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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田园地主婆全文阅读

作者:慕流苏     重生田园地主婆txt下载     重生田园地主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一章 誓不做妾 二合一

    锦曦径直去了前院堂屋,堂屋里坐满了人,梁愈洲,梁礼胜,大牛,春柱他们都过来拜年了。

    孙氏和董妈忙着给众人倒茶续水,招呼瓜子花生等吃食,堂屋外面的院子里,大红灯笼的光影下,一大群孩子们在一起玩得笑声四起。

    孙氏瞧见锦曦从后面走了进来,面色一如往常,恬静大方的跟众位长辈打招呼,说着过年的祝贺话语。孙氏大半晚上一直悬着的心,落了落。不时瞧瞧观察锦曦的表情,孙氏心里暗喜,看来,这是两人说的还不错,闺女心情大好着呢!

    孙氏跟梁愈忠暗暗交换了个眼神,两口子招呼起客人来,更加的起劲儿了!&猪&猪&岛&小说{}{zhuzhu}{dao}{}

    “娘,爹啥时候去爷那的?”锦曦瞧见梁愈洲他们,已经拉开了桌子,大家伙准备抹叶子牌,便问孙氏。

    “先前就去过了,你有事就没喊你,柔儿惦记着看烟火也没去,老三老四倒都带去给你爷拜年了。诺,这是你爷给你们的压岁红包,你自个收好!”

    孙氏笑着,将一封红包递给锦曦,锦曦接在手里轻轻掂量了下,里面应该不出六文铜钱。

    她抿嘴笑了下,六文钱能买两只包子,有胜于无,重在这份心意吧。搁在以前,锦曦她们这些孙女辈的,可都是别指望,老梁头和谭氏素来只给家里的孙子发放压岁红包!

    “娘,今年守岁是吃饺子么?”锦曦又问。

    “吃饺子和黑芝麻糯米团子。”

    “成,那我先回屋去烫个热水脚。回头夜里再过来守岁。”锦曦道,转身要往里走,被孙氏喊住。

    “我正好也要去后面灶房拿热水,咱俩一道。”

    锦曦楞住,还没开声,孙氏已经跟董妈那交代了几声,董妈笑着连连点头,跟孙氏意会一笑。

    锦曦以手抚额,一看孙氏这副急吼吼的模样,还有跟董妈间那小眼神交汇的。十有八九是按耐不住。急着询问夜里谈话的结果了呢!

    “都交代给董妈了,咱快去快回吧!”孙氏过来挽住锦曦的胳膊,拽着她就出了堂屋,八仙桌那边。男人们已经吆五喝六的开始了推牌。边上还站着一圈看牌的人。好不热闹。

    孙氏拽着锦曦走的飞快,一路无话,直至到了后院灶房。孙氏将锦曦拉进去,反手将灶房的门关紧。锅台上点着的长明灯,将她脸上的急切表情照得一清二楚。

    “闺女,快告儿娘,你跟文兄弟说得咋样了?”她低声急问。

    “娘,你这猴急的模样,让我想笑。”锦曦笑道。

    孙氏嗔了锦曦一眼,道:“少打岔,快跟娘说说,咋样啊?”

    “娘,我还没说你呢,都让你别瞎搀和,你还折腾。阿旺他们那些人,都是你给调派开的吧?还有董妈先前那眼神,哎呀,这下子咱家出了老三老四不懂事,其他人一个个都知道了吧?你让我咋见人嘛?”

    孙氏有点尴尬,道:“娘这不是……哎呀,你赶紧说呀,到底跟人文兄弟说得咋样?”

    锦曦看着面前孙氏这副焦急又期待的模样,无奈一笑,道:“娘,这事,以后再不要提了。我和文大哥,是走不到一块去的。”

    “啊?”孙氏愣住了,还没从这句话的震惊中明白过来。

    “为啥呀?文兄弟对你,那份真心,我们可都是瞧得一清二楚。这么说,是你相不中人文兄弟?”孙氏问,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惊讶和失望。

    相不中?锦曦转过身,嘴角浮出一丝苦笑。人家虽说一直流落在外,并非云州老王爷那边不接纳,而是人自己这些年一直不愿意回去。老王爷爱孙心切,无耐下只得由他,

    文鼎能从一个八岁的小跑堂,蜕变成如今雷厉风行,沉稳有魄的他,虽说他个人的能力和才干起着主导作用,但是云老王爷暗中给他的势,也是不可或缺的。

    不管是从个人才干,还是家族背景,抑或容貌气度等诸多方面,锦曦都没法子跟文鼎那样的人,说相不中这三个字!

    “娘,你也太高看你闺女我了,我何德何能,能得文大哥那样的人的青睐,是我的荣幸,哪里还能相不中呢!”锦曦压下心中的苦涩,调侃道。

    “这么说,你也相中了人文兄弟了?既如此,两个人都瞧对了眼,怎么就走不到一块去呢?”孙氏更加疑惑不解,快步过来绕到锦曦身前,扶住锦曦的肩膀轻声道:“闺女,你放心,我和爹不是那顽固不化的家长。只要你和文兄弟两人要好,咱们都是乐见其成的。”

    瞧见锦曦欲言又止的苦闷样子,孙氏错误的理解了她的表情,又道:“虽说文兄弟的出生咱不太清楚,不过,这也没啥,即便他无父无母,即便他的腿有伤,咱也不看轻人家,一个女婿半个儿子,咱家如今也家境殷实了,给他慢慢的找大夫调理,难得你们两个要好,这就成了!”

