这些烧菜烧饭的活计。交给我们就成,你赶紧出来,仔细灶房的油烟熏着了你!”

    “没啥,我熏惯了,不怕……”金氏吭吭吃吃道,还是想往灶房里去,被梁锦兰示意丫鬟小翠给挡住。

    “大妈,这里人手足够了,有我娘,我三婶。还有咱两家的仆妇。哪里还要劳烦你去做那些呢?快歇着去吧,啊!”

    梁锦兰在一旁抱着壮壮,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道。

    两个乳娘被打发的也撸起了袖子。正弯腰蹲身在那杀鱼的杀鱼。拔鸡毛的拔鸡毛。那个长着一对爆乳的叫做灵芝的乳娘。蹲在那里的时候,一对大奶子差不多都堆挤在腿上,随着她拔鸡毛的动作。而左摇右晃。

    幸好这里都是妇人,没有男人出没,不然,这一幕可是很有看点的。

    “诺诺,你瞧,曦丫头也过来帮忙了,这人手再足够不过了,大嫂,你赶紧去那边梧桐树下坐着纳凉,你如今可是精贵人呢,哪像我们皮糙肉厚。”杨氏大声笑道,不由分说将金氏推到了大梧桐树下,按住金氏的肩膀非要她坐下。

    “哟,这日头还真是打从西边出来了,二妈你对大妈可真不赖,我这从前咋就没瞧出呢!”锦曦笑嘻嘻道。

    杨氏白了锦曦一眼,道:“少废话,我爱对谁好就对谁好,要你管?”

    “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怕就怕这热脸贴冷屁股贴得太晚了,回头还得一场空,那就丢大发了!”锦曦毫不客气的一语戳破杨氏的打算。

    杨氏马脸躁红了,瞪起眼睛正要朝锦曦开骂,这边廊下抱着壮壮的梁锦兰突然笑着出声抢道:“曦儿妹妹,你来得正好,灶房里面正缺了人手,你最能干,赶紧进去搭把手吧!”

    锦曦白了一眼梁锦兰,道:“你是做姐姐的,你咋不进去搭把手?凭啥吩咐?”

    “我这不抱着孩子嘛,不然早去了!”梁锦兰不怒不躁道。

    “得了吧,吃饭的时候少不了你,轮到干活就净拿孩子做幌子。你那丫鬟是干嘛的?少跟我这摆少奶奶的谱!”

    “你这死丫头,吃了火药了你?偷懒卖坏的……”杨氏已经在那边气怒的骂起来。

    灶房的帘子哗啦一下挑起,董妈探出头来,木着脸对大梧桐树下正挨着金氏坐在那里的杨氏大声道:“二夫人,大夫人不需要陪坐,三夫人这一个人忙活不过来。”

    锦曦哼笑一声,大声道:“二妈你还有脸说我偷懒卖坏?你没瞧见我娘在灶房里忙得团团转么?奶如今不在了,这后院大妈最大,大妈你来安排事务!”

    金氏为难的看了一眼烟熏火燎的灶房,又看着身旁亲昵讨好的杨氏,伸手推开杨氏,道:“我不管你偷懒卖坏,我要去帮三弟妹!”说完,金氏一扭身,径直进了灶房,留下杨氏坐在大梧桐树下干瞪眼。

    “二妈你可瞧见了吧,如今连大妈和我娘都在灶房忙活,你就在那梧桐树下好好坐着等饭吧!”锦曦翘起嘴角,嘲讽道。

    杨氏对金氏离去的背影气得啐了一口,咬牙切齿的嘀咕了句:“傻子就是傻子,有福不晓得享,我呸!”

    杨氏也不甘心的进了灶房,锦曦一转身,发现梁锦兰趁着刚才,已经抱着壮壮从西厢房门前溜往院子侧门那边去了,小翠紧随其后。

    “堂姐,你这是要躲去哪里?你娘都进灶房了,你做闺女的还想开溜?”锦曦从后面喊住梁锦兰,梁锦兰扭头脸不红心不跳的道:“壮壮尿裤子了,我去给他换条裤子就来。”说完,不待锦曦回应,转身扭着水蛇腰就跑了。

    两个乳娘洗干净鱼和鸡,也离开了灶房。人家毕竟是梁锦兰带过来的老杨家那边的人,不属于老梁家的仆妇,不好让她们从头帮到尾。

    而董妈之所以从头帮到尾,则是因为董妈心疼孙氏,自愿分担。真论起来,老梁头他们也是没有权利指使董妈的。

    锦曦站在灶房门口,冷哼了声,收回目光的时候,不由望了一眼对面东厢房虚掩着的屋门。想起了往日谭氏在世时,这种干大场面活计的场景。那会子觉得谭氏太过苛刻,但是这会子失去了苛刻谭氏的镇压和人手调派。这分派起事情来还真是棘手,完全得靠个人的自觉。

    孙氏从灶房里出来,一边抹汗一边对外面的锦曦道:“曦丫头,你干脆也家去吧,灶房里面又热又闷,一桌子饭菜,我们几个就能成,你家去!”

    锦曦晓得孙氏这是在心疼自己,不由抿嘴一笑,道:“娘。我不怕热。好久没跟娘一块进灶房了,等会咱俩轮着掌勺,也让你看看我的厨艺精进了没!”说完,锦曦就挑开帘子进了灶房。

    锦曦不管梁锦兰如何。但自己是怎么着也不可能跟梁锦兰赌气而当真离去。她要留下来帮助孙氏。

    孙氏欣慰一笑。明白锦曦是打定主意要分摊这份劳累,欣慰又心疼的摇了摇头,也跟在后面进了灶房。

    一桌人的饭菜。荤素搭配,炒,焖,煮,炖,油炸,凉拌,里外两口大锅,外加两只火炉子,不出一个时辰,满满当当十二道菜,便端上了桌。五颜六色,香味浓郁。

    陈医正坐首席,老梁头次之,老姜头等几个跟老梁头交好的老头子,也都请了过来作陪。此外,今日还在村里的杨峰,也被请了过来。

    老梁家除了妇人和孙女,其他男丁,全都上了桌子。老梁头感念于蔡金山在上回谭氏丧事中的鼎力打理,今日董妈又在灶房帮忙,将蔡金山也请了上桌。

    梁愈忠拔出酒坛子上的封泥,酒香顿时盈满屋内。

    酒过三巡,陈医正须发皆白的脸上,换上几分红艳艳的醉色,指着那酒坛子怅然道:“当年双鹅她娘刚刚坏了身子,我有一日得了一坛女儿红,拿回家来将它埋在院子里那棵桃花树下。等着将来等嫁闺女的时候再挖出来开封,人生如棋,世事弄人啊……”

    酒桌上的人都沉闷了刹那,不知是谁插科打诨将这一点小小的阴郁情绪给化了去,接着,众人纷纷举杯向陈医正敬酒,祝贺他老来父女相认,儿孙满堂。

    这一场夜饭,最终是宾主尽欢。

    孙氏她们这些女眷们,则是在后院的饭堂,也摆了一桌,当然,菜式和份量都不能跟前面男人们那桌相比。

    吃一顿的功夫,梁锦兰少说打发丫鬟小翠去了前面大房那,监督杨峰酗酒不下三趟。

    孙氏,董妈和锦曦,还有金氏,都是闷头吃饭。杨氏到最后都看不下去,在饭桌上指责起梁锦兰道:“哎哟喂,我说兰丫头,你说你也真是的。哪有做媳妇的跟你这样把个男人看得这样紧?那男人喝点酒,算个啥?你爹大半辈子不都是这样喝着过来的?你一会子让小翠过去叮嘱峰儿两句,这让他在人前多没面子啊!你消停会吧,啊!”

    “娘,杨峰能跟我爹一样么,他可是要求取功名,要做大事的人呢!再说了,男人是我的,甭管他做到多大的官儿,我想咋管就咋管!”梁锦兰得意的哼哼了声,摆出少奶奶进食的样子,端坐在那里一小口一小口的细嚼慢咽着。遇到稍微有点烫的食物,修饰过的秀眉便轻轻蹙起来,煞是养眼呢。

    杨峰求取功名?

    正埋头沉默吃饭的锦曦捕捉到梁锦兰口中的这句话,筷子顿住,不由想起了一事。

    就是她在文鼎,郭海,孙玉宝捎带过来的那些书册子里面,看到的一些关于这个时代,准确意义上说,应该是她所处的大玥国这个朝代,关于科举取士的相关规定。

    启蒙入学的学子们,会在一定的时候参加学海生涯中的第一道考试,叫做童生试,俗称童试或小考。这场考试分三场,分别是每年二月份的县试,四月份的府试,以及府试后的院试。考中者,取得生员资格,就是俗称的秀才郎。

    只有取得了秀才的功名,才能参加接下来的乡试,会试和殿试。

    且不说后面那三场大考的难易程度,仅仅是童生考秀才,就够折腾的了!金鸡山村上学的男丁也不在少数,但这些年来,唯一的一位秀才就出在老梁家。

    梁礼辉见了县令都不需要下跪的,而且每年都能凭着秀才资格去衙门口领取一定限额的银钱和米粮,还有坐馆的资格。当然。每隔三年,他也得接受一次针对于秀才的考核,若是考核不达标,那么这些资格将取消,等待下一回考核。

    听村里人说,杨峰从十多岁就开始读书,先是跟着梁礼辉他们在村里的私塾读,考了两回都没考上秀才,他爹就嫌弃村里私塾的老杨先生教书不顶事。花钱找关系将杨峰弄去了镇上的一所私塾。

    后又读了两年,童试里的头一场都没考过。他爹又开始挑剔镇上私塾的先生不能因材施教。花钱找关系给弄去了县里。还在那给置办了宅子,也就是后来梁锦兰住的那宅子,丫鬟婆子的伺候着。前两年还是头一场县试都不能通过,自打去年和梁锦兰成亲后。今年再考。竟然一口气通过了前面的两场。只要把最后一场院试给过了。杨峰就摇身一变成杨秀才了。

    所以,如今,不仅是老杨家老梁家将这事当做希望和焦点。全村的人也都在关注着杨峰。瞧瞧,今日陈医正和金氏父女相认,老梁头专门让梁礼胜,去村西头将回了村的孙女婿杨峰给请了过来喝酒吃饭。

    杨氏和梁锦兰母女,还在那一唱一和,大意无非就是炫耀。见到对面的孙氏和锦曦她们还是一脸淡定的吃饭,杨氏很不甘心。

    啧啧着砸吧嘴巴,摇头叹气起来,又有些自鸣得意的撇撇嘴。拿起调羹,将肉丸子白菜汤里的肉丸子,可劲儿的往梁锦兰和她自己的碗里夹,一边故意大声道:“说来也真是奇啊,这人跟人哪,哪怕打小就在一个窝里长大的姐妹,这往后的命运可都走的不一样!”

    “有些人啊,再精明会做买卖,里里外外的能,又是盖房子又是开铺子又是置田地,那又咋样呢?还不注定是那天生的劳碌命?我家兰儿就不同了,老天爷眷顾,嫁了个好男人。等峰儿考中了功名,嘿嘿,这不会挣钱又如何?做了官太太,要啥没啥?那些有钱的大商人都上赶着双手把钱给奉上呢!嘿,都不用自个去操心打理钱,听说这官太太们都是家里养着管账的仆妇呢!”

    说到此处,杨氏顿了下,撩起眼皮子看向梁锦兰身后,正忙着给梁锦兰布菜的丫鬟小翠,扬声问:“小翠啊,我瞧你机灵,对你们少奶奶伺候的也算上心,嗯,还不错嘛,可惜就是不识字,要不让你管管账也不赖呀……”

    锦曦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一笑,将桌上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杨氏和梁锦兰自然都是愤怒的目光,但杨氏表现的很彻底,而梁锦兰却掩饰了。孙氏有点无奈的看了眼锦曦,又看了眼气的垮下脸来的杨氏,孙氏颇为头大。

    董妈也是憋着笑,锦曦要不是赶在她前面笑出了声,她随后也要憋不住了。这会子正好乘此机会也笑了起来,金氏坐在那里,咬着筷子头有些心不在焉,心里不知何故,总是想起先前那个握住自己手,须发皆白的老者泪光闪闪的样子,虽说脑子不及正常人灵光,但是正常人该有的情绪,金氏也是具备些的。

    “曦丫头,你笑啥?把话给我撸清楚了!”杨氏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面上,垮下脸拉下眼瞪着锦曦。

    锦曦撩起眼皮子看了眼躁怒的杨氏,想到她那自鸣得意的样子,还有梁锦兰那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带着浓重优越感的笑意,锦曦忍不住也把筷子放下,毫不掩饰眼底的嘲讽,笑着开了口。

    “二妈,出于大家都是亲戚的情分,我好心奉劝你一句,做人别太张扬,啥事没到最后一刻定调,都别太高调,高调容易招雷劈呀!还是等堂姐夫过了院试,发了榜再好好炫耀也不迟!”锦曦道。

    “死丫头,你啥意思?你这是在咒我家峰儿考不中么?好哇你,你安得什么歹毒的心哪,就这么见不得别人比你好……”杨氏咋呼着,隔着桌子就指着锦曦叫骂起来。

    亲们圣诞节快乐!(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六章 梁锦兰欲哭无泪 二合一

    孙氏也重重搁下筷子,很不悦的看着杨氏,一字一句道:“二嫂,我家曦儿说的是大实话。他杨峰要是真有本事,也自然不会被人背后说两句就考不中的。那要是真考不中,也是他自个学问不扎实!”

