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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慕流苏     重生田园地主婆txt下载     重生田园地主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五十一章 出手狠辣 二合一

    面前的师爷是一年前招募过来的,从前那师爷,因为马家的事情被牵扯的太深,让县令厌烦,不仅剥去了师爷的名头,还一并治了罪。

    如今这师爷便是接替从前那个师爷的位置,跟马家和毛十八那些人,没有半点利益牵扯。

    师爷从县令方才的一番埋怨里,很快就察觉出县令真正的担忧和考量。

    外人不清楚的事,师爷清楚。上回关于猪贩那事,望海县衙将此事上报了上去,当然,公文里面不可能会提及粱锦曦的名字,所有的功劳自然都在县令这块。

    &nbs{猪}猪岛{小}说3WHUzhuD;但是,云州那边却点名给了粱锦曦赏赐,这就让人寻思了。

    当官的没有不贪的,但关键是要看对象。县令这回不惜跟夫人吵,哪里当真是一心爱民护民?更不可能是在意那个梁家,而是忌惮梁家是不是跟云州那边的贵人有牵涉?

    他不便对县太爷的家事多加过问,只沉思了一刻,便道:“大人也莫再为这事跟夫人吵闹,影响感情。那二百两银子,再要送还回去,不仅牵强,还显得大人心虚气短。为今之计,不如从别处来,给予那粱锦曦极其一家补偿。且这份补偿,还必须是落在实处,且让他们真实受用才好。大人意下如何?”

    县太爷思忖了下,点头道:“如此,也只能这般了!那这事,不能拖延,还要师爷多费心!”

    ……

    茗山阁总号,大堂后面的雅室内。锦曦正一脸认真的听面前的管事们谈论酒楼近来的营业情况。

    突然,门口急急忙忙跑进来一个伙计。

    “东家,掌柜,不好了,那几个吃霸王餐的又来了,我们跟他们说过了饭点,让夜里早些来,他们硬是不信,还赖着不走!”

    “那个吃霸王餐的?该不会又是那个汤二爷吧?”胡掌事抢先问道。

    “可不就是嘛,若是换做别的人。我们早让酒楼里的护院给撵出去了。”伙计道。

    听到伙计的话。屋里先前还谈笑风声的诸多管事们,包括谢大掌柜在内,脸上都露出厌烦和头痛的神色。

    “张管事,你是大堂管事。还是你出面去想法子打发了!实在不行。就让后厨给他们弄几个菜。不收钱就是!”谢大掌柜指了大堂的跑堂管事道。

    “最好是说动他们离去最好,后厨也不敢给他们做菜,挑剔的要死。上回那事后厨们都给整怕了。”洪厨子在一旁愤慨道。

    张管事总是挂着笑的脸上,一副苦水相,但还是硬着头皮出去了。

    锦曦将众人脸上的为难之色扫入眼底,不由诧异问谢大掌柜:“那汤二爷是何人?什么样的来头,竟然让谢大掌柜和诸位管事们如此犯难?”

    谢大掌柜皱起眉头,道:“东家姑娘说笑了,老夫我混迹酒楼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都见识过,但唯独这种身后有仰仗的市井无赖,最是让我头痛不已!”

    “你是打不得骂不得,若是报官,也不能对他们带来什么有效的束缚,回头还要变本加厉的报复。”谢大掌柜道,一副深受其害的样子。

    这么说,当真就是县城里混黑的痞子过来吃霸王餐了?

    “东家姑娘不晓得,那汤二爷跟一般的泼皮无赖不同,那厮狡诈阴险,睚眦必报。”账房王秀才站到锦曦身旁,跟锦曦将这汤二爷的事情三言两语全给抖了出来。

    原来,这个汤二爷,是继马家兄弟后,在县城东街火速串起的新人王,当然,这个新人王是指新的泼皮无赖。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一两个月来对茗山阁情有独钟,算上今日,已经是第三回过来蹭饭了。且每一回都是前呼后拥,要包厢,上酒菜,点歌姬,呼呼喝喝,每一回他过来都弄得乌烟瘴气。

    汤二爷很狡诈,体现在他虽是泼皮无赖,却偏生摆出一副正经顾客的模样,不主动跟酒楼的护院起冲突,却是每次都能找到借口,让酒楼无法跟他收取银钱。

    头一回,是从汤水里挑出两只环抱在一块的蟑螂来,找到厨房的洪管事和胡掌事,等着私了处置,不然,就拿两只蟑螂去昭告外面的其他顾客。

    洪管事虽然惊诧不信会出现这样的纰漏,但是当场没有凭证反驳,只得郁闷的站在那里。而胡掌事为了息事宁人,只得退步,头一回就这样给汤二爷免了半单。

    第二回,汤二爷带着一众兄弟来了,这回,又故技重施,从汤里挑出污物,欲再次讹诈。

    岂料这回,后厨那块早有防备,当众破解了汤二爷的诡计。可是,汤二爷的手下的一个兄弟,却在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口吐白沫的昏厥过去。

    “那厮便将这事栽赃到我们酒楼,说是我们为了上回的事寻仇报复,咋呼着硬是要拉谢大掌柜的去衙门口报官呢!东家姑娘你说说看,咱们这做酒楼的,哪里能经得起这样的抹黑不是?”胡掌事愤愤然道。

    “自打这第二回给他免了全单后,这厮就赖上我们酒楼了,第三回再来,老夫正准备跟他先礼后兵,我们酒楼养着的护院也不都是干摆着的,可谁曾想……唉!”谢大掌柜气得老脸涨红,都快说不下去了,但他还是无奈的告诉了锦曦。

    “我的话才刚落音,那姓汤的便如数家珍的报出了我那对孪生闺女日常喜欢去的衣裳首饰铺子的名称,我家媳妇回娘家常走的路线,我家孙子启蒙的学堂,都摸得一清二楚!”

    锦曦惊愕,这不就是摆明的赤果果的威胁和警告吗?

    雅室外面的大堂,传来喧哗。锦曦看着雅室里谢大掌柜和其他那些管事们,一个个都不愿去招惹一身骚的样子,不禁皱起了眉头。

    “咱们是开酒楼,不是慈善院,哪里容得这样的人胡闹!都随我出去瞧瞧!”锦曦说道,抬步朝着雅室门口而去,阿财和阿贵紧随其后。

    后面的谢大掌柜震惊了一下,抬眼已经不见东家姑娘的身影,只瞧见雅室门口落下的玉石帘子在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谢大掌柜站起身。环视屋里其他管事们。洪厨子头一个起身,道:“我也去!还就不信被那样个无赖给讹上了!”

    虽然过了晌午饭点,但是对于茗山阁这样的大酒楼而言,大堂里也并非冷冷清清。

    舞台上照例有一对弹唱的父女在咿咿呀呀的演奏这一带的地方戏。下昼的这个时候。很多家境还算过得去的人。会在晌午饭后过来这里坐一坐。

    花上几十文钱,就可以得到一壶好茶,一碟花生米。一碟杏仁,还能听上一段地方戏。

    炎炎夏日,大堂四角会安置冰块。隆隆冷天,炭火盆子也是毫不吝啬。这里是冬暖夏凉,是消遣的好去处。

    但是今日的这个时辰,大堂里面这些消遣的人,都没在台前等候,而是都或坐或站着朝门口附近的那张桌子的闹动处看去。

    门口附近的那张桌子边,一个中年精瘦的男子,吊儿郎当的坐在那里,一只脚落在地上,一只脚踩在一旁的凳子上。手里晃动着桌上的筷子筒,黝黑瘦削的脸庞上,一双很大的双眼皮的眼睛,正朝一旁站着打圆场的张管事翻着不屑的白眼。

    不管张管事说什么,他都是报以一副刀枪不入无毒不侵的样子,只大声吆喝:“你们酒楼不是打开门做生意?老子来照顾你们生意,你就不能把老子往外推。别的都甭扯淡,赶紧上菜就是,老子耐心有限!”

    “就是就是,赶紧上菜!”站在他身后的七八个跟班模样的人,起哄着喊道,一个个形容气质,无疑就是街上那些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小青年,半大小子也有。

    张管事才刚刚动嘴,声音很快就被那些小年轻们的哗然给压下去了。好不容易逮住个空子陪着笑道:“汤二爷,您若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来捧场,照顾我们的生意,我们自然是欢迎至极。可您这过了饭点的,来我们这大酒楼,啥都相不中,偏生只认定那一种,这不存心为难我们嘛?”

    “放屁,这么大个酒楼,连碗馄炖都没有?干脆趁早关门滚蛋!少罗嗦,老子不差钱,赶紧给弄去!”汤二道,从怀里甩手拿出十文钱,摔在张管事的脸上,再次赢得身后的那群跟班的瞎起哄。

    这边看热闹的其他顾客,表情各异。

    张管事被摔了个脸皮躁红,其他的小伙计们都敢怒不敢言,因为汤二身后的那些小年轻们,一个个都不是善茬。而酒楼里的护院们,在没有得到管事的亲口吩咐前,也都缩着不上前。

    汤二张口大笑,笑到一半,突然打住,目光直勾勾越过张管事,投向他和那群小伙计的身后。

    只见一个青衣少女,正从后堂那边出来,款步朝这边而来。

    豆蔻芳华,却是一身素雅。姿容虽算不得如何出众,眉眼却端是清秀可人。汤二是勾栏院的老手,眼见目染的都是那些艳丽奢靡,成熟到流油的风尘女子。乍一见眼前这个青衣少女,便想到了四月底带着一抹酸涩的蜜桃,煞是清新可口。

    吃腻了大荤的汤二,陡然瞧见这一抹小清新,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角,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个走近的青衣少女看。

    起哄的那些跟班都很快注意到汤二的异常,都朝那边瞧去,有人就开始流里流气的朝这边打起口哨来。

    张管事扭头瞧见东家姑娘竟然也出来了,不禁狠狠惊讶了一把,原以为这个小姑娘会躲得紧紧的。

    “张管事,这回又是什么情况?”锦曦在距离汤二一张桌子的地方打住脚步,无视汤二和他那班跟班的存在,侧过脸去问张管事。

    尽管张管事心里佩服东家姑娘的胆量和勇气,但对她能收拾这刺儿头。不存在任何希望。但东家姑娘问了,他自然还是一五一十的汇报。

    “……带着十多个人气势汹汹上门,不为别的,就图一碗虾皮馄炖……”

    锦曦微微挑眉,真想要吃虾皮馄炖,外面街道上的小面馆里,随时去随时恭候。如茗山阁这样的大酒楼,通常是不售卖馄炖包子这类吃食的,但凡是有上酒楼经验的顾客都知晓的潜规则。原本就过了饭点,又是这样大的酒楼。带着十多个人来。就点一碗虾皮馄炖……

    汤二,他这是赤果果的没事找事,挑衅,刁难……

    锦曦目光终于落在桌子对面汤二的身上。微微眯了眯眼。

    汤二自始至终。都直勾勾且肆无忌惮的将目光在锦曦浑身上下来来回回的扫过。真是嫩芽般的人儿。汤二玩过那么多风骚货,还从没玩过这样嫩得刚刚打蕊的,忍不住有些摩拳擦掌起来。

    汤二不认得锦曦。他看到张管事跟那锦曦低声说话,误以为这个少女是张管事家的家眷,瞧见他把十文钱砸在张管事脸上,就忍不住过来问情况了。再看二人的年纪差距,做父女也差不多。

    “老张,你说你也真是的,家里养着这样可人的闺女,也不给介绍介绍!”汤二歪着身子坐在那里,把一根筷子咬在嘴里,笑眯眯道。

    张管事一愣,正想否认,锦曦已经开了口。

    “汤二爷想要吃馄炖是吧?”锦曦目光毫无波澜的看着他,问道。

    汤二嘴角动了动,还没出声,只见对面的青衣少女手腕一扬,一阵噼里啪啦的铜钱雨就砸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然后滚到地上,发出一阵杂乱的叮咚声响。

    周围围观的人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锦曦的声音尾随而至。

    “砸钱谁都会,这是二十文钱,是我请你的,足够你去别家买两海碗馄炖!”锦曦的声音依旧是一贯的清淡,但却带着一丝冷冽。

    汤二当即就躁怒了,抹了一把被铜钱砸痛的脸,扬手就将手里的筷子筒朝锦曦摔去。桌子呼啦一声被阿财一把掀得竖了起来,为锦曦铸就了一面僵硬的盾牌。

    汤二的筷子没伤到锦曦,自己的额头却被撞上桌面而反弹回来的筷子筒,给狠狠撞了一下。痛得他兹了一口凉气,霍地一下从凳子上摔到地上。

    “二爷二爷,你怎样?”

    “伤到哪里了?伤的重不重?”

    “……”汤二带过来的那般人乱糟糟的围住汤二,惊叫声此起彼伏。

    这边,洪厨子和谢大掌柜一行,正好赶了过来,撞见眼前这一幕。谢大掌柜脸色一变,暗道一声‘不妙!’便见前面被簇围着的汤二,眼皮一番,脑袋耷拉了下去,双手双腿也伸直了不动,跟死了似的。

    “哎呀,不得了啦,二爷被人打昏了,你们几个,赶紧去对面的衙门口报官哪,咱们好端端的上门吃饭,飞来横祸啊……”

    “私了还是公了?”

    “私了五十两银子,给二爷瞧大夫!”

    “不给银子咱就赖在这不走……”

    锦曦料到了很多种混乱的场景,但都是跟打架有关,但没想到汤二却是装晕。有人领头制造混乱,闹动就越发的大。汤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是打算装到底了。

    “哎呀,我早该料到她年纪浅显,怎么还让她出来处置这种事呢?这下好了,人往这大堂双脚一瞪,咱有理没理都得剥层皮了。”谢大掌柜这边黑着脸埋怨着,正打算上前来跟汤二还有那些已经拉开了大闹一场架势的跟班们赔礼道歉,那边,锦曦再次有了动作。

    “晕厥怕什么?我身边有个高手,对治疗晕厥很是有一套!”锦曦哼笑了一声,朝阿贵使了个眼色。对面,汤二带来的那些人赶紧往汤二身旁护,不然阿贵靠近汤二的身。

    阿贵撑着翻倒的桌子一下子就跃了过去,接连几记快脚,就把那几个试图阻拦的人给踹得东倒西歪。众人都还没怎么瞧清楚,便见东家姑娘身侧一直沉默得没有存在感的那个叫做阿财的年轻人,如闪电一般窜到了汤二的身侧,又退了回来。

    而原本昏厥的汤二。嗷的一嗓子像一头被沸水烫到的猪,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窜到一旁,脸色发白的将自己右脚的鞋子给脱了下来,摔得远远的,然后在那抱着右脚又跳又叫。

    “如何,我没有夸大吧?瞧瞧,这不还了你们一个活蹦乱跳的汤二爷?”锦曦袖着手,满面嘲讽的冷笑道。

    “好小子,你对老子的脚做了什么?咋这般钻心的痛呢?”汤二爷跳着惊叫。

    “能站还能跳。汤二爷身子骨健朗的很呢!既如此。我就送你们去吃馄炖!”锦曦道,看了眼阿贵。阿贵上前,架起汤二,扬手就朝着酒楼门口扔了出去。门口街道上随即响起一阵嗷嗷的痛骂声。

    那些带过来的跟班们都红了眼。纷纷撩起裤脚。好家伙,原来这一个个的,都把棍子藏在裤腿里呢!

    “你们这些护院还愣着做什么?酒楼花钱养着你们。是当摆设的吗?”锦曦朝着那边一众酒楼的护卫怒喝。

    随着锦曦一声怒喝,那些护卫终于回神,虽然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在酒楼里的号召力不及老资格的谢大掌柜,但人家是真正的东家,茗山阁的主人。

    她一句话,绝对能让他们失了饭碗!护卫们已经来不及做他想了,因为汤二爷带来的那拨人已经主动攻击了,于是乎,两方人马终于在酒楼里拉开了混战。

    谢大掌柜一辈子打理酒楼,讲究的是中庸之道,对谁都不想得罪,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东家姑娘,一上来就用了这样极端的铁腕手段,完了完了,谢大掌柜惊愣在原地。洪厨子已经抄起了一把凳子冲进了混战,心里这些时日因汤二爷而憋着的那口恶气,终于得到一个宣泄的机会……

    这个乡下来的丫头,小铺子起家的,打从接手的头一日就不入他的眼。

    后因她无意中点拨洪厨子,又教授了账房王秀才一套新颖而又简单便捷的记账方法,谢大掌柜对她的看法稍稍改观。觉得她还不算是一无是处,至少,肚子里有点货,最讨喜的是,她性格温婉,不是那种锋芒毕露难相处的人。

    可是,这印象才稍稍好转,她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实在让谢大掌柜对她的看法,再次一落万丈。

    “你们几个,快给我住手!”谢大掌柜气呼呼朝酒楼的那些护卫下了命令。

    “不准停,谁做缩头乌龟谁滚蛋!”锦曦的声音紧随而至,双手依旧袖在身前,但是眼底已经迸发出能让人感到威慑的气质。

    护卫们的犹豫只在片刻,眼前的形势已经不容他们后退了,后退了不仅要收拾包袱滚蛋,且眼前还要挨打。

    谢大掌柜见自己的号令,头一回失了效,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来到锦曦身前,居高临下指着锦曦的鼻子怒斥:“你这是胡闹,赶紧让他们住手,休得再打!”

    锦曦冷冷看了一眼谢大掌柜,还有跟在谢大掌柜身后的其他一众震惊却都保持了沉默的管事们。

    “我是这里的东家,我说了算!”开合的唇边撩出这句话。

    “你是东家,就更要对酒楼的营生负责,开酒楼,迎八方宾客,和气生财。如你这般蛮力处置事情,不成!我都已经跟你言明了汤二那些人的由来,你这捅了马蜂窝看你如何收场!”谢大掌柜气愤滔天道。

    锦曦目光从前面那些混乱中扫过,脸上溢出不屑的冷笑,睨着面前这个对自己大吼大叫训斥的老者,道:“谢掌柜的和气用在这样的人身上,不是生财而是败财!敢来我的酒楼吃白食耍无赖的,别说是马蜂窝,就是蛇窟我也敢一把火烧了!阿财!”

    阿财闻声往前一步,锦曦抬了下手,阿财会意迅速冲进了混战圈中……

    谢大掌柜彻底被锦曦气得七窍生烟,一甩袖子,“随便你折腾,老夫不管了!”说完,气呼呼的转身回了后堂。(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世上有没有活雷 锋? 二合一

    这些晃荡在市井的小年轻们,哪里能跟这些受过专业训练的大酒楼护卫相抗衡?当然,这些大酒楼的护卫,若是遇到真正如同阿财他们那样的高手,那也得嗝屁。

    因为阿财的出手,不出片刻,汤二和他带过来的那些人,全被扔出了酒楼门口,且没一个是能站起来的,全部在地上滚饺子。

    “青天白日,乾坤攘攘,想来茗山阁吃霸王餐的,就是这样的下场!”锦曦紧随其后跟出酒楼大门,看着满地打滚,尤其被阿贵一脚踩在脸而爬不起来的汤二,扬声冷喝道。

    汤二被踩得脸贴在地上,变了形状,挤成一条缝隙的眼睛里,只能看到几步开,猪,猪,岛,小说WOOM外,那少女青色裙裾的一角。

    脸下的地面冰冷坚硬,那少女的声音从头顶罩下来,更是让汤二觉着后背一阵冷风袭过。

    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外有人山外山,还以为有钱的怕蛮横的,没想到这回自己遇上了一个比自己还要蛮横的人,栽了!

    ……

    锦曦这趟在县城没敢多呆,一来是因为还有三日便是桃枝去老梁家上门的大日子,她家这样的双重亲戚身份,自然要在场。

    二来,她过来县城比较匆忙,家里边孙氏和梁愈忠他们都还在挂念,不晓得是发生了何事,县太爷要催促锦曦去衙门。于是,翌日,锦曦一大早便启程回了金鸡山村。

    孙氏就像有预感似的,已经等在院子门口的官道边上。锦曦的牛车过来时,老远就瞧见她搭手张望的身影,后面跟着董妈。

    “夫人,是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董妈高兴的跟孙氏道。

    孙氏早已朝牛车这边接了过来,脸上笑容满面。

    “娘,你怎么晓得我今日家来?跟掐算的似的,好准哪!”锦曦扶住孙氏的手,麻利的从牛车上下来,笑着道。

    “好。好。”孙氏答非所问的将锦曦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遍。点着头道。

    且不管这趟去县衙为的何事,只要一眼瞅见锦曦浑身上下,都好好的,孙氏悬了两日的心就放回了一大半。

    锦曦对孙氏的反应有点惊讶。悄悄朝董妈投去一个问询的眼神。

    “大小姐。夫人可没掐算,而是这两日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候都站在这路边望呢!不停的唠叨你。担心的不得了!”董妈笑着道。

    “娘,你这是做啥?这会子快要入冬了,站久了那风冷飕飕的,回头你着凉了怎么办!赶紧家去吧!”锦曦嗔道,挽住孙氏的手臂朝着官道下面的大院子门口而去。

    心里却是又暖又软,有道是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去趟县城跟一千里差得远呢,何况锦曦去县城如今已经是驾轻就熟的事了,可孙氏还是放心不下,等候在这。

    这就是有娘的好处,哪怕你在外再精明再能干,回到娘跟前,你永远都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需要得到呵护。

    吃夜饭的时候,锦曦自然将云州那边赏下来的二百两银子的事情,跟梁愈忠和孙氏大概的交待了一遍,当然,也将自己擅自做主,将那二百两银子原封不动的捐献给望海县衙的缘由,也细细说了一遍。

    这世上真是没有包得住火的纸,这二百两银子的事情一说,锦曦当初以身为诱饵,去引毛十八等人出洞的事,终于瞒不住梁愈忠和孙氏了。

    两口子惊讶的满面大骇,孙氏更是后怕的脸色都白了,手按上锦曦的脚踝,道:“你这脚踝,就是那回受损的么?”

    锦曦点头一笑,孙氏脸上的责怪,很快就被心疼给覆盖住了,眼眶眼见着就全红了。

    “大小姐当真女中豪杰,这样的英勇,这就是戏文里面唱的那样巾帼不让须眉吧!”董妈在一旁甩出听过的戏文里的词儿来,夸赞道。

    孙氏摇头苦笑,一点都没有因为这份巾帼不让须眉的勇敢,而有半丝高兴。弯腰轻轻捏住锦曦的脚,只喃喃着:“你这个傻丫头,莽撞虫,这样的大事也瞒,让娘说你什么好呢……”

    梁愈忠将孙氏扶起坐下,并安慰她道:“董妈说的对,咱们家的曦儿,虽是闺女,却远胜过那些养而不教的儿子!”顿了下,又朝这边的锦曦故意沉下脸来,摆出父亲训斥闺女的态度,道:“你也是,那般大的事情,也该跟我和你娘知会一声,不至于让我们啥都不晓得,蒙在鼓里傻乐!”

    锦曦连连点头,并下了保证,孙氏这才停止抹泪。锦曦接着那二百两银子的话题往下说。

    “那县令夫人,话中有话。我看她那一身的珠光宝气,还有手腕上戴着的翡翠镯子,那都不是县令大人的一份俸禄能够支撑得起的。”锦曦回想道。

    “两袖清风的官儿实在太少!谁做官也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官儿也要养家糊口啊!”孙氏感叹道。

    “把银子捐出去这事,我看曦儿做的对。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刺史,咱们家亦农亦商,可不能跟这父母官那结下梁子,要不,往后给咱的铺子使绊子,那损失可远不止二百两银子!”梁愈忠认真琢磨了一会儿,沉声道。

    锦曦点头。

    “我当时就想着,望海县衙这块,在将缉拿毛十八他们归案这事往上面报时,铁定是掠过了我那一道。云州那边突然拨下来赏银,分明,这事有人将我的参与,跟云州老王爷那边给详细的汇报了。”锦曦道。

    “会不会是陈医正跟云老王爷那为咱家曦儿请功了?他们可是有书信往来的。”董妈在一旁猜测道。

    “我和曦儿爹还是刚刚才知晓她的参与,从未跟陈医正那提及过这事。他又怎么能知晓呢?铁定不是他。”孙氏当即就否定了董妈的猜测。

    “那会不会是张屠户过来串门,跟陈医正说到了这事?”梁愈忠思索了一会儿,出声道。

    锦曦摇头,先前在从县城回家的一路上,锦曦也一直在猜测这个跟云老王爷汇报的人是谁,张屠户也想到了,但也很快就被排除出局了。

    因为,张屠户只知晓前面的事情,后面以身为诱饵引蛇出洞的事情,除了锦曦和千里香的孙玉霞他们。村子里和老梁家这边唯独梁礼辉知晓!

    “那会是谁那么好心呢?竟然为我们曦儿如此请功?虽说那二百两银子我们不能领受。可是人家那份大恩情,却是要铭记的。”孙氏不解的看向面前的丈夫和闺女,一家人都猜不到,只能叹道。

    梁愈忠坚定的点头。这两口子。素来不管是自己行事。还是在教育子女为人处世上。都是秉承着一句话: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二百两银子,可不是滴水。在没有找到这个请功的恩人前,这份恩情。将会是梁愈忠和孙氏两口子,时时铭刻在心头的一件最重要的大事。

    不过,锦曦可不这般认为。

    “爹,娘,你们也别先急着铭记感恩。这世上可没有白吃的晌午饭,天上也不会白掉银子。早晚有一日,那个请功的人会自己站出来的。”

    雷锋做好事不留姓名,可人家把捡到一颗螺丝钉那样的小屁事,都给记在日记本里了呢!

    “曦儿,你怎么能这样去猜忌别人呢?这分明就是那个请功的人,对咱家有大恩啊!”对于素来以感恩为己任的孙氏,对锦曦这样的说法表示不解,也有点小不满。

    “曦儿,你是不是想到了啥?”梁愈忠问。

    “就冲着那人给我们请功这事,明着是给咱施恩,可是,暗里却无疑将将咱推到风口浪尖去呢!”锦曦道。

    梁愈忠露出琢磨的样子,孙氏和董妈对视了一眼,皆是一脸迷惑,锦曦轻叹口气,将话说的更明白些。

    “若是这二百零银子,是望海县衙将我的那一笔也一并申报了上去,那么,这二百两银子我们自然能心安理得的领受。但是,大堂哥早就跟我私下透露了……如此,那人请功,实则是要让我们处于一个难堪尴尬之地,那二百两银子,我要不起!”

    锦曦没有要把人心往坏处想的习惯和癖好,但是,她绝对相信这请功的人,一定是有缘由可循的。因果关系,事理循环,这是万事万物的发展规律。

    孙氏和董妈毕竟都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人,听锦曦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哪里还能不明白?

    “居心难测啊这是!”梁愈忠皱着眉头坐在那,喃喃道。

    孙氏以手支着下颚,先前的激动和喜悦,瞬间被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和隐隐的担忧。

    “爹,娘,在事情尚未弄清楚前,咱也犯不着焦忧不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凭着良心做事,该咋地咋地,不怕!”

    ……

    日子过得飞快,那个请功的‘恩人’一直没有出现。

    天气越来越冷,白日越来越短,锦曦家前屋后院,屋檐下的筑的那些燕子窝早已空空如也。

    院子里的大槐树叶子早落得差不多,只剩下一些发黄枯竭的残叶挂在树梢,在初冬的寒风中,飒飒而动。

    早上,董妈在院子里洒扫,地面和花坛子边,落着一层薄霜。日头好晚才从东面爬起来,阳光一照,霜花在消弭前泛出一层薄薄的五光十色的光彩。

    空气里似乎洋溢起淡淡的喜庆之气。

    锦曦精神饱满的拉开屋门走出来,身上换上了孙氏亲手裁做的冬衣,青底银红碎花的襦裙襦袄,领口的地方缝了一圈灰褐色的兔子毛。

    紧跟在她身后的出来的,也是同样一身新的锦柔。昨夜临睡前,锦柔突然抱着枕头来了锦曦的屋子,姐妹两个挤在一个温暖的被窝里,说了小半宿的悄悄话。

    等过完年,锦曦就十三岁了,而锦柔,也快要九岁了。九岁的乡下小丫头,如今也渐渐萌生出自己的心事来。

    老三老四越发的调皮。孙氏忙于照顾,自然少不得对锦柔这有些微的疏忽。这若是换在别人家,夹在中间的闺女心中定然有点小不平,但锦柔却不这般想。

    相反,比起温婉谦和素来不与人争抢的娘亲孙氏,锦柔更喜欢跟强悍能干的长姐那倾诉自己的心事。

    而锦曦,也不管自己白日在铺子里有多么的忙,夜里家来,照例会从看书的时间里,抽取些出来。好好的做妹妹的倾听者。

    今日锦柔身上的冬衣看起来。喜庆气较锦曦更浓,锦曦还帮锦柔在头上梳着可爱俏皮的双包髻。

    简氏看着这一双姐妹从屋子里出来,初升的冬日暖阳从东面照过来,罩在她们二人的身上。那两身喜庆的冬衣。似镀了一层薄金色的滚边。

    姐妹两人。一个已然发育。站在那里身量娉婷,眉眼清秀恬静,但双目却清澈传神。形容举止间。俨然透出沉稳大气。

    另一个则娇俏可人,站在姐姐身旁,带着婴儿肥的蜜色脸庞上,始终挂着淳朴娇憨的笑意。

    锦曦跟简氏简单交代了一声,就要出门。

    “大小姐,二小姐灶房的锅里,早饭扣在锅里,有大小姐爱吃的地瓜粥,也有二小姐爱吃的麻薯糯米丸子,你们俩多少喝一点吧,回头晌午饭怕是要等好久。”简氏搁下笤帚,道。

    “今日赖床耽搁了时辰,郑家那边怕是很快就要到了,我得赶紧过去。柔儿,要不你去吃一点,垫吧下肚子吧?”锦曦道。

    “姐,我也不饿,我要跟你一道过去,一会子新娘子就要过来了呢,有喜糕吃!”锦柔笑嘻嘻道。

    可不就是嘛,今日可是十一月初六,是桃枝嫁到老梁家的大好日子呢!

    “成,那我们一道过去。”锦曦笑道,姐妹俩告别了简氏,挽手出了院子,进了村子。

    老梁家门前的青石路面,聚着好多村里的半大孩子,还有些老妪和妇人。

    那些半大孩子们摩拳擦掌的样子,一看就是在为接下来新娘子进门的抛洒米糕糖角子而热身。

    大房的正门两侧,因为谭氏过世时而张贴上去的白色对联,如今已被火红色喜联覆盖。门楣上,悬挂着两盏大红灯笼,是粱礼胜专门从锦曦家借去的。

    即便这会子是白昼,尚未到夜里,但是,为了增添喜气,粱礼胜已经将灯笼给点燃了。

    蔡金山和老姜头站在大红灯笼下面,正在高声说话。瞧见锦曦锦柔姐妹过来,蔡金山赶紧过来打招呼,顺便告知了梁愈忠和孙氏此时的动向。

    锦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跟老姜头打过招呼,“我先进去看一眼。”

    锦曦拉着锦柔往大房里面进去,堂屋里的其他东西已经全部撤掉并重新布置了。

    堂屋正中间悬挂着一副崭新的腊梅报春的中堂,下面是一条长高几,从墙壁的这端一直延伸到另一端。

    高几上,摆着老梁家祖宗的牌位,下面是各种供品,跳着烛花的大红火烛。

    高几下面,是一张八仙桌,桌子上面摆着瓜子花生蚕豆桂圆等等这些炒货。

    桌子左右两侧摆着一把大靠背的椅子。在桌子前面五步处的地上,摆着两只用稻草编扎而成的蒲团。

    堂屋的两侧,分别是三间厢房,还有一间隔成两截,一截金氏住,一截用作灶房。

    “姐,奇怪啊,这屋里怎么都不见人呢?”锦柔跟在锦曦身后,打量完堂屋不由诧异问道。

    锦曦抿嘴一笑,道:“爹和叔伯他们那些男丁,早上就去郑家凹那边迎亲了,娘和其他请过来帮忙的婶娘们,都在后院的大灶房那忙活呢。”

    “咱再去二哥他们的新房瞧一眼,就去后面灶房找娘!”锦曦道,拉着锦柔来到那扇贴着大红双喜字的屋门前,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原来是虚掩着的。

    “哇,二哥的屋子里,真是改头换面了啊!”锦柔站在屋门口,看着屋里面的墙壁,地面,以及那些悬挂在屋梁下方的东西,惊讶的眼睛里直冒光。

    锦曦也不由翘起了嘴角,终于明白了前段时日。为何粱礼胜不在自己的屋子里住,而是去跟梁礼青挤一屋,原来,他是在捣鼓这些啊。

    原本斑驳的石头墙壁上,被他刷了一层白色的石灰粉,因为白色的缘故,整个屋子的光线似乎都跟着比从前明亮了许多。

    原始的土巴地面,也铺就了一层青色的砖头。砖头上面打磨的很工整,没有什么明显的凹凸之处。

    “二哥不愧是泥瓦工,这些活计做得真是不赖!”锦曦目光在屋子里的每一处扫过。不得不真心感叹一句粱礼胜的用心。两条用红布拧成的喜带。以x字形贯穿屋梁下方,其间还绑着大红喜球。

    咋一眼看去,入目一片喜庆明艳。

    床是新打的,还是梁愈忠帮忙打的。因为时间有限。来不及打制那种雕花千斤拔步床。便打制了一种简单的木板大宽床。

    床的四角矗着打磨光滑的木柱子,好方便悬挂帐子。床的三面都有高度合适的镂空护栏,锦曦猜测梁愈忠在打制这护栏的时候。必定是为日后的娃儿做了打算。

    这样三面有护栏的木床,小娃儿睡上面不容易滚落下来,安全谨慎。

    “姐,二哥真是花了大心思啊,这屋里的布置又好又隆重。床,衣裳柜子,桌椅什么的,应有尽有啊!桃枝表姨真是个有福气的人!”锦柔啧啧着赞道。

    锦曦眯了眯眼,也是由衷点头,道:“这屋子里的布置,一点都不怠慢表姨!”