    “娘,我把实话跟你说了吧……”锦曦被孙氏逼得无耐,将文鼎的出生,跟孙氏说了。孙氏是自己的亲娘,性情素来是好的,又是掏心挖肺的待锦曦。这些话,出得锦曦的口,入得孙氏的耳,锦曦很放心。

    果真,如同锦曦料想的,孙氏听完锦曦的话,也愣在当场,半晌说不出半句话来。

    锦曦紧张的看着孙氏,被她这幅样子有点吓到。

    “娘,你没事吧?”她轻声问。

    孙氏摆摆手,神情黯然下来,转身垂着头拖着步子走到灶门口的滚条石山坐了下来,失魂落魄的开始发愣走神。

    “娘,你莫要这幅样子嘛。你闺女我也不赖呀,又不是没了文大哥,就嫁不到好郎君了?”锦曦打起笑来,跟过去嘻嘻安抚,孙氏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一个是王爷家的世子,一个是土里刨食人家的闺女,即便你们当真要好,娘如今也舍不得放你出去……门不当户不对的,过日子可不是单单两口子要好就成,还要牵涉两个家族。上上下下的亲戚朋友……娘舍不得要你过去受苦。遭人瞧不起……”孙氏坐在那喃喃道。

    锦曦在孙氏身边蹲下身,鼻子有点微酸。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庄户人家纵然如此。那皇室和贵族就更不容半点差池。纵然云老王爷疼爱文鼎。可作为嫡亲长孙。世子,下一任云王,他将来的婚事。他的结发正妻,别说文鼎自己,就是云老王爷只怕也做不了主。

    这得由皇帝亲自赐婚的!

    “女孩儿家的闺誉最打紧,可你老早就抛头露面跑买卖,做生意,为一家子人的生计操碎了心。”孙氏声音略带沙哑的喃喃道。

    “你虽是闺女,却一直当做儿子来担。爹娘欣慰归欣慰,可你的亲事,也是爹娘的一块心病啊。”孙氏喃喃着继续道,锦曦不做声,蹲在一旁默默听着。

    “文兄弟多好的人啊,难得的是他稀罕你,对你好,还送你袜子有意跟你攀亲……”

    “曦儿,是爹娘拖累了你,让你投生在我们这样下等的人家,没法子跟文兄弟登对……”孙氏垂着头眼泪掉下来。

    “娘,你快别这样说了,我对文大哥,又没到那种非君不嫁,情根深种的程度。怎么,你闺女又不是母夜叉,怎么会嫁不出去呢?你又瞎操心可!”锦曦笑着安抚孙氏。

    即便当真情根深种,她也会果断挥刀断情。她要的是完整的爱人,不管是身体还是心,不管那人是皇亲贵胄,还是贩夫走卒,抑或是山野樵夫水边渔人,她要的是彼此的唯一,而不是对方生活中的N分之一!

    “文兄弟多好的孩子啊,可惜了……”孙氏还在喃喃道,为锦曦错失的好姻缘而惋惜。

    “娘,这天底下好孩子多了去了,你的眼睛就盯着这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再说,你闺女我也是有志向的,我才不会给人做妾呢,那算啥!”锦曦微笑着道。

    自始至终,她都在微笑,她不会哭,不会为了这样的,关乎吃饭穿衣等生计之外的事情而哭。

    听到锦曦口中说出侍妾二字,孙氏想起从村妇们那里听来的闲话,说是镇上某某员外的妻子,要小妾们在跟前立规矩,打罚羞辱,都是跟吃饭喝水穿衣一样,稀松平常的事。甚至小妾怀了身子,也难逃正妻的毒害,孙氏的身子忍不住轻轻抖了起来。

    “是娘糊涂,差一点就酿成了大错,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啊……”她后怕的双手掩面低低抽泣起来。

    锦曦从后面环住孙氏单薄的双肩,用力吸了下酸涩的鼻子。比起那些为了贪图富贵荣华,不惜将闺女送去侍候老员外的那些爹妈,自己真是何其幸运啊!

    “娘,你放心,闺女已经跟文大哥那说开了,文大哥也没强求我。咱往后还像从前那样相处,这事就不再提了,啊!”锦曦轻声道。

    “不提了,再不提了!”孙氏连连点头。

    “大过年的,咱要开开心心的,不能掉豆子。等会去我屋里,我给娘用热帕子捂捂,不哭了……”

    ……

    十几里地开外的长桥镇。

    在享受过一顿极其丰盛的年夜饭后,梁愈林坐在一旁打着酒嗝哼着小曲儿,则杨氏舒适的仰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牙签,正半眯着眼睛剔牙。

    屋里点着好几盏灯笼,光线明亮,越发将杨氏马脸上堆积的那些,浓的抹不开的脂粉和腮红,照的油光发亮。

    脸色越白,越发凸显出杨氏的牙齿暗黄。

    “养了个好闺女,才有咱这样的好日子!啧啧,早晓得出来了就能享福成这样,咱老早就该让你爹把咱给除名了,你说是不?”杨氏眼也不睁的问梁愈林。

    梁愈林闻言扭头扫了眼杨氏,嫌恶的皱了下眉。

    自打被老梁头除了名驱除出了老梁家。梁愈林的屋子和田地都没了,当弃儿的感觉很不好,梁愈林也是心神恍惚了好几日,差一点就要去投河。最后是杨氏和兰丫头寻死觅活求到了老杨家。