    “娘,你瞧瞧你,犯得着为这事跟三婶还有曦儿妹妹置气么?咱都是一家人,应该和和气气才对呀!”梁锦兰笑着打起了圆场。

    孙氏和锦曦还有杨氏,都惊诧的看向梁锦兰。梁锦兰优雅的拿出一块香气扑鼻的帕子,在唇角边轻轻点拭了两下,又将帕子从容的收回袖子底下,描摹过的眼睛笑眯眯的看向锦曦,在锦曦身上打了个转儿,朱唇亲启。

    猪;猪;岛;小说+;“我说曦儿妹妹,我晓得你是看你舅舅他们那些亲戚里面,都没有能取得功名的。我娘说杨峰,你听着觉得刺耳,呵呵,傻妹妹,这有什么呢?你羡慕嫉妒就直说嘛,姐姐不会笑话你的。再说了,杨峰要是有功名在身,那荣光,可不仅仅是照拂我一个,还有咱整个老梁家,乃至金鸡山村呢!”梁锦兰温柔亲善的看着锦曦,道。

    锦曦睁大了眼睛,她没听错吧?原来梁锦兰学会了用软鞭子抽人了?

    “杨峰考中与否,于我和我家都没有半文钱的干系。我不羡慕也不嫉妒,我看兰儿姐你是想做官太太想得脑子都快疯掉了,我不跟一个疯子掰扯。你有功夫在这里炫耀,还不如回去跟菩萨那多求求。只要最后一场考没过,哪怕杨峰七老八十岁,都还是个老童生,你也就一辈子都是老童生太太!”锦曦冷笑着道。

    梁礼辉以前老早就是秀才了,也没见老梁家人在实处照耀到什么荣光。真正得到梁礼辉益处,还得从他入赘了县丞周家后,又在衙门口做事,渐渐成熟稳重起来,这才开始的。

    所以说,能不能照拂到亲戚朋友。这还要看各人的作为和品行。杨峰?哼。锦曦敢断定,照着杨峰的品行,别说是秀才,即便他中了举。都还是永远改不掉那一身的恶劣粗鄙之气!

    “虽说杨峰还有最后一场院试没考。我娘这会子说。是有点言之过早。但是,我相信他一定能不负众望顺利通过的,因为我相信我梁锦兰挑男人的眼光。”梁锦兰正色下来。信誓旦旦道。

    梁锦兰若是不说最后面那句话,锦曦倒还没什么好辩驳她的。正因为她加了后面那句话,锦曦怎么也要再挖苦她一下。

    “兰儿姐,别的都还好说,若真论起老姐你这对男人精挑细选的眼光,妹妹我真是要笑到肚子痛了。你和姐夫的结合,这还得多谢我,要不是我那年过生辰……”锦曦嘴角高高翘起来,那一年她过生辰,梁锦兰原本是想对文鼎下药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哪晓得将帮凶杨峰给算计住了……

    这件事情,是梁锦兰烙印进骨子里的失败和愤怒,也是她的耻辱。因为那一夜不仅改变了她的人生,也让她失去了方灵羽那个备胎,更让她受到打击的是,她素来引以为傲的最大资本,也是终极杀手锏——她的容貌,在文鼎的眼里,竟然什么都不是!

    他甚至都懒得去多看她一眼,对着她这样的美人,他是嫌恶的眼神。可是,却将锦曦这个贱丫头温柔的护在身后!

    “好哇你们两个,一个鼻孔出气,存心要气我是吧?”杨氏将指着锦曦的手指向孙氏,马脸上的疏眉竖起来,怒道。

    “废话,我是我娘生的,一个鼻孔出气也是该!”锦曦亲昵的挽住孙氏的手臂,道。

    杨氏气得一拍桌子,霍地站起身来,与此同时,随时准备护驾的董妈也用更重的力道拍了一下桌子,也站了起来,跟杨氏平视。

    梁锦兰正用芊芊葱指夹了一只肉丸子送到朱唇边,正要咬下去,被这两道拍桌子的力度震得肉丸子滑落到碗里,汤水溅到她的脸上。

    杨氏气得白眼一翻,正要开骂,就在这时,再一次被梁锦兰打发去前面堂屋,督促杨峰酗酒的丫鬟小翠,正急匆匆跑了回来。

    “少奶奶,少奶奶不好了,少爷他喝得烂醉如泥,从凳子上滑到了桌子底下,这会子正被亲家老爷给扶回来。亲家老爷打发我来问问您,让少爷在哪个屋躺会醒醒酒?”

    小翠口里的亲家老爷就是梁愈林,少爷是杨峰,那舅少爷自然就是梁礼柏了。

    杨氏倒不以为然,男人醉酒嘛,没啥大不了的。梁锦兰却急了起来,从凳子上站起身。道:“壮壮正在我那屋子睡得香呢,你赶紧去跟我爹说一声,让他把少爷给弄去柏小子那屋躺会,我随后就来!”

    小翠赶紧拔腿跑出了屋子。梁锦兰扭头又跟杨氏叮嘱,让她别吃了,去准备醒酒汤的事情。

    这边,锦曦轻笑了一声,道:“酒德窥人品,做学问的人如此酗酒,玩物丧志。这还没中什么功名哪,就烂醉如泥,当众钻了桌底,即便将来中了功名,也是酒囊饭袋的昏官,糊不上墙的烂泥!”

    梁锦兰脸色变了变,道:“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曦儿妹妹,我不与你争那口头一声恶气,肤浅!”

    “既然不屑与我争,做啥还要挑明说不争呢?这是典型的此地无银。”锦曦把身子往后轻倒,惬意的靠在椅子背上,眼睛含着淡淡的嘲讽之意看向站在那里的梁锦兰,接着道:“看来,兰儿姐你在姐夫心目中的份量和威严,也不过尔尔嘛!有分量的媳妇儿,私下只言片语的叮嘱,男人便会铭记在心头,时刻引以为戒。那假大空打肿脸充胖子的,即便一顿饭的功夫,让丫鬟跑断了腿。男人还是该吃吃该喝喝,照样钻了桌底!”

    梁锦兰娇俏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底的虚气被锦曦一语戳中,弄得她愤怒交加。但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那个男人确实不争气,总是让她在人前言行不一,丢脸。

    杨氏气得哇哇大叫,还要跟锦曦狠狠置辩,梁锦兰推了杨氏一把。强忍着还挤出一丝笑来。道:“娘,曦儿妹妹年纪轻不懂事,哪里晓得官场上迎来客往的,觥筹交错的。也是一门必修的本事呢?好了。咱心胸开阔些。做正经事要紧。”说完,梁锦兰率先抬步,急匆匆出了饭堂的门奔前面二房那块去了。杨氏朝锦曦这边狠狠啐了一口,也骂骂咧咧着去了灶房准备煮醒酒汤的料子去了。

    醒酒汤有两位料子老梁家是没有的,杨氏等会还得去外面借呢!

    饭堂里,正吃到一半的锦曦重新拿起筷子,桌上只剩下金氏孙氏董妈和她自己,少了杨氏和梁锦兰,锦曦的心情都不由好了起来。

    “兰丫头这趟回来,跟以往不一样了。”孙氏沉吟了一下,突然道。

    锦曦嘴角翘了翘,道:“以前她的骄傲蛮横表现在脸上,如今学会了隐忍和掩饰。”

    “不愧是成了家,生了娃,做了少奶奶的人。这份心智也跟着成熟了。曦儿,往后这些口头的恶气,咱别跟她们争了,没意义。”孙氏道,其实后面还有一句,那就是梁锦兰如今变得狡猾了,不想招惹这种人。

    锦曦不屑一笑,道:“不管她怎么掩饰,她那令人讨厌的德行都摆在那里。不惹我倒还好,惹到了,哪怕是言语上,我都不会让她们舒坦!”

    “唉,大家一个屋檐下处了那么多年,谁还不晓得谁呢?你二妈他们就是那样的人,逢高踩低,还不就是看咱们家没有出个读书人!要是杨峰回头当真中了秀才,只怕你二妈他们的尾巴,都要给翘到天上去了。”孙氏垂下眼皮,摇头苦笑道。

    董妈撇撇嘴,道:“夫人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咱家大小姐的这份聪明才智,还有魄力,一般的男子都是比不及的!”

    孙氏闻言抬头看向锦曦,目光中有欣喜,欣慰,但同时也有一些惋惜。

    锦曦知道孙氏在惋惜什么,也知道即便自己再能打理生意,为家中挣钱,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可是,在这个时代,众人眼中能够光耀门楣的,永远都是那些为官致仕的读书人。商户哪怕再腰缠万贯,在那些真正的领朝廷俸禄的贵人跟前,都是没有地位的。

    “娘,你别惋惜,即便我是男儿,我恐怕那志向也还在这打理买卖上。如今这样更好,我努力挣钱,你们努力帮衬着,等老三老四到了六岁,咱就把他们全送去学堂启蒙。”锦曦道。

    “咱家三少爷和四少爷打小就聪明机灵,那脑瓜子读起书来铁定好使!不出三年五载,一准给夫人您考个功名家来。”董妈道。

    孙氏点头微笑了下,脸上的惋惜散去,道:“那还早着呢,等到时候再说吧,这菜有点凉,我去灶下热热再吃。”

    “夫人,你和小姐在这说话,我去热菜。”董妈道,起身端起菜碗去了隔壁灶房。

    ……

    梁愈林将烂醉的杨峰送进梁礼柏的屋子里,把人往床上一扔,转身就急匆匆出了屋子。前面堂屋里的酒席正酣畅呢,他惦记着那些菜那些烧酒,怎么能不风驰电掣的赶过去呢?

    梁锦兰推开梁礼柏的屋门进去的时候,刚一推开门,扑鼻而来的酒味里,还掺杂着呕吐的酸腐之气。梁锦兰嫌恶的掏出帕子捂住口鼻,撩起眼皮便瞧见里面昏暗的屋子里,杨峰鞋也没脱,就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着,手还紧紧拉住丫鬟小翠的手,口里哼哼唧唧的。

    床前的地上,残留着一堆呕吐物。

    “恶心的东西!”梁锦兰低声咒骂了一句,用力拍了几下屋门,小翠惊惶扭头,将手从杨峰的手里挣脱开,朝这边过来口里还在急道:“少奶奶,你来得正好,少爷吐了好多,直嚷嚷着不舒坦。”

    “少爷都吐了,你还杵在这里跟他拉着手卖呆?”梁锦兰白了一眼小翠被杨峰拉过的手。怒道。

    小翠惶恐道:“奴婢不敢,是少爷喝多了,误将奴婢当做了少奶奶您。奴婢这就去给打水来清理。”小翠说完,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梁锦兰皱着眉头,捏着鼻子走到床边,绕开那堆呕吐物,将杨峰的一双鞋子连着袜子一道,给脱了下来,直接甩到了墙壁的一角。

    “酗酒如命的蠢材,丢人现眼!”梁锦兰站在床边。看着四仰八叉着躺在床上的杨峰。原本就很不好看的马脸上,因为醉酒,呈现一片异样的潮红。

    从鼻翼两侧延伸到两边眼睛下脸方上,全是一颗颗黑色的雀斑。眼睛睁开的时候又细又小。闭着的时候就更是一条线缝。嘴唇厚厚的。上下唇瓣都往外翻。脖颈又细又长,喉结格外的凸出。

    因为醉酒干燥的缘故,他每一次吞咽口水的声音。都格外的响亮,梁锦兰听在耳中格外的刺耳。虽然壮壮都过了百日,但她还是很难在心里将眼前这个丑陋不堪的男人,跟自己的夫君重叠在一块。

    好在很快小翠就端来了水和帕子,梁锦兰皱着眉头上前去给杨峰擦脸擦手,小翠又拿来了扫帚和簸箕开始清理地上的污物。

    很快地上清理妥当,小翠将物件搬运出屋子,留下梁锦兰在屋里照料杨峰喝水。

    “杨峰,把头抬起来,喝口茶!”梁锦兰没好气的托着杨峰沉重的后脑勺,把他拽离了床板。

    杨峰迷迷糊糊的喝了几口茶,睁开醉醺醺的眼睛,看到眼前梁锦兰生气的俏脸,波光带着水汽的杏目,还有那撅着的朱唇。

    烈酒浇灌后的身躯虽然不及清醒状态的灵敏,可是有一处却比清醒时候还要敏感几分。

    他伸手捏住梁锦兰的俏脸,把自己的脸凑上去,就要去咬她的娇嫩欲滴的红唇,冷不丁一个酒嗝打了出来。

    爱一个人会爱他的一切,同理,讨厌一个人,就连那个人的呼吸,你都会觉着是臭的。

    梁锦兰心里本就不痛快,还被杨峰这个臭味熏天的酒嗝给熏到了,胃里一阵翻动差点就要作呕,伸手一把将杨峰推到在床上,起身就朝屋门处走去。

    杨峰被重重一推,脑门子磕在床头的木档上,脑瓜仁子都跟着一阵裂痛,酒性顿时去了三分,火气却被挑起了四分。

    霍地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两个箭步朝前窜去,长臂一伸,从后面捞住梁锦兰的芊芊细腰,就将她整个抱离地面,扔到后面的床上。

    梁锦兰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杨峰就一个猛子跳起来压倒在她身上,一只手隔着她单薄的裙衫,使劲揉捏着她胸前的两团柔软,捏得变了形。

    “杨峰,你犯哪门子浑?还不快放我起来?”梁锦兰杏眼圆瞪,又羞又躁,双手使劲推着杨峰的胸口。

    “你是我媳妇,我是你男人,我搞你,天经地义!我啥时候想搞,你就得啥时候给老子叉开大腿伺候着!怎么就叫犯浑?”杨峰说话喷着酒气,把头埋到她白天鹅般雪白的脖颈处,像野猪拱红薯地似的,就是一通狂啃。

    “杨峰,亏得你还是个读书人,说话跟吃了粪似的臭,还这般粗俗!什么搞不搞的,你当我是什么?畜生吗?你还要不要脸?”梁锦兰气得脸红如滴血。

    什么花前月下,通通都破碎了。

    杨峰嘿嘿一笑,捏住梁锦兰娇俏的脸颊,淫邪一笑,道:“读书人又怎么了?读书人就没下面那点破事了?梁锦兰,别打量老子不晓得你那心里算盘,这趟躲回村子来,就是不想让我碰你的身吧?想得美,老子偏要碰!”