    何止不怠慢,别说桃枝是前面走过几家的,就算是头婚头嫁,有这样的布置也是村里的高档。更关键的是,这些布置,都是粱礼胜靠着自己的财力和智力,并一手操办出来的。

    作为嘎公的陈医正,想要给予钱财支助,但粱礼胜死活不受。

    “听说那粱下的大红花球,是大妈剪的呢!村里的那些婶娘嫂子们在池塘里洗衣裳时都说,桃枝表姨是个有福气的呢,能得未来婆婆亲手给剪的花球!”锦柔把从外面听来的话说给锦曦听。

    锦曦微笑听着,在这一带,媳妇进门的那些喜事,做婆婆的一般都不亲手操办。

    哪怕是帮忙剥一瓣儿蒜,那也是很多婆婆不愿意的。因为这意味着折火焰,婆婆的火焰怎么能折给新媳妇呢!

    “错了,他们两个能遇到彼此,是他们彼此的福气。”锦曦笑着纠正锦柔的话。

    粱礼胜为了迎娶桃枝,不顾村人的白眼,不顾老梁头变相的抵制,尽自己最大的力量给与桃枝最正式的仪式。

    而桃枝,何尝就是如此了呢?她的箱笼里,那些绣活,一件件一套套,每一副每一针每一线,以及每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西厢房里投映在窗上的那抹单薄却埋头穿针引线的侧影……

    锦柔对锦曦的话,似懂非懂,不过,不待她来得及开口询问,屋外,突然传来一阵闹动。随即,便听到有等候抢米糕糖角子的小孩子边跑边大声喊叫:“新娘子下了官道,快到村口啦……”

    “姐,来了来了,新娘子来了……”锦柔瞬间兴奋雀跃起来,拉住同样喜上眉梢的锦曦,就跑出了堂屋。

    外面青石板路面上,瞬间从四面八方冒出来一大堆的人,男人女人,老的少的。

    蔡金山和一众等待接应的男丁们,已经举着竹篙站到门外,竹篙上红色的鞭炮如龙般缠绕其上。很快,村口那边开始响起欢快热闹的喇叭和唢呐声,紧接着便瞧见梁愈洲火速的朝着这边跑过来,兴奋的朝蔡金山这边报告迎亲队伍的行程。

    众人一听已经到了前面的拐角,纷纷激动起来。蔡金山的手里,拿着火折子,随时准备着点燃。老姜头那边,已经被一群半大小子给团团围住,还好老姜头个头高,笑呵呵的将手里的簸箩给举过头顶,不用猜也知道,簸箩里面铁定是待会要散发的喜食。

    “曦儿,柔儿,快些到这边来!”崔喜雀嘹亮的声音,从一片嘈杂喧闹中传过来,锦曦抬眼便瞧见西夹巷的巷子口,孙氏她们那些操持酒席的妇人们,也都挤在那里。

    杨氏和那两个乳娘簇拥着金氏站在最前面,杨氏笑得龇牙咧嘴。

    崔喜雀正踮起脚尖朝锦曦这边使劲招手,在她身侧,站着一脸喜气的孙氏,董妈,还有大牛家的,春柱家的,以及老姜家和老陈家的几个利落媳妇们。(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三章 桃枝喜嫁 二合一

    锦曦赶紧拉着锦柔移到了孙氏和崔喜雀她们一处,这边才刚站稳脚跟,前面的青石巷子里,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炮仗声响。伴随着喇叭唢呐的鸣音,粱礼胜胸口挂着一只大红喜球,坐在最前面的那辆牛车上过来了。

    在他身后的另一辆牛车上面,端坐着头上披着大红盖头,身上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子。粱礼胜今日穿着一身青蓝色簇新的深衣,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坐在牛车上,朝两边围观的众位村民父老略有腼腆的拱手。

    “大嫂,瞧瞧咱家胜小子,坐在那牛车上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呢!”杨氏挽着金氏,抄着大嗓门在那跟金氏用力吆喝道。

    &nbs%猪%猪%岛%小说WZHUMp;金氏的耳朵本就被那炮仗和唢呐声给震得嗡嗡响,这会子杨氏又在她耳朵边这样一吆喝,耳膜都快破了。但是,她也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大房又添人了,真好!

    跟在新娘子后面的几辆牛车上面,全是码放得高高的嫁妆,箱笼柜子,成套的盆桶,用红绳子捆着的八子捧福的被褥,还有其他一些乡下人家成亲必备的嫁妆,应有尽有。

    随着嫁妆整牛车的从众人眼皮子底下穿过,巷子里面那些围聚过来瞧热闹的村人们,都在交头接耳的嗡嗡议论着。

    “呀,你们瞧啊,这郑家的人待闺女真是不赖,不是头婚头嫁,还给这么多嫁妆……”有人羡慕。

    “以前别人家那些寡妇再嫁的,那是连红衣裳都不好意思穿的……郑家姑娘不就是一直住在梁老三家的那个女子么。听说还是个弃妇呢,被前面男人休了的。从前她去村口池塘里浆洗,低眉顺眼温温顺顺的一个人,没想到还真能豁得出去啊……”有人话里带着鄙夷和嘲讽。

    “弃妇再嫁怎么了?办喜事哪有不穿红的理儿?你们呀,是看着眼红,自个嫁妆还比不上人家弃妇,回去埋怨你们娘家去吧,少跟这放屁!”杨氏如今将奉承金氏当做己任,听到前面人群中传来这样的议论,毫不犹豫的站出来维护道。

    人群中有些看热闹的妇人就不满了。粱礼胜一个一干二净的郎君娶了一个走过几家的弃妇。这事怪新奇的,谁听到那不得背后议论几句?

    “哟,还以为是谁背后打抱不平呢,原来是梁老二家的呀!呵呵。咱从前可没怎么见你待见你那大嫂。咋。如今人家冒了个有来头的亲爹,你就跟着改天换地啦?”那些议论的妇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立马朝杨氏这边狠狠还击。也不管那边老梁家门口,正在热热闹闹的往下搬卸嫁妆。

    “不是改天换地,是转了性子做了哈巴狗了!”

    “我们就说了,怎么着,你有种就过来封我们的嘴呀!”那几个妇人朝西夹巷这边嚷嚷道。

    西夹巷这边的老梁家妇人,还有请过来帮忙的那些妇人们,听到前面那几个妇人的言语,一个个都不觉皱起眉头。

    锦曦站在孙氏和崔喜雀身后,也是脸上不悦。林子大了什么样的人都有,这几个妇人,是金鸡山村出了名的嘴巴又碎又长,最喜欢拿别人家的事来嚼舌头根子的人。

    但是,今日的事情,若是杨氏不接腔,让那几个妇人私下里议论两声,也就算过去了,谁家还没有点事不让人议论呢?

    可是杨氏这一接腔,无疑是坏事了,捅到了马蜂窝。那几个妇人很快就将对粱礼胜和桃枝婚事的议论,转移到了杨氏的身上,并集中火力攻之。一个个说话尖酸刻薄的,还没几下就把杨氏给撩得怒气暴涨。

    “封嘴是吧?以为老娘不敢?老娘今个不把你们几个的骚嘴皮子给封了,老娘就不姓杨!”

    杨氏的马脸瞬间拉下来,朝后面的两个乳娘招呼了一声,三人撸起袖子就要去封那几个妇人的嘴,被孙氏一把拽住。

    “二嫂,今个是胜小子大喜的日子,你就别再跟这添乱了!点到为止吧,那边搬卸完嫁妆,新人就得拜天地高堂,咱都得到场!”孙氏跟杨氏道。

    “二嫂,三嫂说的在理,那些人嘴皮子素来就没半句好的,咱还真能计较得过来呀?你这会子过去跟她们一吵一闹,这婚事不都被搞砸了嘛?”崔喜雀也赶紧劝说道。

    杨氏甩开孙氏的手,指着孙氏和崔喜雀道:“你们两个怕死鬼,人这都欺负到咱老梁家头上来了,你们缩头乌龟还不准我出头么?”

    金氏为难的看看那边几个得意的妇人,又看看身旁气得黑了脸的杨氏,拉住杨氏的袖子,央求道:“二弟妹,啥事都比不得胜小子的婚事顺当,咱就别跟人计较那嘴皮子上的一口气了,成吗?”

    杨氏诧异的看着金氏,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瞧瞧你们这一个个的,我为胜小子鸣不平,为大家伙出头,你们不帮我把她们骂走,倒反过来拖我的后腿,都给我滚开,我就要去撕她们的嘴,敢说老娘是哈巴狗!”

    锦曦看着杨氏气呼呼的样子,杨氏哪里是真要为胜小子出头?是因为自己不甘被骂哈巴狗!

    “二妈,你是不是哈巴狗,大家伙心里有数。你要跟她们厮打封嘴,我们也不拦着,但是请你往明后日挪挪。今日是二堂哥成亲的好日子,咱自家人要团结一致把喜事操办的顺顺当当!”锦曦想了下,也站出来劝说杨氏道。

    杨氏不屑的朝锦曦瞪了一眼,道:“你这个窝里横的,对外就软了!窝囊样,哼,我都懒得管你们了!”杨氏说完,狠狠一跺脚,带着那两个乳娘气呼呼朝着老梁家堂屋那边去了。

    前面那几个妇人得意的挤眉弄眼,孙氏和崔喜雀对视了一眼。孙氏摇头叹了口气,心里自然对那几个妇人不满,但是再不满,孙氏也要压在心里。因为今日是桃枝的好日子,不能闹,千万不能闹!

    崔喜雀兴许也是跟孙氏想到一头去了,扶住孙氏的肩,两人拉着金氏赶紧去了那边的大房。后面那些请过来帮忙的妇人们,则都纷纷退回了后院的灶房,继续忙活去了。

    锦曦经过那几个妇人身前时。脚步顿了下。扭头目光在为首的那两个妇人身上略停了一瞬,淡笑着开了口。

    “几位婶子和嫂子,也是村里出了名的快人快嘴,我今个算是真正领教了。不过。当着别人家办喜事来说这些扫兴的话。就有些不妥了。别说我表姨前面走过几家。即便她是路边的乞丐婆子,只要我二哥稀罕,旁人又有啥不屑。好说嘴的呢?”

    “呵,你们听听,走了一个杨氏,又来了一个曦丫头。”为首的那个妇人双手一拍掌,跟身后的其他几个妇人怪笑着道:“咋,你一个姑娘家的,也要学你二妈来封我们的嘴不成?”

    这个妇人的声音很是洪亮,长得更是膀阔腰圆,说话的语气神态,俨然不将锦曦放在眼中。跟她一道的其他几个妇人,都是给她助威的,都用不屑而鄙夷的眼神睨着锦曦。意思全写在眼底,我们就是说了,你能拿我们怎么着?

    锦曦扭头淡淡一笑,再次转过来的时候,目光在那几个妇人身上掠过一圈,最后在为首的那个妇人的身上多做了片刻的停顿。

    “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在我二哥和桃枝表姨的婚礼上闹乌烟瘴气的人,我都要她为自己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锦曦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但是在她说话的刹那,眼底突然迸发出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阴沉和森冷。那种森冷,带着极其明显的警告意味,几个妇人顿时就都怔了下。

    为首的妇人也是打了个震,强撑着扬声道:“哟,还真不愧是外面抛头露面的生意人呢,这小小年纪的,还跟人学会威胁了?来呀来呀,看谁怕谁!”

    身后,有妇人暗暗拽了拽她,但为首的这个妇人还是强撑着不让步。

    锦曦目光冷幽幽的在为首的那个妇人脸上打了个转,突然什么都没说,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便抬脚从她们面前经过了,且再不回头。

    初冬的暖阳照在身上,也抵不住刚才那少女一记狠厉的目光。几个妇人朝着那一抹走开的背影看去,只看到一抹裙角消失在前面的大门里。

    “哎呀我的妈呀,梁老三家这个曦丫头,以前没打过交道,方才看她说话,那眼神,哪里是一个少女该有的,挺怪的!”后面,那几个妇人又习惯性的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可不就是嘛,那眼神就像要把咱全给吃进去似的,阴狠狠的,怪吓人的……”

    “你们也不想想,人家跟郑桃枝那交情深厚的,咱当着人面议论桃枝,人心里能不窝火吗?唉,咱往后还是少当着人面说这些,省的真祸从口出!”

    为首的那个妇人虽然也被锦曦给震惊了一把,但毕竟是这群妇人中间的领军人物,自然要表现出她的强悍。

    “哼,怕啥?不过一个懂点经商的丫头片子罢了,没权没势的!咱们都是些土里刨食的庄户人,家里都有吃有穿,没啥能求济得到她家。”她安抚她们道。

    “再说了,咱们这朝代,商人再有钱,那地位也是排在咱庄户人后面呢!她拿啥来报复咱?拿银子砸?嘿嘿,她倒是想,可那几间小铺子,还没把本事拿出那么多能砸死人的银子来呢!”

    其他人听到这话,都哈哈笑起来,有人还开玩笑道:“我倒希望被她那银子给砸死呢,砸死了我,我家儿子过两年娶媳妇的聘礼钱就不愁咯!”

    前面的青石巷子里,再次传来一阵哗然,还伴随着老姜头的笑声。

    “在抛喜食了,赶紧去抢!”人流都开始朝老姜头笑声那边涌去,几个妇人的谈笑也被打断,一个干净精神抖擞起来,混进人群奔过去抢夺喜食去了。

    锦曦挤进堂屋的时候,堂屋里面外面全都是人。跟先前西夹巷那边的不良气氛截然不同。堂屋这里,每个人都是一脸的喜气。

    八仙桌前面腾空出一块空地,粱礼胜和桃枝,并排站在一块,桃枝头上的红盖头已经被揭开,露出里面略施薄粉的一张脸。

    虽然是走过了几家,比粱礼胜还大了几岁,但是,桃枝的身体因为得到了很好的调理,心情也是极度的愉悦。没有生养过孩子的身姿。半点都不输给那些黄花大闺女。

    一身喜庆热闹的大红嫁衣,愈发呈现的脸若桃花,眉如柳叶,脸上带着羞涩拘谨的笑意。垂着眼站在那里。俨然是个温婉敦厚的好女子。好媳妇。

    陈医正和老梁头分坐在八仙桌的左右两侧,只等着他们这对新人拜过了天地,再来拜他们。

    陈医正脸上堆不住的全是笑。眼里含着欣慰之色。而坐在另一边的老梁头,虽然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恭贺声,也是在笑,可是,老梁头心里的苦涩滋味,却不能言明。

    且不说自己对这孙媳妇,打从起初就不满意。若是没有陈医正的点头,老梁头宁可打死粱礼胜,让他终身不娶,也不可能答应让他去娶一个走过几家人家的残花败柳!

    唉,不过这些如今都不重要了,老梁头看到眼前的这幅热闹的成亲场景,满脑子都是至今下落不明的梁愈梅。

    若是梅儿没有翘跑,也该要举办亲事了。他和谭氏可是给她准备了好多好多的嫁妆呢,那个败家的,卷了嫁妆银子跑了,连给谭氏披麻戴孝都没有……

    “姐,我怎么瞧着爷笑得像牙疼呢?”锦柔暗暗拉了拉锦曦的手,压低声道。

    锦曦将目光投向老梁头,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到底是锦柔的眼力大为进步了呢,还是老梁头掩饰的水平下滑了?抑或是他压根就不想掩饰?因为他那笑容里带着的牵强和苦涩,只要跟陈医正由衷的笑意一比较,就实在太明显清晰了。尤其是当一对新人二拜高堂的时候,陈医正稳稳坐在那里受着,老梁头则下意识的把身子往一边偏了偏,梁礼辉站在老梁头身后,下意识抬手把老梁头往中间扶了一下。因为这一扶,老梁头坐正的受了一对新人的拜。

    当时堂屋里人多嘈杂,也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锦曦眯了眯眼,又看向梁礼辉,他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含笑看着二弟和二弟妹夫妻对拜。

    “爷怕真是牙疼了。”锦曦对锦柔低声道,但愿老梁头先前那个动作是无意识的,不然,就是当真的顽固。孙媳妇都进了门,做爷爷的还不认,这是一种拎不清的愚蠢顽固。

    接下来,粱礼胜和桃枝又分别给老梁头,陈医正,还有金氏跪下磕头。老梁头喝了茶,象征性的给了一件寓意吉祥的物件给一对新人。陈医正给的是一封封住了口的红色纸袋。

    桃枝不敢去接那封袋,看向粱礼胜,粱礼胜也迟疑了下,陈医正已经将那封袋给塞进了粱礼胜的手,还抚着胡须笑着道:“这是嘎公的一份心意,你们没得理由拒绝,赶紧收下!”

    粱礼胜和桃枝对视了一眼,封袋里面轻轻薄薄的,难不成是银票?粱礼胜和桃枝都感激的跪拜下去。

    锦曦也在一旁猜测那里面必定是银票!

    到了金氏这边,大家伙都将目光落在金氏身上。在村里人的眼中,金氏虽说如今找着了亲爹,身价突然抬高了,可金氏这个人还是从前那个憨傻沉默的老梁家长媳。

    实则不然。

    这几个月里,陈医正很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外来的求医问药者,不是因为他倨傲,抑或别的,而是他的精力有限。

    他一面要悉心为未来的外孙媳妇桃枝诊断身子,另一面,陈医正对金氏头脑混沌,一直是块大心病,每每想来就愧疚心疼,整夜难安。

    这几个月里,陈医正废寝忘食,尝试了各种法子想要医治好金氏的脑疾,无奈金氏的脑疾实在根深蒂固,非一般药石无灵。

    但是,因为有陈医正为金氏的悉心调理,金氏的病情却是得到了很大的缓和。金氏如今紧张时说话就结巴的毛病没了,笑容里的憨傻之气退了些,说话较之从前,似乎能够清晰条理一点。

    众人都把目光落在金氏的身上,大家都很想知道金氏会准备什么样的见面礼送给桃枝。

    只见金氏从脖颈上取下一根绳子,绳子原来应该是别的颜色,因为贴身戴着,如今都变成了黑色。上面还串着一根毫不起眼的钥匙。

    那东西一拿出来,边上就有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大家伙循着笑声找去,发笑的人是杨氏身后的那两个乳娘。

    杨氏自己也是一副憋着笑的样子,立刻就被梁愈林梁愈忠梁愈洲梁礼辉以及灵宝等人的目光给瞪得背过身去。而两个乳娘也缩着脖子垂下眼。

    这边,金氏毫不理会别人的嘲笑,拉过桃枝的手,将那跟绳子以及绳子上的钥匙放到了桃枝的掌心,又把桃枝的手指一个个压下去,让桃枝紧紧握住那钥匙。

    桃枝看到掌心里的钥匙,先也是有点想不明白,扭头看向粱礼胜,粱礼胜微笑着看着她。桃枝瞬间就明白了金氏此举,代表着什么,当即心下猛地一震,惊愕的不能言语。

    金氏温厚一笑,什么都没说,只把桃枝的手,和粱礼胜的手放在一块,然后重重点点头。

    桃枝的眼眶当即就红了,紧紧握着那跟毫不起眼的钥匙,也啥都不说,整个身体跪倒在金氏的脚边。连着给金氏磕了三个响头,带着颤音唤出了一声“娘!”

    金氏受宠若惊的‘诶,诶,娘在。’了两声,便也乐的合不拢嘴了。

    一旁看着的老梁家的其他人,如梁愈忠他们,大多都是一脸的惊诧和动容,孙氏更是背过脸去,悄悄擦去眼角喜悦的泪水。

    当然,老梁头和梁礼青这一老一少,则只表现除了惊诧,却没有动容,更不可能有喜悦。梁礼青甚至暗暗搓着自己崭新的衣裳一角,站在人后面,目光愤然的盯着前面那一对跪拜的新人。

    锦曦眉毛舒展开来,脸上挂着会心的微笑,桃枝表姨和胜堂哥有情人终成眷属,二人终于苦尽甘来了。

    对金氏,锦曦也不由敬佩起来。

    金氏此举,无疑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大房的管家权,全权托付给了桃枝。

    在这个封建时代,约束妇人的礼仪规矩实在太多。在家从夫,嫁人从夫,夫死从子。这新媳妇嫁进门,哪一个不是要被婆婆狠狠调教的?哪个不是伺候着公婆,小姑子这些人,一日日一月月的熬上来的?

    十年的媳妇熬成婆,若是婆婆年纪轻,身子骨好,那媳妇就永远都难有出头之日了。从前谭氏的存在,就是最有力的验证。

    没想到,这个弃妇郑桃枝才刚踏进老梁家的门,婆婆金氏就把大房的掌家权力全部给了她,这份宠溺和抬举,在金鸡山村实在是头一份!

    虽然老梁家如今分了家,谭氏又过世了。但是,这个时代不管是公顷王侯之家,还是乡下的农家,在长房长子长媳这块,都给予了极其的重视。

    长兄为父,长嫂为母,梁愈驹和金氏作为大房的对外和对内的掌家人,对于整个老梁家各房的内部事务,那也都是有发言权的。

    梁愈驹自己都是三观不正,正在西大坝服刑,即便出来了,他的言语在家里也是再没什么份量了。而可怜金氏大半辈子都脑子混沌,根本无法担起此任,才让老梁家如今操办大事时,后院那块群龙无首,让杨氏上蹿下跳。

    不过,从今往后就不一样了,梁礼辉入赘走了,粱礼胜一跃成为老梁家的长房长孙,桃枝自然也一跃成了长房长孙媳,更是谭氏的内宅接班人,远比杨氏出来主持事情要名正言顺。

    “姐姐,不就一根钥匙么,表姨怎么感激成那样?眼泪都簌簌的滚下来了呢!”锦柔对这些深一点的东西有些瞧不明白,低声嘀咕道。(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四章 说大话不怕闪舌头 二合一

    “柔儿,这钥匙好啊,大妈给的不仅仅是一根钥匙,而是表姨从今往后在咱老梁家的地位!”不管锦柔能听懂多少,锦曦都如此道,锦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再作声。

    那边,一对新人又挨顺的给梁愈林两口子,梁愈忠两口子,梁愈洲两口子敬茶。这些叔叔婶子们都纷纷给这对新人,送上了见面礼。接下来,一对新人被簇拥着送进了洞房,而前来恭贺的亲戚们,则都被请去了两边邻居家的堂屋里落座,等待酒席开宴。

    粱礼胜和桃枝的新房里面,早已被各种披红挂彩的家具物件给填塞了个满满当当。桃枝含羞带怯的被全幅妇人给搀扶着送进了新房,斜坐在床沿边。屋子里面围了一堆的妇人孩子。

    桃枝忙着给这些人分食喜糕点。

    锦曦和锦柔陪着她在新房里坐了一会儿,锦柔的目光总是往桃枝的头上发髻上扫过。抹了头油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在脑袋后面盘着一个圆圆的发髻,边上用红色的绒花罩住。

    “柔儿,姨把最好看的绒花,给你留了两对,等回头得了空,就拿给你,啊!”桃枝瞅住个空闲,跟锦柔悄声道。锦柔终于放心的笑了,新娘子头上的花,可一直是她最惦记的呢!

    这场酒席,因为有众人的齐心,从头到尾都置办的很顺利体面,宾主尽欢。从来不嗜酒的粱礼胜,今日大喜。竟被众人给灌了个酩酊大醉。

    那些一起的年轻人都打趣他今夜不能洞房了,惹得众人一阵哄笑。当然,今夜粱礼胜到底能不能洞房,唯有桃枝清楚了。

    不过,从翌日桃枝那泛着水光的眼眸,和那粉面桃腮,以及粱礼胜那浑身上下如沐春风般的神采奕奕,还有两人眉眼交汇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却自有一股脉脉的柔情流转之意。让人不难猜测。昨夜。两人必定是成就了好事了!

    ……

    杨峰终于考中了秀才,喜报传回金鸡山村,整个村子为之沸腾。村人纷纷为杨家送去恭贺,梁愈林和杨氏一家三口。自打杨峰考中秀才的消息一经证实之日起。便丢开了金氏。一日到晚的扑在村西头的老杨家那边。

    梁锦兰沉浸在秀才夫人的光环中,每日沉浸在村妇们的恭维声中,飘飘欲仙。

    ……

    今冬的第一场雪粒子下过后。锦曦家那十几亩的田地里,油菜长得有小腿高,叶子青扑扑的。冬小麦也早就种下去了,田地里的农活相对进了一段农闲期。

    蔡金山带着那四个长工,也没闲着,开始给家里院子里的那些果树,绑上稻草搓成的绳子,一圈圈护住树干,抵御即将来临的隆冬和雨雪。

    孙氏和董妈,则是忙着照看她们的菜园子。菜园子里,大白菜长势好,韭菜一茬茬的,白萝卜也从冷硬干裂的土地里面,露出一圈白色。

    锦曦喜欢吃菠菜,孙氏还特地劈了两块菜地,专门用来种菠菜。因为菠菜比较娇弱不能耐冻,梁愈忠还专门削了几根竹弓,插在菠菜畦的两侧,上面搭上轻薄透气的麻线袋子,好用来保温御寒。

    因为临近腊月,铺子里的事务越发的繁忙起来。梁愈忠和锦曦每日早上天还没亮就得起床,赶去镇上。冬日昼短夜长,下昼的时候赶回来,没一会子天色就黑了。

    这日,早上起日头就没有起山,天空一直灰蒙蒙阴沉沉的,风呼呼作响,眼看着一场雪是迫在眉睫了。

    锦曦在镇上的千里香盘完最后一笔账目,合上账簿,崔喜雀从后面灶房端着一盆热腾腾的鸡汤送到前面,搁在炉火上温着,一边跟锦曦说着话。

    照着分家时候说好的,八月头上老梁头是跟四房住。于是八月上旬,梁愈洲便辞了镇上千里香铺子的差事,把铺盖搬回了老梁家后院的西厢房住着。租出去的田地收了回来,种下了油菜和麦子,重新过回了庄户人的日子。

    而崔喜雀则继续留在镇上,只是隔三差五的回去看看,给老梁头浆洗衣物,倒也照料的过来。

    “杨峰中了秀才,如今你兰儿姐是秀才妇人,他们老杨家富裕,如今啊,你兰儿姐在村里腰杆子谁都没她硬了。从前那些背后道论她未婚先孕的村妇,如今一个个都跟哈巴狗似的贴上去。这里面,就有刘家的,王家的那两个眼皮子浅的!”崔喜雀一边搅动着锅里热腾腾的鸡汤,一边忿忿然道。

    锦曦合了账簿,转移了心神。这刘家的和王家的两个妇人,在锦曦家连续开了三间铺子又盖了大屋子后,突然就对锦曦一家老老少少热络起来。因为热络,那两个妇人回回来锦曦家走动,找孙氏说话,都是围绕着杨氏和梁锦兰进行,背后数落着杨氏和梁锦兰的种种不是。

    孙氏其实最不喜欢那种背后说别人长短的妇人,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没一两回,孙氏便借口敷衍打发了那两妇人。

    锦曦对崔喜雀那淡笑了下,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稀奇!”

    “昨儿我家去给你爷洗冬衣冬裤,刚巧遇着兰丫头打发那个叫做灵芝的乳娘过来,也不晓得是送些什么吃食,那包装一瞧就是这镇上买不到的吃食。可把你爷给稀罕的!我们这些人一日三餐的伺候着,都比不上她那临时起意的贵重一送!”崔喜雀摇头说道,一边侍弄着边上的炉火。

    锦曦笑着摇头,梁锦兰那不是孝敬,是显摆。锦曦开始整理桌上的账簿,外面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看来今日夜里雪就要下来了。

    “曦丫头,你一会子家去帮我捎带样东西。”崔喜雀又道。蹬蹬着去后院灶房取了半斤猪肝过来,交给锦曦。

    “你爷这几日一直嚷嚷着腰酸,说是给熬住了,得沾腥荤。这猪肝你捎带给你四叔去,让他给你爷炖汤补补!”

    “四婶子,你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对爷蛮上心的嘛!”锦曦笑着接过。

    “嗨,没法子呀,谁让她是你四叔的爹呢!”崔喜雀撇撇嘴,凑近锦曦道:“我也不瞒你。你爷那腰酸腿疼啊。可不是熬出来的。他哪一日不要去后面山上你奶那坟头边坐一会子?是走山路扭到了的!”

    锦曦惊讶,她这段时日忙着镇上和县城的铺子里的事情,几乎都没功夫进村,还真不晓得。

    “自打你奶过世后。你爷就养成这个习惯了。每日早饭后都得去后山你奶那坟头坐一会。村里有人在那块拢松毛,瞧见好几回了。人都说你爷重感情,不忘你奶!唉。冲着老头子有这份难得的情谊,我和你四叔也甘愿买荤孝敬他!”

    当天下昼,锦曦和梁愈忠的马车还行驶在官道上,雪粒子便叮叮当当的落了下来。

    锦曦袖着手坐在后面的车厢里,前面是梁愈忠和阿财并排坐着赶车。突然,一直稳稳行进的马车突然慢了下来,接着便彻底停住。锦曦听到梁愈忠的声音在车厢外面响起,但不是跟她说话。

    “二哥,这天都要黑了,你们急匆匆是要去哪里?”梁愈忠问。

    车厢两侧的小车窗,早已被厚厚的青色岫布给盖住,锦曦撩开前面的车厢布盖,一眼便瞧见迎面过来了一辆马车,坐在马车前面的是梁愈林和一个面生的小厮。

    “哟,是老三啊,收工啦?”梁愈林的身上穿着厚厚的簇新冬衣,手上戴着手捂子,头上还戴着能将双耳遮住的雪帽。

    “这不,我家兰丫头和秀才姑爷说了,要给我和兰儿娘在镇上置办一套宅子,最好是能选个靠近学堂的宅子,等过完年开了春,送柏小子入学,这不赶紧过去瞧瞧呗!今个夜里就歇在杨记布庄不家来!”梁愈林笑哈哈的跟梁愈忠说话的当口,他身后的车厢布盖也被打起来,杨氏和梁锦兰从里面露出脸来。

    “入学好!咦,柏小子呢?咋没跟你们一道?”梁愈忠诧异问。

    “我们赶着去镇上瞅宅子嘛,那小子皮实不省心,带着他添麻烦,就搁在他嘎公那边。”梁愈林道。

    杨氏瞧见了锦曦,哼了一声,抄着手像贵妇人一样的靠在车厢里不做声。倒是梁锦兰探出头来,跟梁愈忠笑着问了好。

    “曦儿妹妹,天这般冷,还在外奔波,真是辛苦操劳呀!”梁锦兰笑眯眯道,脸上的表情俨然一个疼惜妹妹的好姐姐。

    “兰儿,你道谁都跟你这样的好命?你妹子她又不是秀才夫人,她不操劳奔波,哪里来的吃穿?唉,同人不同命啊,有什么法子呢!”梁愈林扭头跟梁锦兰道。

    梁愈忠脸色变了变,梁愈林又接着对梁愈忠道:“老三啊,你们也别太灰心,如今你那侄女婿中了秀才,不出两年,那还得接着往上攀做大官的。到时候给咱家兰儿挣了个诰命夫人家来,你家曦丫头和柔丫头,就让兰丫头照拂一把,好日子在后面等着呢!”