    老杨家给出钱置办了这样一座宅子,兰丫头给添置的家居摆设和下人。兰丫头还给梁愈林求到了一份去枫林镇布庄做二掌柜的差事,年后过了元宵就要过去当差。

    闺女是不赖,可你这婆娘就赖定了。梁愈林打量着杨氏,心里暗想。

    “这野兔肉味儿不错,可就是有些粘牙!”杨氏一边牙签上粘着的东西在灯下瞅着,一边皱眉抱怨。

    眉头着色太深。这样一皱。就像两条蚯蚓在蠕动。

    自打过上了夫人的日子,杨氏就喜欢上了化妆描摹,可是底子实在太差,又年老色衰。落在梁愈林的眼中。发妻是越发的惨不忍睹。

    相比之下。跪在杨氏身前,一双白嫩素手轻轻为杨氏捶腿的仆妇徐氏,实在是养眼多了。

    梁愈林的贼溜溜的在徐氏略施薄粉的脸上打了个转。落到她胸前那一对饱满的,似要撑破衣裳的浑圆。

    梁愈林窥视徐氏胸脯的时候,徐氏也抬眼朝他这眨了眨眼,瞧瞧送过来一个媚眼。

    小娘们,够荡,梁愈林心脏猛地一跳,眼睛有点发直。

    “你个杀千刀的,那回田埂上那几巴掌,把老娘的后牙槽都给打歪了,害得老娘如今吃肉塞牙缝,折腾死了!”杨氏突然心烦气躁的睁开眼,气鼓鼓瞪着梁愈林。

    刚好逮住梁愈林的一双眼睛,正色眯眯的在徐氏饱满的胸脯上打转,因为梁愈林瘦削的很,喉结的滚动极其明显。杨氏气不打一处来,抬手照着徐氏的手臂上狠狠拧了几下,喝骂道:“贱人,老娘花钱养着你,是侍候人的,不是娇滴滴的供着!你这手上的气力咋这么小?两大碗夜饭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徐氏吓得赶紧告罪了几声,加重力道为杨氏捶腿。

    杨氏哼了一声,扭头目带敬告的瞪着梁愈林。

    梁愈林赶紧收回目光,正襟危坐的捧起茶杯假装揭盖子吹茶叶。眼睛还在悄悄往徐氏这边乱瞟。

    杨氏看了眼徐氏差点要爆出来的胸,又看看自己胸前扁平一片的地方,羞恼下,抓起一旁的茶碗直接砸在徐氏的身上。

    还好茶碗一直没怎么动口,里面的茶水温热,不至于烫到,但却让徐氏的胸口湿了一大片。

    “不要脸的贱人,这样下死劲儿的捶,你是存心想弄死我,霸占我的位子吗?”杨氏指着徐氏的头顶啐骂开来。

    徐氏吓得赶紧跪趴在杨氏的脚边,迭声告罪求饶。

    “夫人,你这是说的啥话?咱两结发的夫妻,我对你咋样,你还不清楚!有你这样损我的嘛!”梁愈林心里慌张,脸上却是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样子。

    杨氏皱着眉头,审视着梁愈林和徐氏。

    “你要不信我,那明日就让人伢子来把徐氏给发卖了!我眼都不眨一下!”梁愈林接着道。

    徐氏是杨氏从梁锦兰那里要来的,就因为徐氏最得杨氏的欢心,杨氏好多事情,譬如化妆穿戴都不懂,出去又怕丢人,都是徐氏在帮她。杨氏自认还没到能打发走徐氏的时机,又见梁愈林当着徐氏的面这样说,心下稍稍放宽了一些,也就暂且作罢!

    “杀千刀的,老娘给你生儿育女,如今吃老娘的,喝老娘的,还把老娘的后牙槽打成那样!你不得好死!”后牙生疼,杨氏开始躁怒的咒骂起梁愈林当日打她的暴行来。

    “哎呀,兰儿娘,成年旧账你要翻到啥时候?每一回你贪吃不忌嘴,弄得牙疼,你都要怪我!那会子你一石头把我爹头上打个窟窿,我咋地也要甩你几耳光服众啊!我要不打你,难不成你还留着等老三老四他们那般蛮人来打?”梁愈林嬉皮笑脸道。

    杨氏重重一哼,听到梁愈忠的名字,她嗤笑了一声,道:“你一说老三,我就想起了他家那满肚子坏水的大丫头,那个小贱人,以为挑拨了老头子,把咱二房撵出来,咱就没活路了么?”

    “我呸。我不止要好好活着,还要活得比他们好,比他们风光!哼,不就有三间铺子嘛,怎么跟老杨家比?等到峰儿秋闱中举,就是咱翻身要他们好看的时候!”

    梁愈林赞同的点头,道:“没错,只要峰儿中了举,老梁家这天就要变了,老子要让老三一家跪在我面前添脚丫子!他弄得咱净身出户。身败名裂。老子要他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嘿嘿,这一切,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咱生养了个好兰儿。我是兰儿的爹。可这最大的功劳。还得归功于夫人你啊!”梁愈林陪笑着跟杨氏说着讨好的话,杨氏渐渐眉开眼笑起来。

    “老爷,夫人。小姐那边刚刚打发小厮过来传话,说已吃过年夜饭,正动身往这边宅子来拜年!”小厮长丁从外面跑进来兴奋传话。

    听到女儿女婿和外孙要过来,杨氏先前的不快统统消散不见,忙地笑逐颜开的对长丁道:“赶紧去把柏少爷请来,让他今夜哪里都甭去,一会子他姐姐姐夫就到了!”

    长丁赶紧退出去寻梁礼柏那传话去了,这边杨氏朝门口喊了几声,随即躬身进来两个仆妇。

    “你们两个,赶紧随我和老爷去前面院子接小姐!”

    “是!”