    另一只手从梁锦兰的腰间滑到下面,撩起她刚穿上身没两回的漂亮新裙子,把一只咸猪手塞进她的大腿内侧,在那地方又搓又揉又抠。

    梁锦兰身子一阵痉挛,随即更是恼怒羞愤,双手使劲拍打着杨峰的双肩,又怕屋外经过的人听到这里面的动静,只能压低声喝叱他:“住手!你是个畜生吗,随时随地的发情?这里是我娘家,是我兄弟的屋子和床,你要行房咱夜里回家去让你行个够,别在这里丢脸!”

    梁锦兰不说这话还好些,一说这话,无疑更是惹恼了酒醉心明的杨峰。

    “妈的,这话你还有脸说的出口?梁锦兰,你他妈的还是不是老子媳妇?你数数看,老子跟你做夫妻这么久,你他妈的让老子碰过几回?三回都不到,回回尽拿这个那个来搪塞老子!”

    杨峰涨红着眼,喘着粗气道,夏天穿的少,两人这样紧紧的压在一块,梁锦兰身上是凹凸有致,只看一眼便让人血脉喷张,何况这样压在一起,杨峰下面那东西早就硬的跟块烙铁似的。

    “哼,你书房里那些骚狐狸精们,还不能让你满足?还要跑来折腾我?想得美!”梁锦兰想到杨峰跟书房里那些丫鬟们耳鬓厮磨的,也是满肚子的气。

    “嘿嘿,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你是老子媳妇,就该给老子搞!哪天老子不高兴了,不爱搞你了,一纸休书他妈休了你这矫情的婊子!”

    梁锦兰气得肺都快炸了,这还是从前那个跟在她屁股后面,表妹长表妹短,使劲恭维着她忍让着她的那个表哥吗?变了变了,全变了,这男人就是吃到了嘴里的,就不珍惜了。

    梁锦兰生气绝望的当下,杨峰已经掰开了她的大腿,又扒下了他自己的裤子,将他那折腾了一日还没有洗,发出腥骚之气的大家伙,一棍子给捅到了她里面。

    他趴在她身上舒服的打了个酒嗝,双手掐住她的细腰,开始奋力挺腰抽送起来,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他口里还在嘟囔着,对身下如条死鱼一般没有回应的梁锦兰兴奋道:“表妹,你心里铁定对我忒失望吧?嘿嘿,我跟你撩句实话,这男人稀罕一个女人,要把她娶到手,说白了,就是图这下面这么点破事儿!就是为了把她压在身子底下,狠狠的搞她!”

    梁锦兰抬起麻木不仁的眼睛,眼睛里全是羞愤和嫌恶,直勾勾看着趴在他身上,正卖力抽动的丑陋男人。

    看见他那张厚厚的,往外翻的嘴唇里继续吐出污言秽语:“表妹,你可真是个尤物啊,这腰细腿长,身姿柔软的,真是耐搞。比我书房里那些个丫鬟们,真真是强多了!哎哟哟……不行了不行了,你这里面有张小嘴,在吸哥哥我那……”

    屋里的污言秽语源源不断,梁锦兰早已放弃了挣扎和反抗,如一条岸边搁浅的死鱼,仰面躺在床上,双目瞪得大大的瞅着头顶的屋顶横梁。

    杨峰在她的身上尽情的发泄着,她却丝毫都感觉不到什么快感,浑身只有一种极其煎熬的痛楚和不堪。牙齿紧紧咬着一缕头发,双手死死抓着身下的被单,只祈求他能快些完事,只祈求前面的酒席能晚些散去,只祈求杨氏能晚点再送醒酒汤,只祈求不要有人闯进来……

    屋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男人们那桌还在继续喝酒说话,没有要散的样子。后面妇人们这桌,其实早就散了。杨氏去隔壁邻居家借来醒酒汤的料子,和小翠一道蹲在灶房煮,两个乳娘在梁锦兰的屋子里陪着壮壮睡觉,也没有点灯。

    孙氏吃过了饭,却不能离去,要留下来等着待会收拾碗筷。便让董妈先送锦曦家去。

    董妈和锦曦经过二房门口的时候,锦曦脚步故意顿了一下。

    “小姐,怎么了?”董妈不由诧异问道。

    因为梁礼柏的屋子,正好是挨着这边过路的夹巷,上面还留着一扇小窗户过风。

    此时人都去了前面的大房堂屋,这后面么基本没有什么响动,因此,梁礼柏这挨着夹巷的屋子里的声音,就有点容易被捕捉。尤其是,如果那声音跟平常的声音有些异样时,就更容易被分辨。

    “董妈,你听,这大晚上的,是谁家在搬弄桌椅呢?吱吱嘎嘎的。咦,还有啪啪的巴掌声,可又不像是拍掌的声响,好生怪异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七章 抓住了把柄 二合一

    因为穿越的福利,锦曦的听力比一般人要敏锐几分,此时她屏住呼吸站在夜色里,朝董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董妈也不吭声,竖起耳朵起来聆听四下传来异动的地方。终于,很快,董妈也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儿,朝着梁礼柏那屋子的外墙下面移了过去,并将耳朵贴在了上面。

    夜色下,锦曦看不太清楚董妈的神情,但是,从她慌张匆促的步伐可以看得出,她必定是猜出了一些不能说的东西。

    “没啥,怕是老鼠在打架,小姐,咱赶紧家去吧!”董妈道,拉起锦曦埋头就朝着巷子口那边急匆匆而去。

    &[猪_猪_岛]小说WWUZhuDACOmnbsp; 锦曦想起先前梁锦兰交代让杨峰去梁礼柏屋子里躺会那句话,突然,眼前像是一道灵光劈过,联想起那嘎吱嘎吱的动静,和那啪啪的声音,锦曦嘴角忍不住抽了起来。

    老天,那对男女该不会是在梁礼柏的屋子里……

    出了巷子口,锦曦松开董妈的手,道:“你先在这里等我片刻,我进去跟陈医正和我爹他们打声招呼,很快就来。”

    董妈见远离了先前那夹巷,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点点头,等在路边,看着锦曦若无其事的进了大房的堂屋。

    锦曦先是跟梁愈忠和陈医正他们打了声招呼,男人们都在喝酒拉家常,前五百年后五百年,家事国事铺子农活,什么都在侃,气氛很是好。

    梁愈林抱着一只酒坛子,在那跟其他人胡吹海聊。梁愈忠倒还是一副很清明沉稳的样子,梁礼柏和梁礼青还有老姜头带过来的两个小孙子,挤在一条高凳上抢鸡腿啃。

    锦曦将梁礼柏喊到了一旁,悄声跟他道:“我刚从后面过来,瞧见你姐夫醉了在你床上躺着,你娘和你姐要把你私藏的那些蜜饯翻出来给你姐夫醒酒呢……”

    锦曦话还没说完,梁礼柏蹬的一声从高凳子上跳下来,拔脚就朝屋门口跑去。离开前还不忘从面前的菜碗里,抢了一根肉骨头叼在嘴里。

    锦曦跟在后面出了屋门,听见董妈在那边不满的嘟囔。看样子是梁礼柏冲的太快。撞上了她。自然是得不到梁礼柏的道歉的,所以董妈只能嘟囔了两句作罢。

    “走吧董妈,咱家去。”锦曦笑眯眯道。

    董妈点点头,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扭头望了眼身后那条黑乎乎的长长的夹巷。终究还是走了。

    锦曦家来后。刚刚洗过澡洗过头。坐在窗下的书桌边看书。

    不一会儿,屋外传来脚步声,随即便是梁愈忠和孙氏的说话声。锦曦微微惊诧了下。把用竹叶做的书签搁在书页中,起身走去拉开屋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梁愈忠正坐在石头凳子上换鞋子,孙氏站在一旁,接过桃枝递过来的鸡毛掸子,正弹着身上的灰。

    锦曦过去跟他们打过招呼,看了眼神色如常的孙氏,问道:“娘,你这趟家来的可真早啊。”照着以前的惯例,今夜那么多的碗筷,孙氏要等收拾完碗筷才能归家。怎么着也还得晚半个时辰的样子呢。

    孙氏笑了下,道:“你不问倒好,你这一问,我也着实奇怪的紧。方才这家来的一路上,我还跟你爹叨唠来着呢!”

    “此话怎么说?”锦曦来了兴趣,问道。

    “也不晓得日头是不是打从西边出来了,你二妈今个夜里,给杨峰煮完醒酒汤后,就风风火火的赶回灶房。见我要收拾碗筷,死活不让,说这夜路难走,让我家来,那些碗筷等会她和兰丫头收拾就成。”孙氏道。

    锦曦眼睛眯了起来,杨氏是最偷懒卖坏的一个人,她这么好心揽活……难道是梁礼柏撞破了梁锦兰和杨峰的好事,然后杨氏他们从梁礼柏那,顺藤摸瓜的推测出锦曦和董妈也撞见了?

    因为有把柄在手,所以杨氏就赶紧过来第一时间对孙氏讨好,企图通过此举来向自己讨好,而为他们保密?锦曦瞬间就想了个前前后后。

    “你娘担心你二妈葫芦里装着什么药,不敢轻信,你二妈就去你爷那亲口保证了,是你爷开了口,你娘这才放心家来的。”换了一双通风透气的木屐子后的梁愈忠,正坐在石桌边喝茶,谈笑风生道。显然,今夜他的心情也是极其不错的。

    “娘,我若是没有猜错,打从明日起,只怕二妈和兰儿姐,会隔三岔五的来咱家拉亲近呢!”锦曦思忖了一会儿,突然道。

    孙氏已经坐了下来,忙碌了一日有点腰酸背痛,锦曦一边说道,脚下移去了孙氏身后,力道轻重得当的给她捏着双肩,舒筋活骨。

    “为何这么说?”孙氏不解问。

    锦曦笑而不语,轻轻摇了摇头。

    一轮圆月冉冉悬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上,头顶的大槐树上,知了偶尔还会嘶鸣两声。偶尔从树梢拂过一阵细微的凉风,槐花的香气,还有石桌上淡淡的茶香,以及锦曦沐浴后浑身上下的清爽之气,混合在一块。

    孙氏惬意的眯起眼睛,柔声道:“我还真是不敢跟你二妈他们亲近呢!可伸手不打上门客,若真三天两头的过来拜访,还真是让我为难。”

    “娘你莫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们倘若当真过来,跟你这拐弯抹角的打探和询问什么,娘你只管一问三不知的摇头便是。其他一切,交由我来处理就好。”锦曦轻描淡写道,最喜欢的就是抓住别人不能见人的把柄了。

    ……

    锦曦家此刻院子里一派宁静,而同处一片天空,被同一轮月光照拂下的老梁家二房那块,这心境却截然不同!

    老梁头陪着陈医正,在大房那边的青石路面上坐着纳凉说话。梁礼胜在一旁陪着。梁礼青正跟腰痛林儿在那研究打鸟的木制弹弓。

    金氏将切好的西瓜端到他们面前,大家也都沉浸在一片温馨祥和的气氛之中。

    后面的二房,杨峰和梁锦兰,带着壮壮还有丫鬟和乳娘,灰溜溜的回了村西口的老杨家去了。这边二房闷热的堂屋里,梁愈林澡都没洗的躺在他和杨氏的床上,正酣睡如猪,呼声打得震天响。床前的桌子上,还摆着他夜饭时从酒桌上搜刮来的小半坛子的烧刀子。

    杨氏蹲在后院灶房门口,借着月光。清洗着面前一大堆油腻腻脏兮兮的碗筷。苍蝇蚊子全被吸引了过来。纷纷围着她嗡嗡的叫。

    杨氏耷拉着脑袋一边洗,口里还在碎碎骂着,不晓得是在骂谁,又好像把所有人都骂了进去。

    杨氏口里碎碎骂着。心里还在回想着先前的那一幕。难免还是心悸后怕。又愤又怒又无奈。

    她煮好醒酒汤,和小翠一道送去前面屋子,打算让杨峰喝了好醒酒。才刚刚进门走到梁礼柏那屋的门口。就瞧见那两个乳娘,正站在堂屋中间的天井边,两个人目光鬼祟的朝着梁礼柏那屋子瞄。

    杨氏一愣正要开口询问,其中那个大胸脯叫做灵芝的乳娘赶紧朝杨氏和小翠这,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赶紧蹑手蹑脚的蹭了过来。并压低声在杨氏耳朵边嘀咕了两句,杨氏一听,惊得身子一晃。

    赶忙轻手轻脚的上前两步,梁礼柏的屋门是关着的,但是单薄的屋门根本起不到隔音的作用。门上有好几处绿豆大的窟窿眼,有的是被虫子咬的,有的则是被梁礼柏闲来无事给钻着玩的。

    杨氏走到门外面,就听到里面传来有节奏的啪啪声,她还有些不信,把眼睛给贴到门上的窟窿洞里往里瞧去。

    外面天色都已经黑了下来,屋子里也没有点灯,黑乎乎的。正因为这黑乎乎的,愈发将那两个光溜溜的身影凸显的明白。

    从两人的姿势看,兰丫头应该是跪在床上,杨峰站在地上,单薄的木板床,因为这剧烈的震动而发出不耐摧毁的嘎吱嘎吱声,跟那啪啪的水响,还有杨峰粗重的呼吸,兰丫头压抑的轻喘混杂在一块,奏响出一曲最火辣的乐章……

    纵然是过来人的杨氏,在亲眼见到这一幕火辣辣的场景后,也不由得双脸火辣,心跳如同鼓擂!但同时,杨氏也很恼怒!