    梁愈忠一听这话,脸色更不好看了。二哥父女俩这明面上说着心疼和照拂的话,可是听在耳中,怎么都像是在挖苦嘲讽呢?

    后面车厢里的锦曦轻笑了一声,把帘子挑开上半身从车厢里钻出来,笑眯眯问道:“求仕之途前路茫茫,堂姐夫这才万里征程这才踏出头一步,二伯和堂姐就敢夸下这样的海口来。我是该佩服你们的强大信心呢?还是该说你们说话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曦丫头,你这话啥意思?合着你是在咒我家杨峰不能再考更高的功名?你安的什么歹毒心思啊你?”杨氏从里面探出来头来,拉着马脸朝锦曦横眉怒视。

    锦曦冷冷扫了一眼杨氏,道:“能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取决于他本人的努力,而不在于旁人的三句两嘴。辉煌过后便是黯淡,堂姐夫尚未登顶辉煌,你们还是留着那份高调迟些时候再炫吧!”

    “啧啧。这就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杨氏气鼓鼓啐了一口,缩回了车厢里面。

    梁愈林和梁愈忠兄弟俩都选择了沉默,梁锦兰没有锦曦预料中的怒意,而是对锦曦缓缓扯开一个笑脸,然后,红唇轻启,咬出一句唇语,也很快的缩进了车厢里面,车厢的布盖随即落下,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梁愈林跟梁愈忠笑了下。催促那小厮扬鞭赶路。载着杨氏和梁锦兰的马车,呼啸着挨着锦曦他们的车厢驶过去了。

    锦曦读懂了她的那句唇语:好戏在后头!

    “曦儿,坐进去吧,雪粒子越发大了!”梁愈忠沉默了一会。扭头跟身后的锦曦道。风像冰刀子一样刮在脸上。闺女清秀白皙的面庞上。冻得一片淡淡的红色。加之这段时日的忙碌操劳,闺女的脸又瘦削了,眼睛下方洒着一片淡淡的青影。越发显得又白又憔悴。

    梁愈忠黑堂堂的脸上,布满了心疼和愧疚。

    回到温暖的家中,吃过了夜饭,锦曦钻回了自己的屋子,坐在被窝里看书。她看的书,都是从县城书局里淘回来的,不是才子佳人的话本,也不是什么杂技野史,更不是科考方面的正统文字,而是一些比较实用的,关于种田养殖这块的书籍。

    东厢房内,梁愈忠和孙氏也并排躺在床上,压低声商量着什么,烛火亮了大半夜才熄灭。

    屋外,风渐渐小了,雪粒子的叮当声也渐渐远去,天地间,开始飘起细碎的雪花,落地即融。

    翌日早上,锦曦推开屋门,闯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纯净的白色。对面的西厢房屋顶上,青瓦盖上了厚厚的雪被。院子里的石头桌子和凳,皆被白雪覆盖。天空中,洋洋洒洒的雪花,如鹅毛般飘扬而下。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锦曦搓着手,站在屋檐下抬头望雪,下意识呢喃出一句红楼梦里面的词话。

    “那得富裕成啥样啊?只怕皇帝家都不能那样吧?”孙氏慈爱的声音从一端响起,随即人便走了过来。

    “娘。”锦曦扭头朝屋檐下走来的孙氏唤了一声,孙氏穿着厚底蓝花的冬衣,臂弯里搭着一件镶嵌着兔子毛的斗篷。

    “今日下雪,官道上通车不便,你爹早上出去还没走一段,车轱辘都陷进去,费了好大的劲头才弄出来,今日呀,你们怕是都去不成铺子里了!”孙氏走过来跟锦曦说道,抬手已经将臂弯里搭着的兔子毛斗篷给锦曦系在脖颈上,又撸顺了锦曦两肩的褶皱。

    “嗯,那就在家歇息。我爹呢?”锦曦问道。

    “进村去你爷那看望去了。”孙氏道。

    锦柔披着斗篷,戴着雪帽,赤手拿着铲子,戴着文芸文安从外院那边过来,鞋子踩在雪上面,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雪在头上下,几个人的脸上红扑扑的,眼睛发亮,一副激动的模样。

    “哟,我的小祖宗,一大早饭都不吃就去堆雪人了?快快快,过来屋檐下拍下,瞧这浑身的雪!”孙氏朝锦柔伸出手去,锦柔笑嘻嘻的过来,任由孙氏给她拍打身上的雪,大声问道:“娘,今日下雪,晌午做啥好吃的?”

    孙氏微笑着刮了下锦柔的鼻头,道:“你想吃啥?”

    锦柔想了下,随口报出好几样,孙氏笑着一一点头。又问站在一旁的锦曦,“你呢?”

    “甜栗子米粉粑,辣子白萝卜炖牛肉。”锦曦道。

    孙氏很干脆的点头,“成,我这就去准备,今个难得大家都聚齐了,回头炉子上温壶米酒,去把你桃枝表姨和二堂哥也喊过来,桃枝做的栗子米粉粑最地道了。”

    “娘,那我这就进村去喊表姨过来!”锦曦自告奋勇,孙氏点点头,给她正了正雪帽,叮嘱路上慢些走,别滑着了。

    锦曦怎么可能会滑着呢,因为带着阿财呀!

    村口的池塘,都结了冰,塘坝边有妇人蹲在凿了洞的水窟窿边浆洗,北风卷着雪花呼啸着。锦曦拉拢紧雪帽,进了村子,径直来到老梁家。

    前面大房的堂屋里,桌椅物什摆设整齐,地面洒扫干净。整个屋子里收拾的干净利落,无疑,这是出自桃枝的手笔。

    堂屋里面生着炭火盆子,还摆着暖桶。决计在这里过完了年再动身去云州的陈医正,靠坐在暖桶里,腿上摆着一本大部头的医书画卷。

    灵宝和梁礼青正一左一右的围在他身旁,听他讲解手里的奇经八脉图。梁礼青听得少有的认真,锦曦进门他头都没抬一下。

    粱礼胜在一旁捣鼓两把铲雪的铲子,一侧新房的屋门开着,金氏站在那里。伸出双臂。桃枝手里拿着一根长丝带,正跟金氏那丈量身形。在她们身旁的桌面上,摆着一卷毛绒的衣裳料子。

    好温馨和谐的一家啊,跟从前相比较。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锦曦进了桃枝的屋子。跟她说了来意。桃枝含笑着收回丈量的丝带。在一旁的毛绒布料上做下记号,然后才抬眼跟锦曦道:“成啊,我这就收拾了跟你一道过去。不过我晌午不能留在你家吃饭了。”

    她的目光瞟了眼堂屋那边,锦曦随即明白她的意思,家中又是嘎公又是婆婆又是小叔子这一大家子人,她作为主妇可不能撇下他们不管自己跑出去吃饭。

    锦曦会意,笑了下,自己家今日也是一家人小聚打牙祭,没有打算邀请其他人的意思。

    “成,那表姨你赶紧过去一趟吧!”锦曦笑着催促道。

    “你呀,真是个馋猫,唉,冲着你稀罕我那手艺,表姨我怎么着也得走这一趟!”桃枝嗔笑道,来到屋门口把粱礼胜招了进屋,跟他交代了一声,粱礼胜微笑着点头,道:“我去换双鞋子,送你过去!”

    回来的时候,外面的雪渐渐有收小的势头。锦曦和粱礼胜桃枝夫妇,以及阿财四人路经村口那口大池塘时,瞧见村里好多半大的孩子,都顶着风雪在那池塘边上嬉耍。

    “水窟窿里真能钓到鱼儿吗?”桃枝在塘坝上稍稍驻足观看了一会儿,见到底下那些半大孩子们中间,不一会儿就传出一阵欢呼,谁谁谁又钓上了大鱼。桃枝忍不住问身边的其他人道。气温太低,话说出口,只看见白气缭绕。

    “能吧,以前冬天水面结冰冻,我们也是这样凿开冰洞来钓鱼的,有时候运气好,还能钓出大鲤鱼来!”粱礼胜摩拳擦掌道。

    “水面结冰太久,鱼儿在冰下面憋得久了,晕头转向。有个冰窟窿,能让它们透气,便都一窝蜂的涌向这里。”锦曦想了一会,如此解释道。

    桃枝似懂非懂,也没打破沙锅问到底,粱礼胜道:“曦儿妹子说的兴许在理,难怪以前我从冰窟窿里面钓上来的鱼,都没往常那些水里捞出来的鱼儿蹦跶,一条条呆头呆尾,傻里傻气的!”

    桃枝捂嘴笑了下,意思很明显,粱礼胜就是最傻里傻气的。粱礼胜摸着脑袋嘿嘿一笑,锦曦把这二人眉眼间的小动作看在眼底,心里也跟着悄悄的乐呵。

    小两口感情好,蜜里调油呢!

    “咦,那个不是柏小子么?不是随着二叔二婶他们离开家了么?”桃枝指着塘坝下面,池塘边混迹在一群半大小子中间的一个男孩子,推了下粱礼胜,道。

    锦曦和粱礼胜都朝那边看过去,混杂在一圈半大小子中间的那个,身上的穿着的衣裳,头上戴的帽子,手上的捂子……

    一看就要富气很多的,可不就是梁礼柏么?他跟在别的孩子们后面,盯着那冰窟窿看,嘻嘻哈哈你推我搡的,闹做一团。

    “柏小子,你干嘛呢?冰窟窿不严实,你赶紧往边上去!”粱礼胜站在塘坝上,朝梁礼柏那边摆手大声喊道。

    梁礼柏循声抬头,瞅到塘坝上驻足观望的几人,翻了个白眼,又继续他所关注的事情去了。

    “嘿,你这臭小子,你爹娘呢?我跟你说,小心脚下,别踩到冰洞上面去了,一会子就家去,听到了没?”粱礼胜还是有些不放心梁礼柏,便又朝他那边吆喝了几嗓子,这回,换来梁礼柏更大的白眼。(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五章 掉进了冰窟窿 二合一

    “好心当作驴肝肺。”锦曦嗤笑道,那种打小就歪眉斜眼的小子,能听进去这些关照的话,才是怪呢!锦曦拉起桃枝的手,道:“表姨,咱赶紧过去吧,别让我娘等太久。”

    桃枝诶了一声,两人搀扶着踩着雪下了塘坝,朝着锦曦家这边去了。还没走到锦曦家前面的官道处,就听见身后池塘的方向,突然传来孩子们的一阵喧哗,其间夹杂着巨大的恐慌。有些胆子小些的孩子,当场就吓得扯破了嗓子嚎哭出来。

    混乱中,听到有人在大声喊叫:“不好啦,不好啦,有人掉进冰窟窿里啦……”

    “不好,就晓得要出事!”亮礼胜咒骂一声,扭@猪@猪@岛@小说wwWHUzhUdACom头就朝着身后的池塘方向拔脚跑去,因为地上有积雪,行走都是极其的不便,何况奔跑呢?锦曦和桃枝对视了一眼,两人毫不犹豫也跟着转身追了过去。池塘边,还是先前的那群耍戏的半大孩子们,不过这会子一个个全都吓得慌了阵脚。在他们恐惧目光集聚的池塘水面,厚厚的冰块破了一个木盆大的窟窿,里面直往外咕隆着水泡,一个黑脑袋在里面不过浮沉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一个人影拨开那群吓得瘫软在池塘边的孩子们,一边脱掉身上的冬衣冬袄和鞋子,一边已经往那咕着水泡的冰窟窿那爬了过去。

    锦曦和桃枝阿财三人赶到的时候,只瞧见粱礼胜用手里的大石头把那冰窟窿旁边的冰块砸开好几条大裂缝,然后自己一个猛子也扎进了冰窟窿里面。

    桃枝惊得‘啊!’了一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去找蔡管家他们过来帮忙!”阿财低声请示道。

    “好,让我娘和简家嫂子赶紧烧一锅热水,准备泡澡的木桶,还有驱寒的红糖老姜茶!”锦曦急切交代了两句,阿财点头转身以最快的速度离去,他不会水,不能下去救人,但也不能这样眼睁睁看着。

    锦曦看到池塘边那些吓得瑟瑟发抖的一群半大孩子们,梁礼柏不在!

    “狗蛋,你们几个赶紧回村子去喊人帮忙。快!”锦曦指着孩子群中大牛家的老三。大声道。

    狗蛋被这锦曦的声音喊得回了魂,赶紧喊上边上几个孩子,一溜儿的往村里跑了去。锦曦和桃枝赶紧绕到池塘那边,桃枝拾起粱礼胜脱下来的衣裳鞋袜。明着嘴角盯着那冰窟窿。担心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是谁掉进了水里?是不是柏小子?”锦曦揪住其中一个孩子急声问道。梁礼柏先前还跟粱礼胜翻白眼来着,一会子功夫就不见了,难道是他掉进了冰窟窿?

    “是金水龙!”那个孩子吓得颤声道。

    “金水龙?”锦曦惊讶。

    “是梁礼柏把金水龙推到水里去了!”孩子群中很快又有人大声喊起来。接着其他的孩子们都跟着喊叫起来。

    锦曦和桃枝都被这些孩子们的喊声给震住了,金水龙?锦曦在脑子里快速搜索那个孩子的名字,以及和他相关的资料。很快,脑子里就蹦出了一些信息,接着,锦曦的脸色就沉了几分。

    “曦丫头,你二哥他咋还没出来?不会有啥事吧?”桃枝抱着粱礼胜的衣裳,在岸边急得团团转,村子里的救兵都还没有赶到,桃枝急的都快哭了。

    “表姨你莫急,我二哥水性最好!”锦曦安抚着桃枝,一边踮起脚尖朝村里那边张望,只希望那些回去搬救兵的孩子们能够快些,再快些。而留在池塘岸边的其他孩子们,有的吓软了脚不敢动弹,有的则坐在岸边哇哇大哭起来。

    很快,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村口的人,村民们一个个都从家中奔了出来,朝这池塘这边跑来。而池塘对面,阿财,蔡金山,蔡庆阳他们,带着家里的四个长工,拿着竹篙和绳子也都赶过来了。

    金水龙是遗腹子,家里只有一个娘,幸好还有两个叔叔。金家的男人们神色慌张的抢在前面朝池塘这边跑来,金水龙的娘在两个妯娌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着朝这边奔来。

    金水龙的两个叔叔到了池塘边,鞋子都顾不得脱就踩着滑不溜秋的冰面,朝着前面的冰窟窿移去。还没行到几步,冰面上就传来嘎嘣一声脆响,金水龙的四叔一脚踩到了水里,若不是一旁的三叔一把拽住,也要落进水里了。

    “娃儿爹,你当心啊!”那男人的婆娘在岸边看到,吓得跳着脚惊呼。

    村里其他的一些水性好的男人们,都纷纷脱了鞋袜要踩冰过去援救,俨然,这池塘水面的冰块厚度,尚未达到一定的程度。陡然间承载这么多成人的重量,眨眼功夫原本光滑如镜的冰面,便瞬间出现了无数条裂缝,呈辐射状朝周边扩散!

    又有好几个村人都踩破了冰,差点落了水,岸边的婆娘们尖叫声一声盖过一声。

    人群中那些上了年纪经验丰富一些的人纷纷建议,让大家伙莫要一股脑儿的往冰面上冲,这样不止不能相助还是添乱!男人们都聚在岸边急着筹集法子。

    金水龙的娘头发已经跑得散开了,身上的衣裳在先前的奔跑中也不晓得被什么东西给勾住了,破了一大块,也是浑然不顾。哭着喊着要踩冰面过去,被一旁的其他村妇们拉住劝着。

    突然,冰窟窿的地方传来一声剧烈的水响,然后两个脑袋从水底下探出来。

    “是胜小子和金水龙!”岸上的人群中引起沸动,金水龙的娘忘了哭泣,张大眼睛盯着那冰窟窿面,恨不得再冲过去。

    粱礼胜的一只手臂搭在边缘的冰块上,应该是想要撑出水面,可是那些冰块经过了很大一番折腾。此时已经出现了裂缝并且很脆弱了。

    嘎嘣一声,被搭着借力的冰块断裂成无数碎冰浮在水面,粱礼胜的身子再次沉进水里,村人们惊呼着,只有那几个水性好的敢上前。还好蔡金山用绳子将他们几个的腰全部系住,然后一个个的踩着冰面往前面的冰窟窿的地方移去。

    桃枝已经紧张的完全不能言语,和锦曦拽在一起的手指,用力的差点掐破了锦曦的指头。

    好在很快,粱礼胜的脑袋便再次露出了水面,举起一只手朝岸上这边做了个求助的手势。然后很快便再次沉了下去。绳子最前端的蔡庆阳。一个猛子扎进冰窟窿,一阵水响中,蔡庆阳,粱礼胜。还有被粱礼胜紧紧用手臂箍住的金水龙。终于上了岸。

    粱礼胜整个人的脸全白了。抱着肩膀直打哆嗦,在冰水里面泡了那么久,根本就站不起来。锦曦赶紧让阿财背上粱礼胜。快步送去了她家。

    这边,那个叫做金水龙的半大孩子,浑身上下直往下滴水,脸上一片青色,眼睛紧紧闭着,嘴角的地方全紫了。她娘颤抖着脱下自己身上的袄子将那孩子整个裹住,由他三叔抱在怀里,一行人急匆匆往村子里的方向跑去。

    ……

    事发后,老梁头,梁愈忠,还有陈医正都被惊动了。陈医正吩咐药童林儿带上工具箱子先往官道这边的锦曦家去,他在后面随即就来。

    灵宝抱着陈医正的工具箱子在半路上,被金水龙的二叔给抢了去。原来,金水龙送回家后,村里的李大夫也随即被请了过去。李大夫的药箱里面少了几味药,金家的正准备过来抢陈医正这边的,半路上遇到灵宝正好省了功夫。

    等到陈医正追上两手空空的灵儿,问清楚了事情的始末,陈医正也是大惊失色。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行医的大夫,不管你医术多么的精准高深,没有药石那也是枉然。好在陈医正还有一套祖传的艾灸刺穴百疗法,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陈医正从自己原来在锦曦家,住过的那间西厢房带上屋门出来的时候,等候在门外廊下的老梁家人,全都一窝蜂涌了上去,将陈医正团团围住。

    院子里面,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天空还在继续飘着鹅毛雪花。

    陈医正看到面前站着的,以老梁头为首的一众老梁家人,一个个面色急切且焦忧。陈医正抬手朝众人做了个手势,赶紧道:“诸位放心,胜小子是在冰水里浸泡时间久了,寒气入体才造成气血亏损。我已经给他进行了一番艾灸,逼出了一身汗。让他好好将养几日,就能下地了!我这里写了几味药方,这就让林儿去镇上的药行给抓回来,给胜小子熬了,若是调理的好,是不会留下病根的!”

    老梁头和梁愈忠闻言,松了一口气。锦曦跟阿贵吩咐了一声,让他陪着林儿一道去镇上。路上全是雪,车马根本无法穿行,只能步行去镇上了。

    孙氏激动的朝着西方的方向连连拜了几下,金氏由锦曦和锦柔搀扶着,还在低头抹泪。

    “胜小子能如此幸运没有造成大碍,还得多谢他三叔三婶。若不是及时准备了温水泡澡和红糖老姜茶,有效压制住了那些渗入体内的寒气。不然,只怕等到我赶来,胜小子的脏腑都会受到寒气的巨大侵蚀,艾灸的疗效也会大有折损!他三叔三婶,请受老夫拜谢!”陈医正突然对梁愈忠和孙氏那边动容道。

    金氏这个闺女,是陈医正心里最愧疚的软肋。金氏眼瞅着是没法子弥补了,陈医正唯有将愧疚弥补在金氏的几个儿子,他嫡亲的外孙们身上。

    何况,陈医正这辈子,唯有金氏一个闺女,粱礼胜他们,无疑也是陈家的后人。陈医正自然满怀感激,说拜谢当真就弯下腰身去。

    梁愈忠吓了一跳,忙地一把托住陈医正,道:“咱做叔婶的,能为侄子做点事情,是应当的!哪里能受您这样的大礼啊,这是要折煞我们晚辈!再说了,这法子是我家曦丫头让阿财回来传的,她娘是照着她的吩咐来准备。”

    陈医正顿住了,惊诧的扭头看向搀扶着金氏,却依旧一脸担忧的凝望着西厢房的锦曦,带着赞赏之色的点了点头。

    “林儿,你过来代为师给锦曦姑娘拜谢!”陈医正招来林儿,非要给锦曦拜谢,锦曦知道陈医正是打定了主意,便受了。

    “陈大人,这几日就让我二哥在我家养着,冰天雪地的,就别移来搬去的了!”锦曦担忧道。

    陈医正点点头,看着锦曦的目光中,赞赏之色更浓了几分。

    “我留了桃枝在屋里照料胜小子,回头等他醒了,你们先喂他喝点枸杞小米粥,虚不受补,这几日莫要沾太多油荤!”陈医正又转过身去叮嘱金氏和孙氏道。

    金氏和孙氏也是连连点头,那边,一直没有吭声的老梁头突然一跺脚,怒道:“柏小子那个闯祸精!金家那娃儿也不晓得这会子咋样了,回头金家那边问起罪来,咱没法交代呀!老三啊,你得赶紧去镇上把你二哥二嫂他们给找回来!”

    老梁头一句话,在场的众人脸色全变了。

    “爷,先前我已经跟阿贵交代了,让他抓完药直接去杨记布庄找二伯二妈他们。”锦曦一旁道。

    老梁头点了下头,道:“还是曦丫头心细周全,这下我就放心了。老三啊,那胜小子这边,就得让你们两口子多费些心照料了,我先回去了,出来的急,门都没把锁!”

    “爹!”梁愈忠突然喊住老梁头。

    “咋了?还有啥事?”老梁头扭头问。

    孙氏和梁愈忠惊诧的对视了一眼,锦曦也是微微蹙起眉头,老梁头这一大把的年纪,这为人处世的道理当真就不懂?还是装不懂?

    梁愈忠迟疑了下,还是开了口。

    “爹,你就这么回去了?”梁愈忠问道。

    老梁头愣了下,眼睛转了两下,道:“那还要咋样?”

    “爹!”梁愈忠加重了语气,上前两步挡住老梁头的去路,皱眉道:“金家那娃儿如今也不晓得啥情况,二哥二嫂不在家,爹你怎么着也要代表咱老梁家过去看望一下人娃儿,这才说得过去啊!”

    老梁头瞪大眼睛瞅着梁愈忠,跟不认识似的,锦曦再次蹙眉,忍不住补充道:“爷,可是柏小子把那金水龙给推下了水……”(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一损俱损

    “你亲眼瞧见是咱柏小子推的?”老梁头不待锦曦说完,就没好气的打断了她的话:“我只晓得是我家胜小子拼出一条命去,把金家那娃儿给捞出来,看望,那也得他们金家过来看咱胜小子,哪里还有冲出来把恩人的药给抢去的理儿?”

    锦曦挑眉,这老梁头啥意思啊?

    “合着爷还在这盘算着功过相抵?成成成,那就当我嘴贱,爷你千万别去啊,若是你觉着老梁家这边占着理儿的话!”锦曦一摆手,懒得跟老梁头碎嘴。

    且不说谁抢谁的药,这事得从源头开始说起,梁礼柏就是肇事者,老梁家就是理亏的一方!

    老梁头狠狠瞪起眼睛看着锦曦,被她的这种态度给气到了。梁愈忠和孙氏见状,也不悦的瞪了眼锦曦,孙氏干脆把锦曦拉进了粱礼胜的屋子。

    这边,老梁头还在气呼呼的喘着气,怒视的目光一直追到锦曦进了屋门,也还没撤回来。

    “丫头片子不耐夸,刚说她心思周全这就翻了天了,敢这样指着我的鼻子说话,气煞人了!”老梁头狠狠道,照着往常的行事作风,必然是要狠狠家训一顿的。但是这会子,他只是在这里咒骂了两句。

    “爹,曦儿的话虽说的有些冒犯,可她说的那理儿不假。我也是这样想的,爹,这事是咱家柏小子做的,不管胜小子有没有去救人,如今人家那孩子也不晓得咋样了。咱这边得有肇事的态度。于情于理,都得过去看看。”

    陈医正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摸了把胡须,对还有些不太愿意的老梁头道:“老梁兄弟啊,老三说的对,如今老二他们两口子尚未家来,你是这家中的一家之长,你的态度最打紧,赶紧去吧,宜早不宜迟!”

    老梁头叹了一口气。咕哝了一句:“就没一刻清净的!”就背着双手朝着院子外面走去了。

    “老蔡。那你先请陈大人去堂屋喝茶暖手,我陪着老爷子一道过去金家那边!”梁愈忠交代了一声,拔脚追在老梁头后面追去了。

    这边,粱礼胜养身子的屋子里。锦曦两手垂着站在窗户前。窗户是落下来的。但是从细细的缝隙里还是能瞧见屋外,雪越下越大,已经成了鹅毛大雪。

    身后温暖的屋子里。挨着墙壁的床上,粱礼胜合着双目在睡觉。另一旁的桌子两侧,孙氏正跟双目有些红肿的桃枝那,低声询问当时事发时的情景。

    “……边上的孩子们,异口同声说是柏小子推人下水的,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哪里能有假?……”

    “……柏小子穿了一套新冬衣,必定是在那些孩子里面炫耀了,金家的那个小子也皮实,说是摁了一把清鼻涕涂在柏小子的衣裳上,就有了后面的事儿……”桃枝断断续续的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唉,从这个情形听来,老梁家这边是真的理亏了。幸好是咱家胜小子把那孩子给拉上来的,好歹也算是冲了一份老梁家的罪孽。金家那娃儿也是个苦命的,在娘胎里他老子爹就没了,幸好家里有三个叔叔照拂,可终归大房就他那么一根独苗儿。”孙氏轻声道。

    “娘,人是不是二哥救的不打紧,眼下最打紧的就是金水龙的身子状况。咱最好祈祷金水龙不要有性命之忧,不然,老梁家这回不仅仅是造孽损阴德,而真要惹上大麻烦,而我们,也都会被二房给连累死。”锦曦转过身来,看着这边的孙氏和桃枝,神情有点严肃道。

    即便推人下水的是二房的梁礼柏,但是,他们这些人跟二房都是老梁头底下的,是一条藤上结的瓜果。如今的大房三房和四房,都是相互帮衬,先富带动后富,唯独二房是跟这三房走不到一块的。

    可是,二房若是出了差池,却依旧会连累老梁家其他三房,这就是一损俱损。

    “爷是一家之长,这个时候他的态度最关键,不管是从大道理还是从个人的情感,事发后头一时间赶过去都是最能抚慰金家那边。可爷还在那磨蹭不愿去,难不成他觉着柏小子推人,二哥救人就能功过相抵了不成?好笑!”锦曦摇头嗤笑道。

    孙氏和桃枝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也都摇头叹息,可不就是这个理儿么?

    “好在你爷可算去了,你爹陪着一道,望菩萨保佑那孩子平安无事!”孙氏垂下眼来,双手合十轻声默念着。

    锦曦走到床边,看了眼紧闭着眼睛的粱礼胜,又走到了桌边坐了下来。

    因为用过了艾灸,屋子里充斥着艾草的气味,清香中有点小小的刺鼻,但人的精神却振奋了一点。

    “曦儿,那今日晌午饭……”

    “娘,那些东西都改日再弄吧。”锦曦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哪里还有心思去打牙祭呢?桃枝守在粱礼胜的床边,一步也不敢离开。

    孙氏无奈点了下头,把这里交给了锦曦和桃枝,自己推开门出去了。

    很快,锦曦派去金家那边打探消息的阿旺就回来了,在西厢房门口的屋廊下跟锦曦回话。

    桃枝刚刚给粱礼胜喂些红糖老姜水下去,转身看见锦曦从屋门外进来,屋门开合间的一瞬,还是看到了外面院子里铺天盖地的白色。

    “曦儿,金家那孩子……还好么?”她担忧问道,因为她瞧见锦曦的脸色不是太好。

    “现在不好说,那孩子从抱回来到阿旺回来回话,都一直没有醒来,好在还有些微弱的脉搏和心跳。李大夫束手无策,刚刚里正让人来把陈大人给接过去了。”锦曦道。

    这样的九天,一个十岁大的孩子在结满冰冻的水底下浸泡那么久,即便是显显捡回一条命,只怕那身子骨也是遭到了摧残。

    已经醒了的粱礼胜问了句:“二叔二婶家来了么?还有柏小子,他如今在哪?”他的嗓音已经嘶哑的厉害,说话中气也不足,显然很是虚弱。

    “二叔二婶子还没回来,柏小子也没见着,不过打听了,柏小子是躲在村西老杨家,被他嘎婆给藏起来了,说是怕挨打。如今金家那边,就爷和我爹在那。我娘还在等消息,我先出去下,等会再来。”锦曦说道,转身开了屋门去找孙氏去了。

    屋子里,桃枝和粱礼胜的脸色都瞬间凝重下来,粱礼胜捶了一下床沿,嘶哑着嗓音痛声道:“柏小子再不管教,往后还得出大事!”

    “啥往后啊,这就已经是大事了,金水龙若是保不住性命,可不就背上了人命案么!”桃枝道。

    “这都过去一两个时辰了,即便是爬也能从镇上给爬回来。二叔二婶该不会是溜了吧?那可真是不地道!”粱礼胜不放心的问道。若是当真溜了,那么就是摆明的将这个烂摊子甩给老梁家的其他人了。

    桃枝的心也一直是高悬着,七上八下的,但看到粱礼胜那张苍白虚弱的脸,只得压下心里的忐忑,哄劝他:“这些眼下不是你能操心的,你好好躺下再睡会,把身子将养好才是要紧!你若是哪里落下了啥病根,你娘身体又不好,咱们家谁来顶?”

    粱礼胜握住桃枝的手,神情稍稍柔和了一些,道:“我没事,你甭担心。”

    锦曦出了屋子,也没打伞就直接去了后面的内院找孙氏。心里一路在琢磨着事情,她如今是超郁闷,超气愤,恨不得一挥手就把二房给从老梁家谱里给剔除了算了!可惜,这个权利只有老梁头具备,而且,除非是逆天了的大错事,不然都不能轻易将某个人从族谱上剔除。

    所谓逆天的大事,杀人放火,恶劣的不孝,还有些其他的。老梁家已经有位人士被从族谱里除名了,那就是还在西大坝服刑的梁愈驹。

    因为他去挖别人家的祖坟,被别人家告到官府,官府下令给里正,在里正和村里有辈分的老者们的威压和逼迫下,老梁头才迫不得已的将梁愈驹的名字给除去了。

    “小姐,当心脚下!”阿财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随即手肘被人搀扶了一把,才险些没有踢到前面的坎。

    锦曦站稳身子,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内院东厢房的门口。天空里的雪如鹅毛般抖落,已经快要没到小腿肚处。院子里的石头桌椅全都盖了厚厚的雪被,瞧不出形状了。大槐树的枝桠耐不住积雪的覆压,不时簌簌从上面抖落一堆的雪块。

    锦曦发现自己头上和肩上是干干净净的,因为有一顶木伞一直罩在他头上,阿财一直跟在她身边从外院来了内院,他的头发上,眉毛上,两肩上,全都落了一层白色。

    锦曦苦笑,自己竟然都没有察觉到。

    “我进去找我娘,你也赶紧回自己屋子里去暖和一番,不用过来了。”锦曦对阿财微微一笑道,眼底疲色备显。

    “小姐,你也莫要太着急。”阿财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便再想不出该如何安抚。在外人眼中的小姐,都是雷厉风行的小商女,逐利而行。只有他跟随在小姐身侧,一日日的亲眼目睹的看着,才清楚小姐这样拼命打算的背后,掩藏着一颗如何急切的护家之心。(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七章 撒手不管

    “我没事,你不用为我担心,你先回屋换身衣裳去!”锦曦对阿财道,转身推开了东厢房的屋门。

    东厢房里,孙老太和孙氏坐在暖桶边,暖桶里面站着老三老四,孙氏正给俩个小家伙喂鸡蛋羹。两个小家伙如今都一岁多了,穿着厚厚的冬衣冬袄子,头上带着小老虎帽。扶着暖桶的边沿,站得稳稳当当的。

    孙氏先前的担忧和急躁,在面对着一双小儿子的时候,轻缓了几分。锦曦也在瞧见自己的一双弟弟时,目光柔和了几分。

    “外面雪下这般大,赶紧过来把手塞进暖桶暖一暖!”孙老太已经冲过来,伸手摸了下锦曦冰凉的脸,然后拉着岛>小说HuzHudAO她直往暖桶的方向去。

    瞧见锦曦进屋,孙氏忙地问她:“是不是金家那边有了消息?”