    梁愈林已经站起身,走到了饭堂门口,站在那里等候杨氏。

    “好了好了,今日过大年,我也不怪你粗手笨脚的了。你赶紧回屋去换身衣衫再来侍候!”杨氏站起身走出几步,扭头瞥了眼地上跪着的徐氏,道。

    徐氏忙地点头谢恩,杨氏满意的点点头,在其他两个仆妇的簇拥下,去了前面的院子门口迎接梁锦兰一家三口了。

    ……

    徐氏在自己的小屋里,洗过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正要出门往后院杨氏那去侍候时,突然,屋门外面传来一声极其怪异的猫叫声。

    徐氏愣了一下,风韵犹存的光滑面庞上,随即闪过一抹冷笑,快步过去,才刚刚吹熄了屋里的烛火,屋门的门栓就发出一声细微的嘎吱声,门缝快速的开合处,一个人影从外面闪身入内。

    黑漆漆的屋子里,那人影刚一进屋,迎面就被一团温香暖肉给抱了个满怀。

    “冤家,你老婆闺女女婿,一大家子人都在那聚着,你咋还跑我这来了呢?”徐氏娇声问道。

    “放心,我都安抚好了!”梁愈林抱住徐氏,两人像春夜里饥渴的猫,先吧唧吧唧着狠狠亲了一会儿嘴,才稍稍放开。

    “算你还有点良心……”徐氏娇嗔着。

    梁愈林黑暗中抱住徐氏,埋头就在她胸前那一对大波间埋头拱食起来。

    “哎哟哟,我得个冤家,你这杂草一样的胡渣,可把我咯死咯……”徐氏扭动着沐浴后散发出香胰子气味的丰满身躯,抬手摸上梁愈林的下巴,道:“你们男人咋地嘴边都长草呢?我们女人就没有!”

    “嘴边不长草的,那是太监。”梁愈林嘿嘿笑着,撩起徐氏的衣裳,一手塞到徐氏的下面,低声道:“谁说你们女人就不长草了?我手里这摸着的,不就是你的草么!”

    徐氏羞怯的在梁愈林怀里扭来扭去,梁愈林手往下面一滑,在她那里捞了一把,嘿嘿一笑道:“哟,这是块好地方,土地肥沃,水多,怪不得这草长得这样的茂盛,扎人的手哩……好,你敢扎我得手,就别怪我等会用我得铁棒子戳你……”

    徐氏被他那一捞,弄得全湿了,夹紧双腿扭动起来,一双拳软软捶着梁愈林瘦不拉几的胸膛,娇嗔:“冤家,你这个冤家……”

    “嘿嘿,我就是你的冤家,专门赶过来惩治你的……”梁愈林一手使劲儿搓揉着徐氏的大肉团,一手在她下面的水草地里摸来蹭去,火也被撩拨了起来,气喘吁吁道。

    “哎哟,借用夫人一句话,我可是你们家买过来的下人,侍候人的,你要咋样惩治我呢?”徐氏故意带着醋味道。

    梁愈林哪里听不出徐氏的醋味,在黑暗中气怒道:“那母夜叉让你受委屈了,我这就来补偿你……”

    梁愈林说完,一把抱起徐氏,两人在黑暗中一边亲嘴互摸,一边摸索着滚到了床上……

    明天就过大年了,祝愿大家新年快乐哦!(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二章 梁礼智的‘壮举’ 二合一

    除夕夜守岁,大家伙都伤了神。大年初一,村里人大多在家休息补觉,养精蓄锐。

    锦曦家也是如此,大年初一大家伙都好好休息了一番,大年初二,吃过早饭后,一家人穿戴整齐的出门进了村子,去给老梁头拜年磕头。

    梁愈忠将老三架在肩膀上,孙氏将老四抱在怀里,锦曦和锦柔则拎着礼品。后面,蔡庆阳为这新年头一回的出行,点燃了一串炮仗相送。

    从锦曦家出门,走过一段上坡,便是通往镇上的官道。

    官道上,很是热闹,三三两两的马车《猪〈猪〈岛《小说HuZhuDaOM,牛车,或者徒步的行人,携着一家老小,拎着礼品,孩子们穿着过年的新衣,你往东,我往西,都在忙着出行拜年。

    有面生的,从别的村子或是镇上过来走亲戚的,也有同村的去外村拜年的,一路上,甭管大家伙认识还是不认识,迎面相向都会热情的寒暄几句过年的吉祥话,或是夸赞几句对方家小孩子们的新衣裳好看云云。

    “梁老三,过年好啊!”前面池塘塘坝上,远远驶过来一辆牛车,赶车的中年汉子老远瞧见这边徒步的梁愈忠一家六口,就大声摇着手臂热情的打招呼。

    “哟,是张大哥啊,过年好过年好!”梁愈忠笑着大声道,两家人迎面走来。

    锦曦抬眼,瞧见原来是张屠户赶着牛车,牛车上面坐了三四个妇人并几个孩子,牛车边上。还跟着两三个男子。

    很快两家人就迎面走到了一块,张屠户停下牛车,两边的家人都互相打过招呼。

    “……这不,每年的年初二都是去枫林镇拜年……”张家的跟孙氏在那寒暄。

    锦曦看到牛车上,分别坐着张家的,张家的大媳妇,小闺女,还有大媳妇的一双儿女。除此外,还坐着一个头上包着青蓝色头巾的年轻妇人,是春妮儿。

    张家的跟春妮儿是嫡亲的姑侄关系。两人的娘家也是同一家。理所当然年初二去枫林镇娘家拜年也是顺道。

    春妮儿坐在那里微微垂着头,怀里还用小褥子裹着一个婴孩。两家人打招呼的时候,春妮儿低下头在那弄孩子。

    锦曦可以理解春妮儿对老梁家人的不友善,换做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做到对勾搭自己男人的狐狸精的家人友好吧?