    不管是在大玥国,还是这金鸡山村,一直都有一种习俗和规矩。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纵然回娘家探亲小住,小两口都不能住同一屋睡同一张床铺的,更不能在娘家行房做那种事情。

    倘若不然,会将晦气和霉运降在娘家兄弟的身上!

    这件事情,杨氏早在梁锦兰回来的头一日,便跟她敞开了说了。梁锦兰当时还嗤笑杨氏多虑,如今这一转身,就将她的叮嘱给忘了个干净。不仅在娘家跟杨峰做那事,竟然还做到了梁礼柏的床上,杨氏又气又焦忧,心里有一万只蚂蚁在抓肝挠肺。当下恨不得撞门进去掐断了才好,但是,手搭在门把上的刹那,杨氏生生忍住了。

    她耷拉着眉轻手轻脚的退回乳娘们这边,压低声警告那两个乳娘还有小翠不要说出去,两个乳娘和小翠都很识趣,其中那个叫做灵芝的还很高兴的对杨氏道:“亲家夫人把心搁肚子里便是,我们都是杨家的仆妇,少奶奶身边的亲近人。少奶奶和少爷这样蜜里调油的好,我们都只会跟着暗地里高兴呢,哪里还会有往外去说的理儿?”

    “没错,我们都高兴着呢!亲家夫人久居村子里不晓得,自打少奶奶生下小少爷至今,和少爷在一块的次数,不出三回。今个难得他俩到了一块,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打心眼里放心了呢!”梁锦兰的贴身丫鬟小翠道。

    杨氏一愣,问道:“那你们少爷那段时候,都住哪?”

    “住在书房,自打上回那个丫鬟被少奶奶发卖后,少爷又重新买了两个叫做春红和柳绿的,搁在书房近身伺候呢!”小翠道。

    杨氏恍然,马脸沉下来。见到面前这三人说的确实是心腹该说的话,杨氏稍稍放下心来。两个乳娘和小翠都很识趣的进了另一间屋子,去陪伴壮壮去了。杨氏若有所思的站在堂屋门口,琢磨着杨峰和兰丫头之间的猫腻,又唯恐外面有人过来撞见了那屋里正在进行的丑事,便索性一屁股坐在二房大门的门槛石上挡住。

    没一会儿,梁礼柏便嘴里叼着肉骨头,像只小牛犊子似的朝这边冲了过来。因为跑得太急,也没留意到黑漆漆的屋门口坐着愣神的杨氏,差点撞到一块去了。

    “混小子。后面有鬼追你?跑这么快干嘛?”杨氏一把拽住梁礼柏。压低声喝叱。

    “娘,你偏心眼儿,给姐夫醒酒,就拿我的蜜饯做人情。我不依。也不准!”梁礼柏可没想太多。在屋门口直接跺着脚大声嚷嚷起来,嚷完就要推开杨氏往屋里奔。

    杨氏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小子嚷的个啥话。赶紧手臂一捞,将他一把拽了回来,抬手就捂住梁礼柏的嘴。低喝道:“混小子,你胡扯啥?谁要拿你蜜饯了?快滚到前屋吃你的饭去!”

    梁礼柏使劲踢打着杨氏,委屈而又大声道:“是曦儿姐跟我说的!”

    “啥?”杨氏一震,脑子陷入短暂的一段空白,锦曦那死丫头为啥要故意这样说?难不成她撞见了那屋里……

    很快,被梁礼柏嚷嚷声干扰到的屋里的那对男女,也赶紧云收雨散。

    很快,杨峰打着哈欠,似乎还带着些不尽兴的恼怒出了屋子,用力踢了一下门,朝梁礼柏道:“眼皮子浅的,老子家要啥没有?稀罕你几颗蜜饯?笑话!”说完,杨峰抬脚就走,路过杨氏身旁连哼都没哼一声,压低当没她这号人。

    梁礼柏才不管那些,埋头冲进了自己屋子,在门口跟从里面慌张出来的梁锦兰撞了个满怀。

    “滚开滚开,哪个动我的蜜饯,哪个就不得好死,下辈子让他变猪,来生宰了个人杀肉吃!”梁礼柏大声嚷嚷道,把屋门砰的一声从里面摔上了。

    “峰儿,你就这样走了?”杨氏追出屋门来喊住前面巷子里的杨峰。

    杨峰打住步子,头也不回的道:“姑,我不这样走,还要哪样走?”

    “臭小子,你做的混事……算了算了,你好歹等等兰丫头,两口子一块走!”杨氏气得跺脚,道。

    杨峰冷哼了哼,又转身回来,这边,梁锦兰已经将弄乱的头发拢好,低垂着头出了屋子,身后带着小翠,还有抱着壮壮的乳娘们。

    “娘,这里的事儿,还得劳烦你多费心了,我这就回那边去,明儿再过来看你。”梁锦兰声音里透出虚弱之气,站在那里摇摇晃晃,腰腿还有无法启齿的地方,都是又酸又痛。

    杨氏瞪了眼梁锦兰,胸口剧烈起伏着,终究还是说不出责怪的话来,点了下头,转身回了屋子!

    ……

    “娘,你洗完了没啊?”杨氏的思绪被梁礼柏的喊声给打断。她撩起眼皮子,月光下,梁礼柏一路踢打着朝着灶房门口过来,一张脸在月下皱得能挤出苦水来。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又不要你做半根针的事儿,咋还不睡呢?”杨氏呵斥道。

    梁礼柏来到杨氏近前,翻了个白眼,道:“我那床没法子睡,姐夫也真是的,那么大个人,咋躺个觉还尿床咧?”

    “啥?”两只大蚊子钉在杨氏的腿上她光顾着去打蚊子,没听清楚。

    “还不止这些哪,姐夫不止尿床,还把鼻涕给糊我床上,恶心死了。都没法睡,娘你赶紧去弄下……吧!”最后一个字落音的时候,梁礼柏的嘴巴已经被杨氏沾着油污的手给紧紧捂住了。

    月光下,杨氏的脸色都变了,在梁礼柏的屁股蛋子上狠狠拍了一下,低喝道:“这事只能跟娘这说,你小子要敢往外面说半个字,仔细你的皮!”

    梁礼柏被杨氏这恐吓和模样给吓到了,唯唯诺诺的点了头,杨氏这才松开手,转身火急火燎的赶去了梁礼柏的屋子,开始清扫先前那两人事后的战场……

    陈医正翌日,再次修书了一封。打发人送去了云州。因为他决定,要在金鸡山村,小住一段时日,具体住多久,待定。

    一辈子在村里被人处处忽略的金氏,陡然间冒出了生父,尽管老梁头谨遵陈医正的意思,召集了家中儿孙们临时开了家庭会议,并特别对梁愈林两口子叮嘱,不能将陈医正的身份对外泄露。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梁愈林能管住自己的嘴,但杨氏就有些难了。如此一来,即便没有挑明。但是村里却已经有很多人都在私下里猜测陈医正的来头。

    因为陈医正为人极其低调。而且。穿着打扮一点都不见奢侈,一眼看去,除了气度跟乡下老头儿不同。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异样。里正还有村里那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在没有得到确凿消息前,都还没有什么表示,持观望态度。

    但是,就在两日后,接到老梁家书信的梁礼辉和粱礼智力这两个嫡亲的外孙,专门从县城赶回来跟陈医正相认。

    梁礼辉这趟回村,可不止他和梁礼智兄弟俩,同行的还有一位在村人们心目中的大人物,那就是梁礼辉的岳父周县丞。

    周县丞是望海县城除了县令外的第二把手,他的到来,对金鸡山村,那是造成了无与伦比的震动。

    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沸腾都哗然了。先前若是对陈老头是前任太医院医正这一说法有质疑态度的人,这下全都相信了。

    因为,即便是女婿的亲祖母过世,都没有亲临的周县丞,这回却因为女婿跟女婿的嘎公相认,而亲自过来道贺。这说明什么,说明女婿的嘎公来头大,够分量。周县丞不仅亲临,还带来了县令老爷的贺礼。

    对老梁家,这也是比过年和娶亲,还要隆重热闹的一日。自然,因为这份热闹,老梁头把在镇上的梁愈忠,梁愈洲和崔喜雀,全部给招了回来。镇上的那些保长和大商户,以王老大夫为首的那些药房医馆的掌柜们,还有村里以及附近村里的里正们,有威望的人,这下子全都一窝蜂的坐不住了。

    有的是奔着陈医正,有的则是冲着周县丞,大家伙儿全坐不住,提着贺礼往金鸡山村的老梁家来了。

    从来被人忽略到尘埃里面去的金氏,这一下突然就被抬举到了人前,梁锦兰的婆婆专门从镇上的布庄,带回来了上好的衣裳料子,又带来了布庄里的裁缝师傅,给金氏还有梁礼青他们,量身定做了好几套的衣裳。

    金氏已经有好几日没有机会下灶房了,浆洗洒扫的活计,全让杨氏给包揽了。

    原本是一场温馨的认亲,到最后竟然又演变成了这样闹哄哄,追逐利益和人情送往的俗事。老梁头很是受用这样的状态,在村里不管走到哪里,人都簇拥着恭维着。谭氏逝去的阴影很快就被冲散了大半。

    可却苦了陈医正,对于一个大半辈子都活在这样的氛围里面,摸爬打滚的他来说,最渴望的就是能够安享晚年,远离那些利益纷扰。

    最后,陈医正是找到了梁愈忠家,在锦曦还有粱礼胜他们的商议中,以一场装病,才终于结束了这场迎来送往没有尽头的‘盛宴’。

    陈医正从梁愈忠孙氏那里,获悉了二外孙粱礼胜和桃枝之间的深厚感情。陈医正为人开明,甚至私下里找了粱礼胜询问此事,最后,陈医正为了方便给未过门的外孙媳妇桃枝诊断病情,更为了躲清静,干脆从村子里给搬了出来,住到了锦曦家的外院。

    生活终于恢复了平静,每个人的生活轨迹都陆续回到了正轨。村里开始迎来了酷暑中的抢收稻子的农忙之际。抢收完第一茬的稻子后,紧接着又要翻地犁田,开始播种第二茬稻子。

    锦曦家侧院的果树,捉虫浇水施肥,有蔡金山的精心打理,长势很好。后院的家禽家畜,虽然在炎热的夏季都瘦削了,但是个头却都长了。董妈说,不要担心,等到秋风凉,家禽家畜恢复了精神头儿,到时候就等着嗖嗖的长肉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八章 耐拖的都是男人? 二合一

    老三老四已经能够放手独立的走路,虽然歪歪斜斜还不时摔倒,但是进步却很明显。自从出了梁锦兰和杨峰那件事情后,老梁家二房那边这段时日,稍稍消停了一些,没有将目标放在锦曦家,而是着力在讨好取悦大房。

    日子在这样的平静中很快的流逝,转眼间三个月已经过去了。

    锦曦早上起床,床前的矮凳子上,摆着一套折叠工整的芽青色秋衣。锦曦会心一笑,这套秋衣,是今年秋天,孙氏给她亲手裁剪的新衣。

    梳洗完毕拉开门走出屋子,院子里的石板地面,昨夜落下的槐树枯叶早已洒扫干净。青石板边缘那些枯草地面,凝结着一:猪:猪:岛:小说ZHUZHUCoM层薄薄的露。日头刚刚从东面升起,被照耀到的露水,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晨风吹在身上,早已不是盛夏过后那种清凉之意,而带着丝丝沁凉。

    锦曦将身上加厚的秋衣拢了拢,搓了几下手,抬步朝着上屋灶房去了。

    灶房里很暖和,孙氏和简氏正在里面忙碌,锅碗瓢盆叮咚作响。瞧见锦曦进来,孙氏头也不抬的道:“曦儿,你过来的正好,小炉子上的冰糖炖川贝已经好了,你赶紧端去前院陈大人的屋里。”

    “娘,你瞧我。”锦曦欢快的站在原地,袖着手抿着嘴,带着期待的看着正忙着往锅里贴红薯饼的孙氏。

    孙氏诧异扭头,目光在锦曦身上扫了一圈。温柔一笑,转过来站直了腰身,再将锦曦从上而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道:“我儿穿的出入平安,万事顺意。”

    锦曦以手抚额,这个家里从孙老太到孙氏,最时兴的一件事就是每逢穿新衣新鞋甚至新袜子头一回上脚,都会在边上及时的送上几句吉祥话,接着。才会开始就事论事的品鉴新衣新鞋。

    礼多人不怪。何况,这些来自至亲之人的真挚祈愿和祝福呢,锦曦自然是永远都要不够。

    “借娘的吉言,咱大家都好。都出入平安。万事顺心。”锦曦抿嘴一笑。学着孙氏的口吻道,从一旁的简氏手里接过用托盘托着的冰糖炖川贝,转身出了灶房。

    后面。简氏打量着锦曦离去的背影,对孙氏道:“小姐这小半年,越发的长成个大姑娘了啊。”

    孙氏满脸的慈爱直达眼底,笑着轻声道:“个头倒是又窜高了不少,不过,有时候终归还是个孩子心性。”先前揪着裙子巴巴的站在那里的样子,还在孙氏眼前浮现,她忍不住摇头失笑。

    “大小姐等过完年,就十三了,我就是十三岁那年,跟文芸她爹订下的亲事。二小姐和文芸,这一年来也是长了不少,唉,一转眼,这些姑娘都要大了。”寡言的简氏难得慨叹了一句。

    孙氏惊讶的看了眼简氏,问道:“怎么那么早呢?在我们乡下,女孩儿家要么是娃娃亲和童养媳,不然,再早也得十五岁及笄,媒人才能登门说亲。”顿了下,孙氏又道:“当然了,若是两边长辈都有那心思,早前口头先约定下,也是无妨的。但真正议亲还得等到十五。”

    简氏笑了下,道:“我爹和我公公,是朋友,如夫人你方才说的那种,口头约定了下。可谁想到我十三岁那年,我娘就得了怪病,说是日子不多。我娘若走了,我这做闺女的得守热孝三年。我是年纪小是拖得起,可那会子庆阳都十七了,于是,我们就赶在前面把事儿给办了!”