    锦曦便将阿旺的话给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孙氏皱着眉头,喃喃自语着:“希望菩萨保佑那孩子,千万别闹出啥大事来,不然,这可真是在往做娘的心口挖肉啊!”

    “曦儿,你怎么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是在担忧你爹吗?冤有头债有主,这事不管如何,都还祸及不到你们!”这里没有外人,孙老太瞧见锦曦脸上露出了少见的愁色,左右一想,如此安慰。

    锦曦苦笑,抬头看了眼嘎婆,目光又落在暖桶里那对嗷嗷待哺的小家伙身上。

    老四原本稳稳当当站在暖通里面,瞧见锦曦进来。眼睛一亮。赶紧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朝锦曦伸出来,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露出上下粉色牙龈处,三颗嫩白的小乳牙。

    “等姐把手捂暖和了,就抱你啊!”锦曦跟老四耐心说着,也不管他听得懂还是不懂,但是一旁的老三是铁定听懂了的,因为他已经用自己的小胖手,抓住锦曦的手,然后往身下的暖桶里面压。

    “嘎婆说对了。我这回还真是愁的很!”锦曦在老三脸上啄了一口。又抱起老四,逗弄着道。

    这样的事情,若是搁在从前,她或许不会如这般气恼在意。因为她从现代过来。一直都秉承着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观念。二房的人再垃圾。她也觉着不会妨碍到自己和自己家人什么。

    可是。事实就是,三房在通过自己勤劳的双手和智慧,一步步往好日子奔的过程中。总还免不了被二房的蝴蝶效应影响到了。即便是分了家另过,可是,在外人提及老梁家这块的时候,那概念里面,几房几房的,都没啥区别,都是老梁头一大家子的人。

    “冤有头债有主,这话是不假,可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和爹娘是不惧怕那些抹黑,可是,老三老四是已经决计好的要让他们俩走读书致仕的路子,他们可受不得这样的抹黑!”锦曦道,两个弟弟的未来是她极其关注的。

    “老三老四有你这位长姐在,为他们俩打小就在谋划,这是他们俩的福气。不过曦儿,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尽你的心力就是,哪里就敢担保他们俩这一路上,不会遇到磕磕碰碰拉拉扯扯的事呢?”孙老太开导锦曦道。

    锦曦抱了一会儿老四,将他放回去,又抱起了老三,在臂弯里轻轻抖着。

    “家有一老真是一宝呢,听嘎婆这样一说,我的心里顿时畅明多了。嘎婆上了年纪阅历深,一句话让我醍醐灌顶!没错,我给他们铺路,但这路能不能走得好,路上会不会摔跤,这就要看他们两个了。”锦曦笑着说道。

    没有人是从石头缝隙里蹦出来的,也没有人身后是一张白纸,即便老三老四今后是要踏上一条漫漫的求学致仕的路,会很讲究家族和宗族,但是,最重要的还是他们个人的品行和才学。

    锦曦突然觉得自己先前那一路的顾虑,有点太早了,甚至有点杞人忧天。

    “嗯,还能说笑,那就是没事了。”孙老太也放心的笑了,笑出了一脸的菊花。

    “曦儿,我听你爹前几日提了两句,说是你在镇上的宋典宋牙侩那打过招呼了,请他帮忙留意着,年内想要再置办田地来着?”孙氏喂完了鸡蛋羹,又开始给老三老四喂一点温糖水喝。突然想起了梁愈忠前两日跟他提过的事情,就问道。

    “曦儿,铺子里的事情,娘不懂,除了侍弄家里两亩地的棉花,其他的,娘也不能帮你啥。娘就是想问问,今年这从年头到年尾,咱家三间铺子的盈利咋样啊?”孙氏又问道。

    锦曦很意外自己的老娘,竟然还晓得过问一下铺子里的盈利状况,抿嘴一笑,略想了一下,道:“具体的进项多少,眼下还不能详细定数,得等到年前盘账才知晓。不过,从这一年来的经营状况看,跟去年应该差不多吧!”

    孙氏脸上露出欣悦之意,孙老太也是满脸含笑的看着锦曦,目光中都是浓浓的欣慰和自豪之色。

    孙氏也在那略算了一下,道:“去年咱家可是置办十几亩的田地,那今年置办多少呢?”

    “嗯,今年具体添置多少亩田地,眼下还不能定数,这要等过了腊八,把三间铺子的账务全给盘点清楚,明确了手头有多少银子,才能行事!”锦曦道。

    “诶,那是当然!”孙氏连连点头道,铺子赚钱了,她欣喜激动,但同时那份忐忑之心还是不能剔除。唯有把这铺子里赚来的银子,悉数转化成一亩亩的水田旱地,孙氏才是真正的放心!

    “娘,你莫要担心,咱家虽然如今是从商,不过,我的目的却是给家里添置越来越多的良田,让你做个地主婆!”锦曦笑嘻嘻道。

    金鸡山村还有另一户从商的人家,那就是老杨家。老杨家是靠着布庄起家的。赚的钱远不在锦曦家之下。不过,杨家的发展方向跟锦曦家不同。

    锦曦家是回归田园,而他家却是致力于将铺子扩展,在望海县城下面的其他镇上,都开了杨记布庄的分铺,并在县城最繁华的北大街,也站稳了脚跟。

    分家的时候,自己家是半亩田地都没有,菜园子也没有半畦。如今,已经拥有了十几亩的田地。但是。锦曦是远远不会满足了。三年。她只给自己三年的时限,她要站在官道上,放眼四下,她要让那些连成片的广袤农田。全部落在她的名下!

    “玉真啊。我就说你养了个好闺女。瞧瞧,这村里的人家养儿子,有几个能跟咱们曦丫头比?”孙老太忍不住再次当着锦曦的面。感叹起来。

    孙氏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正要开声,屋外传来脚步声踩在雪里的吱嘎声,脚步声尚未移到门口,声音就先传了进屋,且还是锦曦派出去打探消息的阿旺。

    “阿旺,怎么回事?”锦曦来开东厢房的屋门出来,看到面前雪地里一身白的阿旺急问。

    “大小姐,金家那块,方才差点打起来了!”阿旺上气不接下气道,这样的天气,以速度取胜的阿旺,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啥?打起来了?谁跟谁啊?”孙氏从后面跟出来,刚好听到这句话,想到梁愈忠正在那边,金家人会不会把怒火撒到梁愈忠身上?孙氏当即就惊得差点摔倒,幸好扶住了一旁的门框。

    “娘,你慢着点。”锦曦赶紧转身扶住孙氏,道:“娘别担心,爹过去那会子,我让阿贵也跟着一道去了,即便混乱中动起手来,阿贵也会护住我爹不挨黑拳!”

    孙氏闻言稍稍镇定了一点,锦曦又扭头对阿旺道:“到底怎么回事?金家那孩子如今怎么样?你快快从头说来!”

    “有陈大人在,金家那孩子可算是醒过来一回。陈大人给开了药,正熬煮着,说那孩子能不能挨得过,得看接下来的十二个时辰!陈大人和灵宝这十二个时辰就守在边上,以防情况随时有变。”阿旺道。

    锦曦点点头,能让陈大人说出这样生死未卜话的,并在边上亲自守着,金水龙那孩子的情况铁定是非常非常的不妙。

    “我二伯和二妈回来了吗?”锦曦接着问。

    “二老爷两口子回了村,带着五六个面生的小厮,气势汹汹也去了金家那块。二夫人还拿着柏少爷今日被金水龙沾了口水和鼻涕的袄子过去。金家的男人揪住二老爷,自然是说了几句悲伤下责怪的话,二老爷两口子不仅不赔礼道歉,当即还跟人金家的争辩起来,二老爷扬言这事不能全赖柏小子,两家的孩子都有错……二夫人拿那新衣裳说事,说是府城才有的布料……”

    “啥?都这会子了,你二伯二妈不是过去赔礼道歉跟着一块守着那孩子,竟然还跑去争辩谁错谁对来着?我的天哪!”孙氏拍了下门框,摇头叹声。

    锦曦蹙眉,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评判梁愈林和杨氏,做了错事不理亏,是他们一贯的行事风格。

    “接着呢?”锦曦问。

    “接着两边就争执了起来,继而争执就变成了拉扯和厮打。二老爷带去的那五六个小厮,金家的男人们打不过,村人们都看不下去了。还好老太爷和老爷在边上,老爷一直劝着不顶事,最后还是老太爷出面一巴掌把二老爷给镇住了。”

    “娘,你别担忧,我爹没有跟人动手!”锦曦再次安慰了孙氏一句,孙氏点点头,没动手就好,老老实实的一个人,一辈子都不跟人发生争执,若是动手他铁定吃亏,还不晓得往哪里说理儿去!

    “那你方才归家时,那边情况又是如何?”锦曦接着追问,看来梁愈林这回是打定了主意,要欺软了。他带回那五六个帮架的小厮,就是最好的证明。

    “陈大人说了,那孩子如今正处在最关键的十二个时辰里,不得喧闹。村人将金家的男人们,跟二老爷他们分开,二老爷正被老太爷押着,回了家去!老爷也跟着过去了。知道小姐和夫人挂念,让我赶紧过来禀报情况!”

    “好,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屋去换身衣裳,好好歇息,不用再往外去打听情况了!”锦曦打发了阿旺,扶着孙氏重新回了东厢房。在暖桶边照看老三老四而不能走开的孙老太,也把屋外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即便亲家有钱财大气粗,即便女婿中了秀才功名,做人也不能这般嚣张强势!”孙老太皱眉道。

    “即便是占着理儿。也尚且不能得理不饶人。何况还失了理儿呢。早晓得二哥二嫂会是这样的霸道强势,真不该在这个时候让他们回来,这不是给金家那边添堵嘛,人家孩子还生死未卜呢……”孙氏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着。末了。停下来。看着自从进屋就一语不发的锦曦,道:“不行,我得赶紧去一趟你爷那。把你爹给拽回来!”

    “娘,你等下子,我去把董妈喊来,咱一道过去!”锦曦出声道,这样的天气,那边现在势必是乱作一团,锦曦不放心孙氏一个人去。

    村子里,老梁家二房的堂屋里。

    老梁头把手里的旱烟杆子在梁愈林的脑门上,卯足了劲儿的敲了好几下,在边上村人的围观劝说下,这才被迫住了手。

    “畜生啊畜生,打小我是怎么教导你们兄弟的?做人,尤其是做男人,要有担当!你瞧瞧你今日这言语,这行为,哪里有半点担当之气?”老梁头戳着梁愈林的额头,骂得老脸涨成了猪肝色,且唾沫横飞。

    “你儿子把人家儿子给推到了冰窟窿底下,如今是生是死还不能定,你做老子的,不说严加训斥你的儿子,去人家负荆请罪,做低伏小,还跑去人家中放屁?这事,你不打算收场了吗?啊?”

    老梁头的连番责骂和质问,每一声都伴随这手指的猛烈一戳,把梁愈林一步接着一步的给逼退到了墙角处。

    “凭啥要我们去给人家那做低伏小的乞求人原谅?我们家柏小子也挨了那金水龙兔崽子的巴掌,脸还红着呢!他姐给他扯的那身新衣裳,才头一回穿上身,就被那口水鼻涕埋汰的,哎哟喂,犯不着去赔礼道歉!”杨氏几步冲到梁愈林身前,挡住了老梁头再次戳出去的手指,迭声喊叫起来。

    “男人说话,女人插什么嘴,给我滚到一边去!”老梁头最见不得自己说话被打断,尤其还是被媳妇和孙女打断,尤其恼火。

    锦曦陪着孙氏踏进屋门的时候,正好瞧见老梁头双目暴涨的瞪着杨氏,正喝叱的一幕,还有全无惧色的杨氏,以及被杨氏护在身后的,缩着脖子明显心虚气短的梁愈林。

    锦曦和孙氏在门口抖落了身上的雪花,站到梁愈忠一块,梁愈忠一直紧抿着嘴站在一旁,沉着脸看着,梁愈洲也是如此。

    “我不滚,我凭啥要滚?我儿子被外人诬赖,我男人被亲爹指着鼻子训骂,这里里外外的人都把枪头指向我们,我自然要护我男人,护我儿子!”杨氏短暂的愣了一下后,竟然敢抬眼跟老梁头眼对眼的对峙起来,声音一点都没有比先前弱。

    这下,换做老梁头愣住了,开天辟地头一遭,纵然从前如谭氏那样的性格,也不敢跟他这样说话!

    “二嫂,你这是跟爹说话的态度吗?大吼大叫的,像什么样!”梁愈洲头一个看不下去,站出来忿忿指责杨氏道。

    杨氏朝梁愈洲那狠狠啐了一口,双手叉腰道:“滚一边去,先前金家兄弟围起来打你二哥,咋不见你出头?要不是兰丫头送的几个小厮跟着护着,我男人,你二哥,这会子都要被打成猪头了!你做兄弟的这会子晓得跳出来,起开起开!”

    梁愈洲气得在原地打转,老梁头也是气坏了,喉咙的地方急促的喘息起来,脸上的猪肝色更红了几分。

    “这是我们二房的事,跟你们没啥直接干系,不劳你们操心,啊!横竖你们也不是过来帮忙力挺我们的,还是要绑我们去金家请罪,那也就不是亲兄弟的情分了!”杨氏一挥手,尖声把在场的梁愈忠梁愈洲兄弟全给数落了进去。

    孙氏和锦曦对视了一眼,锦曦正要动手拉梁愈忠走,这时老梁头又出声了。

    “老二,让你媳妇滚一边去!”老梁头怒喝梁愈林。没想到梁愈林不仅不为所动,还耸了耸肩膀道:“爹,我们二房如今是她当家,当得还挺好的,她说的话,你们大家伙也都听听。”

    “再说了,她是我媳妇,是我孩子的娘,也是我一个被窝里知冷知热的人,我哪里能让她滚呢?爹你也太仗着辈分欺压人了,这可不好!”梁愈林兀自不知死活的道,句句话都在挑战老梁头的怒火底线。

    “二哥,爹是为你好,金家那边,你不能马虎不能推诿,得摸着自己的良心去做事!”梁愈忠沉声道。

    梁愈林自然是对梁愈忠的善意提醒嗤之以鼻,并报以一记白眼。

    老梁头气得一个脸色发青,抬手指着梁愈林:“畜生东西,娶了媳妇忘了爹娘,好好好,你们如今翅膀硬了,眼里没有咱这些人,那柏小子这事,我们就撒手不管了,回头金家那边该咋地咋地,你可别怪你老子我事先没叮嘱你!”(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八章 气炸了肺的嚣张无赖 二合一

    雪足足下到翌日早上,才总算停了,风也熄了。村子里连绵起伏的青瓦白墙瞧不见了,只有一座座高低起落的白玉似的屋脊。官道两边,原来那一片片绿油油的油菜地和麦子地,也全都盖上了厚厚的雪被。

    田埂地头上,风雪覆盖不到的角落里,露出下面一块块黑乎乎的冻土来。站在官道上,看着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白色,你会有一种天地茫茫,云寂无踪的错觉。

    上昼,蔡金山带着家里的四个长工,拿着工具,在前屋后院的铲雪,洒扫出一条行走的小路出来。被雨雪浇灌后的地面,异常的滑腻,他们便将草木的碎屑撒在上面,用来防滑。

    &nbs{猪}{猪}{岛}小说{zhuzhu][dao}p;梁临近晌午饭点的时候,愈忠和梁愈洲披着一身寒气大步从外面进来,换下脚上的木屐,两人赶紧进了后面内院的饭堂烤火说话。

    饭堂里,孙氏和锦曦已经等在那里,自打早饭后梁愈忠和梁愈洲兄弟俩去了金家,孙氏也啥活都没有心思做,锦曦便陪着她在这饭堂里等消息,即便说话,也是有些心不在焉。瞧见梁愈忠回来了,还是毫发无损的,孙氏的心落了地。

    “金家那孩子怎么样了?”孙氏忙地问,锦曦那边正给这烤火的二人泡茶。

    “我们过去的时候,那孩子还是没有醒,好在我们回来前,那孩子可算是醒过来了。”梁愈忠一边烤火一边对孙氏娘俩描说情况。

    “陈大人给那孩子诊了,说是性命应该没有大碍。不过那孩子在冰水里浸泡太久,脏腑内寒气入侵的厉害,即便没有性命之忧,也得在床上好好将养三五个月。”梁愈忠道,接过锦曦递过来的热茶,在掌心里握着,冻得有些麻木的手指可算有了知觉。

    “那孩子这回真是遭了大罪了,那模样,跟往常那是调换了个人,小脸就瓜子壳这么一点点大了。脸上蜡黄蜡黄的。一点血色都没有!看着怪让人心疼的!”梁愈洲喝了口茶,摇头惋惜道。

    “但凡能捡回一条性命来,都是祖宗庇佑,都是不幸中的万幸。他年纪小。后面这几个月若是调理的好。应该也不会留下太重的病根。”锦曦道。

    “明儿我就抓只老母鸡送过去。给那孩子炖汤滋补滋补。”孙氏道。

    “这些东西迟些时候再送,陈大人说了,这会子那孩子虚不受补。得先从清淡的入手。”梁愈忠道,虽然那孩子醒了,但是梁愈忠的神色还是不该阴郁,一旁的梁愈洲也是如此。

    “爹,四叔,我爷和二伯那边,今日过去金家了么?”锦曦问。

    梁愈忠的眉心皱痕深了一分,摇头道:“都没过去。”

    锦曦眉心微跳,梁愈林他们这样的态度,到底是仗着什么!还有老梁头那,撂下那句不管,还当真就撒手不理了?即便梁愈忠和梁愈洲态度好,可肇事者如此恶劣态度和行径,金家那边岂能罢休?

    “这事啊,得越闹越大!”梁愈洲突然道。

    “三哥,先前出门前,金家的老二跟你在那边厢房说了些什么话?”他又问,孙氏和锦曦都齐齐看向梁愈忠。

    “还能说啥,如今那孩子没了性命之忧,两家自然就要开始商讨这责任和赔偿的事情了。”梁愈忠道。

    锦曦和孙氏对视了一眼,金家那边开始追究责任了。

    “这责任,应该在二房,跟老梁家其他房是没有关系的,甚者,若不是二堂哥舍命去救,陈大人的高明医术,那孩子恐怕也保不住。金家的人若是懂事理的,应该是想让爹做个中间的传话人,对不?”锦曦问道。

    梁愈忠点点头,道:“金家那边就是曦丫头说的这个意思。”

    “那金家那边到底是怎么说的?”锦曦追问。

    “是那孩子的二叔跟我说的话。意思就是,金水龙要是没了,咱家柏小子也别想活着,得偿命!”

    “啊?”梁愈洲和孙氏齐齐吸了一口凉气,金家的人态度也很强硬,锦曦没有什么惊讶,杀人偿命,于公理于人情都能理解。

    梁愈忠又接着回忆当时的对话,接着道:“所幸孩子捡回了半条命,这是不幸中的万幸。现如今,事情都已经出了,即便他们冲过来把梁礼柏给打了,或是告上公堂那也无济于事。那孩子如今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后面的疗养极其要紧,关系到孩子的一生。所以,他们金家要的,就是我们老梁家的一个态度!”

    “那个态度,不仅仅是要二伯他们登门赔礼道歉,还得一力负担金水龙接下来数月的药用和滋补的食用,是这个意思吗?”锦曦略想了一下,问道。

    梁愈忠点头沉默,孙氏担忧的沉默,梁愈洲也一脸难色的沉默。

    “金家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这是必须的!”锦曦道,也换上了一脸难色,“不过,摊上二伯二妈那样不讲理还耍赖的肇事主,只怕金家又要受气了!”因为梁愈林两口子是不按人情世故来出牌的主儿,谁摊上谁倒霉!

    “正是如此,金家人才找到你爹,应该想让他来给做个和事佬,帮忙说话传话吧!”孙氏叹息道,梁愈忠虽说跟梁愈林是亲哥俩,可两人说话从来对不到一块去,可是外人不清楚这些,找上老实憨厚,为人厚道的梁愈忠做中间人,是最好不过的了。

    “唉,金家老二跟我说这话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把实况跟他说了!这个和事佬我也想做,可想到昨日二哥二嫂那德行,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梁愈忠道。

    “我当时是不晓得金家老二跟三哥你在说这话,要不。我会直接跟他挑明,让他去衙门口报官得了,像二哥二嫂那样行事的人,就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才晓得怕!”梁愈洲忿忿道。

    “不管如何,你都必须去把话给带到,不管成与不成。”孙氏道。

    “我娘说的在理,能尽量双方私下协商是最好,若是二伯那边还是那副态度,咱们也没有法子,那就只有交给里正他们去主持了。”锦曦道。

    这类孩子将打闹的事情。但凡没有造成人员亡故。都不太会闹到官衙那的。即便不惜本钱闹到官衙那,县太爷也还是那个态度,尽量让事者双方私下交涉。

    这边正在饭堂里围着炭火盆子烤火商量事情,那边。蔡金山领着老梁头过来了。

    “爹。这冰天雪地的。你不跟屋里待着,怎么跑这老远的?”梁愈洲诧异道。

    老梁头穿着一身半旧的灰色冬衣冬裤,头上戴着一顶遮住耳朵的翻过沿黑帽子。手里捧着一根旱烟杆子。

    老梁头跨进屋门,瞟了眼这边围着炭火盆子烤火的梁愈忠和孙氏等人,又看了眼那噼啪作响的炭火,板着脸对屋里人道:“冷锅冷灶的,到处都没一丝暖气,我跟屋里待还不如出来转转!”

    老梁头的话一出口,饭堂里就升腾起一股淡淡的酸味。

    老梁头从八月上旬就开始跟着四房过,为了能更方便的照料老梁头的饮食起居,梁愈洲甚至都不得不暂停了铺子里的差事,跟崔喜雀小两口都分离了,搬回村子来近身照料老梁头。

    可是老梁头还这样说,梁愈洲心里就有点不痛快了,坐在那里也没有起身,只扭头道:“我早上起床,头一件事就是把这大半日的热水给你老烧好备着。早饭是做好了端去你屋里。前几日没下雪出日头,我哪一日不得把你床上的被褥给扛出去里里外外的晒?怎么就冷锅冷灶没点热气呢?”

    老梁头唬了一眼梁愈洲,暗气这小子脑子和耳朵没个拐弯的,听不出他的弦外音。

    梁愈忠和孙氏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听明白了。梁愈忠赶紧起身去搀扶老梁头过来坐,孙氏则起身去泡热,拿烟丝。

    老梁头被梁愈忠扶着坐到炭火盆子边,梁愈忠在一旁给他装新烟丝,他握着热腾腾的茶碗,板着的脸这才稍稍缓和了一点。

    老梁头喝了一口茶,虎目环视了眼前低垂着眉眼的孙氏,依偎在孙氏身侧的锦曦,以及沉默喝茶的梁愈忠和梁愈洲兄弟,很不悦道:“眼下咱老梁家都惹上麻烦事了,你们几个倒还有心思躲这里烤火说笑,一群没心没肺的!”

    梁愈洲一听这话,就更急了,当下就一拍大腿,将早上他和梁愈忠去金家那边的事情,倒豆子似的说给了老梁头听。

    锦曦暗暗留意着老梁头的神情,断定他其实就是专门为了打探消息而过来的,又抹不开面子直说。因为昨日他亲口赌咒发誓的,说不再管二房的事情!

    “金家那边的要求,不过分,这事搁在谁家都得这样!”老梁头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二房的事情上,一边吧嗒着旱烟一边琢磨道。

    “这样的要求,其实都不需要金家那边提出来,二哥他们就应该想到。”梁愈忠道。

    “问题是二哥他们不仅不能想到,还……”

    “不能用人之常情去评说二伯他们。”锦曦在一旁轻笑了声插言。

    梁愈洲一拍大腿,指着锦曦道:“没错,就是这句话。爹,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老梁头对二房也是一筹莫展,以前只要他狠狠一通训斥,梁愈林就会乖乖就范,而这回,他的号令失效了。

    “老三,老四啊,要不,你们看看这样成不?你二哥二嫂那里,我再接着去说,对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金家那边也正处在气火头上,这两日就不让你二哥他们过去了,不然还得打起来!”

    “爹,你啥意思就直说,我们能做的,一定不推辞。”梁愈忠道。

    “金家那边,这两日就要劳烦你们过去多跑几趟,看望那孩子,说些软气话,多少平息点那边人的火气。”老梁头对梁愈忠和梁愈洲商议道。

    梁愈忠梁愈洲以及孙氏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变。“爹。金家那边的怒火,可不是我和三哥能平息的了的,怎么我们磨破了嘴皮子你还是听不进去呢,那得二哥二嫂带着柏小子亲自登门道歉,拿出该有的态度来才成!”梁愈洲郁闷道。

    “这不你二哥二嫂那边,我再去说么,咱双管齐下,你们是亲兄弟,先做个代表,也好表明咱老梁家人的立场。不是那不敢担当责任的糊涂虫!”老梁头喝断梁愈洲。

    锦曦忍不住翘起嘴角来。转过脸去有点想发笑。

    “曦丫头,这里合计正经事,你笑什么?”老梁头气闷的问道。

    锦曦止住笑,转过脸来。目光在老梁头和他身侧一脸苦闷的梁愈忠梁愈洲兄弟脸上掠过。道:“爷。有件事压在我心底好久了,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老梁头愣了下,道:“啥事?”

    “我爹还有我四叔。是不是你和奶亲生的?”锦曦问道。

    “怎么这么问?”老梁头一头雾水,梁愈忠和梁愈洲也是对锦曦的这个疑问摸不著头脑。知女莫若母,唯有孙氏瞬间就察觉到锦曦想要问的问题,当即朝着锦曦打眼色,想阻止她,但很不凑巧,锦曦已经早一步问出了口。

    “同样都是爷奶亲生的,为何我爹和四叔的待遇,与二伯他们咋就这般天差地别呢?”锦曦轻笑着问道。

    梁愈忠和梁愈洲怔住了,两个人都诧异的看着锦曦,但都很默契的没有打断锦曦的话,而是把目光投向炭火对面坐着的老梁头。

    实不相瞒,对于自己是不是老梁头亲生的这个问题,这兄弟俩都没有存在疑问,因为两人的长相跟老梁头实在是如出一辙。但是,为何都是亲生儿子,待遇却这般天差地别,兄弟俩个心里都存有不解和疑问。

    锦曦可算是把他们二人的心声给问了出来,当下,兄弟俩都把目光投向老梁头。

    饭堂的门是关着的,屋外堆积着皑皑白雪,愈发呈现的屋里光线暗淡。炭火盆子里的火燃烧旺盛,火光映衬着老梁头的脸,烟杆子握在手中,他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曦丫头这话问的,让人寒心哪!”老梁头撩起眼皮子,目光在梁愈忠和梁愈洲脸上扫了一圈,耷拉下眼皮子沉声道。

    梁愈忠和梁愈洲都垂下眼沉默不吭声,孙氏有点忐忑不安的悄悄捏了一下锦曦,想让她暂离开饭堂一会儿。不过,锦曦没有接受孙氏的好意。

    “爷,我晓得我的话,寒到了你的心。可你有没想过,你的行为,也同样寒到了我爹,我四叔,还有我们这些人的心呢?”锦曦看着老梁头,沉声问道。

    老梁头猛地抬眼看向火光对面的少女,清秀的面庞上,一双清澈的眼眸,在火光的映衬下,闪烁着一种锋锐的,不容敷衍和忽略的光芒。

    老梁头甚至有点不太敢跟锦曦直视,那目光移向一旁的梁愈忠,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吸了口气,伸出一只长满老茧的手掌,在梁愈忠和梁愈洲面前晃了晃。

    道:“掌心掌背都是肉,亏了你们哪一个,爹心里都舍不得!可是,老三老四啊,你们两个打小就比你们哥哥要踏实,爹娘也更放心。许是这份放心,让你们觉着受到了忽视,唉!”老梁头没再往下说,颤抖着手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袋子,把布袋子交到梁愈忠的手上,道:“这里面有五两银子,你们拿去镇上置办些补品,以咱老梁家的名头给送去金家,剩下的,你们兄弟拿着,看看给自己和孩子们置办点东西吧!”

    老梁头说完,背着手站起身,佝偻着背出了饭堂。

    “爹,你再烤会火啊!”孙氏道。

    “不了,我去前院看看胜小子去!”

    “晌午饭就留下来吃吧,老四也留下来。”孙氏道。

    “回头再说吧!”老梁头头也不回的道,摆摆手,拉开屋门走了出去。

    寒气从开合的屋门缝隙里扑进屋里,腿上感到一阵刺骨的沁凉之意,锦曦打了个哆嗦,往炭火的地方靠近了一点。

    梁愈忠拿着手里的五两银子的小布袋子,看了眼梁愈洲。兄弟两个神情复杂又纠结。

    “算了,这钱咱爹都拿出来了,是铁定不会收回去的!”梁愈洲道。

    “我爷也只有为了大伯和二伯,才会这样痛快的拿出体积银子来!唉,爹,四叔,你们就别跟这纠结了,干脆就拿着吧。这钱是爷拿出来,托付你们帮二伯跑路办事的。你们若是不接,爷心里不踏实。至于剩下的那些。你们若是想拿就拿着。不忍心拿就还给爷,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们为金家置办补品时,那些花销最好让铺子的掌柜给写出一张详细的购货清单。回头跟爷那也好清晰明朗!”锦曦道。

    孙氏轻轻拽了拽锦曦。道:“曦儿。莫要这样议论你爷,他是长辈!长辈是用来孝敬的。”

    “我是实话实说。”锦曦道。没错,长辈确实需要孝敬。但是也要区事分人,不能盲目孝顺,那就叫愚孝。愚孝是最不可取的,害人误己,两边都不得好。

    ……

    不止老梁头和梁愈洲没能在锦曦家留吃晌午饭,就是孙氏和锦曦她们,也都没顾得上吃晌午饭。

    因为,很快,梁礼青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了锦曦家,带来金家人和梁愈林大打出手的消息。

    “金水龙的三叔和四叔,来到二叔家讨说法,二叔和二婶不止不让人进门,还让那几个小厮拿扫帚把人往外赶,两边的人就在西夹巷里打起来了。”

    “挨千刀的畜生,枉费我们这样为他打算!他到底依仗的是啥呀!回头再伤到了金家人,真要吃不了兜着走!”老梁头气得跺脚,火烧眉毛的朝着村子的方向去了。

    地上全是没有融化的积雪,踩在上面吱嘎吱嘎声,一不留神,就摔了一跤,半天爬不起来。

    梁愈忠和粱礼胜实在看不下去,赶紧追在后面去了。蔡金山本来想带上家里的四个长工过去,被锦曦拦住。

    “我爹过去又不是打架,不需要多加人手。”要是金家那边瞧见梁愈忠这边也气势汹汹带着一堆人过来,指不定还得把锦曦家给误会进去呢。

    锦曦不准孙氏过去,自己则带着阿财阿旺也跟在后面进了村子。

    冰天雪地的天气,抵挡不住村民们瞧热闹的澎湃热情,村里除了那些卧病在床的人,几乎是万人空巷啊。因为人都聚集到了老梁家这边的青石板巷子里面。

    男人的吵嚷声,妇人的哭骂声,周围村民们各持己见的议论声,嘈杂如流水般从四面八方响起。

    锦曦带着阿财阿旺从人群中挤进去的时候,扭打在一块的两拨人,已经被分开了。就像拳击场上的对手,各自身前都围着一圈人。不过拳击场上的人是在鼓励和关怀,而梁愈林和金家老三老四的身前围着的人,却都是在呱唧呱唧的训斥。

    金家老二赶过来,正跟那训斥金家老三和老四。梁愈林这边,梁愈林被梁愈忠和梁愈洲从后面押住,老梁头手指戳在梁愈林的额头上,骂得一张老脸发黑。

    金家老二和老三脸上有几道抓痕,显然是出自杨氏的手笔。锦曦目光转到这边的梁愈林身上,这一看,忍不住差点笑出了声。

    梁愈林的两只眼睛,都被打成熊猫眼了,眼眶周围那一圈,全部肿了起来,眉角的地方还破了皮。

    杨氏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指天骂地,身上全是雪,还有粘上的泥巴印子和枯树叶子。两个同样发髻松散的乳娘跟在一旁劝着。

    梁愈林被梁愈忠和梁愈洲从后面押着膀子,但还在挣扎着叫骂,还要冲上去跟金家的厮打,口里说出来的话更是不得理更不饶人。周围听到的人,但凡心中有点辨别是非标准的,都不觉大为摇头。

    “畜生,闭上你的狗嘴!你再这样执迷不悟,老子这就打死你落个干净!”老梁头话落果真扬起一巴掌,打在梁愈林的脸上。

    好家伙,这一打真是用了真功夫,一巴掌下去,梁愈林的鼻血猛地喷了出来。眨眼功夫下巴,喉咙,胸口,全红了。

    边上的人都惊得忘记了议论,金家的人也都看过来,梁愈忠和梁愈洲傻眼了,老梁头震住了,梁愈林自己被打懵了,杨氏愤怒了,锦曦短暂的震惊后,爽快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九章 二房除名 二合一

    自打雪停那日,梁愈林和金家的兄弟,在西夹巷里大打了一场后,金鸡山村人的口水,以及附近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差点把梁愈林和杨氏给淹没了。梁礼柏也在翌日悄悄送去了镇上的舅舅家,不敢回村。

    老梁家的其他人,都跟着受了牵连,在村子里行走,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指点议论。

    老梁头没法子跟外面的人交代,偏生梁愈林和杨氏这回是死磕上,宁可死也不愿意去金家那边认错并承担责任。老梁头肺都气炸了也无济于事,折腾了三日后,老梁头气得起不来床,梁愈洲日日守在床前,哪里都不能去!