    “……拉车的老牛上了年纪。载不动那么多人。就让他们三个爷们跟着走……”张屠户在那跟梁愈忠说话。

    锦曦目光又从牛车边上扫过,三个爷们里面,两个是张屠户的儿子。还有一个自然是张大强。

    好些时日没见到张大强,发现他憔悴了不少,遇到梁愈忠,张大强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因为别的啥,虽然脸上一直赔着笑,但笑的好别扭。

    锦曦懒得看,收回目光,婉转的催促了梁愈忠一句。

    “梁老三,你们赶紧进村去给老爷子拜年,莫耽误了,咱回头闲了再一起喝酒!”张屠户哈哈笑着,跟梁愈忠一家道别,驱赶着老牛上了官道。

    老梁头大年夜是跟着四房一起过的,到了正月初一,照例就轮到跟大房过活了。如今二房被驱除出了老梁家,老梁头上半年跟大房过,下半年跟四房过。

    于是,晌午的这顿饭,由大房来招呼大家。

    后院老梁头的东厢房里,崔喜雀收拾得焕然一新。老梁头穿着一身新衣,坐在椅子上抽烟喝茶,一旁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零嘴吃食。

    在他面前的地上,摆着几只蒲团。从大房的人挨个开始,大家伙逐次给老梁头磕头拜年,老梁头满脸堆不住慈祥亲和的笑容,坐在那里连连点头,口里说着吉祥话。

    从大房到四房,全都磕头拜过年后,男人们都留了下来陪老梁头闲话年成。女人们则全都去了大房,帮着桃枝和金氏侍弄晌午饭。

    锦柔带着老三老四在老梁家前面的青石巷子里,跟隔壁邻舍家的孩子们玩耍。锦曦则自告奋勇进了大房的灶房,跟着帮忙打杂。

    金氏坐在灶门口,负责两只灶口里的火势,桃枝主勺,孙氏从旁协助,洗菜切菜什么的。崔喜雀也要帮忙,但众人顾忌她五个月的身孕,不敢要她挪动,她自己也闲不住,便搬来一把凳子,跟锦曦一块儿在那剥蒜头磨老姜。

    灶房里锅碗瓢盆叮铛作响,榨油炒菜,说说笑笑,倒是奏出了一副浓郁的节日乐章。

    老梁头从早上起,就嘱咐了梁礼青,让他上昼没啥事就去村口那里望,因为梁礼辉这两年都是大年初二回村来拜年,且年前他来给老梁头送年节礼时,还又提到了。

    可是,一直到日上三竿,再到晌午饭都已经准备妥当了,都没有等到梁礼辉。

    老梁头这下有些诧异了。其他人虽诧异,但也释然。饭堂里,梁愈忠就宽慰老梁头,道:“辉小子年前提过,今年县太爷携一家妻小回老家过年去了,这县衙里的事情,都是交给周县丞全权打理。辉小子必定是帮着他岳丈分忧,怕是要迟缓几日才能回来拜年!”

    其他人也都这么觉着,锦曦虽然也往这方面想,但同时另一个念头也在她心中浮出。该不会是梁愈梅那边有啥确切消息了,所以才耽误了回村拜年吧?

    老梁头在一众儿孙,你一言我一语的宽慰下,很快也就释然了。桃枝和孙氏那边,已经开始摆上烫好的碗筷,老梁头被儿孙们簇拥着,笑呵呵坐到了代表一家之主的首位。

    香喷喷的菜肴一道接着一道的往桌上摆,直到最后一道蒸全鱼摆上桌,大家伙也都依次照着长幼辈分落了座。

    谭氏在世时立下的规矩,男人们和长孙梁礼辉能坐主桌。其他的孙子和孙女们,另外开一张小桌,小桌上的菜式较之主桌,自然是精简了许多肉菜的。

    至于媳妇们,那是不能上桌子吃饭的,得等男人和孩子们吃完,在灶下就着些残羹冷炙胡乱扒几口算事。

    这个规矩在从前的几十年里,一直被严格的执行。但是今年谭氏不在了,又分了家,如今在大房吃饭。这个规矩就给修改了。

    先前在灶房烧饭的时候。锦曦就听她们说了。原本桃枝和粱礼胜,是打算效仿锦曦家,两张桌子拼凑在一块,大家都上桌。

    但是老梁头那关通不过。后来好说歹说。老梁头终于答应让步。结果就是。照例开两桌,两桌的菜式都相同,媳妇们也能上次桌吃饭。

    “次桌就次桌。好歹咱们终于结束了吃残羹冷炙的日子。”崔喜雀当时是这样戏谑的。

    这顿晌午饭,是老梁家人,这两年来,吃的最踏实最开心的一回。席间,儿孙们轮番给老梁头敬酒。

    锦曦留意到有个人的举动和神情,似乎有点奇怪。

    这个人就是一直在县城跟着一个陈姓的漆匠师傅做学徒的三堂哥梁礼智。

    “诶,智小子这回是怎么了?往常话都不多说的人,这回还真是懂礼数。你们瞧瞧,桌上的一干长辈兄长,都受了他的敬酒呢!”崔喜雀像发现了新奇事儿似的,跟次桌上的其他人低声笑着道。

    次桌上的妇人们都把目光投向梁礼智,锦曦眯了眯眼,若是她一个人察觉奇怪,或许说自己多心。但是,崔喜雀也察觉了,那就说明梁礼智铁定是当真有点异样。

    “智小子如今年岁大了,也懂事了呗!”孙氏打量了几眼,便笑着道。

    金氏坐在那里乐呵呵的笑,桃枝给金氏夹了几块桌子另一边摆着的鸡块,闻言微微一笑,道:“四婶说错了,不止这回席面上,三弟这趟家来过年,听胜小子说,就跟往些年不一样。”

    “给我扯了两套新衣裳,给他四弟从头置办到脚,懂事了,晓得体贴人。”金氏插腔道。

    次桌上的众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孙氏则是惊喜的拍了拍金氏的手,由衷道:“大嫂,你可算是苦尽甘来了,如今,儿子们都懂事了,媳妇们将来一个接一个的进门,孝敬你,好日子在后头呢!”