    孙氏恍然的长‘哦。’了一声,想不到寡言的简氏,也是个命苦的人,亲娘去得早,即便婆婆再好,可终归不如亲娘来得自在啊。

    孙氏又想到锦曦的年纪不就跟那时候的简氏相差无几吗?孙氏轻叹口气,决计从现在起,即便是为了能多陪着孩子们些时日,也要注重自己和梁愈忠的身子,该歇的时候就要歇。

    锦曦步伐轻快的端着炖品出了内院,陈医正自打那一回跟金氏相认,并开始给桃枝诊断。因为桃枝身上的病症,在身上根深蒂固的太久,这些年来,一直都没能得到有效彻底的治疗。

    所以,陈医正在锦曦家这一呆,就是三个多月。

    经过前面照壁的时候,迎面遇上从外面池塘浆洗回来的桃枝。

    今日的桃枝,虽然还是穿着那一身七成新的朴素衣裙,蓝底白花的,头上也只是简单的挽了发髻,并未有半点花呀钗呀什么的点缀,但是,整个人迎面走来,沐浴着秋日早上的阳光,却是神采奕奕。

    “曦儿,这身衣裳穿上了?哎哟,真是合体又好看,你娘的针线活计真是愈发的好了,裙摆这处的山茶花起初我还说让我来绣,恐怕真让我绣了,不定能绣出这种效果呢!”桃枝的目光一眼就落在锦曦身上的衣裙上,说着便放下手里的木盆木桶,上前来摸着锦曦身上的衣裳细细打量,眉梢眼底含着笑。

    桃枝身上的病情,在这三个月里得到了明显的好转,最直观的反应就是桃枝的葵水正常了,然后整个人的气色,都从内而外的发生了显著的改变。在没有涂抹任何脂粉的前提下,桃枝原先那暗沉的肤色,一日日的明亮起来,加之她的心情也轻松愉悦了不少,如今的桃枝,再不是锦曦初见时,那如同枯槁之木的女子了。

    孙氏更是大喜,央求陈医正,索性再多留些时日,唯恐反复,以观后效。

    “表姨,即便我娘让你绣,你哪里又能抽出功夫来绣呢?”锦曦笑嘻嘻打趣桃枝道。

    随着桃枝病情的明显好转,孙氏和从县城回来的孙老太,再次将桃枝和粱礼胜的婚事给提上了日程。孙氏如今除了浆洗的事情挨不过桃枝,其他的家务活计一概不让桃枝碰。只催促她专心赶制绣活。

    “曦儿你个坏丫头,又来拿表姨取笑了!”桃枝收回手,脸上泛起两片红霞,嗔了锦曦一眼,转身就要走。

    锦曦本来不忍打笑她,但撩眼瞧见那边粱礼胜手里拿着一根洗衣裳的棒槌,有点愣头愣脑的跟在后面过来了。这段时日,陈医正住在锦曦家,最欢快的人应该是粱礼胜。

    他这个愣头愣脑的外孙,每日可是都要过来探望嘎公呢。运气好的话。自然还能看到他最想看到的人。

    锦曦嘴角一翘,加大了声量道:“表姨你嗔我干嘛呀?我哪句话笑到你了?我可没有点破你在忙着赶绣活这事儿啊!”

    后面,愣头青呆了,手里的棒槌砰的一声掉到地上。桃枝察觉不妙。扭头瞧见身后那小子直勾勾傻乎乎目光灼灼。既惊诧又意外更惊喜的表情时,桃枝的一张脸像是着了火似的。

    “曦儿,你个坏丫头。我不跟你说了……”说完,一扭头,甩着辫子就跑过了照壁,进了内院。

    “诶,表姨,地上的木盆木桶都不要啦?”锦曦坏笑着问,人早已跑开了。

    这边,粱礼胜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站在那里忍不住咧着嘴傻笑,瞧见锦曦朝他俏皮的眨了眨眼,粱礼胜也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俯身将棒槌捡了起来,上前几步放到木桶里,结巴着道:“我是在门口捡到的,就给送进来。”

    “二哥,是不是忒想谢我呢?”锦曦压低声笑问:“我帮你道出了她今日在捣鼓的事儿,怎么样,你是不是忒心花怒放?”

    粱礼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瞄了眼照壁后面,也压低声对锦曦道:“妹子,哥记心里了,等我和她成亲那日,我双手给你敬酒。”

    说完,粱礼胜许是自己也觉着不好意思说这样的话,搁下棒槌一转身也快步离开了。

    锦曦端着冰糖川贝来到前院,陈医正住的西厢房门前的台阶上,摆了一溜儿金黄色的大盘菊花,香气缭绕。

    陈医正也已起身,正在那一堆菊花中间,慢条斯理的打着什么养神的拳法,招数很慢,从容不迫,有点类似于太极却又不是。

    锦曦是门外汉,看不懂,每回都是将东西端进屋放在桌上,等他完事儿再吃。

    ……

    秋收后的喜悦,在村子里弥漫开来,除却如梁愈林家那样搁着田地荒废的除外。

    梁愈忠跟里正那,借了村西口的道场五日。趁着这段时日日晒好,梁愈忠蔡金山每日都带着家里的长工们,都聚在村西口的道场那晾晒稻子。

    一日三顿饭食,都是董妈和孙氏亲自送去道场。蔡金山和梁愈忠还在道场边上搭了一个临时的小草棚,夜里派人在那轮番看守。想趁着这三日的好日头,把那十多亩田地里收割的稻子,一并晒干收仓,回头等到年下,还得拨一部分出来纳税。

    锦柔文芸文安还有春柱和大牛家的孩子们,以及崔孔雀家的两个孩子,还有寄养在她家的年哥儿,一大群的孩子这些时日都是聚在村西口那块耍闹。孙老太也带着老三老四日日去村西口那边耍。

    这样金秋的时日,村西口的晾晒道场无疑是最热闹的地方。但是锦曦却没有功夫去享受哪些,她还得照例坐上牛车,和阿财一道去镇上铺子里。

    铺子依旧是她一展宏图的舞台,是她生财的源泉,用心去打理经营,锦曦一刻都不敢怠慢。

    牛车刚上官道,锦曦一路在心里思忖着铺子里的事情。后面追上来一辆牛车也浑然不觉。

    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喊她,这才回过神来,转头去看,原来是坐在牛车上的张屠户老两口子。

    锦曦笑着跟他们二人打过招呼,瞥见他们牛车上放着的一卷被褥,还有些其他的礼品类型的东西,不由笑问了一句:“这是要去走亲戚哪?”

    张屠户亲自赶着牛车,闻言尴尬一笑,坐在后面的张家的却是苦着一张脸,道:“唉,走啥亲戚哟,这是去热脸贴冷屁股呢!”

    锦曦微微挑眉,能让张屠户恼怒但又不能当真撇开的。唯独张大强和春妮的事了。

    “这是要去枫林镇接春妮嫂子吧?”锦曦淡淡一笑,问道。

    几个月前的夏夜,春妮回了娘家去帮忙相看她兄弟的媳妇上门,这边张大强就跟梁愈梅在池塘后面的柳树下打野战。并被何周来他们一群村人当做偷鸡贼给撞见并逮住了。

    那件事情牵连的后果不仅仅是谭氏溺水身亡,还有春妮儿那边。

    消息也不晓得是谁给传到了枫林镇春妮儿娘家那边,当时快要临盆的春妮儿被这事给刺激得动了胎气,孩子在娘家落的地,据说是个女娃。

    春妮儿娘家那边催赶着张大强过去接大人孩子,可老梁家那会子正忙着谭氏的丧事,后又忙着寻找下落不明的梁愈梅。梁愈洲他们一直紧揪张大强这个罪魁祸首不放。

    这样一来春妮儿那边就耽搁了。春妮儿的娘大发雷霆,将张屠户两口子还有孔氏,都一并骂出了门。

    梁愈梅这边的事情暂告一段落,张大强稍稍能喘口气便火急火燎赶去枫林镇那边登门请罪。被春妮儿的娘一盆屎尿泼了个兜头。张大强灰溜溜的回来了。春妮儿一直住在娘家没有音信。

    锦曦的思绪很快被张家的话给打断,张家的叹着气接着道:“强子自打那回被我那嫂子给泼了一通屎尿,家来后就一直病卧在床。起身都行不了几步路。唉,强子混账那自然不必说,我那娘家嫂子如今也没法子了,捎信来让我们过去接春妮儿母女家来。这不,春妮儿那那孩子眼瞅着都快要过百日了,怎么着也得接回来才是,张家的孩子不能这样流落在嘎婆那边啊!”

    前面赶车的张屠户突然冷哼了一声,道:“那些都是虚的,最实在的就是你那侄子媳妇,腊月就要迎娶进门了,新媳妇一进门,哪里还能容得下出了阁的大姑子带着娃儿住娘家白吃白喝呢?”

    “再说了,你那嫂子啊,原是打算扣着春妮儿让强子急,现如今瞧见强子这边没动静了,她那边自然也就按捺不住了。强子是男人,不怕耽搁,春妮儿终究是闺女,耽搁不起,何况还带着个女娃娃,那女娃娃再如何在嘎婆那边生长,也终归是我们老张家的血脉!”

    张屠户愤愤然道,显然,他内心对春妮儿娘的刁难,也是受够了。由起初的错事一方的心虚和唯唯诺诺,渐渐的消磨掉了耐心,最后干脆撒手不管。

    张家的瞪了眼张屠户,责怪他不该这样说她的娘家嫂子,毕竟春妮儿的娘家也是她自己的娘家,尽管,她的娘家嫂子确实有些得理不饶人,但张屠户这样当着锦曦的面指责她娘家嫂子,也让她自己有些下不来台面。

    锦曦淡淡一笑,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只能沉默的转过脸去。在心里暗叹了一声。

    难怪大多数人都稀罕儿子,觉着生了儿子就啥事都腰杆子硬。瞧瞧,在张大强和春妮儿这件事情上,自始至终春妮儿都是受害者。

    可是,到了最后,犯错的男方,却在抱怨受伤害的女方那边,没有见好就收,没有给下台阶梯就立马接住。

    张屠户口里说什么男人不怕拖,女人拖不起之类的话,其实也正代表了这世间大部分男人女人们的真实想法。男人前面有一堆的女人,不过是给他增添一段风流韵事和炫耀的资本。故事越多的男人反而越有魅力似的。

    而女人,却要求你的前面如同白纸般洁白无瑕。如同春妮儿,打从起初嫁给了张大强,就得跟他一竿子撸到底。容颜易老,韶华不再,女人经不起拖。

    这是这个时代套在女人身上的桎梏,也是女人自己的作茧自缚。

    锦曦微微皱着眉头,这样钻了牛角尖的事情,绝对不能允许出现在自己的身上!对男人,尤其是涉及到原则性的东西,女人坚决不能心软手软。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如春妮儿,给了张大强一回原谅的机会,其实也就是给了他再一次狠狠伤害自己的机会,换做是锦曦,早和离了。女人当真就不能离开男人独自过活么?好笑!

    见张屠户还在那颇为愤愤不平的指责春妮儿娘家的托大和得理不饶人,锦曦有点不耐烦的打断张屠户道:“张伯,其实男子也要看什么样的才能经拖。如张大强那样一穷二白,既没志向又不能吃苦耐劳的,年纪一到就是啥都没有的老鳏夫,娶亲也是难,这世上的老光棍比比皆是。女人却不同,只要能生养,即便走了几家,最后还是能找着归宿的。”

    张屠户愣住了,很诧异锦曦怎么会帮着春妮儿那边说话,照理说,她作为老梁家这边的人,应该是很乐见张大强和春妮儿闹不快才对啊!