    又过了一日,金家那边还是*猪*猪*岛*小*说wWZhuzHuD没有等来梁愈林和杨氏两口子的表态,再次过来闹了一场。

    又过了一日,金水龙的嘎婆那边的两个舅舅舅妈,闻讯赶来,再次来了老梁家狠狠闹了一场。

    鸡飞狗跳,不得安生的三日里,老梁头和老梁家的其他人,都弄得焦头烂额。而二房梁愈林和杨氏却依然我行我素,没有半点心虚惧怕。

    金家那边找了里正,村里的里正和其他几个年长辈分高,且有威望的老者,都来了老梁家做调停的说客。被杨氏叉腰给骂了个狗血泼头。

    如今,大家伙都在猜测,支撑梁愈林和杨氏腰杆变硬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有娘家老杨家的背后支持。而老杨家之所以能一改以往的商户低调,而这么嚣张无理的关键原因。还是因为杨峰考中了秀才!

    而杨家那边,在这个时候却故意走漏出一点点风声,向村人暗示老杨家如今攀上了上面的权贵人。

    村民们就自行脑补,猜测老杨家这些年布庄一间接着一间的开,积累下来的雄厚钱财,之所以没用来置办田地,铁定都是用去打点关系去了。杨峰如今中了秀才,接下来中举甚至中进士,都是指日可待的。

    更有推波助澜的村人回来传言道,说是去镇上。瞧见杨记布庄的门前停靠着一辆极其华贵的马车。杨记布庄的掌柜。杨峰的爹,杨氏的兄长,亲自陪着笑脸迎接到门外,并且还跟里面的人点头哈腰。恭敬不像样子!

    里正那也有了一点忌惮。丢出一句同村乡亲。自行调解,都各退一步,便没了下文。

    人情如纸张张薄。里正的态度无疑是风向标。眨眼功夫去金家谴责梁家的那些村人们,一下子就没见影儿了。金水龙的三个叔叔,除了四叔还是坚定不移的要为金水龙讨回公道,二叔和三叔都迟疑起来。四叔坚定不移,可是架不住四婶的拦阻。

    不过,在这三日里,还有稳稳三户人家,每日都会去金家那边探望几回,且回回都不空手。

    并且,这两户人家,还是跟金家处于对立面的老梁家的大房,三房和四房。孙氏甚至还把原本准备留着过年的老母鸡也捉了几只过去。

    梁愈忠和孙氏的举动,金家人看在眼底,村里人也是看在眼底的。陈医正也时不时的过去查看一番金水龙的病情,四房的崔喜雀娘家崔家,也每日都有人过去探望金水龙,送鸡蛋红糖。唯独梁愈林他们二房,以及村西头的老杨家,装作没有这回事。

    几日下来,大家伙也都渐渐瞧明白了这老梁家这几房之间的立场,大房的粱礼胜,为闯祸的堂弟担当,扎水救人的事迹,成功扭转了老梁家大房在村人心目中的印象。

    三房更是没得挑,四房也很通人情。如此对比下,老梁家二房的形象是一落万丈,先前因为杨峰考中秀才而带来的殊荣,早被村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没了。但是碍于杨家攀上了权贵,村民们也是敢怒不敢言,都暗暗的看着这一切。

    也是幸好有老梁家的这三个房的人过来探望,多少让处于悲愤和无可奈何中的金水龙母子,有一点点慰藉。

    第七日上,路面的积雪消融的差不多,锦曦下昼从镇上铺子里家来,崔喜雀跟着一道回村了。

    夜里老梁头推说天冷没胃口,孙氏便留了崔喜雀和梁愈洲两口子在家里吃夜饭。

    饭后,大家伙少不得又围坐在饭堂的炭火盆子边说话,这段时日大家聚在一块,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关于梁愈林和金家的。

    “……我在镇上铺子里,遇到一些对咱两家这些事儿,听到风声的,都过来跟我这打听,我都烦透了……”崔喜雀一边磕瓜子一边发牢骚。

    “跟四婶你打听啥?”锦曦问道,手里在剥瓜子壳,剥出来的瓜子仁全搁在一旁的小碟子里面,回头明日早上给老三老四熬小米粥的时候掺和进去。再配以一把花生,莲子和红枣,是冬日进补滋养的一道良粥。

    “还能有啥,不就是打听老杨家跟哪位贵人攀上了呗!不然,这回这样的错事,咋还敢把腰杆子给挺那么硬呢,这不摆明着恃强凌弱嘛,戳脊梁骨也不怕,牛!”崔喜雀不屑道。

    梁愈忠和梁愈洲兄弟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大皱眉头。

    孙氏叹出一口气,放下手里也正剥着的瓜子,斟酌了下,道:“你这般说,我倒也想起了一事来,原本不想跟你们说,但都聊到了,还是说了吧!”

    在这样的场合,孙氏一般是习惯性的做听众,不发表什么有力的言论,锦曦和梁愈忠他们说怎么样,那就怎么样。但是,若是她主动要开口,那说出的话,必定也是经过了慎重慎重再慎重,在心里琢磨过好几遍的话。

    且是要紧的话!

    于是,炭火盆子边的众人,都把目光齐齐投向了坐在锦曦身旁的孙氏身上。

    “是这样的,今个我从金家那边出来。路过春柱家,她拉我进去坐一会,说了两句话。”孙氏道:“大意就是,如今村里人忌惮老杨家,都不敢站出来帮金家说话。可咱们这三个房,却还公然跟金家那边走动,跟二房唱对台戏。村人就问咱们怕不怕得罪了曦儿二伯二妈,回头遭老杨家报复?”

    “啥叫故意唱对台戏?这些村人们一个个的,逢高踩低,势利的很。”崔喜雀忿忿道。柳眉倒竖起来。

    “老杨家再有钱。攀搭上权贵,给了二哥二嫂腰杆子耍横,那是他们的事!人在做,天在看。咱们都是老梁家人。咱行事不凭别的。就凭良心!”梁愈忠肃色道。

    “哼,怕?我梁老四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走在外头被人戳脊梁骨!”梁愈洲狠狠道。

    “杨峰中了秀才。二哥如今也忘了自个姓啥了,身家性命全给拴在老杨家那边,不顾咱老梁家的声誉,甚至把咱爹给气病了也不管!这样没品的人,我都不屑跟他做兄弟!”梁愈洲一拳砸在身侧的地面上,地上又冷又硬,一拳头下去,手背指头的关节处,就蹭掉了两块皮肉。

    “你骂就骂,别折腾自个的手指呀,回头还得靠着你那手给咱爹侍弄饭菜呢!”崔喜雀心疼的抓过梁愈洲的手,急道。

    “这点玩意儿,不碍事!”梁愈洲一挥手道。

    “都破皮流血了,回头浸了冷水一准得发炎。”崔喜雀道。

    “喜鹊,你跟我去东厢房,那里还有点金疮药,拿来给老四抹点就没事了。”孙氏道,和崔喜雀一道起身出了饭堂去了东厢房取药。

    这边,炭火盆子边还围坐着梁愈忠梁愈洲兄弟,以及锦曦。

    “曦儿,跟你二伯那边这事,你怎么看?”梁愈忠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眼看向锦曦。

    锦曦正垂着眼睛一本正经的剥瓜子壳,听到梁愈忠的询问,她手里的动作不停,嘴角弯起一丝浅笑,道:“划清界限!”

    “啥?”梁愈忠一时没明白过来锦曦的意思。

    “爹,我的意思是,趁着这回金家的事情,咱们跟二房彻彻底底的划清界限,用行为来跟村人们证明,咱们对金家好,不是在为二伯他们赎罪,而是要彻彻底底的跟二房分道扬镳!”锦曦放下手里的瓜子壳,一字一句道。

    梁愈忠这回听明白过来了,也被锦曦的这个想法给弄得愣住了。

    “曦儿,虽说你二伯他们做人着实不像样,可咱们都是你爷底下的兄弟,这样做,不太妥当吧?再说他不管不顾的攀上老杨家那边,咱们瞧着都气的要死,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站在他的立场也无可厚非。”梁愈忠迟疑了下,问道。

    “正因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咱们才更要跟二伯,还有老杨家那边早些划清界限!”锦曦也正色道。

    “可是老杨家那边如今势头正好,村里好多人家都赶着去巴结秀才郎呢!没瞧见前段时日兰丫头一直往娘家这块跑,自打杨峰中了秀才,兰丫头就矜贵起来,搬回县城去做少奶奶和秀才夫人去了!”梁愈洲道。

    “势头虽好,可终归是目光短浅,难成大器!”锦曦对此,唯有做出这句话的评价。

    越是考中了秀才,越是打算要走致仕之路的,越是要修身齐家。

    “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些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的权贵,尚且懂得韬光养晦。杨峰他区区一个商户子弟出身的秀才郎,胆敢这样的高调?一人尚未真正得道,鸡犬倒都飞天上去了。他们这不仅仅是目光短浅,而是愚蠢至极!”锦曦道。

    “跟杨家那样愚蠢的人家做亲戚往来,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咱们这三个房,要想来日不被牵连拖累,这一回金家的事情,就是最好的锲机!”锦曦最后补充道,跟二房彻底分道扬镳的锲机。

    梁愈忠震惊的看着锦曦,脸上陷入慎重的思忖和权衡之中。

    “好哇,咱三个房连成一气,跟二房划清界限,言明立场,我早就想这么着了!”梁愈洲干脆简单多了,他兴奋的拍掌道,手背上那点小伤根本就不在他眼底。

    “打铁要趁热。明日,咱们三个房的人,就一齐过去找爹,让爹把二哥二嫂给逐出咱老梁家的家谱!”梁愈洲急切道。

    “没错,那样的人借了老梁家一个姓,真是老鼠屎坏了一仓稻子,明日去爹那请求,也算我一个!”取药回来的崔喜雀和孙氏刚跨进饭堂,正好听见这一段,雀跃道。

    孙氏面色惊愕的看着锦曦和梁愈忠。梁愈忠想好了。抬起眼来看向锦曦,道:“曦儿,你当真打算要这么做,对不?”

    炭火的跳跃。照映在梁愈忠的眼底。他的双眼里也燃烧起两簇一直被压抑的火苗。神情陡然冷峻下来,目光一片坚定。而边上的梁愈洲和崔喜雀,也是无比的坚定。孙氏没吭声表态,但她的沉默也就是婉转的赞成。

    锦曦突然之间就有一股热血沸腾的感觉,看来,包子也是有热血和愤怒的,只是因为一直被压抑着,才没能爆发。如今,她就是那个引爆包子们内心情绪的导火索。

    好吧包子们,咱们一起燃烧起来!

    锦曦用力点点头:“老梁家容不得二房那样的人,那是老梁家的耻辱!”

    饭堂里的人又聚在一块好好合计了一番,明日去老梁头那强烈争取这件事的全盘打算,决定明日一早就过去!

    可是,都没有等到翌日,就在合计后的当天夜里,梁愈忠他们已经围聚到了老梁头居住的东厢房里。事情之所以提早发生,是因为下昼的时候,又发生了另一件突发的事。让梁愈忠和梁愈洲他们再也等不及,夜里全都来到了老梁头的屋子里。

    下昼,金水龙的娘来池塘里浆洗这几日金水龙换下的衣裳,金水龙那孩子这几日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整个身子都垮了。卧病在床大小便稍有侍弄不及,便失禁在床。

    金水龙的娘下昼趁着孩子好不容易睡着了,便挎着木桶里的脏衣裳和被单被套,匆忙来村口的池塘边浆洗。在路上,遇到了从老杨家那边吃过晌午饭,喝得醉醺醺的梁愈林和杨氏,身边前呼后拥的带着五六个小厮。

    人之常情,金水龙的娘上前去拦住梁愈林两口子,想要质问两句。结果可想而知,金水龙的娘不仅没能为儿子讨回半句公道话,还挨了杨氏好一顿咒骂嘲讽和奚落。

    不止如此,金水龙的四叔闻讯赶过来,还被杨氏指着鼻子大骂叔嫂有奸情,金水龙的娘气得当即晕死过去。而金水龙的四婶则气得收拾了衣裳,抱着孩子跑回娘家去了。

    金水龙的娘哭哭啼啼家去后,越想越觉着羞辱悲愤,眼见娘家和婆家这边都打了退堂鼓,而儿子还是这样虚弱的躺在床上,每日只能用小勺子喝一点点的汤水。做娘的心都痛死了,又不能为孩子出头,还自取其辱。一口恶气憋在胸口,这个无助的妇人思想便钻了死胡同。

    吃夜饭的时候,给儿子喂下几口咸鸭蛋拌稀饭,哄着儿子睡着。然后,这个妇人拿了一根麻绳,径直而绝望的去了梁愈林家。醉酒的梁愈林和杨氏,当时还在屋子里睡大觉,是一个小厮出来上茅厕。

    拉开堂屋的门,那小厮抬脚出去却一头撞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女人身子打了个转,小厮这才看到那女人是双脚不沾地的吊在门前,两只手垂着,脖颈的地方套着一根绳子套。

    小厮当场就把尿嗬裤裆里了,连滚带爬的进了屋子,二房也炸了窝。后院这边卧床将养的的老梁头也给吵醒了,前面大房的陈医正和金氏也赶过来了,左邻右舍也全都被惊动了。

    大家伙手忙脚乱的把金水龙的娘抱下来,幸好有陈医正在,给那妇人探了脉搏和鼻息,所幸还留着几丝气息。于是,陈医正让人赶紧把金水龙的娘给抬进屋里救治,杨氏用身子死死把着门框,抵死不让金水龙的娘进屋,说晦气!

    老梁头让人赶紧将金水龙的娘抬到了后院的东厢房,就放在他和谭氏睡过的那张床上,由陈医正给她救治。

    许是老天垂怜,也是那个妇人命不该绝,遇到了陈医正这样的精湛医者,阎王殿强走了一圈又折了回来……

    金水龙的娘刚被抬去老梁头的那屋急救,这边。也吓了一身冷汗的梁愈林和杨氏两口子,一把大锁把住了屋门,两口子挎着两个大包袱卷,带着那五六个小厮,火急火燎的跑去了村西头的老杨家那块。

    一轮冷月悬挂树梢,屋外冰天雪地,屋里跳跃的灯火,将屋子里众人的声音投射在两边的墙壁上,影影绰绰,重重叠叠。

    老梁头的东厢房里。梁愈忠为首站在老梁头的床前。身后,除了梁愈林的二房,还有年幼的老三老四没有过来,其他三个的人都到齐了。

    梁愈忠痛定思痛。已经顾不得老梁头面若寒霜的样子。将已经合计好的事情。直言不讳的说了出来。

    “爹,二哥二嫂从前种种,最多也就祸害咱老梁家内部。对村人并未造成困惑。但如今,二哥二嫂不仅冥顽不灵,还更是变本加厉,实在忍无可忍!”梁愈忠铮铮道。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爹,为了匡正咱老梁家的家规和家风,为咱老梁家的子孙后代做出正面向上的表率,二哥必须清除出老梁家!”梁愈洲紧接着道。

    粱礼胜经过桃枝几日的悉心照料,已经好了七成,也披着厚厚的冬衣冬袄戴着雪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脸肃色的听着。

    “老三,老四,你们和老二,那都是同胞的兄弟呀。他再混账,咱们教训他,骂他,往死里打都成!这不是罪恶滔天,不能轻易就除名啊!这一除名,让你们二哥的脸面,从今往后往哪里搁?”老梁头眼睛里全是震惊和恐惧,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脸上的面皮也都在狠狠抽搐。

    “爷,二伯二妈,都快要弄得金家母子家破人亡了,这份罪孽还不算滔天?那还要咋样才算滔天?”锦曦冷声问道。

    老梁头一记厉目阴冷扫向锦曦,狠狠道:“哪都少不掉你这多嘴多事的混丫头片子!这事,是不是你给鼓动的?啊?”

    “这事跟曦儿没干系,也不要谁鼓动,人在做天在看,我们实在是再看不下去了!”梁愈忠上来,将锦曦护在身后,对老梁头大声道:“爹你要么把二哥他们除名,要么,就把我们三房给除名了吧,横竖,我是再不愿认他做二哥!”

    老梁头脸色瞬间铁青,睁大眼睛看向一脸坚决的梁愈忠。

    “我们四房也一并除了,摊上那样的二哥二嫂,丢人丢脸被人戳脊梁骨是其次,损阴德才是要紧!省得回头报应落到咱孩子身上!”崔喜雀站出来大声道。

    孙氏,锦曦,金氏,桃枝,以及屋里的其他人闻言,都将目光齐刷刷投向崔喜雀,锦曦的目光甚至还在崔喜雀的腹部打了一个转儿。

    崔喜雀看着眼前这些人惊讶的反应,一张俏脸顿时染上一抹红色,嗔了一眼梁愈洲,声音压低几分,但还是难掩眼底的喜色道:“老四,那事你没跟三嫂他们说?”

    梁愈洲一拍脑袋,道:“哎哟,瞧我这记性,这几日折腾的倒把这桩大事给忘了!”说罢,梁愈洲扭头跟坐在床上,还在震怒的直哆嗦的老梁头道:“爹,你又要做祖父了,前几日镇上的王老大夫给查出来的,喜鹊有了身子!”

    “啥?”老梁头愣了下神,转过脸来,扫了眼这边已经被孙氏和金氏围住的崔喜雀,跟梁愈洲点了点头,啥话都没说,但是,那脸上的冰霜显然较之先前,融化了几许。

    这边,孙氏怕崔喜雀脸皮子薄不好意思,也是压低声音询问起来:“几个月了?”

    “快三个月了。”崔喜雀有点扭捏着回答道,桃枝也含笑着朝这边靠拢过来,竖起耳朵来听。

    “许是这冬天穿的衣裳又大又厚,四婶这三个月的肚子,一点都瞧不出端倪呢!”桃枝轻声道。

    “得到五个月头上,才能显怀呢。喜鹊个头不大,身子又瘦弱,恐怕显怀的要更晚一些。”孙氏凭着自己生养了四五个孩子的经验,如此推测道。(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章 割地赔款划清界限 二合一

    金氏连连点头。

    “王大夫说胎相咋样?稳不稳?”孙氏关心又关心的询问起来,几个妇人干脆搀扶着崔喜雀坐到了那边的桌椅上,不让崔喜雀站着,弄得崔喜雀很是不自在,尴尬窘迫。

    而这边,男人们依旧没有放弃先前的话题,在锦曦这唯一的小女汉子的率领下,继续跟老梁头这‘逼宫’。打铁趁热,务必要一鼓作气将二房梁愈林他们踢出老梁家方可!

    老梁头沉默了。

    在接下来梁愈忠他们轮番的强烈控诉,如山铁证面前,以及大家伙强硬的态猪猪岛小说(zhu)(zhu)(dao)Com度面前,老梁头终于妥协,默许了将二房的三口人的人名,从老梁家的家谱上给抹去。

    “爷,仅仅是把二房他们除名,这只是表明了咱老梁家的一个态度。金家那边,如今那孩子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后期的药钱和置办补身子的钱,二房那还半文钱都没出呢!”锦曦道。

    “我之前,不是给了你五两银子么?”老梁头惊诧的把目光投向梁愈忠。

    “爹,银子在这,一文不落的还给你。”梁愈忠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来,还是用老梁头当初交给他时的那个小布袋子兜着,放到老梁头的手里。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用这银子去安抚金家那边么?怎么还……”老梁头更惊诧了,当初咬咬牙把这五两银子的私房给拿出去,没想过还能原封不动的还回来!

    “爷。我爹和大妈还有四叔他们,这几日日日去金家探望,都是掏自个腰包的钱买礼品。你的五两银子压根就没动。”锦曦道。

    “爹,我们自个手头都有几个,去金家那边,哪里还要从你这拿体己呢?传出去让人笑话咱啃老!”梁愈洲高声道。

    “那,老三,你把这五两银子还给我,是打算要怎么样呢?”老梁头不伸手去接那银子,只看着梁愈忠。问道。

    梁愈忠没有回答。却把目光投向锦曦,老梁头也将目光朝锦曦这边看过来,眼底闪过一抹警惕。

    锦曦把老梁头的警惕看在眼底,心下暗笑。没想到自己如今还能让老梁头产生警惕之心。以前。他的眼底可是都没有她这号孙女人物的。

    “人在世上炼,刀在石上磨。爷,二伯他们的过错。就当由他们自己来承担,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承担起来。那五两银子,不该你出!”锦曦站到老梁头的床前,一字一句道。

    老梁头不怒反笑了,对锦曦还有屋里的人道:“不要我的银子,嘿,谁能跟你们二哥二嫂那,为金家争取到一文钱,就算他厉害!”

    屋里的人一个个都面露愁色,确实,梁愈林打死不出银子,即便跟二房划清了界限,又能如何?金家那边还不照样得不到该有的补偿?

    其他三房回回过去探望掏自个腰包买礼品,那能接受,可是,其他三房也不可能去为二房揽责任啊!

    “爷,别说二伯他们打死都不给钱,就是眼下,咱都找不到他们人呢!”锦曦道:“不过,还有一个法子,就是不晓得爷舍得不舍得!”

    “啥好法子,曦儿快说!”梁愈洲急切道。

    老梁头更加警惕的看向锦曦,突然很紧张锦曦嘴里说出的话,但是很不好意思,即便老梁头忐忑紧张,锦曦还是要说。

    “当初大分家那会子,爷把老梁家的几十亩田地跟大房,二房和四房给分了。如果我没记错,四叔,二哥你们虽得到了各自的田地并在耕种,可那田地的契约,却还在爷的手里拽着,契约上的名字还是咱爷,并未跟村里里正和镇上保长那办啥转让。”锦曦顿了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老梁头,接着道:“爷若是当真愿意站在正义和道理这块,想要大义灭亲,就应该知道二伯他们分得的那些田地,怎么着也得值个十多两银子!”

    锦曦话音一落,屋子里其他人脸上都露出欣喜之色,梁愈洲一拍脑袋,他怎么早前没有想到这茬呢?

    梁愈忠和孙氏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暗暗点点头,想起金家那对可怜的孤儿寡母,这下药钱总算有了着落了。

    而老梁头,心里咯噔一声,就知道锦曦这丫头一开口,铁定没好事,瞧瞧,竟然把主意给打到这田地上来了!

    二房的田地能值多少钱,老梁头心里有数,但他再有数,也没想过要卖了二房的田地!

    “曦丫头,你的心是什么做的?咋忒狠呢?把你二伯他们从家谱里除名,就够了,你还打起了他们田地的主意!咱庄户人家,那田地可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你你你、你这是存心要斩断他们的根哪!不行,万万不行,咱老梁家不卖田地!”

    “爹,你这般固执为哪宗?当初分家那会子,原本说好抓阄,可好的良田最后都给二哥二嫂那给占了,我们四房和大房,都是捡二房不要的地,又不好灌水,土质也贫瘠,你也不说啥公道话!可他们站着茅坑不拉屎,那么好的良田活生生搁在那长荒草,也不往外租!那田地,必须得卖,要不,就得再重新分一回,要不我不服!”崔喜雀从凳子上起身,站到锦曦身旁,很不满的道。

    老梁头动了动嘴,想要责骂崔喜雀,但是想到她如今怀着三个月的身子,怕到时候吵闹起来出了啥岔子也不妥,便生生忍住了。

    锦曦趁热打铁,清声道:“说一千道一万,爷你心里还是想护着二伯。可人在世上炼,刀在石上磨,爷你能这样护二伯一辈子不?你不让他吃苦头摔跟斗,他也不能改进!”

    “爹,二房那田地。是必须要卖的,要不金家那块的银钱,从哪里出?光嘴皮子说要给交代那不成,得拿出真正的诚意来!”梁愈洲紧接着道。

    “没错,我这会子想起金家那妇人从门楣上摘下来那模样,双腿还在打怵!爹,这回的事可真得好好处置,一个不慎,那就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咱的良心也过不去!”梁愈忠道。

    老梁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眼来看向梁愈忠。道:“把二房那田地卖了,凑足了钱给金家那送过去,也算是咱帮你们二哥积德!老三啊,爹求你一件事儿。就是你二哥那些田地。咱别卖给外人。你家今年冬不是又要置办田地么?你出钱买下来咋样啊?”

    梁愈忠愣了下,二房的那十多亩田地,都是好田。庄户人家谁不稀罕好田地?可是,梁愈忠习惯性的望向锦曦。

    老梁头气得眼皮翻了下,三房摆明着大小事情都是这曦丫头拿主意!

    “爷,镇上牙行的宋典宋牙侩跟我家有过几次交道,二房的田地回头托付给他,必定能很快出手还能卖个好价钱!”锦曦道。

    “咋,那样的好田地,你还瞧不上?你个丫头片子没下过地,不懂这些,让你爹出来说!”老梁头一挥手,像赶苍蝇似的挥赶锦曦,一点都不掩饰星帝和脸上对锦曦的厌恶。

    锦曦也不气恼,嘻嘻一笑,道:“不是瞧不上田地,是瞧不上人,实在不愿跟二伯他们在财物田地方面有半文钱的牵扯,前面那么多年,搞怕了!”

    崔喜雀忍不住笑出了声,崔喜雀一直自认天不怕地不怕,但这曦丫头说话更是不怕气死人,啥都敢说,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老梁头的目光陡然就黯淡的没有半点光亮,眼睛在面前的一众儿孙媳妇孙女身上逐一扫过,粱礼胜他们都不敢跟老梁头那目光对视。

    但是,锦曦,以及梁愈忠梁愈洲和崔喜雀这几个,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跟老梁头对视。

    “好吧,那明个上昼在老三你家准备一桌子饭菜,把里正他们请到你那去,咱把这事给一并办了!造的什么孽啊,这家,早晚得散!”老梁头疲倦的闭上眼睛,胸口直喘喘,俨然,是在努力压制自己体内的情绪。

    翌日,在锦曦家置办了满满一桌子酒菜,里正,村里的几位有威望的老者,陈医正,老梁头,老姜头,老崔头,金水龙的二叔,全都被请了过来。

    老梁头让梁愈洲去村西头老杨家把梁愈林也叫过来,怎么着要除他们的名儿,也得让他知晓一声。没想到,梁愈洲回来说,今日天才刚亮,梁愈林两口子便偷偷躲了,许是去了镇上,许是去了县城,老杨头口里问不出实话。

    老梁头再次被气到了,一狠心,干脆撩开梁愈林,在饭桌上跟里正他们,把这两件事给一并说了,并一并给办了!

    梁愈林二房被老梁家从家谱上除名的消息,很快就在村里传散开来,顿时,整个村子都为之沸腾。

    翌日,得到老杨家捎去口信的梁愈林和杨氏,气呼呼从镇上赶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成了定局。老梁头把家谱拿出来,翻到二房那一页,梁愈林只瞧见自己一家四口的名字上面,全部用毛笔划了大大的x号。

    梁愈林这边在地上一哭二闹三打滚,老梁头不仅视而不见,只丢下一句“往后你就跟着你媳妇儿,改姓杨好了!”便起身锁了东厢房的屋门,拿着旱烟杆子出了院子,去了锦曦家。因为,镇上牙行的宋牙侩跟梁愈忠约好了,今日过来看田地,洽谈价钱事宜。

    梁愈林和杨氏红着眼追到那十多亩良田边,当真瞧见老梁头,梁愈忠,梁愈洲,蔡庆阳他们,正陪着宋牙侩在田埂上指指点点说说笑笑。

    “操你娘的狗日东西,是老子的田地,谁敢买老子一棍子砍死他!”他吼叫着,抄着一根棍子就朝宋牙侩那冲去。

    “不好,老三老四,你们快去把你们二哥给拦住,别让他伤到了宋牙侩!”老梁头脸色惊变着道。

    根本不需要吩咐,梁愈忠和梁愈洲兄弟,在梁愈林如疯子般冲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折身朝梁愈林那边跑去。兄弟两个赤手空拳,冲过去少不得就挨了梁愈林几棍子,梁愈忠一手护面,跳起来扑上去,撞在梁愈林身上,兄弟两个滚到边上一块菜籽地里去了。梁愈洲趁此机会冲上去,一把夺下梁愈林手里死死拽着的棍子,扬手就扔到菜籽地那边的一条小水沟里去了。

    “是我家的地,天皇老子来了也不卖!”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梁愈林给吸引去了,忽略从另一条田埂上过来的杨氏。等到这边人察觉时。杨氏手里的一块石头。已经朝着宋牙侩这边扔了出来。

    “护住宋牙侩!”老梁头一声疾呼。

    蔡庆阳是所有人里面唯一有身手的练家子,听到老梁头这样一声疾呼,本能的反应就抓起宋牙侩,一个矮身几个转让。跌跌撞撞着跳到了一旁的菜籽地里。

    这边田埂上。老梁头突然发出哎哟一声痛哼。手里的旱烟杆子掉到脚边,双手捂头在田埂上蹲成一团。

    鲜红的液体从老梁头紧捂着的手指间淌出来,梁愈忠和梁愈洲都吓到了。还是宋牙侩惊呼一声:“老梁叔头破了!”梁愈忠和梁愈洲兄弟这才回过神,放开梁愈林,跌跌撞撞朝老梁头那边冲去……

    这边的杨氏,也被吓傻了,还保持着扔石头的姿势僵在田埂上。梁愈林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梁愈忠几个正白着脸围在老梁头身前,梁愈忠扯下衣裳的一圈下摆,将老梁头的头给箍起来,但是红色还是很快从布条里面渗出来。

    “老四,赶紧驮爹回去,庆阳,快,快去请陈大人过来家里!”梁愈忠慌忙吩咐,梁愈洲驮起老梁头,脚不沾地的朝着官道那边跑去。

    杨氏吞了一口口水,拍了下自己的脸,赶紧朝梁愈林这边过来,伸出手想把梁愈林给扶起来。却被梁愈林反手一把推了个四仰八叉,压坏了一大片油菜。

    “哎呦喂,我的个老腰啊!你个杀千刀的,推我干嘛?”杨氏骂咧着,话还没落音,身上一重,却是梁愈林骑到了她身上。

    “你个无法无天的坏婆娘,臭娘们,让你打我爹,让你打我爹……”梁愈林嘴里扬手照着杨氏的两边脸,就是一通巴掌,打的噼啪作响。

    杨氏嗷嗷叫着,都没法子张口叫骂,眼睛前面,除了一闪一闪的小金星,再无其他……

    老梁头的伤,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是额头的地方砸破了,放了些血,并未伤及到里面。皮外伤,陈医正开了外敷的药,便作罢了。

    那十多亩田地的售卖事情,并未因此而搁浅。牙行卖地的流程,在锦曦的眼中,就跟现代中介卖二手房差不多。

    鉴于老梁家这边急着等银子去付与金家,锦曦跟宋牙侩商议了一番,因为有交情,加之这十多亩的田地确实是良田,不愁卖。宋牙侩冲着这两条,决定破例行个方便卖个人情,先照着待售的价钱,付给了一半的银子,六两!