    “呵呵,大家都好,都好……”金氏憨厚的笑着道。

    “三嫂说的对,咱大嫂是个有后福的,瞧瞧桃枝这儿媳妇,可真是体贴。不怕你们笑话,我娘家老娘都还时常抱怨,说我这亲闺女对她呀,还不及桃枝这媳妇儿待大嫂呢……”崔喜雀咯咯笑着打趣道。

    桃枝闹了个脸红,谦虚一笑,金氏则是连连点头,孙氏也跟着笑。

    崔喜雀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有点出神,还一直朝主桌张望的锦曦,悄声问道:“你发啥愣啊?”

    “我在打量三堂哥,他有点怪怪的,又说不上来!”锦曦低声道。

    “有啥怪呀,人那是懂事了呗……”崔喜雀咯咯笑道,话音还没落,忽然,主桌那边传来杯盏落在桌上的菜盘子里面的清脆声响,随即,便听到梁愈洲暴跳如雷的一声怒喝!

    “混账小子,你脑袋被驴踢了?大过年的?你说啥疯话?”梁愈洲跳了起来,暴喝。

    次桌这边的妇人都吓了一跳,众人都在同一时间搁下手里的筷子,目光惊愕的齐齐投向主桌那边。

    老梁头石化着坐在那里,还保持着举杯喝酒的动作,手放在嘴边,但是手指中间却是空着的,因为酒杯掉到了他面前的那盘炒猪舌条里。

    梁礼智垂着头站在那里,梁愈洲眼睛快要暴出来,手指指着梁礼智,刚刚暴喝落音。

    “咋了咋了,大过年的有啥话不能好好说,你吼智小子做啥?”崔喜雀一惊,头一个冲过去,把梁愈洲指着梁礼智鼻子的手,使劲掰下来。

    “咋个好好说法?这混账小子,没出息,要抛家弃姓去老陈家做上门女婿!”梁愈洲暴跳如雷的喊了出来。

    这个消息无疑是丢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屋子里的众人顿时石化。锦曦也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瞬间忘了呼吸。

    “老陈家?哪个老陈家?”崔喜雀问。

    “他师傅家,县城做漆匠的那家。”梁愈忠道,脸色铁青的盯着梁礼智,神情无比的严肃。

    “智小子,男儿有志,都不会去做上门女婿。你能不能跟你爷,跟咱好好说说,你怎么就起了这样的念头?”梁愈忠给崔喜雀使了个眼色,让她将暴跳如雷的梁愈洲拉到一旁。自己则正色询问起梁礼智。

    “智小子。你大哥去了周家入赘,对咱老梁家已是抹黑了。你再去陈家入赘,你让外人怎么看待咱老梁家?是娶不起媳妇?还是男人们无能?”

    老梁头从石化中回过神来,抬手抹了把脸。艰难的压抑着颤抖的面皮。痛声询问站在那里垂着头。看不出任何表情的梁礼智。

    “三哥,你倒是如实说呀,你是不是如大堂哥当年那般。有什么苦衷?又或是何人逼迫了你?这里都是自家人,你把话说清楚。”锦曦也站起身道。

    屋里的其他人都面面相觑,纷纷点头,梁礼辉当年之所以先斩后奏入赘了县丞周家,一面是因为学业不顺,希望能借助一把岳丈家的势。

    另一面,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则是因为梁愈驹和洪氏爬灰,让梁礼辉心灰意冷,一时钻了牛角尖便想要跟老梁家彻底划清界限。

    但是,梁礼智这是为了哪般?众人都疑惑的很。

    梁礼智缓缓抬起脸来,大家伙这才发现他脸上虽然不满愧疚之色,但是,眼神却是无比的坚定,没有丝毫的闪烁。

    “没有人逼我,是我心甘情愿的。”他环视了一圈屋里的人,咬牙低声道。

    “心甘情愿?合着你这兔崽子就这么嫌恶咱老梁家?”梁愈洲在一旁厉声质问。

    梁礼智耷拉着脑袋,不敢去看凶神恶煞的梁愈洲,垂着眼道:“我爹是不良商贩,赚黑心钱,去挖别人家祖坟,做了缺德事,名声比屎还臭!我有这样的爹,将来能娶个啥样的好媳妇?白被拖累了!”

    老梁头身子猛地一震,愕然的盯着这三孙子。

    锦曦歪着脑袋,绕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位三堂哥。

    一只鞋子突然朝梁礼智砸来,被梁礼智侧身险险避过。

    “兔崽子,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梁愈洲光着一只脚,在那义愤填膺的道。

    “话是这么说,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从小到大,他是半点疼爱都没给我,凭啥要我赔上一辈子来给他拖累?我不干!别说是我,将来青小子要么自己能创下大出息,不然,亲事上也别指望啥好人家的闺女愿嫁你!”梁礼智嘟囔道。

    梁礼青紧紧咬着唇,不做声,眉头若有所思的皱在一起。

    老梁头嘴角狠狠抽了几下,然后,痛苦的闭上了眼。

    锦曦暗暗咂舌,这位三堂哥,很小就送去了县城陈家学艺,他回来的极少,跟他一年到头也说不上三句话,锦曦根本就对他无从了解。

    如今看来,他还是一个很有思想和打算的人嘛,一点都不愚孝,为了自己的将来,能跟亲身父亲,甚至整个家族划清界限,勇气和魄力倒是有点让人敬佩。但是,他入赘当真就是为了摆脱梁愈驹带给他的阴影?