    张屠户张了张嘴,还欲再说点什么,锦曦已经淡漠的别过了脸,显然不想在这谁拖得起谁拖不起事情上纠葛。

    “曦儿说的在理,这甭管是男方还是女方,都拖不得!打老光棍的男人多着呢,那女人却鲜少有搁浅在家里的!对了曦儿,你姑姑那边,最近可有啥消息么?”张家的在一旁看到情况有点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转移了话题,小心翼翼的问道。

    锦曦收回心绪,脸上挤出一点苦笑,对张家的摇了摇头。

    “该找的地方都已找过了,如今只能交给官府了。”锦曦闷声道,起初报官的那一阵子,老梁头可没少打发梁愈忠梁愈洲他们往县衙那去打听,但是一直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后来,老梁头也就渐渐不问了。梁愈梅的事情,如今在老梁家上下,都没人敢当着老梁头的面提。

    两辆牛车在前面的一处岔路口分道扬镳,锦曦和阿财径直朝前走去镇上,而张屠户两口子则是抄小路去枫林镇那块。

    在长桥镇外面的一处小树林子边,牛车前面突然窜出两个人来,锦曦正盘坐在后闭目养神。身下的牛车突然打住,她略有不悦的睁开眼睛,在看清前面两个拦路的熟悉身影时,脸上的神情瞬间明快起来。

    “阿旺,阿贵,当真是你们俩!”锦曦惊讶出声,从牛车上矫捷的跳了下来,大步朝前走去。阿旺和阿贵隔着一段距离笑嘻嘻给锦曦见了礼。

    “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你们两个押灵宝回镇上,便杳无消息。你们可知小姐担忧?”阿财沉着脸跟上来,出声质问。

    阿旺和阿贵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皆有羞愧之色。

    阿财还欲再训斥他们几句,锦曦抬手制止住。先前隔着一段距离没瞧仔细,这会子走近了,锦曦才发现阿旺的左臂,空荡荡的。

    锦曦上前一把捏住他的左臂,空荡荡的袖管,不由大惊。

    “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左手,是谁砍断的?”锦曦厉声问道。

    阿财也不做声了,目光落在阿旺的左臂袖子扇,紧抿着唇。阿贵和阿旺再次对视了一眼,阿贵对阿旺道:“我口拙,还是由你来跟小姐交代吧。”

    阿旺点点头,脸上堆起往常一贯的轻松笑容,道:“小姐莫惊,所幸我断的是左臂,右臂还给我留着呢!”接着,他便将那日后半夜发生的事情始末,给详细说了一遍。

    锦曦听完,惊的抽了一口凉气,心里随即涌上熊熊怒意,怒火很快便蔓延到眼睛里。

    那对狗主仆,果真是来者不善。锦曦想起他们住在她家那段时日,又是装瞎又是装伤,博取梁愈忠和孙氏的善心,好吃好喝好穿的尽情享受着。原来,这就是典型的东郭先生和白眼狼的故事的现实版啊,锦曦气得后槽牙直痛!

    “这么说来,若不是阿旺及时赶到,只怕沧云早已取了阿贵性命!”锦曦眯了眯眼,握紧了双拳。

    阿贵和阿旺都是文鼎送给自己的,即便是一个物件跟随自己久了也会产生感情,何况还是两个忠心耿耿的大活人呢?阿旺断了手臂这件事,这口恶气,锦曦咽不下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九章 县令夫人的召见 二合一

    “小姐,阿旺可不敢担,那个沧云从前我们都被他给蒙蔽了,那家伙的身手跟他的人一样,都邪着呢。”阿旺想起那夜沧云从后面追来,从他们二人手里截下灵宝一事来,尤有些心悸。

    “我和阿贵联手,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若不是少主及时出现,为我挡开了那一刀,只怕我断的就不是左臂,而是脖颈了!”阿旺耷拉着脸道。

    锦曦眼睛瞬间亮起来,阿财他们虽然都将她当做主子,但是却从来都是唤她小姐。阿旺口里的少主,唯有文鼎莫属,锦曦从未想要在这些称谓上计较,因为没那个必要。

    “少主?你是说……是文大哥打跑了沧云[猪][猪][岛]小说ZhuZhuDAOCOm,救下了你和阿贵?”

    阿旺连连点头,道:“有少主出马,十个沧云也不是对手啊!不过,沧云那厮显然在搬救兵,而少主顾及我和阿贵都受了重伤,便赶在沧云那厮的救兵赶来前,将我们二人带回去养伤去了。这不,我们伤势一好,少主就赶紧打发我们过来找小姐您!”

    锦曦满意的点点头,身后的阿财闷闷道:“难怪你们二人下巴都圆润了一圈,原来是在偷闲养伤!亏得小姐还这般担忧!”

    阿旺和阿贵愧疚的看着锦曦,锦曦笑着瞪了阿财一眼,不准他再说。转身又接着跟阿旺和阿贵询问起文鼎的情况来。

    当然,她清楚什么该打听,什么不能打听。只询问文鼎现如今身上的伤势如何。有没有说归期云云的。

    “少主什么都没交待,不过,我们见少主行动自如,想必那伤势也已无大碍。”阿旺道。

    锦曦点头不语,心底对这个询问的结果,有点失落。阿财在一旁留意到锦曦的神情,微皱了下眉,问阿旺:“你再好好想想,少主当真没有其他的交待?”

    阿旺愣了下,旋即一拍脑袋。道:“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赶路,倒把这事给落了!”说完,从怀里取出一只信笺双手给锦曦奉上,道:“这是少主捎给小姐的。少主临行前交待。倘若小姐询问起归期。就让小姐看这里面。”

    耳边听着阿旺的转述,锦曦已经迫不及待走到那边的牛车旁,将信笺拆开。捏在手里的时候。就能感觉到这里面必定又是一只小木偶。

    当锦曦拆开来一瞧,果真如此。熟悉的眉眼,翘着嘴角笑时,嘴边淡淡的笑纹。只不过这回文鼎手底的她,身上的夏裙也随着季节的变幻,换成了秋装。头上依旧是一片素雅,没有半点装饰,腰间造就系着锦曦特色的大蝴蝶结。

    小玩偶的背后,除了刻着一个纤细的小字‘曦’,还提了一首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是李商隐的那首‘夜雨寄北’,写于诗人遥居异乡,被一场秋雨阻隔了归家的行程,于是给远在故乡的妻子写去的一封家书,以抒发思念的情绪。

    这就是说,他归期未定了,归期未定,是不是就代表着,他身后的那些麻烦事还没有处理干净?

    锦曦抬眼望去,树林子里的枫叶,已经染红了大半,眼看着这场秋风也要过去,很快便要过冬了,文大哥,还是归期未定。

    收到礼物的欣喜里,免不了还是搀进了一丝失落和担忧……

    她扶着牛车直直站着,将那小木偶在掌心轻轻揉捏了几下,细细感觉着上面的每一道雕痕,似乎能通过此物,而穿过时空的界限,去切身的感受文大哥在雕刻此物时的心绪……

    ……

    农历九月二十八,秋高气爽,万里无云。老梁头和陈医正,在梁愈忠的陪同下,带着丰厚的礼品,专程去了一趟孙家沟。尔后接上孙老爹一道,几人动身往更山里面的郑家凹而去。

    孙老爹和梁愈忠做媒,为粱礼胜求取郑桃枝一事,正式登门提亲。

    随后带回来的喜讯是,郑家那边自然是欢田喜地的应下了,郑家的老姑母,桃枝的亲娘甚至欢喜得当场落泪。

    粱礼胜和桃枝的婚事择在农历的十一月初六,是孙氏在村里的半仙那求的好日子,宜娶宜嫁。

    桃枝毕竟前面走过几家,照着桃枝本人和郑家那边的意思,这婚事一切从简就成。但是,粱礼胜却不是这么想,他想要正儿八经的将桃枝赢取进门。在成亲之前,必须得照着规矩接桃枝和桃枝的娘家人来老梁家上门做客,算是双方正式认亲。

    陈医正理解并支持二外孙的做法,并许诺粱礼胜的婚事一切花销,他来承担。老梁头纵然心里有点不太乐意,但陈医正都开了口,他也不好反驳。

    日子过得飞快,晃眼就到了十月初三,距离桃枝去老梁家上门还有五日不到。

    初三日早上早饭后,锦曦照例要出门去镇上铺子里,孙氏早已等候在门口。

    “前几日送去镇上哑巴弹匠那的几床棉絮,怕是弹好了,我跟你一道去镇上,顺便取来。”孙氏絮叨着,和锦曦并排朝着院子大门口而去,后面跟着董妈。

    “回头再在镇上的布庄,给扯几匹喜庆欢闹的被面,最好能寻到那种八子捧福的缎子。你表姨还有一个月就要成亲了,我得给她做准备几套床上的行头!”孙氏一路边想边说。

    锦曦微笑着听着娘在耳边絮絮叨叨的盘算,桃枝和粱礼胜要成亲了,虽然郑家那边欢田喜地,但是,郑家当家的不是桃枝的娘,而是桃枝的嫂嫂。

    她嫂嫂早已放出了话,说是前几回都给姑子准备了嫁妆,如今家里孩子们越发的多了,日子紧吧起来。没能力再给姑子置办嫁妆,横竖也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而桃枝的娘根本就没有什么体己,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又是对儿子媳妇的不满。孙老爹和孙老太看不下去,两个人都在张罗着为桃枝准备嫁妆,多多少少总不能让闺女光杆子的进老梁家的门,那将成为别人永远的笑柄。

    孙老爹忙着张罗打制箱子柜子的事情,孙老太则在张罗盆桶之类的过日子的小物件。孙氏这边则揽过其他的物什,当然,他们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是瞒着桃枝进行的。

    而桃枝。则在婚事被敲定下来的翌日。便照着规矩回避,回了深山里的郑家凹。

    而粱礼胜这边,因为今年的稻子打理的不错,收成好。棉花地稍逊。但是粱礼胜依旧很是激动。

    他跟梁愈忠那合计。打算就留下一家人一年的口粮,其他的全都卖了换钱,用来置办成亲的家事。

    秋收后田地里有一阵短暂的农闲。粱礼胜也没闲着,但凡村里还有邻村人家有翻盖屋子的瓦工活计,他都接下,每日起早贪黑的挣钱。

    孙氏看在眼底喜在心底,觉着粱礼胜真是不赖。于是,便盘算着大房那边棉花收成不好,金氏素来不会持家,家来别说床上盖的了,就是粱礼胜梁礼青他们过冬的冬衣,也没一件完整的。

    孙氏原本是想着把棉花留着给家里人都做新棉衣,但这会子改了主意,张罗着将自家那两亩地的棉花,拨一大半出来,先给桃枝置办几床新被褥,垫的盖的,还有桃枝和粱礼胜两人的冬棉衣,也都一并弄齐全了。

    若是还有剩下的棉花,就给家里的几个孩子们,给做了袄子。其他人就等到明年的棉花收成再做打算吧!

    来到镇上,锦曦便跟孙氏和董妈分到扬鞭各自行事去了。等到晌午饭前她们二人再次回到千里香铺子的时候,可把锦曦和崔喜雀吓了一跳。

    两个人拎着的挎着的,全是东西。别说是一洗一换的床上行头了,即便是粱礼胜和桃枝婚后四季的衣裳料子,孙氏都给准备妥当了。

    崔喜雀双眼放光的奔上去,一件件翻看着孙氏采办来的东西,一边惊叹着道:“三嫂,桃枝和胜小子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哪,瞧瞧你这给置办的东西,我的个乖乖,这到底是娘家人还是婆家人?”

    的确,桃枝和粱礼胜的结合,在辈分上有些让所有人都混淆。

    照着桃枝那边,粱礼胜得跟着喊梁愈忠和孙氏为表姐表姐夫,锦曦得唤粱礼胜为表姨夫。可若是照着粱礼胜这块,那桃枝得唤梁愈忠和孙氏为三叔三婶,锦曦得唤桃枝为二堂嫂子。

    这个纠结的辈分问题,也曾一度是老梁头不太赞同这门亲事的原因之一,但耐不住粱礼胜一头扎进去的情意。

    于是乎,老梁家人和孙家那边,都私下里在一块合计了,大家也都别去较真这个称呼,就还照着原来那样叫,不然,就干脆唤他们名字得了!

    孙氏微笑着摇头道:“甭管是娘家人还是婆家人,冲着桃枝在我家一个屋檐下住了一场的情分,我给她置办点这些,也不算啥!”

    崔喜雀笑着点头,道:“三嫂,你心眼好,人也豁达,抓的拢撒的开!”

    孙氏笑而不语,一旁的锦曦接过话茬道:“我娘撒的开那是真的,可却不定能抓的拢!”

    孙二虎急匆匆来到后院,将一封书函交给锦曦。

    “先前我去给东街的大户送货品上门,回来的路上遇上镇上的保长,是他让我交给你的!”孙二虎道。

    保长?锦曦带着诧异打开书函,跃入眼帘的是梁礼辉的字迹。

    “曦儿,那谁写来的?没啥大事吧?”孙氏在一旁有点紧张的问,崔喜雀和董妈也都是一脸的惊疑。

    锦曦合了书函,抬眼对孙氏微微一笑,道:“是大堂哥写来的,说让我这两日去一趟县衙,有点事情。”

    “去县衙?那是啥事啊?”孙氏更惊讶了,脸上不觉带上担忧。

    锦曦笑了笑捏住孙氏的手,道:“娘,你莫担忧,咱们行的正坐得端。开铺子也是合法经营,去衙门必定是有其他的事情,但铁定是不是碍事的事,莫慌!”

    锦曦又朝董妈和崔喜雀打了个眼色,两人会意过来,赶紧过来帮着劝慰孙氏,但是,即便如此,孙氏的一颗心也是悬着再难放下。锦曦自己何尝也不是满腹猜疑,可是梁礼辉的信中。只有寥寥两句话。就是让她速去,并无别的交代。

    翌日,锦曦天才刚刚破晓,就带着阿财和阿贵动身去了县城。梁礼辉就像是有预感似的。掐着时辰等候在县衙门口的石狮子旁。瞧见锦曦过来。赶紧快步迎过来。

    锦曦一路的揣测。在看到梁礼辉那张焦急但又遏制不住喜悦的脸时,一路的隐隐担忧也退了去。看他这样子,怕是有什么好事!