    余下的一半,得等到牙行那边找到买家,才能付清。老梁头和梁愈忠他们对此没有异议,双方便签下了契约。

    送走了宋牙侩,这件事情也算真正落定了,老梁家这边的人,都终于松下一口气。当然,如今的这‘老梁家人’里面,已经不再有二房梁愈林他们了。

    金家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一场大雪过后,紧接着便是很长一段时日的晴好天气。屋檐下长长的冰棱,在日光下反射出五光十色的光芒。经过日光的照耀,冰棱开始消融,滴滴答答的水珠落在廊下。廊下种着一株株腊梅,因为这雨雪的浇灌,梅树长势很好,有的枝桠上都已经开始在打花苞,想必等到年下,定然会绽放开一株株梅花。

    又是一日,天气晴好,冬日的暖阳在头顶照耀。锦柔,文芸,文安他们带着老三老四,在家里的前面大院子里戏耍,孙老太在一旁笑眯眯的照看着。

    侧院的鸡圈这块,正忙得热火朝天。董妈从鸡圈里抓出一只只咯咯叫的公鸡母鸡来,掰开鸡的双翅背在它身后,又揪住鸡头,将鸡头和鸡翅一起倒扣在鸡的后背处。另一手拿着菜刀,在鸡的脖颈处轻轻划出那么一刀。

    脚边放着一只大木盆。用来收集鸡血。然后将宰杀过后又放了血的鸡,扔给一旁的孙氏和简氏。

    孙氏和简氏蹲在一旁,面前放着一只超大的,有洗澡盆那么大面积的木盆,里面盛着热水,两个人堆在那埋头拔鸡毛。拔过鸡毛后的鸡们,全都是赤果果的白净净的,两人又把这些鸡交给另一边的梁愈忠和蔡庆阳,由他们去下刀子破开鸡腹,取舍鸡内脏。

    锦曦也没闲着。拿着扫帚和簸箕。在一旁清理那些褪下来的,湿漉漉混杂着腥味的鸡毛。扫好的鸡毛归入簸箕里,由阿财一筐筐的送走焚毁。

    “年头孵出了一百多只鸡,可把我喜坏了。谁曾想三四月份一场大鸡瘟。咱们家的鸡折损的只剩下五六十来只!后面这家里吃。又送送人。到如今就剩下三十五只鸡了,里面有两只大鸡公和八只大鸡母,是不能动的。得留着明年开春孵蛋用。这么一算下来,咱家今年别说支持曦丫头做买卖,能留个过年的鸡就算不错了!”孙氏一边埋头清理每一根碎鸡毛,一边跟两旁的董妈和简氏拉家常。

    “可不正是夫人说的这般,二十五只鸡过年,这里面还得剥出十来只来送亲戚家的年礼。满打满算咱能做主的,也就十五只鸡不到。”董妈接过话茬道,刀子一划,又一只年轻漂亮的小母鸡,在她的手里香消玉殒。

    锦曦一边清理鸡毛也一边在心里盘算这笔账。因为今年村里这一带鸡瘟严重,锦曦家的鸡几乎是村里和附近村里最多的。

    年前,孙老太和孙老爹那边,一家得计划送两只。村里这边,大房和四房都没有鸡,四房算上老梁头就三口人,送去一只。大房算上陈医正和林儿,有七口人,得两只鸡才能够吃一顿。如此一番盘算下来,还剩下三只鸡。村里的春柱家,大牛家还有张屠户家各一只,至此,十只送礼鸡全部送完为止。

    “曦儿,娘原本年头孵化小鸡那会子,就跟你许诺过,要留些鸡给你倒腾。今年家里鸡瘟,十五只鸡里面,娘给你七只让你去捣鼓新玩意儿,成不?”孙氏抬头看向锦曦,慈爱的笑着问道。

    锦曦但凡跟孙氏张过口的东西,孙氏都会牢记在心。锦曦无意中赞过一回菠菜,孙氏便在后院的菜园子里,搭建了简易的暖棚,种了两菜畦的菠菜。而这些过年的肉鸡,即便再紧缺,孙氏也一定会为锦曦留几只。

    锦曦打住心里的算盘,看向孙氏。笑着道:“娘,给我五只就成!我那捣鼓的玩意儿,还不晓得会不会添了水呢!”

    “添水就添水呗,做啥那不都得先交本钱,没事,啊!回头等明年开春,娘再狠狠的多抱鸡孵蛋!”孙氏笑着道。

    “大小姐,你就安心收着吧,咱家今年过年吃八只鸡虽有点紧缺,可咱家还有十多只鸭子呢,两下一凑,过年铁定富饶!”董妈爽利道。

    “既如此,那就拨给我七只鸡吧,等回头我捣鼓出新玩意儿,头一个请娘和董妈你们品鉴!”锦曦嘻嘻一笑,道。

    身旁的其他人都笑了起来,孙氏脸上浮起愉悦的笑容,且眼底还闪过一丝做母亲的,能为女儿分担一点,而显露出的满足和喜悦来。

    当天晌午的晌午饭,锦曦家吃得特别的丰盛。

    一大海碗辣子爆炒鸡杂,鸡杂里面分别是鸡肠,鸡肝,鸡心这些。一大海碗蒜薹炒鸡饨,一大海碗白豆腐烧鸡血旺。那些从小母鸡体内取出的内蛋,红烧了给家里的大孩子小孩子们吃。

    吃剩下的就搁在油锅里炸出金黄色,用竹签给串着,给老三老四他们耍着吃。

    家里出了点事,流苏这一个星期,白天都往医院里跑。头两天还把本本带去医院了,发现那环境实在是写不下去。只好夜里回来赶稿子,有点仓促。文章里面难免出现了一些虫子,希望亲们多多包含,谅解。

    等过了这个周末就好了。快过年了,在这里跟这一年来,默默跟在流苏后面支持的亲们,表达一声谢意,祝福大家新年愉快,明年,我们一起进步!(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一章 搞 基? 二合一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进入了腊月。吃过腊八粥后,锦曦动身去了县城,阿旺断了一条手臂,不能再赶车,车夫便换成了阿贵,阿财自然是如影随形。

    县城小北门的千里香铺子里,孙玉霞和孙大虎迎出门来打算帮锦曦卸下新货,却瞧见锦曦灵敏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又转身从车厢里面取出一只篾竹篮子,挎在胳膊肘上。

    “曦儿,你老早就放出消息,年内要送一批新货过来售卖,弄得我们前几日就忙着把后院的库房给腾空出一半。你年内要添置的新货,该不会就是你手里挎着的篮子吧?”孙玉霞惊讶问道。

    锦曦抿嘴一笑,用力点点头,(猪)(猪)(岛)小说ZHUDAOCom可不就是么!孙玉霞新奇的冲上前,一把就挑开锦曦挎着的篮子上面盖着的东西,当她看清楚篮子里面,竟然是七八只褪光了毛,又剖腹了的公鸡母鸡时,狠狠诧异了一把。

    “这就是你说的新货?算不得吧?”孙玉霞收回手,一脸失望。

    “小姨,咱进屋去,我先说给你听,接着再捣鼓给你看,保准你觉着新鲜!”锦曦嘻嘻一笑,把篮子交到孙玉霞手里,挽着她的手大步进了铺子。

    一碗茶的功夫过后,孙玉霞挽着锦曦的手臂再次从铺子里走了出来,较之先前那一脸失望,这会子脸上却是堆不住的兴奋和雀跃。两人说说笑笑着径直进了小北门市集,虽是下昼。但是市集里还是能买到菜。

    不过,孙玉霞和锦曦这趟过来,可不是买日常售卖的蔬菜料子,而是采购了十斤土豆。挑选的都是哪些个头大,周身表皮没有明显腐烂和裂痕甚至冒青芽的健康土豆。

    买好了土豆,又去市集里的米粮铺子里,称了些小麦粉,两人脚步不歇的就往铺子里赶。回到铺子里,孙大虎接过二人采办回来的那些东西,照着锦曦的嘱咐。赶紧拎去了后院着手准备。

    这边。锦曦环视了铺子里一圈,不禁诧异询问孙玉霞道:“小姨,我舅呢?先前进来也没瞧见他,这会子还没见。往常可不是这样啊!”

    往常。锦曦回回过来小北门的千里香。孙玉宝都在。要么在门口的烧烤架子前帮孙大虎打下手,要么就在铺子里面跑堂,或者充当账房先生。今天这情况有点意外。

    孙玉霞恍然,一拍大腿,道:“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跟你琢磨那新玩意儿的做法,倒把这样的大事给忘了说了!”

    锦曦目光闪过一丝亮光,直觉告诉她,孙玉宝当真是有特殊情况的,但是看到孙玉霞这副喜悦的样子,锦曦猜测必定是好事。

    体内的八卦因子窜动起来,莫不是跟那个拿鞭子拦人的姑娘有关?

    “啥事啊,赶紧的告儿我!”锦曦急切道。

    “你舅舅去学堂啦,从今往后,要做学生跟着学堂的先生做学问呢!”孙玉霞眼角眉梢溢着喜悦,脆声道。

    “啥?”锦曦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心里涌上一阵狂喜和不敢置信。

    “啥时候的事儿啊?哪家学堂?”她追问。

    “都小半个月的事了,说是叫啥九州学堂。”孙玉霞道:“进学那会子我就说赶紧给你们捎信去报喜,玉宝拦住了没让。”

    九州学堂?锦曦眯了眯眼,好熟悉的名字,哦,她记起来了。那不正是王老大夫家花了大把银子,到处寻人托关系,就想把孙子送进去的那个书院吗?从王老大夫那里听及,九州学堂乃是现今望海这一带,最具口碑的学堂。

    虽然创建的年数不及县城的其他两所学堂,但是,贵在里面授课任教的先生里,其中有一位李姓的,曾经是本朝皇帝钦点的榜眼。后因为宦海浮沉终郁郁不得志,便辞官隐退,后来机缘巧合来了这望海县城的九州学堂授业任教。

    李先生官场不得意,但人的才华那自然是横溢。不止望海这一带的学子,就是邻县城的其他学子们,得闻这消息,都纷纷来到九州学堂,这些学子中,有的是寒门小户出身,有的则是官宦商贾之子嗣。

    这些人无不都是冲着一个共同的目的而来,那就是期望能被九州学堂遴选通过,获得进学得李先生授业解惑的机会。

    当初,郭海愿意去给王老大夫家的孙子做陪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着看能不能寻个机会,给弄个进学堂的名额,到最后,还是主意落空,不得不在城隍庙一条街靠给人写信绘画赚取温饱。

    “咱们家,一无家势支撑,二无权贵依傍,三无海量的银钱探路。舅舅他,是如何能得到九州学堂的进学名额?”锦曦随即想到这个很现实的问题,问道。

    孙玉霞笑容迟疑了下来,摇头道:“这个,他跟我说过,我也听不太懂,就没往深里去想,横竖咱家玉宝打小就喜欢读书,可惜家里条件不好给耽搁了。等过了年就十八的人了,好不容易给捡到一个上学的机会,咱砸锅卖铁也得支持呀!”

    锦曦点点头,从锦曦穿越后头一回去孙家沟,就发现那个少年舅舅,总爱捡山里的红石头,在地上写写画画。为摆脱清贫,一家人毅然离开生长的山沟来到外面的长桥镇,在商海里浮浮沉沉,披星戴月,就是为了能挣个温饱。

    如今,孙梁两家的铺子开到了县城,以前上过几年学的孙玉宝,是铺子里的顶梁柱兼账房,大家早已告别了起初出来拼一把就图个温饱的初衷。

    但是,即便是如此,孙玉宝的内心还是没有丢掉他的梦想。白日里在铺子里忙得脚不沾地,等到夜深人静时,他的屋子里。烛火将他埋头苦读的身影投射在西窗上。

    这样的一幕幕,锦曦不陌生,孙玉霞更不陌生。

    锦曦点头,认真道:“没错,咱们即便砸锅卖铁,也要支持舅舅读书做学问!”

    这个时代,士农工商,等级分位鲜明。商人即便再有钱,在人前人模人样,可终究是没有根底的大树。树大更招风。唯有家族里面出现从官致仕的。即便只是小小的七品县令,也足以相互扶持。

    冬日里天黑下来的早,孙玉宝抱着书卷走出九州学堂的大门时,天边的亮色正一点点被黑夜吞噬。

    孙玉宝一路埋头匆匆行走。脑子里还在止不住的思索先前先生布下的课题。只随着脚下信步而行。从九州学堂回小北门的路。这半个月来他走得纯熟,闭着眼睛也能抄捷径而回。

    正因为如此纯熟且信赖,便越是卸下防御之心。冷不丁就跟前方一巷子口拐出来的青衣人,给撞了个满怀!

    孙玉宝倒是没如何,只是额头的地方有点发痛,而对方,却被撞得退了两步,跌坐在地。

    “这位兄台,实在抱歉……”孙玉宝惊了一下,收住心神,正要弯身去搀扶。

    “嗳哟!”夜色下,那人做青衣小厮装扮,一眼扫去虽看不清被撞之人的具体形容,但从声音来判断,俨然是个女子。

    听到那嗳哟一声,孙玉宝伸出的手顿在半空。只是略扫了一眼面前跌坐在地,做一身青衣小厮装扮的人,孙玉宝的眉头便下意识的皱起来。

    “喂,孙呆子,你撞了我,还敢不扶?”坐在地上的少女,双手倒撑着地面,柳眉倒竖,一双单眼皮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瞪着孙玉宝。虽然是瞪着,但是娇俏明艳的脸上,与其说是发怒,倒不如说是在嗔怒,撒娇。

    孙玉宝干脆收回手,站直了身子,往后站开两步,一手垂在身侧,手里还握着书卷,另一手则背在身后。身姿挺拔,眉眼俊秀,身上溢出淡淡的书卷气。

    此处正处学堂门口百来米的一条侧街,连通着两侧四通八达如蛛网般的胡同巷子。虽然夜幕降临,又是侧街,但路上还是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过。

    “男女授受不亲,请恕我不能相扶。何况,是你跑出来往我身上撞来,而非我故意冒犯你。你自己起身便是!”孙玉宝微微颚首,正色道。

    “喂,哪有你这样的?你一个读书人,这样的蛮不讲理?撞了人也不懂得搀扶,你的学问难不成都做到狗肚子里去了?”青衣少女坐在地上,两手拍打着身侧的地面,粉唇倔强的撅起来,抬眼恶狠狠瞪着孙玉宝,大大的眼睛里,却是波光盈盈。

    “我才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就要你扶,偏要你扶,你不扶,我就赖在地上不起来,让这来来往往的人都瞧见,九州学堂的学子欺负人!”她嚷嚷起来,双手拍打着身侧的地面,穿着小鹿皮靴子的双脚一阵乱踢。

    孙玉宝眉眼一沉,跨步上前弯身用手捂住了那个青衣少女的嘴,眉眼间染上厉色,低喝:“安昭仙,休得胡闹!”

    “那你扶还是不扶?”掌沿上面,安昭仙柳眉挑起,大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光。

    孙玉宝不过是稍稍迟疑的一瞬,手掌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却是那个少女一口咬在他的手掌上。孙玉宝闷哼一声,甩开手跳到一边,扫了眼手掌边沿还沾着那少女口水的两排深深牙印,极是不悦道:“你是属狗的吗?女子以温顺躬谦为美,没见过如你这般凶残蛮横的女子!实在胡闹,你爱起不起,我恕不奉陪!”

    孙玉宝说完,一甩袖子,抬脚就要越过那少女离去。不见地上的少女如何动作,孙玉宝抬起的腿就被她双手抱住。

    “男女授受不亲,安昭仙,你快些松开!”孙玉宝又气又窘迫,弯腰去拨安昭仙的手,安昭仙却反手抓住孙玉宝的手不放,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脚底的小鹿皮靴子蹬着,口里竟然当真喊叫出来:“走过路过,切莫错过啊,瞧一瞧,看一看,九州学子当街耍横,撞人不扶咯,天理何存,公道何在……”

    孙玉宝顿时头如斗大,眨眼功夫。安昭仙的喊声便将路边寥寥少数的行人,给吸引了过来。

    孙玉宝在人群中看到了几位跟他同样属于九州学子着装打扮的年轻人,他抬袖侧过脸去,尴尬窘迫,恨不得找条地缝给钻了,下意识就要一脚踹翻安昭仙,然后蒙脸跑开。安昭仙好像能预知孙玉宝的想法似的,双手并用,将他的腿抱得更紧了。

    “扶,还是不扶?”安昭仙用自己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再问了一遍。

    孙玉宝咬牙。想他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么可能会被这女子下三滥的无赖手段所胁迫?这回若是扶了,指不定她尝到了此招的乐趣,下回变本加厉。没完没了。孙玉宝着实厌烦安昭仙的此举!

    “士可杀不可辱。不扶,坚决不扶!”孙玉宝僵直着身子,冷声道。

    他低头怒不可遏的瞪向安昭仙。安昭仙奸计得逞的抬眼回瞪孙玉宝,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在原地。

    街道对面驻足观望的人,开始了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傍晚的夜风,将他们的议论源源不断传到这边僵持对恃的二人耳中。

    “好俊俏的小书童,难不成是那位学子的伴读?怎么在这巷子口打闹了呢?”

    孙玉宝和安昭仙四目瞪视,目光在空中进行着旁人瞧不见的过招。

    “瞧那两人的眼神,可不像是一般的少爷和书童呢,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指不定这二人关系不简单呢……”

    孙玉宝眼皮猛地跳了下,扭头怒不可遏的瞪了眼说这话的路人。不会看人就别瞎嚷嚷,这叫含情脉脉?

    “瞧那学子的打扮,家境应该也算殷实。我倒听说那些有钱人家的少爷主子们,都有好南风,亵男童的癖好……”

    孙玉宝这回不止是眼皮猛跳,脸上的肌肉也跟着抽搐了,安昭仙得意的挑了挑眉,还没哼哼出声,边上的议论声再来。

    “那青衣小厮长得太过阴美,声音也不算刚硬,指不定还真是个供少爷主子们玩押的小娈童呢!唉,可惜了,铁定是被玩腻了就给一脚瞪了,小书童不甘心,正跟这闹呢……”

    这回,换做安昭仙抽搐了。她松开孙玉宝的手,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挽住孙玉宝的胳膊,朝那边议论的人抬手一挥,道:“不会说话就别瞎嚷嚷,我跟我家少爷闹着玩呢,散开散开,瞧啥瞧!”

    “诶,你说,自古天地万物,阴阳交合,这男子跟男子间,是怎么个弄法呢?”围观的人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站在那里琢磨起这个很重要的事情来。

    “你真是井底之蛙,从后面弄啊,赤杵捅金菊,你们没听过?”

    孙玉宝已经如同被雷给劈中了,僵硬的站在那里,脑子里嗡嗡的一片空白,甚至都忘了去剥开安昭仙挽在他臂弯里的那只白嫩光滑的手。

    安昭仙听到这些人还在慢腾腾往一边散,一边还是朝这边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什么赤杵,金菊的字眼,安昭仙一张俏脸燥得通红。一把取下插在后腰的那跟鞭子,扬起鞭子就朝那几个人挥去,一阵鞭风抽的清脆利落,直把那几个思想龌龊的路人给抽的抱头鼠窜找不着东西南北,这才转身一把拽住如同石化的孙玉宝,拔脚就冲进了一侧的一条巷子里……

    孙玉宝气喘吁吁踏进小北门这边的千里香铺子门时,刚好瞧见孙大虎,阿财,阿贵,还有孙玉霞几个,围坐在临门的一张桌子上。一个个笑吟吟的,伸长着脖颈朝着后院的通门处张望,脸上眼底全都写满了期待。

    “二姐,二姐夫,是不是曦丫头上县城来了?”孙玉宝看到阿财和阿贵在,铺子里又不见锦曦,不由惊讶问道,下意识将那只被安昭仙咬过,还残留着牙印的手往袖子里缩进几分。

    他的话音未落,通后院的门拉开,锦曦笑吟吟走来,双手端着一只木托盘。一眼扫去,但见那木托盘上堆放着一堆金灿灿的焦黄之物。随着她的走近,一股极其特殊的香味,在铺子里迅速席卷而来。

    孙玉宝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那种香味,顿时五脏庙都跟着闹动起来。

    “舅舅,快过来落座。尝尝我新近捣鼓出来的吃食!”锦曦一边朝踏进门就没有移动步子的孙玉宝笑着招呼,一边已经将木托盘置搁在桌子的正中间。顿时,早被这香味给撩拨得食指大动的孙玉霞等人,都纷纷把头凑近这托盘上之物,然后各人都迫不及待的取了自己心仪之物来品尝,少时,铺子里便响起他们的惊叹声,询问声,且喋喋不止。

    “姨夫你手里拿着的,是炸鸡块。”

    “鸡块就该这样吃。连皮都不浪费!”孙大虎乐道。一口下去,手里的鸡块就少了半边。

    “阿财和阿贵选择的,是香辣鸡翅。”锦曦又道。

    阿贵晃了晃手里的香辣鸡翅,阿财没有出声。把那香辣鸡翅放在鼻息下面嗅了几嗅。鲜少有表情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笑意,目光一直追着锦曦。

    “小姨最实在,一出手就拿了一块炸鸡腿。”锦曦走到孙玉霞身后。双手按在孙玉霞的肩上,笑嘻嘻道。

    “那是,试问鸡身上哪处最实在?自然是腿咯!”说完,张口就朝手里的大鸡腿咬下去,顿时出现一道半月形的豁口。

    “真好吃,外酥里嫩,调料全都入味了!更要命的是,搁在油锅里猛炸的腿子,竟然油而不腻,瞧瞧,连这外面的一圈面粉壳子我都吃下去了!”她一边嚼一边止不住的赞道。

    锦曦满意的点点头,抬眼发现孙玉宝的目光,正直勾勾的盯着孙玉霞手里,那只鸡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不一会儿,先前硕大的鸡腿就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骨头。而孙玉霞却还没有尽兴,又伸手从孙大虎手里掰下来一半的鸡块。

    一条条如白玉般细嫩的鸡肉丝,从掰开的鸡块裂缝中露出来,还冒着热腾腾的香气,看着就诱人。

    孙玉宝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自己的肚腹也在这时咕叽咕叽着叫了起来。

    “喏,舅舅,尝尝这些。”锦曦拿起托盘上一只碗,递到孙玉宝面前,孙玉宝惊奇的看着碗里的东西,挑眉问道:“看着有些像苞米花,可这香味却又不是!”

    “这是鸡米花,外面那层面粉,里面是小指头大的鸡肉丁。”

    孙玉宝用秀气而修长的手指捻了一颗放入口中,外面香脆可口,里面的鸡肉香酥滑嫩,还带着一点点微辣。那种微辣,辣得恰到好处,既不会夺了鸡肉本身的浓浓肉味,还能起到润色开胃的效用。一颗鸡米花下去,舌尖的每一颗味蕾,都在回味无穷,五脏庙里更是闹腾着,想要更多更多……

    锦曦看着这屋里一众穿着古装的古人,在这样古色古香的铺子里,就着铺子里灯笼里的火光,围着古朴的桌子,大快朵颐的吃着现代的肯德基,锦曦突然觉得很滑稽有趣。

    “曦儿,把你所谓的土豆条给呈上来,咱们大家伙一道给你品鉴品鉴!”孙玉霞吃得意犹未尽,坐在那招呼锦曦道。

    “诶,这就来咯!”锦曦脆声应道,转身踩着小碎步去了后院,薯条刚刚从油锅里捞上来,正搁在一旁晾去多余的油份呢。

    锦曦早就对县城小北门市集的蔬菜品种了然于心,这个时代,应该是还没有西红柿流入的。锦曦没法子做番茄酱,不然,沾着吃味道更好。

    等把土豆条给众人呈现出来,自然又引起了一片哗然。

    孙玉宝食量不大,还不及速孙玉霞,加之先前吃了好几把鸡米花,这会子再吃不下薯条,只浅尝辄止了几根,便收了手,道:“味道是不错,可惜就是稍稍偏淡了一分,也稍显单调些。我想,这种薯条的吃法,很是适合当零嘴卖给过往的小孩子,若是再配以其他的佐料,如甜酱辣酱什么的,兴许会更受顾客的喜爱。”

    锦曦目光一亮,经孙玉宝这般一提醒,她突然想到了该用什么去取代肯德基里面,传统的跟土豆条相配的番茄酱了!

    夜里临睡前,锦曦跟孙玉霞那交待了一声,披着外衣来到了孙玉宝的屋子里。

    一轮新月高悬树梢,天空如同展开的一段黑蓝色的绸缎,上面配以点点寒星。屋檐下面的几间屋子门口的廊下,都悬挂着能照亮的灯笼。今夜风不大,卷起院里的树叶在空中打着璇儿的落地,屋子里,烛火将一抹挺直端正,且正埋头苦读的身影,投影在这边的窗上。(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大丧 二合一

    锦曦在门口轻轻叩击了两声,便听到里面传来孙玉宝熟悉的声音:“进来。”

    锦曦伸手去推,门就开了,俨然是虚掩着的,难道他……

    “就晓得你这丫头夜里必定还要过来一趟!”孙玉宝头也不回的道,将手里正看着的书卷背过来,倒扣在桌上。转过身来,烛火跳跃,他的双目神采奕奕,半点都瞧不见秉烛夜谈读的疲态。

    “舅舅,你可真是神机妙算!”锦曦嘻嘻一笑,反手将门合上,快步走到书桌前,扶着书桌一角,目光扫过书桌上码放整齐的一排书卷。

    **猪**猪**岛**小说ZHUZHUDAO “是不是想问我,是如何得到九州学堂的入学资格的?”他含笑着问道,锦曦不置可否。

    孙玉宝会意一笑,道:“舅舅不瞒你,对外,是我半月前参考了九州学堂的入学遴选,被主考官选中并给与了进学堂读书的名额。”

    锦曦不说话,等着他的下文,既有对外,那必定也有对内了。对内,会不会是小姨提到过的那个挥鞭子的姑娘,会不会是有什么背景的人家的小姐,然后如戏文里唱的那样暗生情愫,再暗中相助?锦曦目光亮晶晶的,八卦的因子在体内噼啪燃烧。

    “对内,实不相瞒,舅舅要对曦儿你拜谢三回。”说罢,孙玉宝起身,双手作揖当真就要给锦曦拜下去,唬了锦曦一跳,赶紧拉住他,道:“舅舅,我是我娘嫡亲的弟弟。你这样给我拜,不是要折煞我么?你啊赶紧坐回去,接着把事情跟我细细的说完,怎么谢起我来了?我这还云里雾里呢!”

    孙玉宝被锦曦按着坐了回去,抬眼看着锦曦,正色问道:“你上回是不是做了一件于望海县城有功绩的事情?”

    “对望海县城有功绩的事?”锦曦一时有点想不过来,孙玉宝在一旁提醒:“就在更近,不出两个月,你仔细想想!”

    不出两个月?哦,锦曦脑中一道灵光劈过。她想起来了。

    “那已是将近一个月的事了。我某日突然被招去县衙……”锦曦于是三言两语将上回云州那边奖赏过来的二百两银子,一文不落的给捐赠了的事情,说给了孙玉宝。

    灯下,孙玉宝双手捂掌。做大彻大悟状。道:“便是如此了!曦儿。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孙玉宝告诉锦曦,就在锦曦把那笔银子捐赠出去的三日后,某一日孙玉宝照例去北面的护城河边散步。突然有个儒雅且留着小八字须的中年白皮男子主动上来跟他攀谈。

    那男子虽没有自报家门,但是言语间却能让孙玉宝感觉到来头不小,且是有备而来。他一再建议孙玉宝去参考九州学堂,一年一度的岁末招考。

    “我当时实在惊诧,九州学堂一年一度的岁末招考,去年我便想过去报名,可第一轮考试便被筛了下去。但凡想进九州学堂的人,非富即才。我这趟再去,岂不还是了无希望?”孙玉宝在灯下回想着当时的情景,感慨道。

    “可那人依旧坚持让我今年一定记得报名参考,我见他说的如此铿锵,便半信半疑当真去报了,果真,九州学堂终于将橄榄枝伸向了我。”孙玉宝道。

    锦曦认真听着,一边在脑子里细细思忖。

    “等到进去学堂的几日后,某一日那个中年儒雅人又与我在学堂偶遇,并交谈了两句,我这才获悉,那人竟然是县太爷身边的师爷。他与我言谈间,还提及了你,说你对望海县衙有功绩,县衙对于有功绩的商户和百姓,都会予以奖励。自然,我明白了我之所以能进九州学堂,原来是靠着曦儿你的照拂!”

    锦曦也恍然大悟过来,对孙玉宝抿嘴一笑,道:“怪不得舅舅你进学堂都小半个月,却都一直拦着不给我们去信报喜,原来是因为这个。”

    “惭愧,惭愧!”孙玉宝摇了摇头,叹了一声,道。

    “舅舅我是借了你的东风,并非凭借自己的能力考取……曦儿,这事,你如何看,若是让你为难,那舅舅等念到月底,便自主退学就是。”孙玉宝道,虽然获得了九州学堂的入学名额,但是九州学堂有规矩,头一个月是所谓的试读期,月底有一场考试。只有通过了那场考试,才能真正具备留下来的资格。

    锦曦明白孙玉宝的意思,他是不想让他成为锦曦的困扰。她抿嘴笑了,道:“嗯,若是早晓得花个二百两银子,就能为舅舅换来一个入学资格,我早前就该如此,也不至于耽误舅舅至今。舅舅,念书是好事啊,既如此,你就心安理得的好好念书,好好备考,争取在九州学堂真正落住脚,我,小姨,还有我们一大家子,都会支持你的!”

    孙玉宝眼睛陡地亮起来,从椅子上站起,朝锦曦双手作揖拜了一下,动作太快,锦曦都没来得及阻拦。

    “曦儿,这一拜,你必须得受,不然,舅舅不会心安。”孙玉宝正容道。

    “舅舅若是当真想要心安,就把这份心力搁到念书上。”锦曦道。

    “放心,我一定会为咱们挣得一份功名!”他铮铮道。

    锦曦展颜一笑,点点头。挣取功名,光耀门楣固然是好,但是,锦曦更为能实现舅舅重归学堂,而从心底发出欣慰。

    “尽人事,听天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舅舅,万事尽力了,便问心无愧。”锦曦笑道。

    孙玉宝虽然能明白锦曦所指,面上点头不语,但心地却是暗下决心。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他需要的是一个进学堂的锲机,后面的事,他必定要一一获得,好来回馈这些一直勤勉辛苦的家人!

    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其中就提到了郭海母子如今的近况。从孙玉宝那里,锦曦获悉,郭海在半个月前,九州学堂一年一度的岁末招考中,以头一名的好成绩,被招揽进了九州学堂。他来到县城撞了一年多的南墙,这回总算是进了学堂。

    闲暇时候,他照例去县城的书局帮忙抄书,为城隍庙街的那些居民,代写书信还赚取一点微薄的费用。

    “振邦让我跟你转达谢意。年前大家都忙。等到正月,一定携母前去你家拜年。”孙玉宝末了,补充道。

    锦曦含笑不语。郭海母亲,身子不是太好。为了贴补家用。在县城谋了一份出恭的差事。

    所谓的出恭。就是专门清理大小粪便,做那个差事的,每天天还没亮就要起床。然后推着一辆木轮子车穿街走巷,手里还要摇着一把特制的银铃。

    每到一处,院墙里面的住户听到那铃声,便会把院门拉开一条缝隙,从里面将家中的大小粪便拎出来,倒入出恭车上面的一只月亮形高筒大盆里面。

    这份差事,极是辛苦,披星戴月的。又最是卑贱,被人所不齿,且酬劳还少得可怜。

    郭海起初并不知晓其母的差事,后来某次无意中跟踪察觉,心疼愧疚。劝其母歇差,郭母主意已定,郭海万般苦恼。某次,过来千里香与孙玉宝小饮数杯,浅醉下被孙玉宝套问出了苦水。

    这事随即就被上来县城铺子的锦曦获悉,锦曦去跟茗山阁的后厨洪管事那招呼了一声,安排郭母在茗山阁的后面大厨房,做一些日常的挑拣和清洗菜料的差事,除了每月的薪俸,每日还提供两顿吃喝。

    这对于郭家母子而言,无疑是再一次的雪中送炭。

    “嗯,我晓得了。夜深严寒,烛火朦胧,舅舅也别看书太晚,仔细伤了眼睛,早些歇息。”锦曦告别了孙玉宝,退出了屋子。

    锦曦不晓得的是,她从孙玉宝的屋子里离开后,孙玉宝屋中的烛火,却还持续燃烧了将近一个时辰。跳跃的火光,将桌前埋头苦读的人的身影,投射在西窗上。

    屋外,一轮冷月悬挂中空,滴水成冰的夜晚,屋外静谧无声,唯有屋子里沙沙翻动书页的声响,尤其清晰明了。

    而与此同时,在县城另一端嘈杂的城隍庙后街,某一条破败巷子里的一户人家的小窗中,豆大的灯油光在屋里忽熄忽灭。

    屋子里,一切的摆设都是那么的简陋,床边坐着的母子二人,却是神情凝重。

    “掰指算来,锦曦姑娘引荐我去茗山阁做杂工,到如今也两月有余了。今日恰逢发薪,我特意留了个心。如若不然,咱还一直受人恩惠,却浑然不知……”郭母的声音低低响起。

    “照着茗山阁的薪俸规矩,如我这样打杂的,每日能有两顿饭菜管饱,月底能拿到四百文钱就谢天谢地了。可我才去了两个月,每月都拿了六百文。这多出来的二百文,我跟洪管事那打听,人怎么都不松口,还是他身边一个徒弟好不容易透出点风声,原来,那多出来的二百文钱,是锦曦姑娘给添的!”