    “小兔崽子,甭扯那么多废话,你就实话实说,你入赘,能捞到什么好处?”梁愈洲怒问。

    “师傅没有儿子,待我如己出,师傅家的闺女,打小就喜欢我,跟我暗示好几回,但我瞧不上她,因为她长的丑陋。可后来师傅说了,要是我愿意入赘,他就把县城西面新开的那间棺材铺子,转到我的名下,将来他百年后归山,那几间屋子和二十亩地,都归我……”

    “智小子,合着你就为了这些个,把自个给卖了?你这眼皮子咋这么浅呢?莫欺少年穷,只要你踏踏实实的恳干,怎么会没有出头之日?”梁愈忠也愤怒了。

    梁礼智瞟了眼梁愈忠,不满的哼唧了一声:“三叔说话不腰疼,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智小子,你三叔可也是从饿汉子过来的。再说。合着你心底是不中意那陈家姑娘的啊?既然不中意人家,咋能违心的跟人家成亲呢?这样不好吧?你三叔的话,你要听着,他是为你好!”孙氏也听不下去了道。

    梁礼智直接白了眼孙氏,撇撇嘴,道:“我都不认我亲生老子了,你们这些外人,打一巴掌隔一层的,凭啥对我指手画脚?”

    梁礼智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直沉默着没有吭声的粱礼胜。突然一跃而起。抡拳照着梁礼智的左脸捅出一拳头。

    梁礼智被打的一头栽到在桌上。脸埋入面前的几盘菜里面。粱礼胜敏捷的扑了过来,揪住梁礼智的后领,一把将他掀翻在地。

    自己跨坐到梁礼智的身上,一手揪住梁礼智胸口的衣襟。照着他的左脸又挥出一拳。

    梁礼智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血溅栽在一旁的地上,里面还混着两颗牙!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蒙住了,梁愈忠大吼一声。上前去将粱礼胜拉开,粱礼胜铁青着脸,还在挥舞着拳头,扬言要把梁礼智给打死,是梁愈洲和桃枝从后面拽住了他。

    锦曦惊愕的心脏都差点跳出胸口,真是想不到,粱礼胜原来还有这样火爆干脆的一面啊?不发一言,毫无预兆的,说开打就开打,而且还是当真往死里打?不过,这打的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次桌上的妇人们面面相觑,金氏终于后知后觉的听明白了,也看明白了,晓得三儿子不要这个家了!

    她哇的一嗓子哭了起来,起身跌跌撞撞朝着还躺在地上,满口鲜血还直喘气的梁礼智扑过去。梁礼智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直勾勾望着头顶屋梁上蜘蛛拉的蛛网,还有上面被套牢的飞虫,任凭金氏怎么摇晃哭诉,他都不给于半点反应。

    “有啥话好好说,心平气和的说,他是你弟弟,你把他打出内伤了咋办啊?”桃枝在那里着急的数落粱礼胜的冲动。

    妇人们都围了过来,有的从旁劝金氏,有的从中调和,有的则是检查梁礼智的伤咋样,屋子里乱成一团。

    老三老四难得头一回在这样的家族席面上入座,瞧见这样的场面,两人都哇的一声跟着哭了起来。

    “曦儿,把孩子抱去我屋里呆会!”桃枝急声道。

    锦曦和锦柔一人搂着一个,赶紧抱到堂屋隔壁,桃枝的屋子里,轻声哄劝了一会儿才好不容易稳住。过了一会儿,外面堂屋的混乱好似被镇住了,锦曦锦柔这才抱着老三老四出了屋子。

    老梁头僵直着身子坐在那里,脸上老泪俱下。

    梁礼智被梁愈忠和梁愈洲从后面押着,倔强的跪在老梁头面前。粱礼胜抱头蹲在一旁的角落里,桃枝在边上轻声劝着。

    崔喜雀和孙氏则担心的站在一旁,梁礼青涨红着眼睛,握拳站在一旁,一副自我恼怒的样子。

    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谁都没有吭声,只有老三老四在天真无邪的转动着脑袋,黑葡萄一般的眼睛,骨碌碌的转着。

    锦曦哄好了老三老四,想起先前梁礼智对梁愈忠和孙氏好言相劝,他还予的恶意讥讽,锦曦的怒火还在燃烧。

    “三哥,你口口声声要摆脱大伯的阴影,可我咋看这弟兄四人里面,还就你这行为,这品性,还真是得到了大伯的真传呢!”

    锦曦清声道,看梁礼智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梁礼智猛地扭头,一道毒目射向锦曦。

    “若是你今日给出的理由,是因为你稀罕那姑娘,为报答师傅对你的栽培之恩,想放低身段入赘陈家,与那女子一道好好经营家业,侍奉师傅。作为你的妹妹,我或许会为你竖起一根大拇指。”

    “贱丫头,你凭啥对我指手画脚?”梁礼智气道,因为打落了两颗牙,一张嘴就痛,说话还漏风,他恼恨的闭了嘴,用仇恨的目光死命瞪着锦曦。

    如果眼神有实质的话,锦曦应该已被梁礼智的目光,给戳成了一只筛子。(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三章 再回孙家沟 二合一

    第三百八十三章再回孙家沟(二合一)

    但是很抱歉,锦曦话没说完是不会住口的,这是她的习惯,老梁家人也都摸清楚了,所以没人出来拦她。

    “但是,很可惜,你只是一个工于心计,投机取巧,以欺骗女子感情来达到攫取别人家业为目的,且品性极其无耻,行径极端卑鄙的小人。你与大伯简直就是乌鸦落在猪背上,谁也别嫌谁黑!”

    梁礼智从未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不为其他,只为锦曦的这些话,一句句,如一根根针芒,刺在他的心窝上!