    “妹妹。有喜事,还是大喜事啊!”梁礼辉见面第一句话就如此道。

    锦曦惊讶了下,一面从马车上下来一面问道:“大哥,喜从何来?”

    “还记得上回你献策并以身为诱饵,让官衙不费一兵一卒之力便生擒了逃犯毛十八和马家兄弟那事么?”梁礼辉笑着问道。

    锦曦点点头,这印象太深刻了,她和阿财差点就把性命给交代了。“自然记得,怎么了?”锦曦问。

    梁礼辉喜形于色,道:“因为毛十八等人的悉数落网,又顺藤摸瓜揪出了那伙不良猪贩的背后主谋,并一网打尽。云州那边特地派专使过来,不止对望海县衙给予了赞赏,还特地提及了妹子你,并给妹子你嘉奖两百两现银……”

    两百两银子?锦曦被这个消息震惊的脑袋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这是预料外的银子,有了这两百两,用来给家里置办田地,真好!

    梁礼辉不待锦曦短暂出神,催促道:“妹子,你别愣着啊,那两百俩银子如今已到了县衙,你先跟我进去拜见了县太爷,再领受了那些银子吧,两百俩呢,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说罢,他转身朝着后面的县衙大门迈步而进,锦曦让阿财和阿贵等候在外,自己跟在梁礼辉身后亦步亦趋的进了县衙的大门……

    锦曦前段时日来茗山阁总号例行查看,都会打从县衙门前经过,除却那次随文鼎一道下县衙大牢,眼前这是头一回进衙门口,而且,还是去拜见县太爷。

    县太爷是这一带的父母官。在村里村民们的眼中,县太爷的威望甚至远超过千万里外的皇帝。

    锦曦的一颗小心脏,忍不住噗通的加速了跳动。一路走来,县衙里面的屋宇布置,跟外面街道上那些房子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若说有区别,那就是在一些细节方面,添加了民居所没有的威严感。

    本来说是要去拜见县太爷的,但是进到里面,却被告之县太爷刚收到上峰的公函,正跟周县丞还有师爷他们在正堂那边商议要事。

    不过,县太爷也有交代,让其夫人接见锦曦,于是乎,梁礼辉将锦曦送到县衙后院的院子夹门处,他自己便打住了步伐。

    很快就有管事模样的妇人出来,将锦曦迎进了内院。

    管事的仆妇一路将锦曦引至内院小花园的一处八角凉亭处。时令已进入深秋,小花园里,绿意疏淡,枯黄渐生,一弯小小的池塘里,遍布枯荷。

    深秋的日光照在凉亭外侧的白石台阶上,台阶两侧摆放着怒放的金丝大盘菊。

    锦曦微微提着裙摆,跟着那管事的仆妇上了台阶,进了凉亭。

    “夫人,粱姑娘来了。”前面带路的仆妇躬身对前面端坐着的中年妇人道。

    趁着前面领路的仆妇躬身下去的瞬间,锦曦眼角的余光扫到前面的景物,瞧见凉亭里面,摆着一张小圆桌,上面摆着各种瓜果点心。边上端坐着一个华丽的身影,身后还站着两个丫鬟。

    “好,带上来让我瞧瞧。”县令夫人方氏把玩着桌上的一颗枣子,撩起眼皮慵懒道。

    仆妇回身看了锦曦一眼,赶紧让到一侧。锦曦闻言垂下眉眼,照着先前过来这一路上,那个仆妇叮嘱的,蹲下身子,双手袖在身子一侧,对前面凉亭中间桌边端坐的妇人从容施了一礼。

    “民女长桥镇金鸡山人氏,梁氏锦曦。见过夫人,给夫人请安。”清淡的声音,微垂的眉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淡淡笑意,既有恭谨,又不显得唯诺胆怯。

    方氏嘴角抿起一丝淡淡的笑纹,目光在面前的少女身上打了个转儿,一身简朴的穿着,头上没有半点装饰。

    跟她想象中的乡下长大的皮糙肉厚的少女不同,面前的少女肤色白皙光滑。但是还算不得美人。最多也就是清秀罢了。混迹在人堆里,是那种再普通寻常不过的少女。咋一看,绝对不会让人对她留下什么深刻的影响。

    “梁姑娘不必拘谨,坐下说话。”方氏撩起眼皮子。淡淡道。

    锦曦微笑着谢过。直起身。坐到一旁为她准备的椅子上,身下没有全部落座,而是保留了三分之二。

    方氏将她这坐姿纳入眼底。唇角的笑痕深了一分,扫了一眼站在锦曦身后的那个领路的仆妇。

    虽是乡下少女,但也不算太傻气,这短短一路的几句调教,倒都现学现用了。

    “粱姑娘的英勇行径,我这个内院妇人,也从老爷那听到一二,着实佩服。今日一见两姑娘本人,却是跟我想象的有些出入呢!瞧你这样清秀文静的小身子板儿,哪里来有那样的胆量跟毛十八那些穷凶极恶之人周旋!”方氏打量完,笑着道。

    锦曦也抿嘴一笑,道:“夫人谬赞,民女愧不敢当。能成功擒获罪犯,县令大人的英明布局才是关键,民女不过是尽了一点绵薄之力。”

    “瞧瞧,这小嘴还蛮会说话的,明明就是立下了头等的功劳,偏还谦虚成这样,怪不得能得到云州那边大人物的青睐,并再度给予丰厚嘉奖。”方氏笑眯眯道,虽是一脸的和颜悦色,但是锦曦却不觉得她的笑意到了眼底。

    锦曦心底的弦咯地绷紧了一下,她笑了笑,没有对方氏的这句半是赞扬半是探寻的话给予回应,假装听不懂。

    方氏打量着锦曦的同时,锦曦的目光也在面前的县令夫人方氏身上,扫了一遍。

    方氏的年纪应该比孙氏要长出个五六岁,大概三十三四的样子。下面穿着一件宝蓝色金丝衔枝百合花的襦裙,上面是一件右衽开襟的藕荷色小短褂,深秋凉亭里的风有点大,方氏的肩上还搭着一件白天鹅绒的小围脖。

    头发堆成高高的云髻,髻间插着各种长短朱钗和镶金镶玉的簪子,耳朵上带着银晃晃的坠子。因为保养的好,她的皮肤看起来远比孙氏的要光滑白嫩的多。

    方氏打量人的时候,习惯性的喜欢将眼睛眯起来,这是一种上位者惯有的姿态。也因为如此,她眼角的地方便会出现深浅不一的褶皱。由此可见,再好的保养和粉饰,也耐不住岁月那把无情的杀猪刀。

    “今日找你过来,是因为云州那边,新近过来了一批封赏,其中有一项是关于上回云州猪贩那事。我家老爷今日传粱姑娘过来,便是要给梁姑娘发放那二百两银子的赏银。”方氏把玩着手里的枣子,开门见山,道。

    锦曦垂着眼认真的听着,目光落在方氏襦裙底下的绣花鞋上,鞋面用料极其的艳丽,鞋头上各绣着一朵牡丹花,牡丹花的花蕊是用真正的金丝挑的。

    “我家老爷说了,上回拘捕毛十八等罪犯一事,粱姑娘以身为诱饵,功不可没。鉴于金鸡山村距离县衙也有不少路程,这两百俩银子的封赏,不知粱姑娘是想要领取银票便于携带呢?还是兑换成现银?”

    方氏淡淡问道,将手里一直把玩着的那颗枣子又放了回去,下意识将左手搭在右手的手腕处,说话的时候,手指轻轻转动着手腕上戴着那只翡翠镯子。

    她的目光落在锦曦的脸上,锦曦隐隐从方氏的眼底,感觉到一丝别样的期待。

    锦曦微微愣了下,微微垂下睫毛。

    方氏身后的两个丫鬟,还有先前那个领路的仆妇,都用惊羡的目光看向锦曦。

    要是谁能给她们赏赐个二百两银子,只要悠着点花,这辈子都是吃穿不愁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章 鸡蛋不能跟石头碰 二合一

    方氏面上依旧是优雅绕有耐心的等待着锦曦的答复,但是内心的焦灼却是怎么都按压不住。

    锦曦垂眼看着她将那只翡翠镯子转的毫无章法,嘴角微微翘了翘,压住心里的冷嗤,抬起眼来,从凳子上起身,突然朝方氏又施了一礼。

    方氏眼底的期待之色瞬间熄灭,淡淡的怒意油然而生,乡下丫头就是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也听不出话外音,二百两银子就震惊得不知所措了,枉费她还浪费了这么多口沫!

    “夫人,民女方才已经想过了,那二百两银子的封赏,民女打算全部捐献出来给县衙。”锦曦清声道。

    `猪`猪`岛`小说`ZhuZhuDCom    方氏已经开始不耐烦了,那边本来还约好了几位夫人一起打马吊来着的。听到锦曦这话,她惊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身后的两个丫鬟还有那个仆妇,也是一脸的惊愕!

    这个乡下丫头不会是乐傻了吧,二百两银子啊,那得置办多少屋子和田地?说捐就捐?那么阔气?

    “梁、梁姑娘,你可想仔细了?那银子,可是云州那边点名赏赐给你的!”方氏再次打量并审视着面前朴素的少女,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和喜悦,又补充了一句:“据我所知,你爹娘都是庄稼人,家中如今也

    不过是伙同亲戚们开了两三间小铺子,你当真舍得把那二百两银子捐献出来?要不,你回去跟你家中长辈那,再好好商议一番。如何?”

    锦曦抿嘴轻轻一笑,敛眉顺眼道:“嗯,我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做的决定。我爹娘常教导我,饮水不忘思源,县令大人是咱们望海县的父母官,二百两银子在我手中,不过是添置些家业罢了。而在县令大人

    的手里,那银子就能更好的发挥它们该有的用处。”

    方氏再次眯起眼睛,含笑的打量着锦曦,随着锦曦说的话而微微点头。

    末了。锦曦又补充了一句:“尽管二百两银子对于整个县衙的全局大业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但却是我和我家人的一片拳拳之心,还请夫人和县令大人成全!”锦曦说罢,再次屈膝施礼……

    ……

    半个时辰后。梁礼辉看到县令夫人方氏。竟然亲自送锦曦出了内院。县令夫人那副言笑晏晏的亲和模样。让守在门口的梁礼辉暗暗惊诧。

    他赶紧往前迎去几步,给方氏见礼,方氏笑着摆了摆手。看了眼锦曦,对梁礼辉道:“你这个堂妹,煞是招人喜爱。人长得清秀,还知趣懂事,很是难得!”

    梁礼辉再次愣了下,看了眼一旁神情淡淡,宠辱不惊的锦曦,忙地压下心内的惊愕,跟方氏谦虚了几句,便领着锦曦速速离开了县衙。

    锦曦知道梁礼辉心里肯定压着许多疑惑要问,便随着他来到县衙外高高院墙的一处拐角下,不待梁礼辉询问,便率先将那二百两银子捐献出去的事给交代了。

    梁礼辉一听,也是大吃了一惊,原本就极是白净的脸上,更白了。

    “妹子,二百两银子是云州那边赏赐给你的,你带回乡下去,能置办几十亩一等的良田,为我老梁家增光!你这擅做主张,一文不落的给捐献出去,这样的大事,你理当跟三叔三婶商议一番才对!”梁礼辉

    震惊的都不会组织语言了。

    “妹子,你该不会是为了图个好名头吧?”梁礼辉见四下无人,压低声询问。锦曦抬眼看向他,他轻叹一口气,又道:“妹子,你当真觉着你捐出了那二百两银子,就能在县里博取一个好的名头么?为兄这

    一年来在县城混迹,多少也看清了一些事情。只怕,你的那二百两银子,怕是泥牛入海,再无浪花了。你说,你这又是何必?”

    锦曦愣愣看着梁礼辉,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锦曦捐献给县衙的那二百两银子,其实压根就是落进了县令他们的腰包。

    锦曦脸上并未梁礼辉所预料的恍然大悟,并懊悔自责的模样,相反,锦曦的神情较之先前进去之时,还轻松了几分。

    “大哥,我也不瞒你,那二百两银子,我不能要。我若是今日当真眼皮子浅的接受了,只怕会给自己招来大麻烦!”锦曦眼见四下无人,蹙眉对梁礼辉道。

    梁礼辉怔住:“你这话何解?怎么就不能要?那是妹子你当日以性命安危所博而来的,你接受的天经地义!妹子,你告诉大哥,是不是县令夫人对你暗示了什么,逼迫你捐出那二百两银子?若真是”

    锦曦看着梁礼辉一脸正色,为她愤愤不平的样子,心里倍感暖融。

    抿嘴一笑,道:“大哥,你莫急,没有人逼迫我,是我心甘情愿捐出去的。”

    “大哥,我若是纯粹的庄户人,那倒也没啥可忌惮的,老实本分的待在村子里伺弄田地便是。可我偏生选择了从商。”

    “大哥,你妹子我是个商人,我想要在经商这条路上走得更远,这就要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跟官府打好关系,那是必备的。”锦曦道。

    深秋的日头从头顶照下来,将兄妹二人的身影都浓缩成脚下的一簇。锦曦背靠着身后红色的高墙,墙面缝隙里有狗尾巴草钻出来。锦曦捻着一根狗尾巴草,清声道,语气有点惆怅无奈,神情却带着几分肃然。

    “妹子,你别忘了,这二百两银子,是云州那边过来的,云老王爷的来头可是远比这县令要大得多!”梁礼辉忍不住提醒道。

    锦曦笑着摇摇头,将手里的狗尾巴草从墙面的缝隙里拔出,根部带出泥土甩在脚边,对梁礼辉道:“大哥。我和我家现在就如同这长在墙壁缝隙里的狗尾巴草,看似旺盛,但却没有根基。”

    “县官不如现管,云州那边固然是望海县令不及的,可是,咱如今是在县令老爷的手底下讨生活。”锦曦接着道:“有道是婆家的县令,灭门的刺史,我一介商户,但凡开罪了当地的权势,即便我家有金山

    银山。也会在瞬间灰飞烟灭。何况。我目前拥有的不过才区区三间小铺子呢!”