    站在床前的年轻人没有吭声,垂着头沉默的听着郭母自言自语。

    “唉,要说那锦曦姑娘,真是一个好姑娘,善良体贴,又懂事儿。行事儿大方得体,还懂得全咱们的颜面。”

    床前的年轻人听着母亲这样说,脑子里不由浮出那姑娘抿嘴一笑时,嘴角边一个浅浅的笑纹,还有她明澈的双目。

    “邦儿啊,不管你他日能走多远,爬多高,金鸡山村的梁三叔一家,你是如何都不能抛。他们家于我们母子的那份恩情,你一定要时刻铭记在心啊!”郭母双手交叉在袖子里取暖,靠坐在床上的被褥里,看着站在床前瘦高个的年轻人,郑重叮嘱道。

    “点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何况梁三叔一家对我们母子,岂止是滴水之恩?”郭海沉声道,一身灰褐色打着补丁的单薄袄子穿在身上,因为清瘦,越发显得空空荡荡。

    “锦上添花固然美哉,倒不如雪中送炭更暖人心扉!娘,你且放心。儿子必当铭记在心!”

    锦曦这趟来县城,一面是为了茗山阁岁末的盘账,二来,也是为了从县城采办年货家去。

    可是,就在三日后,冬日暖阳,风光明媚,望海县城却是迎来了一片白色。

    晴好的天气没有下雪,而是县城里,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以县衙为首。乡绅大户,酒肆钱庄,商铺茶馆的门楣上面,几乎全都拉上了一条白色的孝布。

    茗山阁。千里香。也都同样如此。县衙的大门口紧接着贴出了告示。从即日起,本县范围内的赌场青楼,一律歇业两月整。半月内。民间一概不准操办喜事,公众酒楼场所,不得大声喧哗,肆笑嬉闹,为裕太子哀悼守孝。

    这个消息是从千里外的京城十万火急的传下来的,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望海县城的大街小巷,都在争相传告这个震惊的消息。

    往常的晌午饭点,铺子里顾客盈门,而今日的千里香铺子里,却是生意清淡凋零。

    九州学堂也放了三日的丧假,铺子里,简单吃过了晌午饭的孙玉宝,孙玉霞和锦曦她们,围坐在临门的一张桌子边,也正在围绕裕太子暴毙这事轻声议论。

    锦曦只晓得自己如今置身的这个古时代,叫做大月国,如今的皇帝是天启帝。天启帝多大年纪,育有多少皇子公主,下一任继位的太子是谁,都不得而知。

    孙玉霞和孙大虎他们,自然更是闻所未闻。山高皇帝远,真正对那些金字塔顶端的贵人投以关注的,也都是那些权贵阶层。

    如同锦曦和孙玉霞孙大虎他们这些,存在于金字塔底端,为了生活而拼命钻研的小老百姓而言,基本是不太关注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是谁。不管是谁,只要能让天下太平,老百姓安居乐业,没有大的战乱和祸事,便已足够了。

    “当今圣上天启帝,子嗣单薄,诞有七位公主一位皇子裕。裕太子今年十八,与两朝元老沛国公府的小姐于上月定下婚约,原定是明年正月初二行大婚。却在岁末皇家围场狩猎之时,从马背上翻身坠下,脑门磕到石头上,未出半滴血,却当下一命呜呼!”

    桌边,孙玉宝沉声说着从学堂那边听来的关于裕太子暴毙的相关传闻。

    “也有人怀疑,裕太子死于非命,是有人在其身上动了手脚。当今圣上子嗣单薄,裕太子并非皇后所出,而是已故的眉贵妃生养。眉贵妃起初不过是圣上身边一个贵人,得圣上宠幸便怀了龙嗣,母凭子贵,很是受皇后嫉恨。听说这位裕太子打小就身子骨不甚良好,是从胎里带出的先天不足……”孙玉宝接着把他听来的这些皇家秘闻,压低声说给面前的锦曦几人听。

    孙玉霞和锦曦对这些皇家秘闻,完全是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来听,一边喝茶一边听,听得是津津有味。

    “如今,那老皇帝白发人送黑发人,唯一的儿子死了,那龙椅岂不就没人坐了吗?那可咋办?”孙玉霞一边磕着瓜子喝着茶水听着孙玉宝说这些,一边惊讶问道。

    裕太子跟她们是八竿子都打不着边儿的,即便守孝也不会当真伤心悲痛,无非就是往门口挂上一块白布应景便是。关上门,照样七拉八扯说闲话。

    虽然孙玉霞问的比较粗俗,但是这却是一个严峻且现实的问题,而且就摆在眼前。

    锦曦侧目看着孙玉宝,他在学堂里,接触到的都是学子。但凡学子,对当今朝堂政局的变动,都是极其关注的,因此,他知晓的要更多一些。

    果真,孙玉宝听到孙玉霞这样问,俊秀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道:“据说,当今圣上,有意在皇室宗亲里面,挑选出一位佼佼者,他日接替大宝之位。”

    “皇室宗亲?”锦曦略略挑眉。

    “那,距离咱们望海最近的云州,那块是云王的封地,云王也该算皇室宗亲吧?”锦曦又问。

    孙玉宝点头,“云老王爷乃当今圣上天启帝的堂兄。只因裕太子暴毙,圣上悲恸受创,加之又已上了年纪,如今已经病卧龙塌。从宗室过继这事,尚未提上日程,不过是上面那些贵人们私下猜测之言!”

    “万里江山总得有人来传承,而这个传承之人的血统,必定是出自皇家没错。”锦曦道。

    “我明白了,说来绕去,裕太子没了,下一任新帝,照样还是他们老云家的人!是这个理儿不?”孙玉霞一边噼啪着剥瓜子壳,一边简明扼要道。

    锦曦和孙玉宝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齐齐点头。

    “话粗理不粗,不过二姐,方才我们私下说的这些话,可不得往外面去透露半句,免得招来横祸!”孙玉宝谨慎叮嘱孙玉霞。

    “放心吧,我又不是那样心里没个轻重缓急的?罢了罢了,大事儿咱就说到这打住,咱还是先关心关心咱铺子里的营生吧!”孙玉霞摆手道,说着站起了身。

    “曦儿,昨日你许诺将我肯德基的做法哪,横竖你这会子去不成街上采办年货,干脆去灶房切磋切磋吧!”她说完,拍了下锦曦的肩,大步朝着后院的灶房去了。

    锦曦看了孙玉宝一眼,孙玉宝含笑道:“没事儿,你去吧,我也正要回屋子去看会书!”

    一连三日,县城街道上,陡然多了好多巡街的差役,一副全城戒严的样子。街道上吆喝叫卖的声音陡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熙熙攘攘,热闹喧哗的街面上,陡然就安静了下来。

    老百姓的日常生活起居,看这势头,多少还是影响了不少。好在,临近年关,县城那几个大杂货商栈,都还照常营业。

    这日,锦曦由阿财阿贵陪同着,去街上采办年货,他们没去别家,还是照旧找到以前一直进货的那家商栈。鉴于是稳定的大主顾的缘故,锦曦在这里置办年货,比上别处实惠的多。

    裕太子暴毙,民间半个多月不准操办喜事,一个月内不准吹吹打打。锦曦便从年货单子上,抹去了几样,其中就包括炮仗。

    这边锦曦带着阿财,在铺子里欢天喜地的置办年货,铺子外面,阿贵牵着马,如雕塑般等候在外。

    突然,天空有一只白色的信鸽扑扇着翅膀从天而降,径直落在阿贵的左肩上。豆大的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爪子下面绑着一根小指头粗细的竹筒。

    阿财阿旺阿贵阿福这四人,分别有自己精通擅长之处。阿财是伸手好,阿旺是以速度和攀爬摸索的软功夫取胜。阿福是以力气大为豪,而阿贵的长处,则在于与这些专门传递信笺书函的信鸽们打交道。

    这只白色,头当顶有一小簇黄毛的信鸽,名叫黄毛,是阿贵一手饲养着长大的,自然是一眼便辨别了出来。

    商栈里的管事,正跟在锦曦身后说着奉承的话,阿贵突然冲进来,把一张被折叠成一根比香烟还要细小的纸条,交给锦曦。

    管事知趣的找了个合适的理由退开了,锦曦拿着纸条走到一旁的窗户后面,小心翼翼的推开纸条。

    窗户是那种高高窄窄的红木雕花镂空大窗,窗沿的地方摆着一盆绿意新翠的宽叶草,日光洒在上面,翠色的叶子犹如被镶嵌上一层薄金色的光边,煞是养眼亮利。

    信鸽许是连飞了好长时辰,藏在竹筒里面的,空运过来的纸条,显得有些发黄发潮湿。

    但是,当锦曦在掌心缓缓推开那张纸条,闪入眼底的,俨然是一个陌生的字迹。但是,当锦曦目光扫过那纸条上陌生字迹所书的内容时,不禁大惊失色,都顾不上跟商栈的管事交代,便匆匆出门上了马车,朝着小北门惶急而去。

    信鸽许是连飞了好长时辰,藏在竹筒里面的,空运过来的纸条,显得有些发黄发潮湿。

    但是,当锦曦在掌心缓缓推开那张纸条,闪入眼底的,俨然是一个陌生的字迹。但是,当锦曦目光扫过那纸条上陌生字迹所书的内容时,不禁大惊失色,都顾不上跟商栈的管事交代,便匆匆出门上了马车,朝着小北门惶急而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三章 残废了 二合一

    锦曦急匆匆回到小北门的铺子那块,瞧见孙大虎正站在烧烤架子后面,架子里面炭火正旺,上面一溜儿的摆着各种待烤的食物。

    烧烤架子前面,站着一群吸着鼻子,留着口水的半大孩子。目光都直勾勾盯着面前噼噼啪啪作响的烧烤架子。

    烧烤架子上的食物有荤有素,还有糕点小吃。各种食物的香味飘出来,又融合在一块,走过路过的人都忍不住被这边的香味吸引。

    锦曦没有下车,只撩开车厢帘子从里面探出身子来,朝正弄烧烤的孙大虎,急匆匆交代了两句话,便让阿贵掉转了马车,迅速驶离了小北门。

    孙玉霞正在里面给客人舀菜,听到外面的马车声音和说话声,拿着锅铲出来,只看到锦曦的马车拐过前面的十字街口,喊都来不及。

    “这是怎么了?赶着去哪?”孙玉霞问门口的孙大虎。

    “曦儿说,路上遇到了金鸡山村那边的人,说是大姐和姐夫让她赶紧家去一趟。”孙大虎道。

    “啊?这般急,不会是出了啥事吧?”孙玉霞顿时就不安起来。

    “曦儿没说有啥事,我问了,也没问出来,还跟我笑来着。”孙大虎道,把烧烤架子上烤熟且冒着香气的各种荤素类食物,一一分给面前站着等候着的一群半大孩子们。

    转身对孙玉霞这边道:“不过,我见她撩起车厢帘子说话时,车厢里面没有啥年货。”

    孙玉霞皱眉咬唇。在门口转了两步,里面铺子里传来顾客添饭的声音,孙玉霞扭头朝里面吆喝了一声‘来咯!’同时又跟孙大虎道:“玉宝去了城隍庙后街的郭家,你赶紧去把玉宝给找回来,他不是这几日学堂放假嘛,让他也跑一趟金鸡山村,去看看是不是我姐他们那出了啥事!”

    孙大虎‘诶!’了一声,把手里的活计交给另外两个铺子里打杂的伙计,鞋子都没换就快步跑了!

    疾驰的马车上,锦曦坐在车厢里。双手交搓着放在腿上。以往最爱欣赏的路边景物。此时都没有兴趣。马儿在官道上撩开了蹄子的跑,可是锦曦还是觉着慢。

    不晓得从县城回金鸡山村,还有没有其他的小道捷径呢?

    隔着一块帘步,跟阿贵并排坐在前面的阿财。好像能感应到锦曦心里的焦灼。他的声音从帘布外面传过来。

    “小姐。积雪初融,小道上必定有些地段是泥泞不堪。我们还是走这官道来得快。”

    帘子后面传来小姐低低的‘嗯。’了一声,便没有其他声音。

    阿财不放心。又道:“那事……小姐也莫要太过焦忧,少主吉人自有天相,福伯即便传信给小姐,想必也是告知少主回来一事。少主身子并无大碍。”

    这回,帘布后面的小姐不能淡定了。阿财本还以为小姐会把压在心里的各种担忧跟他说出来,没想到小姐只是动了动身子,然后,车厢里面焦躁的情绪再次被压了下去。

    “嗯,阿财,我不瞎想,很快就能到了,到了一看,是何情况都清楚了。”

    锦曦收声道,摊开手,掌心里握着阿贵先前交给她的那张小纸条。上面是福伯的字:主病重,望速归。

    病重?病重!锦曦不由想起半年帮文鼎换药,他身上那些惨烈的伤,手指下意识揪紧了。

    阿财再无话说,转过身来保持沉默,阿贵不停的扬鞭催马。锦曦从车厢两侧的小窗里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景物,隆冬时候,破近年关,官道两侧的白桦树叶子枯落,一根根树干光秃秃的矗立在路旁。

    衰草连天,远远近近的视野里,大多是黑色的冻土。看得人心情更加焦灼。

    终于,马车驶进了长桥镇,径直去了鹊桥巷子的文鼎住所。

    熟悉的巷子,熟悉的小院,锦曦已经有将近半年的功夫没有过来这里。院门从里面打开,站在门口的老者福伯,头上的白发突然多了许多,背也微微佝偻了一些,老态备显。

    看到站在门口的来人是锦曦,福伯的眼眶当即一红,抬起袖子擦了下眼角,欣喜道:“锦曦姑娘,你来了?可比老奴预料的还要快!”

    “福爷,小姐一接到你的飞鸽传书,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路上都没歇半步脚喝半口水。”阿财道。

    锦曦抬手制止住阿财的话,问福伯:“文大哥几时回来的?如今什么情况?”

    “回来已有三日了,一直不让老奴给二虎少爷他们知会一声。至于少爷的病况……小姐,老奴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会小姐去见了少爷,自然就明白了。”

    听福伯这么一说,锦曦的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小姐辛苦了,老奴实在是没有法子,想着从前小姐于少爷的情分,就冒昧给小姐去了书信。万望见谅,快里面请!”

    福伯说着就让开身,锦曦也没跟他多做客气,跨进院子一边朝后院文鼎的住所赶去。阿财和阿贵自觉的留了下来,随着福伯去了。

    锦曦再次走进后院,顺着左侧的抄手游廊径直往文鼎的屋子里赶去,不过才大半年没过来这里,可眼前这些熟悉的场景却恍若隔世。

    锦曦站在文鼎的屋门外面,深吸了口气,这才轻轻叩了几声门。在来的这一路上,她都在心里不停的想象着文鼎的伤势会是怎么样,她要如何去安慰开导他。想要给受伤受挫的人带去良好的心里疏导,首先她自己得要保持一颗轻松乐观的心态才成。

    “进来。”屋里,传出一句淡淡的声音,低沉,清冷。却又是那么的熟悉。

    锦曦徐徐吐出一口气,伸手推门进了屋子。

    没有想象中的,如上回那般的满屋血腥和药味,也没有想象中的,四下的窗户都紧闭的晦暗阴潮。

    屋子里,光线明亮且柔和,屋里的家具摆设,亦如从前他在时那般井井有条。墙上挂着书法大家的字画,桌上倒扣着茶壶茶盅,挨着东墙是一排书架。书架下摆着一张书桌。桌上笔墨纸砚俱全。一旁的半人高的青花瓷瓶里面,插着一把含苞待放的腊梅。

    床上的帐幔从两边挽起,床里面还挂着一副弓箭。柔软的被子掀开一角,显然。人已经下了床。

    锦曦稍稍讶异了一下。目光从床上移回。终于在南面的窗户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他坐在一把有靠背的大红木椅子上,椅子上面垫着柔软的座垫,他披着外面的衣裳整个身体靠坐在椅子里。背对着锦曦,面向南面的窗外。

    锦曦往前走了两步,又打住,试探性的喊出了一声:“文大哥?”

    自打认识他的头一日起,每每出现在人前的文鼎,从来都是身姿挺拔,如苍松翠竹,傲然而立。纵然上回他身负重伤,也是傲气不减。何尝见过他这般慵懒无力的陷在椅子里呢?

    听到身后的喊声,文鼎并没有如锦曦预期的那样惊喜回头,他依旧坐在那里,目光似乎被窗外的什么好景致给吸引住了,头也不回,声音却淡淡,低低的传了过来。

    “曦儿,是我,我回来了。”他道,头还是没有转过来。

    锦曦更加诧异了,莫不是他受伤的部位在脸上,毁容了所以不好意思转过脸?想及此,锦曦快步走上去。

    “曦儿,别过来!”他道,声音染上焦急和难掩的慌乱。

    但是,锦曦已经站在他面前了,且一下子挡住了大半从南窗外照进来的光线。

    文鼎猛然抬头,锦曦下意识低头,两个人的视线就这样对接在一块。

    大半年不见,文鼎的容貌依旧是一如既往的俊美,但是整个人却是清瘦了许多。从前是从头到脚的干净清爽,如今下颚处竟然冒出了一些青色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有些憔悴。

    他的眼睛还是一样的微挑的凤眼,但是眼底昔日闪烁的神采退了几分,多了些黯淡和沉默。

    锦曦鼻头有点微酸,这半年来,他的日子铁定不好过。他穿着里面白色的中衣坐在椅子上,身上披着一件石青色斜纹的外袍。

    石青色的外袍,青色的胡茬,因瘦削,他的脸型更如刀雕斧凿般立体,五官也越发的冷峻。

    带给锦曦的感觉,不再是从前那个阳光爽朗的大男孩,陡然间,多了几分沧桑和成熟的气质。好在,他的神情虽然憔悴且带着疲惫,但眼底却依旧闪烁着光华,没有锦曦预料且最为担忧的低落萎靡。

    锦曦没来及察觉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喜悦,目光随即从他的眼中移开,在他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

    待到确定他的身上并没有上回那般明显的伤痕和血溢出来,气色也没有苍白,锦曦一路上高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去一点点。

    “文大哥,福伯说你病重,你,病情如何?”锦曦轻声问。

    文鼎靠在那里,带着疲惫之色的眨了眨眼,摇头道:“放心,我没有患病。”

    锦曦惊讶,“可是,眼前的你这副模样形容,一看就是身子抱恙的。”

    文鼎不语,抬头看着她,冷峻的脸上,眼底明显闪过一丝踌躇和矛盾。

    “文大哥,我只想知道,你是病了还是伤了?其他的,我不问。”锦曦道。

    文鼎知道自己一刹那的犹豫,必定是让锦曦误会了,苦笑了一下,道:“傻丫头,你我之间,到了今日,还有什么是不能问的呢?”

    话落,他把盖在腿上的一件薄褥子掀开。

    “你自己看。”他道。

    锦曦的目光投向他的腿上,这不看不打紧,这一看,锦曦整个人仿佛被雷给劈中了,一下子就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文鼎随即又用那块薄褥子将腿上盖住,轻叹一口气,苦笑道:“傻丫头。吵着要看,这下看到了,吓到了吧?”

    “我之所以不让福伯把我回来的消息告诉你和二虎玉宝他们,就是还没有想明白。”

    “我的腿受创太深,大夫说,往后再不能站起身。纵然能寻到良药,文大哥也会成为瘸子!这辈子我算是残了,从今往后,再也不能站起来跟你们说话。文大哥成了废人……”

    锦曦感觉呼吸快要窒息了,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口上。让她不由得缓缓在他身旁蹲下身来。低垂着眉眼,脸上一片惨白。

    文大哥腿上的伤,让她心肝胆俱颤。是沧云做的吗?锦曦袖子底下的手指,下意识握紧成拳。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也不察觉痛。

    必定是沧云。必定是他!锦曦垂下眼,挡住眼底的愤恨。

    文鼎侧过脸来看着蹲在身侧的少女,其实。早在她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坐在这南窗下,将她打量了个仔细。

    半年不见,她的身量又拔高了许多,穿着一件棕黄色襦裙,高腰的地方打着蓝色的大蝴蝶结,肩上披着一件段搭子,一圈灰褐色的兔子毛,簇拥在脖颈边。

    一般人是很难压住那灰褐色,会显得很黯淡无光。但是她行。白皙光滑的面容,眉清目秀的五官,许是心里搁着担忧的事情,她一路交搓着手朝这屋疾步而来。眉眼间蹙着一丝焦忧,甚至都没有瞧见他其实就坐在这南窗下,一直看着她过来。

    “曦儿,文大哥很惭愧,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完好无损的回来,可是,我却把一双腿弄残了。文大哥食言了。”文鼎看着锦曦,报以惭愧一笑。

    与其看到文鼎这样惭愧,抑或是自嘲的苦笑,锦曦倒更希望看到他砸东西,指天骂地的发泄出来。他越是这样笑,这样说,锦曦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她突然站直了身子,转身抬脚就朝着屋门口的方向走去,一句话都没留。听到脚步声在身后远去,随即屋门被带上。文鼎坐在椅子上,双手无力的垂了下来,先前眼底强撑着的一丝光亮,也在屋门被带上的刹那,一起熄灭了,眼底,尽是无尽的黑暗。

    她,终究还是嫌弃的,从前就不曾心悦,如今他还是这样一个废人……

    锦曦几乎是逃也似的出了屋子,但是她并没有随即离开,而是扶着屋门口的廊柱,将手里的帕子捂住了唇。因为,她怕自己再不这样捂住,就会忍不住嚎啕大哭出声。

    她从来就不是爱哭的人,但是,文大哥薄褥子下面那双绑着重重纱布,还打着石膏绑带,连挪动一下都不能的双腿,狠狠刺痛了锦曦的心。但她知道,她绝对不能当着文鼎的面落泪。

    过了片刻,身后的屋门再次被推开,脚步声没有朝这边的文鼎而来,而是直接奔去了床后面的衣柜子里。

    正在低落颓丧的文鼎听到柜门开启的声音,还有悉悉索索的其他声响,不由惊诧了一下,艰难的转过头来,正好瞧见锦曦正一件件给他收拾衣物。

    “曦儿,你在做什么?”他惊讶问道。

    “给你收拾几套换洗的衣裳。”锦曦头也不回的道,手里麻利的将衣裳叠好,放在床上平摊开的一块包袱布上面。

    “我给我收拾衣裳做什么?”他更惊讶了。

    “接你去我家养伤。”锦曦简短道。

    文鼎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眉道:“不,不用劳烦,我在这里很好,身边有福伯,何况,我兴许再过几日,便要离开长桥镇……”

    锦曦没有理会他的话,兀自忙着手里的事情。收拾完了衣物,又去那边的书架前。

    “文大哥,你想要带哪些书过去消遣?”她问,目光在面前的书架上扫过,书架上的书分门别类,实在太多。锦曦暗暗感叹,文鼎竟然看这么多的书!

    “曦儿,你别忙活了,停下来,听我说……”文鼎在那边阻止。

    “你要想明白什么呢?”锦曦突然转过身,压住心里的悲痛,看向他,沉声问:“我们,难道不是你能够交心的么?”

    “是,你们一直都是,而是我,我如今……”

    “不就残了一双腿吗?成了废人又如何?成了废人,你也还是二虎舅舅和玉宝舅舅的拜把子。你也还是我的文大哥。”锦曦看着他,定定道。

    “曦儿,我不能去你家养伤,金鸡山村人多口杂,我住到你家去,会给你家人,尤其是你,引来流言蜚语。”

    锦曦微微侧过脸去,嗤笑了声,道:“文大哥。今时今日。你还不知晓我是啥样的人么?我若是那等在意别人唇齿舌语的人,就不会是如今的我。你无需多,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一回。你就依了我吧。不论你再搬出什么理由来。我都必须要接你去我家养伤。你说。是你宁愿这就随我过去,还是等我爹娘过来亲自迎接?”

    文鼎脸上露出惊愕和动容之色,道:“你爹娘是我的长辈。那岂不折煞了我?”

    锦曦抿嘴一笑,道:“这就对了,你好好坐一会儿,我很快便收拾好了。”

    福伯那边得到锦曦要带文鼎去金鸡山村养伤,并且文鼎也点头默许了的消息后,激动得一个劲儿的抹泪。

    文鼎随了锦曦动身去了金鸡山村,留了福伯下来看守院子。这边,已经得了锦曦捎信过来的孙二虎,问询火速赶来了鹊桥巷子里。

    兄弟相见,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境况下,好在孙二虎受了锦曦叮嘱,没有当着文鼎的面表现出太多的愤恨和悲痛来。就这样,文鼎上了锦曦的马车,锦曦在马车里铺了柔软的褥子,孙二虎把文鼎驮上了马车,阿贵赶车,几人一道去了金鸡山村。

    ……

    金鸡山村这边,梁愈忠和孙氏两口子,正在前面的大院子里防晒那些盐水鸡盐水鸭。远远瞧见阿财赶着镇上孙记铺子里的牛车匆匆进了院子。

    “啥?文兄弟他双腿受了重伤,都不能站起身?”孙氏听到阿财的禀报,惊讶的手一抖,盐水鸡差点掉到了地上,幸好阿财眼疾手快一把给接住。

    “怎么会这样?文兄弟一个人在这边,没亲没故的,咱等赶紧去镇上把人接到家来养伤!”梁愈忠忙地道。

    孙氏连连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

    “大小姐说,让夫人收拾出一间屋子来,并布置晚饭,她下昼就能带少主家来。并让老爷进一趟村子里,把陈医正给请过来吃晚饭,看能不能让陈医正给瞧瞧。”阿财道。

    孙氏和梁愈忠对视了一眼,孙氏道:“我也是这样想的,陈大人医术高明,指不定别的大夫瞧不好的病,到了他那里兴许有的治!”

    “曦儿娘,既如此,咱就照着曦儿吩咐的,赶紧分头行事吧!”梁愈忠道,孙氏点头,将尚未晾晒完的盐水鸡和盐水鸭交给董妈去打理,两口子分头忙活起来。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四平八稳从官道上往这边行驶而来,早已等候在官道下面,伸长着脖子望了好久的梁愈忠和孙氏夫妇,瞧见赶车的人是阿贵,边上还坐着孙二虎,都忍不住激动,同时又都忐忑起来。

    “曦儿娘,曦儿叮嘱的话你可都要记着,纵然咱心里再如何心疼人文兄弟,也不能在他跟前露馅儿,不然,人文兄弟那心里不是滋味,回头也影响药效!”梁愈忠再一次叮嘱身旁红着眼眶的孙氏。

    孙氏以袖子捂住嘴,连连点头。

    说话的功夫,马车已经从官道上方徐徐拐下,梁愈忠让蔡金山把院子的大门全部打开,好让马车顺畅通过。

    马车一路驶进了院内,并停靠在前院的堂屋前,车厢帘布撩开,锦曦先从里面跳出来。然后孙二虎和阿贵都钻进了车厢,将文鼎抬了出来。

    车厢下面,梁愈忠扎了个马步,让孙二虎他们将文鼎放到他的背上。

    文鼎受宠若惊,连连推辞,但耐不住梁愈忠的坚持,只得趴到梁愈忠的背上。孙氏在后面扶着,一行人快步进了堂屋,绕过抱夏厅,进了前院的西厢房。

    厢房里,布置的简单而温馨,有床有书桌有吃饭的桌椅还有其他的一些简单家具。书桌上也摆着一只细颈口的白色瓷瓶,里面插着的不是梅花,而是几杆翠竹。绿意养眼,让人瞧见耳目俱新,神清气爽。

    文鼎在床上安置下来,梁愈忠和孙氏还有孙二虎他们在床边或站或坐。说的尽是些宽慰人心的话。无一例外,大家都极有默契似的,没有人探问文鼎的伤势因何而来。

    文鼎靠坐在柔软舒适的床上,面前一张张真挚而关切的面孔,他虽然知晓他们在避讳什么,但是,心里仍旧充斥着说不出的感激。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关怀和呵护,陪伴他成长的,一直是福伯。

    原来,能够得到这么多的关怀和呵护的感觉。是这样的好!文鼎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听着床前梁愈忠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些宽慰和鼓舞人心的话,目光却不时越过众人,寻找。并追逐着那一抹倩影。

    看着她从包袱里。取出他换洗的衣裳来。一套套分门别类的放进衣裳柜子里。看着她将他带过来的几本书卷,小心翼翼的塞进书桌地下的抽屉里。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神情怡然。嘴边带着淡淡的笑意。

    文鼎的眼底,也是带着淡淡的暖意,目光一直追逐着。直到她突然的一个扭头,朝床这边看过来,两人的目光越过众人在空中对视,他愣住了,有点囧,而她却是报以大方一笑,还从他做了个鬼脸,说了一句唇语,便转身步伐轻快的离开了屋子。

    那句唇语,他读懂了,是:“等着,我去露一手!”

    “文兄弟,你不发烧吧,怎么脸颊有点发红呢?”梁愈忠说着说着,突然察觉文鼎的神情有点点的凝滞,清瘦到刀削立体的脸颊上,竟然有点异样的红色。

    梁愈忠大吃一惊,跨步上前大掌直接覆在文鼎的额头上。

    “咦,不烫啊,这是怎么回事?”他摸了把文鼎的额头,又摸了把自己的,惊讶道。

    孙氏过来拉开他,嗔道:“瞧瞧你,这莽莽撞撞的,这天气严寒,文兄弟下车这一路惊了风,屋子里又暖和,脸上烧霜呢!”

    “哦,对,烧霜!”梁愈忠释然了,松开手又退了回去,文鼎尴尬的笑了下,点了点头,算是把这给敷衍了过去。

    孙二虎把这一切看在眼中,下意识微微皱了下眉头,眼底闪过一丝忧色。

    孙二虎又坐了一会儿,起身跟文鼎告辞道。

    “二虎,不如在这歇一宿再回镇上吧?这日头都快要落山了。”孙氏挽留道。

    “不了大姐,这临近年光铺子里事务繁杂,我得赶回去。趁着这日头尚未落山,还来得及!”孙二虎道。

    “那也成,我送你出院子门!”梁愈忠道。

    “文鼎,你好生歇息,心思放宽,我铺子里还有事,过两日再来看你!”

    “好,你尽管忙去,无须惦念,请恕我不能远送!”文鼎欠了欠身,微微一笑,道。

    “你我兄弟,说的哪里话!”孙二虎拍了拍文鼎的肩,笑了下,在梁愈忠的陪同下,转身大跨步出了屋子。

    孙氏留在文鼎的屋子里陪着他,不一会儿,屋外有脚步声传来,随即,便见锦曦端着一只木托盘稳稳进了屋子,托盘上,有一只青蓝色连枝花的海口深碗。

    随着她的进门,一股浓浓的葱汁鸡香味,在屋子里迅速弥漫开来。

    “娘,董妈在外面找你,说是有事儿要跟你那请示呢!”锦曦从孙氏身边经过时,笑吟吟道。

    孙氏起身,出屋子前还特意循着那香味绕道桌边,看了眼桌上大海碗里面的食物,不禁笑了起来,道:“嗯,瞧着这卖相还成,就是不晓得味道咋样。”

    说罢,又转身跟文鼎道:“文兄弟,你先吃着垫吧下肚子,我这就去准备夜饭。你想吃点啥?”

    文鼎撑着身子坐正了,对孙氏恭敬回道:“婶子,无需为我另作,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文大哥,用在乡下人的话来说,你还真是个不挑不拣,好养活的!”锦曦正在那摆弄筷子和调羹,闻言撩眼打趣一笑,道。

    孙氏和文鼎都笑了。

    “娘,文大哥受了重伤,虚不受补,饮食还是忌油荤,宜清淡。”锦曦还是跟孙氏正色叮嘱道。

    孙氏会意的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屋子。屋子里就只剩下锦曦和文鼎二人,文鼎徐徐吐出一口气。整个人似乎放松下来,靠在床上目光追着锦曦,看她忙忙碌碌,跟个小大人似的。

    锦曦从一旁取来一块干净的帕子,将帕子递给文鼎,然后将托盘一道端到床上。

    “鸡汤小馄饨,馄饨皮儿是昨日简嫂子擀好的,鸡汤是家里早上熬的,馅儿是我刚刚临时剁的,后面菜园子里撇的菠菜粉丝儿香菇馅儿。你尝尝看好不好吃!”锦曦拉过一把小凳子来。坐在床边伺候着文鼎吃鸡汤馄饨。

    “只要是你做的。必定是味道极佳的。”文鼎目光从面前冒着热腾腾香气的碗里扫了,抬头对锦曦笑道。

    锦曦撇撇嘴,道:“实践出真知,文大哥还没吃呢。倒先夸赞起来。几时学会的油腔滑调?快快快。趁热才好吃呢!”