    做人是需要坚忍强势,但是,也要量力而行懂得变通。一味的用强,得到了眼前的小利。却会赔上更惨重的代价。

    锦曦很能认清自己现在所处的状态。当她遇到的。是如老梁家二房那样的极品亲戚,抑或是镇上和县城生意场上的对手,不管是明枪还是暗箭。锦曦都会毫不退缩,必定要将对方踩在脚底方可。

    但是,当遇上如县令这样代表一方权势的人物时,锦曦无疑就成了蝼蚁般。她的强势在碰上更强大的权力时,就必须要改变策略,有所取舍了。

    “大哥,你或许会觉着我欺软怕硬是不?没错,这世间本就柔肉强食,明知道对方是石头,我是鸡蛋,我干嘛还要往上面去硬碰呢?”锦曦道,说完,便落了声,静静的看着眼前神情变幻的梁礼辉。

    梁礼辉看着锦曦,从前对这个在家族里唯唯诺诺,处处卑怯的堂妹是无视的。后来对她抛头露面的经商颇有不屑,再到后来看到三房富裕的惊诧。这个堂妹似乎天生在经商这块,就有着异常敏锐的嗅觉。在

    处理起家里琐碎事情时,也表现出一份少见的干脆利落。

    尤其是毛十八和马家兄弟那事,让梁礼辉在这个堂妹的身上,看到了一份不属于乡下少女的沉稳和睿智,还有一种他这个大男人都不具备的狠辣和决绝。

    这回她捐献出二百两银子的果断,更是让梁礼辉打从心底的敬佩。敬佩她的思虑周全,敬佩她的目光深远,敬佩她的顾全大局,更敬佩她的毅然取舍!进可攻退可守,谁说只有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眼前

    的这个堂妹,更是如此!

    突然,他抬手朝锦曦弯身做了一个长揖,锦曦吃了一惊,忙地把他拉起,道:“大哥,你是堂堂秀才郎,见了县令都不必下跪参拜的,你对我行这样的大礼,这不是要折煞了我么?”

    “妹子,从前哥只一味的读死书,死读书,却不能为学致用,还一度钻了牛角尖。今日听到妹子这番话,哥只觉醍醐灌顶!”

    这下换锦曦愕然了,她好像并没有开导他读书什么的吧?正想着呢,梁礼辉接着又道:“妹子,我决计了,等将手头的这些事务善始善终,我便要重新投身学海,奋发钻研,挣一个好前程来!决不能如此混

    沌一生,蹉跎年华!”

    “大哥,你能重拾信心,我打心眼里的为你高兴。难得你肯立志,做妹子的我没有别的能予支持,但凡在金钱上,堂哥有需要,只需跟我那招呼一声便可!”锦曦也正色道。

    富贵富贵,这二字可是深深的蕴含着无穷意思呢。

    士农工商,商人在这个世上地位不高。富而不贵者,便如墙头那没有根基的狗尾巴草,春光日日倒可迎风飘展。但一阵风吹雨打,金山银山也毁于一旦。这也是为何富裕之家,往往会将家中子弟,一部分继

    承衣钵,继续从商赚钱。另一部分则读书致仕,求取功名。只有双管齐下,相互扶持,方能名利双收,屹立风雨而不倒。

    所以,锦曦很愿意在梁礼辉的身上给予投资下注,因为是堂兄妹,助他也就是助自己。

    梁礼辉从来没有如今日这样,面对面眼对眼的跟这个堂妹说这么多话。今日一番推心置腹,让他无比震惊动容,没想到,这个堂妹,不仅仅在经商上有天赋,在其他事情上,也是这般的高瞻远瞩。

    妹子,有你这句话,为兄从此后,头悬梁锥刺股,也定要挣一个功名来,不负你的重望……

    ……

    与梁礼辉在县衙门前分开后,锦曦看着已经偏西的日头,心道这般蹉跎已经过了饭点。便带着阿财和阿贵动身驶离了县衙。没有即刻回村,也没有去小北门的千里香,而是去了县衙斜对面的茗山阁酒楼总号。

    虽然文鼎将茗山阁全权托付给了锦曦,但是,锦曦一直秉承着茗山阁从前的一贯管理模式,只在一旁起个监管作用,在某些细节处进行了适当的改进,并未对它进行大刀阔斧的改制。因为是文鼎的心血,锦

    曦想保存着那些精髓,等文鼎归来的时候。她还他一个正常运营的酒楼!

    茗山阁里。锦曦一进门,坐在大堂一侧账台后的账房王秀才是头一个发现锦曦进门的。他眼前一亮,赶紧压下长衫从桌子后面转出来,朝锦曦这边拱着手。一脸恭敬的迎了过来。

    “东家姑娘。好多日不曾过来了。快里面请。”账房王秀才微笑着招呼道,一贯清高的俩上,此时全是从心底溢出来的欢迎和敬佩。俨然是在用一种对待师长的态度来对待锦曦。

    账房王秀才的这种态度。无疑引起了边上新进楼的食客的关注,但是锦曦却是面色如常,只是淡淡一笑,点了点头,便从容迈步去了后面的雅室。

    心里却如明镜般乍亮,账房王秀才这个人,从起初便是对她质疑怠慢,出主意来考验并刁难于她。

    自从锦曦那回以牙还牙,用一套全新而更全面的做账法,狠狠挫了一番王秀才的锐气,王秀才再见锦曦时,便收敛了那股子狂傲。值得庆幸的是,王秀才这个人虽外表清高,还有一股子傲气,但是内里

    却保留着一颗虔诚治学的心。

    锦曦也正是见他如此求救,才耐心的将现代会计学里的记账法,悉数交给了他。不仅如此,还在某些细节和精巧点上,给与了一定的点拨,在一定层面上,对王秀才的思考方向起了一定的疏导作用。

    一来二去,账房王秀才对锦曦这个足以做他女儿的新东家的才学,不得不打从心底来佩服。

    后面的雅室里,谢大掌柜和一众管事们听说锦曦过来了,大家伙都放下手里的事务赶了过来,唯独负责采办的李管事没到。胡掌事言明,李管事家中今日有事,告假一日。

    谁家都难免有些事情,这不稀奇,所以锦曦当时也就没有给予太多关注,只将注意力放在酒楼的营业上。

    方氏坐在内室的梳妆桌前,正从面前已经打开的红木匣子里,一件件取出里面的首饰来,放在眼前一桩桩一件件的看,在头发边,手腕上,脖颈处细细比划着,看着铜镜中烛光宝气的自己,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神采。

    “夫人,老爷过来了。”丫鬟从外室进来,轻声禀告。

    “过来就过来了,大惊小怪什么!”她头也不回的道,目光依旧停驻在铜镜里的自己身上,眼睛满意的眯起来。

    身后传来一声低咳,丫鬟转身,县太爷已经背手漫步进屋。眼睛看着这边梳妆台前头也不回的背影,没有没有恼怒,脸上反而还陪着讨好的笑。

    丫鬟暗暗抿嘴一笑,自家老爷是一县之长,在望海县城那是跺跺脚地面都要为之抖三抖的人物,老百姓们都惧怕于他。

    可是,他在家里,却又是个极其惧内的人。丫鬟给进屋的县太爷请了安,便赶紧退出了内室。县太爷踱步到方氏身后,双手搭在方氏的肩上,轻轻为她揉捏着,目光看向面前铜镜里的妇人,眉眼飞扬,显然心情极好。

    “夫人真乃闲情逸致,又在欣赏你的收藏?”这些不能吃又不能穿,还忒费钱的劳什子,妻子每日都要翻来覆去的瞅,也不晓得能瞅出个什么名堂来,县令心里很是不解也不屑。

    方氏漫不经心的‘嗯。’了声,继续抓起里面一条莹白晶润的珍珠项链,挽在脖颈下面来回比划。

    “夫人今日心情愉悦,笑得这般千娇百媚,是不是遇到什么大喜事了?独乐不如乐,不如说出来为夫与你同乐?”县太爷又问。

    首饰都把玩的差不多,方氏将木匣子合拢,撩起眼皮子看着铜镜里站在自己身后一张脸都要笑出花来的丈夫,笑道:“有人识趣孝敬我。送银子给我花,我岂有不乐的理儿?”

    县令一听,心下骇了一把,问道:“这话从何说起?谁孝敬你?孝敬多少?因何名头?我怎么不知晓?”

    方氏朝镜子里一脸急色的丈夫不屑的啐了一口,道:“瞧瞧你那老鼠胆子似的,还能有谁,自然是你今日临时有事,让我接待的那个乡下丫头粱锦曦咯。”

    “粱锦曦?”县令在脑海里搜索关于粱锦曦的相关资料,他夫人接着眉飞色舞的道:“我原以为那个乡下丫头没经过教化,不识趣。没成想。才稍稍引了几句,那丫头就顿悟了……”

    “你收了她多少银子?”县令已经想起来关于粱锦曦今日进县衙所谓何事了,连忙打断方氏急问。

    “那乡下丫头怕是个没见过大场面怕事的,竟然将赏银二百两全部给捐献了出来。我自然是一箩筐全给收咯!”方氏笑眯眯道。

    县令再次大骇。抬手指着面前眉飞色舞的方氏。怒道:“夫人,为夫是如何跟你规劝的?我是这一县的父母官,要为民谋福祉。而不是趁着职务之便搜刮民脂民膏。这些,你全都抛到耳后了么?”

    方氏还从未被丈夫这样指着鼻子骂糊涂过,一把打开县令的手,摆出泼妇气势来,反指着县令的鼻子训起来:“马无夜草不肥,瞧瞧你这老鼠胆子,光靠着朝廷那份俸禄,咱们一家老小早饿死了!搁着县令的特权不用,你脑袋被驴踢了么?”

    “你这个死读书的呆子,哪个做官的人,敢说自己屁股下面是干干净净的?你做了那么久的县令,我的这些首饰有哪一件是你用俸禄给我置办的?三个儿子在府城的学堂求学,笔墨纸砚哪一样的花销不耗钱?”

    “你再瞧瞧我们这屋里的每一件摆设物件,若不是有我,哪里来的这些享受?光靠着你那份俸禄,哼,你能养得活我们一家子都阿弥陀佛了!”

    方氏骂骂咧咧着起身移去了床下的贵妃榻上,斜靠了下来,看着跟到塌前的丈夫,继续训道:“哼,你自个没胆气没能耐,还不准我私下创收补贴自个?我的事,你边去,少掺和!”

    守在内室门口的丫鬟仆妇们,都在那挤眉弄眼的窃笑,这样的场景,她们是一点都不陌生。

    县令好脾气,一会儿功夫铁定得跟夫人赔礼作揖。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有些出乎丫鬟们的预计。

    县令这回也是动了肝火,虽被骂了个颜面无光,但还是抖了抖袖子,正色肃容道:“从前,你背着我私下收受县里那些商户和下属们的孝敬,只因数额皆不大,又也没有牵涉太多,我大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可今日这二百两封赏,是云州那边的贵人点名了赏赐给粱锦曦的,是为嘉靖她在拘捕猪贩时,不顾个人安危以身为诱饵。我们把那二百两银子给吞下来,回头这事给捅出去了,有大麻烦……那银子,还得想法子给人还回去!”

    “富贵险中求,你的胆子哪里去了?又不是我强迫她的,在场的丫鬟仆妇都听得一清二楚!我吃进嘴里的银子,别指望再吐!你若实在要还,便找你的师爷合计,从别处去挪那二百两吧……”方氏撂下这句话,把眼睛惬意的眯上,还喊了个丫鬟进来捶腿。

    “为夫跟你摆出这么多道理,还是不听规劝,真乃无知蠢妇!懒得跟你理论!”县令气得爆了一句粗口,甩袖而去。

    院子里的一路的风景,跟来时没有半点改变。夫人托人从府城花鸟市买回来的一对鹦鹉,在廊下的笼子里上串下跳。鹦鹉学舌,说着含混不清的话。

    搁在平日,县令从前面处理完公事回到内院,皆会逗它们一逗。但今日,鹦鹉的声音传进耳中,却是倍显聒噪。

    县令皱眉,大步而去。

    前院,县令将师爷招来了书房,并将这件事的始末跟师爷提了一遍,末了叹息道:“头发长见识短,古人诚不欺我也!她也不想想,别人孝敬她,又是冲着什么而来的!这不存心扯我后腿,误事么!”(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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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田园地主婆介绍:
遭遇车祸,重生在农家。
为毛身染重病,奄奄一息?老天爷也太不给力了吧!
重病也就罢了,一群极品爷奶叔婶和包子爹妈竟然要将自己扔进土窑自生自灭!
锦曦表示鸭梨山大……
作为一位光荣的穿越者,锦曦要自救,要用自己的双手改造包子爹娘,种出一个富贵荣华出来,做一个坐拥万顷良田,坐看闲庭落花的田园地主婆!
重生田园地主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田园地主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田园地主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