    “呃,这鸡汤颜色有细微的深色,是因为我搁了一点酱沫子油提色。”

    文鼎温和一笑。不再说话,修长的手指一手执筷一手执调羹,开始进食。径直坐在一旁的小矮凳上,一手托着下颚专注的看着他细嚼慢咽的吃东西。

    即便是双腿不能动弹,但他那用餐时的优雅从容的模样,汤勺和碗口几乎是不碰撞的,细嚼慢咽,慢慢品味感触和回味的样子,一看就是有教养的人家调教出来的。

    他人生得俊美,看他吃东西,真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且还是立体的,能活动的。相比下,锦曦想起自己进食时,有时狼吞虎咽的样子倒有点汗颜了。

    锦曦端着见了底,连半口鸡汤都没剩的海碗步伐轻快的回了后院灶房,一路上回想着文鼎那回味无穷的样子,暗暗为自己的厨艺而高兴。

    后院灶房里,孙氏和简氏正跟锅台边,拿漏斗在那装倒东西。孙氏扫了眼锦曦送进来的空了底的海碗,也挺高兴的。

    “娘,你们往那酱油壶里倒啥呢?”锦曦站了一下,随口一问。

    “晌午炒菜时酱油就用得一滴不剩,这不倒酱油么!”孙氏头也不抬道。

    锦曦原本已经要转身出灶房,听到这话,脚步不由打住,转身蹬蹬几步走到锅台一侧的木架子上,手指在其中一格摆着的一排外形无甚明显差异的油壶上一一掠过,然后取了其中一只油壶来,揭开壶盖搁到鼻子下方一嗅,她整个人瞬间傻掉了。

    难怪文大哥一边喝,一边忍不住轻轻的抽抽气儿。

    “文大哥,你怎么有点抽抽呢?”她当时托着腮坐在一旁,傻儿巴叽的问。

    “哦,肝火旺盛,牙龈有点刺痛,无妨。”文鼎道。

    “嗯,鸡汤不会上火,那你多喝点,全喝下肚。”她叮嘱道。

    “嗯,好,好的。”

    “……”

    锦曦家的醋,是这一带正宗且声誉在外的汾西老陈醋,颜色颇深,跟酱沫子油有八分相似。嗅着不觉着如何的刺鼻泛酸,可是吃在口里,那后劲儿却是极大!有两回蔡庆阳吃鱼,鱼刺卡住了喉咙,就是喝了两口这种醋,给软化了鱼刺,再用饭团给推了下去。

    当然,因为酸性太强,蔡庆阳的胃黏膜也受了创,一连喝了两幅温沙养胃的药草,这才痊愈。

    “幸好我只搁了一点点醋,不然,也有得文大哥受了!”锦曦后怕的想着,决计等会回了屋子,得做几张便签,贴在这些调料的油壶上面。

    夜里,梁愈忠和孙氏来到锦曦屋里商量事情。

    “下昼我进村去,本是想找陈医正,可真是不凑巧,陈医正带着林儿,还有胜小子一道去了县城。今日早上动身的,桃枝说,应该要过两日才能家来。”梁愈忠道。

    “他们去县城做什么?这年根底下的!”孙氏不解道。

    “上回胜小子和桃枝成亲,陈大人把县城那套宅子送给了他们做贺礼,这趟听说是过去改户主姓名的。”梁愈忠道。

    他这样一说,孙氏和锦曦就都了然了。没错,的确是有这事,桃枝已经私下里跟孙氏和锦曦这说了。起初胜小子和桃枝,怎么都不肯接受陈医正的这份大礼,但是,却耐不住陈医正的坚持和固执,最后,只得收受了下来。

    “那也罢,就再等等吧,横竖文大哥要在咱家将养!”锦曦道。

    于是,文鼎就这样,在锦曦家住了下来。梁愈忠和孙氏,是那种永远只记得住别人对他们的好,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何况,文鼎于锦曦一家的照拂和相助,在梁愈忠和孙氏看来,那可是黄水之水都不及的。

    一直想着能为文鼎做些什么老报答,却一直都难以找到机会。这趟,文鼎双腿受了重创,梁愈忠和孙氏正好借此锲机,竭尽全力的照顾文鼎。

    文鼎的到来,虽然锦曦家没有去外面宣扬,但大家在一个村子里住着,这个消息很快便被全村人知晓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四章 谣言四起 二合一

    锦曦急匆匆回到小北门的铺子那块,瞧见孙大虎正站在烧烤架子后面,架子里面炭火正旺,上面一溜儿的摆着各种待烤的食物。

    烧烤架子前面,站着一群吸着鼻子,留着口水的半大孩子。目光都直勾勾盯着面前噼噼啪啪作响的烧烤架子。

    烧烤架子上的食物有荤有素,还有糕点小吃。各种食物的香味飘出来,又融合在一块,走过路过的人都忍不住被这边的香味吸引。

    锦曦没有下车,只撩开车厢帘子从里面探出身子来,朝正弄烧烤的孙大虎,急匆匆交代了两句话,便让阿贵掉转了马车,迅速驶离了小北门。

    孙玉霞正在里面给客人舀菜,听到外面的马车声音和说话声,拿着锅铲出来,只看到锦曦的马车拐过前面的十字街口,喊都来不及。

    “这是怎么了?赶着去哪?”孙玉霞问门口的孙大虎。

    “曦儿说,路上遇到了金鸡山村那边的人,说是大姐和姐夫让她赶紧家去一趟。”孙大虎道。

    “啊?这般急,不会是出了啥事吧?”孙玉霞顿时就不安起来。

    “曦儿没说有啥事,我问了,也没问出来,还跟我笑来着。”孙大虎道,把烧烤架子上烤熟且冒着香气的各种荤素类食物,一一分给面前站着等候着的一群半大孩子们。

    转身对孙玉霞这边道:“不过,我见她撩起车厢帘子说话时,车厢里面没有啥年货。”

    孙玉霞皱眉咬唇。在门口转了两步,里面铺子里传来顾客添饭的声音,孙玉霞扭头朝里面吆喝了一声‘来咯!’同时又跟孙大虎道:“玉宝去了城隍庙后街的郭家,你赶紧去把玉宝给找回来,他不是这几日学堂放假嘛,让他也跑一趟金鸡山村,去看看是不是我姐他们那出了啥事!”

    孙大虎‘诶!’了一声,把手里的活计交给另外两个铺子里打杂的伙计,鞋子都没换就快步跑了!

    疾驰的马车上,锦曦坐在车厢里。双手交搓着放在腿上。以往最爱欣赏的路边景物。此时都没有兴趣。马儿在官道上撩开了蹄子的跑,可是锦曦还是觉着慢。

    不晓得从县城回金鸡山村,还有没有其他的小道捷径呢?

    隔着一块帘步,跟阿贵并排坐在前面的阿财。好像能感应到锦曦心里的焦灼。他的声音从帘布外面传过来。

    “小姐。积雪初融,小道上必定有些地段是泥泞不堪。我们还是走这官道来得快。”

    帘子后面传来小姐低低的‘嗯。’了一声,便没有其他声音。

    阿财不放心。又道:“那事……小姐也莫要太过焦忧,少主吉人自有天相,福伯即便传信给小姐,想必也是告知少主回来一事。少主身子并无大碍。”

    这回,帘布后面的小姐不能淡定了。阿财本还以为小姐会把压在心里的各种担忧跟他说出来,没想到小姐只是动了动身子,然后,车厢里面焦躁的情绪再次被压了下去。

    “嗯,阿财,我不瞎想,很快就能到了,到了一看,是何情况都清楚了。”

    锦曦收声道,摊开手,掌心里握着阿贵先前交给她的那张小纸条。上面是福伯的字:主病重,望速归。

    病重?病重!锦曦不由想起半年帮文鼎换药,他身上那些惨烈的伤,手指下意识揪紧了。

    阿财再无话说,转过身来保持沉默,阿贵不停的扬鞭催马。锦曦从车厢两侧的小窗里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景物,隆冬时候,破近年关,官道两侧的白桦树叶子枯落,一根根树干光秃秃的矗立在路旁。

    衰草连天,远远近近的视野里,大多是黑色的冻土。看得人心情更加焦灼。

    终于,马车驶进了长桥镇,径直去了鹊桥巷子的文鼎住所。

    熟悉的巷子,熟悉的小院,锦曦已经有将近半年的功夫没有过来这里。院门从里面打开,站在门口的老者福伯,头上的白发突然多了许多,背也微微佝偻了一些,老态备显。

    看到站在门口的来人是锦曦,福伯的眼眶当即一红,抬起袖子擦了下眼角,欣喜道:“锦曦姑娘,你来了?可比老奴预料的还要快!”

    “福爷,小姐一接到你的飞鸽传书,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路上都没歇半步脚喝半口水。”阿财道。

    锦曦抬手制止住阿财的话,问福伯:“文大哥几时回来的?如今什么情况?”

    “回来已有三日了,一直不让老奴给二虎少爷他们知会一声。至于少爷的病况……小姐,老奴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会小姐去见了少爷,自然就明白了。”

    听福伯这么一说,锦曦的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小姐辛苦了,老奴实在是没有法子,想着从前小姐于少爷的情分,就冒昧给小姐去了书信。万望见谅,快里面请!”

    福伯说着就让开身,锦曦也没跟他多做客气,跨进院子一边朝后院文鼎的住所赶去。阿财和阿贵自觉的留了下来,随着福伯去了。

    锦曦再次走进后院,顺着左侧的抄手游廊径直往文鼎的屋子里赶去,不过才大半年没过来这里,可眼前这些熟悉的场景却恍若隔世。

    锦曦站在文鼎的屋门外面,深吸了口气,这才轻轻叩了几声门。在来的这一路上,她都在心里不停的想象着文鼎的伤势会是怎么样,她要如何去安慰开导他。想要给受伤受挫的人带去良好的心里疏导,首先她自己得要保持一颗轻松乐观的心态才成。

    “进来。”屋里,传出一句淡淡的声音,低沉,清冷,却又是那么的熟悉。

    锦曦徐徐吐出一口气,伸手推门进了屋子。

    没有想象中的,如上回那般的满屋血腥和药味,也没有想象中的,四下的窗户都紧闭的晦暗阴潮。

    屋子里,光线明亮且柔和,屋里的家具摆设,亦如从前他在时那般井井有条。墙上挂着书法大家的字画,桌上倒扣着茶壶茶盅,挨着东墙是一排书架,书架下摆着一张书桌,桌上笔墨纸砚俱全。一旁的半人高的青花瓷瓶里面,插着一把含苞待放的腊梅。

    床上的帐幔从两边挽起,床里面还挂着一副弓箭。柔软的被子掀开一角,显然,人已经下了床。

    锦曦稍稍讶异了一下,目光从床上移回,终于在南面的窗户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他坐在一把有靠背的大红木椅子上,椅子上面垫着柔软的座垫,他披着外面的衣裳整个身体靠坐在椅子里,背对着锦曦,面向南面的窗外。

    锦曦往前走了两步,又打住,试探性的喊出了一声:“文大哥?”

    自打认识他的头一日起,每每出现在人前的文鼎,从来都是身姿挺拔,如苍松翠竹,傲然而立。纵然上回他身负重伤,也是傲气不减。何尝见过他这般慵懒无力的陷在椅子里呢?

    听到身后的喊声,文鼎并没有如锦曦预期的那样惊喜回头,他依旧坐在那里,目光似乎被窗外的什么好景致给吸引住了,头也不回,声音却淡淡,低低的传了过来。

    “曦儿,是我,我回来了。”他道,头还是没有转过来。

    锦曦更加诧异了,莫不是他受伤的部位在脸上,毁容了所以不好意思转过脸?想及此,锦曦快步走上去。

    “曦儿,别过来!”他道,声音染上焦急和难掩的慌乱。

    但是,锦曦已经站在他面前了,且一下子挡住了大半从南窗外照进来的光线。

    文鼎猛然抬头,锦曦下意识低头,两个人的视线就这样对接在一块。

    大半年不见,文鼎的容貌依旧是一如既往的俊美,但是整个人却是清瘦了许多。从前是从头到脚的干净清爽,如今下颚处竟然冒出了一些青色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有些憔悴。

    他的眼睛还是一样的微挑的凤眼,但是眼底昔日闪烁的神采退了几分,多了些黯淡和沉默。

    锦曦鼻头有点微酸,这半年来,他的日子铁定不好过。他穿着里面白色的中衣坐在椅子上,身上披着一件石青色斜纹的外袍。

    石青色的外袍,青色的胡茬,因瘦削,他的脸型更如刀雕斧凿般立体,五官也越发的冷峻。

    带给锦曦的感觉,不再是从前那个阳光爽朗的大男孩,陡然间,多了几分沧桑和成熟的气质。好在,他的神情虽然憔悴且带着疲惫,但眼底却依旧闪烁着光华,没有锦曦预料且最为担忧的低落萎靡。

    锦曦没来及察觉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喜悦,目光随即从他的眼中移开,在他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

    待到确定他的身上并没有上回那般明显的伤痕和血溢出来,气色也没有苍白,锦曦一路上高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去一点点。

    “文大哥,福伯说你病重,你,病情如何?”锦曦轻声问。

    文鼎靠在那里,带着疲惫之色的眨了眨眼,摇头道:“放心,我没有患病。”

    锦曦惊讶,“可是,眼前的你这副模样形容,一看就是身子抱恙的。”

    文鼎不语,抬头看着她,冷峻的脸上,眼底明显闪过一丝踌躇和矛盾。

    “文大哥,我只想知道,你是病了还是伤了?其他的,我不问。”锦曦道。(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五章 老梁头酒醉心明 二合一

    宋牙侩晌午饭留在锦曦家吃,因为要拟定田地买卖契约什么的,还专门去请了里正过来。老梁头和梁愈洲,梁礼胜也都过来了,满满一桌,就着桌面上就把事情给敲定了,白纸黑字双方落下了手印。

    饭后,宋牙侩喝得微醉着告辞,他还要赶着把这份契约给送到县衙去,如此才能真正生效。梁愈忠出了付给宋牙侩中介费,还额外给他封了二两银子的红包。

    礼多人不怪,如宋牙侩他们这些中介人的钱财来源,一面主要是从售卖屋舍田地的总额中进行抽成,还有一面,便是买家或者卖家给予的额外跑路钱。

    一般的小户人家是不太舍得给这-猪-猪-岛-小-说--zhuzhudao-跑路钱的,乡下人家卖屋子卖田地,本来就是等着钱花,那就更不可能给宋牙侩他们红包。如此,于锦曦家这样的,但凡置办田地,封给牙侩的跑路费,都能赶上那中间的抽成了,宋牙侩自然满心眼的喜欢跟老梁家这三房打交道,办事也很利索。

    蔡庆阳赶车送宋牙侩去镇上,家里这边堂屋里,老梁头他们尚未离去。桌上的酒菜早已收拾了下去,孙氏给他们重新换了茶叶,并端上花生米,瓜子等各种闲话时的吃食。

    但是,坐在桌边的人们,却没有谁当真去抓食,因为老梁头正在说一个让人心情倍显压抑的话题。

    “咱们老梁家,当初来到金鸡山村落脚那会子,我一口子置办了将近百亩的田地。村里好多人。如你们老姜叔,那会子都是咱家的长工!”老梁头追忆往事道。

    因为宋牙侩今日过来,主要是置办锦曦家的田地,另外,也顺便将老梁头家二房,上回代售的那十多亩良田找到了买家的好消息,告诉了老梁头,并补齐了余下的四两银子。

    这对于宋牙侩是好消息,可是对于老梁头而言,却并不是一个乐意听见的。因为。这就意味着。当初在他年轻且最辉煌鼎盛时候,亲手置办的田产,在一点点的流逝。

    再瞧见大家伙都祝贺老三家再置田产,如此强烈的对比便狠狠触动了老梁头心内的那根弦。借着酒性儿。儿孙们也都在。他不得不好好说几句,一抒心内压抑之气。

    “咱们老梁家最鼎盛的时候,是在你们娘。生下你们二哥后。那会子,咱家良田旱地统共有一百二十亩。站在这官道上搭目望去,更近十有八九的田地都姓梁。”老梁头道,目光在面前堂屋里的一众儿子孙子和媳妇孙女的脸上扫过,梁愈忠梁愈洲他们,也都不下十遍听老梁头追忆这些话了,且每回都听得极其认真且虔诚。

    “你奶抱着林儿,牵着告学归来的驹儿,去村口的池塘边喊我家来吃饭,村里人谁不围拢过去,大少爷小少爷的捧着!”

    锦曦起初头两遍,也是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但凡事过犹不及,多了自然就会生厌。尤其是老梁头若是追忆往事,跟儿孙们客观的总结兴家败业的经验教训,那也就罢了,可他每每重提旧辉煌事,好像只是为了从儿孙们向往和惊羡的目光中,再次体会一把那份逝去的荣耀,好来满足他如今颓丧的自尊心。

    “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咱们这脚底下踩着的寸土寸地,都姓云。”锦曦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何况,爷在经营家业这块,着实有能耐,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陈大人夫妇的银钱资助也是功不可没!”锦曦提醒老梁头道。

    吹什么牛呢,以前儿孙们都蒙在鼓里,如今真相大白于天下,老梁头的这些启动资金,那不都是人家陈夫人临终托孤女的代价么?何况,这孤女后来在老梁家的待遇,简直比下人还不如,呼来喝去的!

    自然,这一句插嘴,招来老梁头厌烦的一记瞪眼,但他如今却已不再当面训斥锦曦了,因为,他知道这个孙女柔中带刚,牙尖嘴利,鬼心眼多,又精明世故,且三房大小事情,都是她做了算。

    很是不好打压,而且,她似乎是天生就过来跟他对着干的,啥事都爱唱反调,是老梁头眼中的刺儿头。老梁头如今对锦曦采取不闻不问不顾不睬不怒的态度。

    “有件趣事儿,我一直没跟你们说过。你们娘临盆前有一夜,我做了一个有趣的梦。梦见财神爷牵着一只猴子登门,说他用手里的猴子换我的酒……过了没一日,你奶就生下了你们二哥。你们二哥出世后,咱家那一年田地里收成大好,咱家如今那前后连向的大宅子,也就是那一年起的。”

    “那会子,村人们都说,咱老梁家的家运啊,是被你们大哥二哥给带动起来的。”老梁头道,想起往昔,老脸上露出发至内心的愉悦笑容。

    “咱老梁家的家运是不是被二哥给带起来的,这我不敢肯定,不过,咱老梁家的家业,是从大哥二哥那手里给一步步败下去的,这是人所共见的。”梁愈洲咧嘴一笑,道。

    粱礼胜沉默的坐在那里,没有为梁愈驹辩驳半句的意思。

    虽然梁愈驹是他的亲爹,但是,粱礼胜跟自己的爹之间,从来说的话,就掰指可算。相比较下,他倒更倾向于跟三叔四叔,尤其是四叔亲近,两人年纪相差不了几岁,打小就在一块长大,性格相投,感情深厚。

    “爷这梦做得着实灵验,我二伯可不就是财神爷身边那猴子么?村人都说他狡诈奸猾,都猴儿精猴儿精的叫,想来还真是如此!”锦曦抿嘴一笑,追在梁愈洲的话后接道。

    这话一出,把屋里的大部分人都给逗笑了,没有笑出声来的孙氏和梁愈忠,也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老梁头气得干瞪眼。法不责众,他恍然如今这堂屋里坐着的人,都是不喜欢听到梁愈驹和梁愈林这二人的名字的,甚至于都是厌弃的,自己真是喝多了醉了脑瓜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自讨没趣。

    他干咳了一声,把这话题给转移了,开始就着梁愈忠家如今的家业,摆出一副家长的模样来警训大家。

    “人在世上炼。刀在石上磨。修身齐家。置业为人,没有谁会是一帆风顺扶摇直上的,都是磕磕碰碰跌跌撞撞。世事无常,有兴就有败。有旺就有凋。”他中气十足的环视在场的众人。扬声道。

    屋里人都连连点头。这话在理。

    “老三,你们家眼下是还不错,但也不能就此骄躁。拥有四十亩田地。三间铺子的人家,毕竟只在咱乡下算得殷实,搁到镇上,就稀松平常了。再往县城里去一比,就只有咱自个羞愧的份儿!”老梁头口里点着梁愈忠的名字,可是目光却一直是追着锦曦的眼,很明显,这是在说给锦曦听。

    今日本来是欢喜事,置办了田地。弄了酒菜,本来请里正他们过来做个见证人就行了。可是梁愈忠却心念着老梁头,想让他老人家也喝点酒,吃几筷子肉菜。

    当时,锦曦和孙氏的意思是,不如把那些肉菜每样都装一些,直接给送去老梁头屋里。可是梁愈忠还是想把老梁头给接过来,他的理由是:“怎么说他也是我爹,儿子置办田产,让爹也过来瞧见瞧见,跟着高兴一回!”

    既然梁愈忠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作为妻女的孙氏和锦曦,自然不能再反驳。于是,梁愈忠亲自进村去把老梁头给接了过来,顺便喊了梁愈洲和梁礼胜。

    可是没想到,老梁头不仅没有跟着高兴一回,相反还触动了心酸事,酒席撤了都不离去,坐在锦曦家堂屋里的主位上,开始警训起梁愈忠这一房来。

    老梁头装老卖老,给他吃,孝敬他,还扯出这么多废话酸话来。梁愈忠坐在那里脸色有点变幻不定,不好直接去拦截老梁头,只能一会儿就把目光瞥一眼身旁的孙氏,脸上都在陪着小心。

    “有句话叫,小人得志易猖狂!老三,你虽说是个土里刨食的庄户人出生,可你却是咱老梁家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根钉。”老梁头见满堂屋的人,都在垂首听着,没有人出来拦截自己,不由说得越发起劲儿。

    锦曦觉得很好笑,看来在老梁头的眼中,她就是那个得志忘形的小人了?

    “爷,诚然,你的这些叮嘱都是忠告,不过,我们家素来就不是那样,得了一点颜色就想着要开染坊的。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我们都懂,就不劳爷你多操心了。”锦曦道,发现孙氏坐在对面冲自己暗暗使眼色,估计孙氏是不想锦曦啥事都要驳老梁头一回。

    “我是你爷,你爹的爹,你们一个个,都是我的底下人,没有老头子我,就没有你们这一个个!”老梁头唬下眼来,冲锦曦怒喝道。

    又用手里的旱烟杆子一挥众人,扬声道:“咋,如今这一个个翅膀硬了,能单飞了,人五人六起来,就都不想认我这老树根了?”

    梁愈忠梁愈洲梁礼胜纷纷摆手摇头,连连道‘哪里的话,不敢不敢!’

    老梁头满意他们的表现,再次把冷飕飕的目光利剑般的落在锦曦的身上,重重一哼,道:“谁要是仗着自己有点能耐,能赚几个小钱了,就目无尊长,无法无天,不认自己的根,那就是畜生,畜生都还不如!”

    梁愈忠心里有个声音在暗叫不好,目光有点慌乱的投向孙氏和锦曦。一旁的梁愈洲和梁礼胜也都暗感不妙,也都把目光投向孙氏和锦曦,若是不出意外,接下来老梁头就要开始重振夫纲和父纲了。

    孙氏低眉顺眼的坐在那,脸上看不出半点表情来。但是梁愈忠知道,孙氏这是在极力忍耐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不是滋味了。

    “爹,你要说啥,儿子心里清楚,爹,你放心,咱家这日子一定能过的红红火火,蒸蒸日上。不给您老人家丢脸!”梁愈忠赶紧先发制人,拦截住老梁头。

    老梁头瞪起眼来,用手里的旱烟杆子敲打着桌沿,极是不悦道:“瞧瞧,瞧瞧,我这都还没开口,你咋就能清楚呢?老子说话,哪有做儿子的插腔?一边坐着去!”

    梁愈忠只得耷拉着脑袋坐了回去。

    老梁头又是重重一哼,目光转头向坐在梁愈忠身旁的孙氏。孙氏低垂着眉眼,坐在那里不吭声。但是。先前梁愈忠频频用眼神去看孙氏的小动作,全被老梁头逮住了,老梁头心头怒火四起!

    “这男人就是天,女人是地。天说啥。就是啥。从来都是天压地,没有地还能翻天!”老梁头气鼓鼓瞪着孙氏道。说的这些话,都是乡下人的粗话。

    锦曦眼皮一跳。她瞧见对面的孙氏脸颊抽了抽,锦曦眉头紧紧皱起。她们家这是招谁惹谁了啊?好好的一顿饭吃到最后,还招来老梁头这样的怒斥!说句不中听的话,扔一只包子给狗,那狗还得从自个摇几下尾巴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可不能让娘也白白挨了训斥,锦曦要爆发了!

    “爹,你喝多了,也多虑了,咱们大家伙,都是憨厚踏实的人,谁都好!”梁愈洲一见不妙,预感到锦曦怕是要跟老梁头给顶起来了,赶紧抢在锦曦起身前,站起来打圆场,又朝梁愈忠打眼色。

    孙氏意识到锦曦的情绪波动,也坐不住了,走到锦曦这边,轻声哄着,想让锦曦去后院。

    梁愈忠会意,赶紧上前来对老梁头道:“爹,你晌午一高兴多喝了几盅,这会子酒性上来,我扶你去厢房里躺会?”

    “爹,让老三扶你去吧,厢房里的被褥都是现成的……”孙氏这边做不通锦曦的思想工作,只能转移到老梁头这边。

    “男人们说话,女人插什么嘴?一边呆着去!”老梁头突然暴喝一声,冲着孙氏。

    孙氏怔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董妈那边刚刚牵着睡醒了午觉,过来找孙氏的老三老四进堂屋,恰好赶上老梁头的这一声暴喝,老三老四当即就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锦曦几个箭步冲过去,和董妈一道揉着俩孩子往后面的抱夏厅去,一边耐心的哄着。孙氏也反应了过来,追在后面来了抱夏厅,锦曦瞧见孙氏的眼眶全红了。

    锦曦气不过,正要起身去前面堂屋,被孙氏一把拽住,就在这个时候,老梁头却无比心痛和愤恨的骂声清晰的传了过来。

    “老三啊老三,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是不是家里的顶梁柱?是不是女人和孩子们的天?”老梁头痛心疾首的戳着梁愈忠的额头,迭声质问,把梁愈忠戳的连连后退。

    “别了家都是公鸡打鸣,你家倒好,都是母鸡跳出来咯咯咯的抢着报晓,像什么样?”老梁头一手叉腰,一手挥舞着手里的旱烟杆子,从梁愈忠厉声质问。

    “爹,你喝多了,我送你回村子去。”梁愈忠的声音也沉了下来,道。

    “那几盅酒能醉倒我?有道是酒醉心明,老三啊,爹瞧见你如今虽家大业大,可你躲在老婆和闺女屁股后面转悠,啥事都得听她们的。就连方才扶我去床上歇息,去哪间屋子,都是你那媳妇说了算!你闺女顶撞我,你也坐在一旁屁都不敢放一声,爹我真是打心眼里的为你不服,对你失望啊!从前你娘在世时,就常说男人做到你这个份上,把个媳妇和闺女给捧上了天,你这是没得救了!”老梁头说得痛心疾首,就差字字血泪的控诉孙氏和锦曦对梁愈忠的架空了。

    后面抱夏厅里,董妈已经将老三老四带回了内院,孙氏按住锦曦的肩头,母女两个站在一块,脸色都冷沉如水。若不是孙氏搭在锦曦肩头上的手一直在持续的用力,且还不断的朝锦曦摇头制止,不然锦曦早跑出去了。

    “曦儿,还记得你爹说过的话么?他说,不会再让咱们娘们受委屈。”孙氏在锦曦的耳边压低声道,眼眶还是红红的。

    锦曦一愣,皱紧了眉,没错,梁愈忠确实这样保证过。落在孙氏的心中,能得到男人这样的许诺,那是安身立命的根本。然而对于锦曦,她素来只信奉,自己的幸福自己争取,别人若给她委屈受,她就要加倍的还回去。

    “娘的意思是?”锦曦略略迟疑了下。

    “我想等等看,看你爹会怎么做!”孙氏轻声道。

    锦曦恍然,是啊,孙氏嫁进老梁家十几年来,也就这两年分家另过了,逃离了老梁头和谭氏的眼皮子底下,才稍稍扬眉吐气了一些。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如今日这一的场面那是家常便饭。

    不用猜也晓得,当一回回谭氏和老梁头这样责骂孙氏,梁愈忠必定是不敢当场维护的。他只能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心疼着,等到回了属于他们的西厢房,关上门窗,他这才敢流露出丈夫的体贴。

    这份私下里的体贴,落在锦曦的眼底,不过是嗤声一笑,她鄙视那种不敢当场站出来维护女人的男人,只是背后给点熨帖,那算怎么回事?

    但是,在这个时代的乡下村子里,公婆打骂媳妇,做男人的能做到如梁愈忠这样私下你安慰体贴一番的,也是少数中的少数。所以,孙氏才能够在老梁家这样的环境下,诚惶诚恐,忍辱负重的渡过十几年还没有垮下去。从一定层面上来将,对于本土生长的妇人孙氏,灵魂里早已习惯了对梁愈忠的仰仗。

    老梁头说的也不假,男人是天,女人是地,从来都是天压地,哪有地翻天的?不过很抱歉,锦曦要做半边天。

    “娘,你若是想要等,我便陪你等。若是爹不能站出来维护你,你还有我!”锦曦反手抓住孙氏的手,沉声道,她要让孙氏知道,她的女儿如今长大了,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她,让她依仗。

    孙氏点点头,原本红着的眼眶,这回淌出泪来,却是欣慰的泪。她伸手摸了摸锦曦的头,把她抱在怀里。

    一墙相隔的堂屋里,老梁头借着酒劲儿正在大发雄威,挥舞着手里的旱烟杆子,将上来打圆场的梁愈洲和梁礼胜一块给骂了。

    “都是一群废物点心,窝囊蛋子!咱老梁家就你们大哥还像个男人,能跟媳妇那立规矩。瞧瞧你们这一个个,个个都跟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娶了媳妇就忘了爹娘!”

    “甭管是孙氏,崔氏,还是郑氏,瞧瞧把你们一个个给收拾的,都忘了自个还是也爷们。”

    孙氏自然是三媳妇,崔氏是崔喜鹊,郑氏是郑桃枝。

    “尤其是你老三,你更是不像话,别人家那丫头片子,哪里敢来参加这样的场合?就你家没规矩。一个丫头片子,啥地儿都少不了她,丢人现眼的东西!”

    锦曦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但同时又有些怒极想笑,孙氏担忧的看着她。锦曦拍了拍孙氏的手背,压低声道:“娘,那老头儿可真是把我从骨子里给恨透了呀!”

    孙氏叹气皱眉,老梁头对锦曦厌恶,如今是已经连面子上的功夫都懒得做了。

    “你爷对柔儿,还有对老三老四,也都没有过好脸色。”孙氏轻声道。

    锦曦轻轻冷笑了声,老三老四都一岁多了,老梁头从未抱过他们俩。如今两个孩子在咿呀学说话,叫的最多的,就是‘爹,娘,嘎婆,姐姐……’

    “从前有你们娘在,内院这块我不管,如今你们娘不在了,我做爹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几个,都被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给唆使的团团转,丢咱老梁家的脸!尤其是你老三,你更要听着,咬人的狗不叫,你那媳妇就是个佛口蛇心的,瞧瞧她教养出的那曦丫头……”老梁头的声音再一次穿透一切,传到这边的抱夏厅,传进孙氏和锦曦的耳朵里。

    孙氏脸上露出一丝凄然的惨笑,一边笑一边摇头,为自己这些年对公公婆婆的好,原来竟然只换来四个字:佛口蛇心!(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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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田园地主婆介绍:
遭遇车祸,重生在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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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位光荣的穿越者,锦曦要自救,要用自己的双手改造包子爹娘,种出一个富贵荣华出来,做一个坐拥万顷良田,坐看闲庭落花的田园地主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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