     +猪+猪+岛+小说WZHUzhUDCom;他差一点就要站起冲来,被梁愈忠和梁愈洲双手按住不得动弹。

    “爷,你也别抹泪了,天要下雨,他要入赘,咱别挡着他!有这样的堂哥,是我的耻辱!”锦曦冷冷瞅着梁礼智,丢下最后这句话。

    欢庆热闹的一场家庭聚会,以如此方式不欢而散。原本打算在家里过完正月初六再回县城的梁礼智,当日下昼就徒步回了县城,老梁家上下除了金氏抹泪送到了村口,其他人一概愤怒不理。

    正月初三,梁愈忠一家天还没亮就起床洗漱准备,把还在睡梦中的老三老四裹在小被褥里,抱着上了马车。

    马车车厢里,董妈早就给铺了温暖柔软的垫子,热腾腾的手捂子,还备着老三老四吃的零嘴和随时添减的衣衫。

    后面,梁愈忠和阿财驾着一辆牛车。牛车上面装载着此趟回孙家沟拜年的礼品。孙老太和孙老爹两家,自然是占了大头。另外,还给孙家沟其他几户交情好的人家备着礼品。因为这几年来租赁了孙家沟后山的茶园,少不得又给孙家沟的里正及村里几位有威望有辈分的老者家,备下过年的贺礼。

    孙氏和锦柔两人已经抱着老三老四坐进了马车里,外面,锦曦出发前,还在后面的牛车旁,将车上的礼品份量再次清点核对一番,确定一切无误了。这才快步去了前面的马车。扶着蔡庆阳的手臂麻利的钻进了车厢。

    落下厚实保温的车厢布帘,蔡庆阳挥动手里马鞭,马车四平八稳的上了道。

    孙氏怀抱着还在熟睡的老三,坐在温暖如春的车厢里。目光透过车厢两侧观景的小耳窗。望着外面寒风中。冷冻却还要出行拜年的路人,不由感叹了几声。

    锦曦一上车捂暖了手,便从锦柔怀里接过睡得香喷喷的老四。抱在怀里。

    “你和柔儿如老三老四这么大那会子,正月出行拜年,是我和你们爹,最焦心最头痛的一件事儿。”孙氏望着车窗外面不时闪过的路人,感慨道。

    “正月里走亲访友,往好里说,是亲戚间走动走动联络感情。往不好的说,也是在完成一桩桩的任务。以前咱们还跟你二妈的娘家,走动过两年,后来两边都觉着走不下去,就渐渐的停了。”孙氏感叹道,想到没分家前,老梁家人有时还要去村西头的老杨家拜年,孙氏家的一双闺女在老杨家,哪一回大正月的过去不是受人白眼和不待见?

    锦曦抿嘴一笑,孙氏看得很通透。亲戚如朋友,贵在精而不是多。

    作为天性纯真的孩子,最喜欢的,就是去类似于嘎婆那样的实在亲戚家做客,是真心的欢迎和稀罕,而不是等你走后,人在背后咬着牙收拾屋子,口里骂着某某人家的孩子缺教养,乱动东西。

    梁锦兰的嘎婆家老杨家有钱,又是势利的人家,自然眼中瞧不起那时候的梁愈忠和孙氏两口子,既如此,又怎么会善待他们的一双闺女呢?

    “好在,咱有自己的嘎婆家,至少有一门真亲戚走动!”孙氏接着道。

    “孩子们最盼的就是过年,咱们那会子家里就一辆牛车,你奶稀罕那牛,家里的亲戚不多,都是些亲不亲,疏不疏的。当时就数孙家沟路最远最难行,可却也是你们一年到头,最巴望去的地儿。”孙氏苦笑着追忆道。

    “奶铁定是舍不得把牛车借给咱回孙家沟拜年的,我还记得有一年,是爹把我架在肩上翻山越岭去的嘎婆家。”锦柔撇嘴道。

    孙氏苦笑着点头,道:“那会子咱家四口人就徒步爬山回孙家沟,我拿东西,柔儿小一些,一路上都是你们爹把你架肩上。曦儿要长几岁,咱大多是背一程再哄着走一程。可怜的小腿儿,走到你嘎婆家,就哭着喊酸,回回都把你们嘎婆心疼的直掉泪!”

    这些事情,此刻的锦曦虽然并未亲身经历过,但是,身体里属于宿主的那部分记忆,一直都未曾抹去。如今经孙氏这么一提,尘封的记忆带着当时的情绪席卷而来,锦曦抿着嘴笑了笑,鼻子有点酸酸涩涩。

    “我记得有一年正月初二下雨,爹娘没法子带动我们去孙家沟,就把我和姐姐放在家里。姐姐后来被二妈喊去灶房帮忙做事,奶来西厢房,瞧见我还在那里抹泪,当时就打了我一巴掌,说我大过年的掉泪惹晦气,那顿晌午饭也没给我吃呢!”梳着包包头,戴着粉色绒花的锦柔,郁闷的托着腮,仍旧愤愤不平道。

    锦曦笑着伸出手摸了下锦柔的头,道:“奶是啥性格,咱又不是不晓得!哎,别说以前咱小,如今大了,这正月里回孙家沟拜年,还不照样是最巴望的一件事儿么?不怕你们笑话,我好长时日没回孙家沟,还真惦记着呢!”

    “我也是!”锦柔举手。

    “我也是……”突然,锦曦怀里的老四发出一声奶声奶气的声音,也效仿锦柔,想要举起小胖手。可惜被褥裹住了,小胖手挣扎了好一会儿都没能举出来。

    车厢里的孙氏和锦曦锦柔姐妹,都被老四这语言和举动给弄笑了。笑声传到后面紧随着的牛车上,梁愈忠黝黑硬朗的国字脸上,也是忍不住露出轻松愉悦的笑容。

    动身的早,路上也没有耽误,不止如此,好心的梁愈忠,还沿途捎带了一程几个经历着从前他们遭遇的小夫妻和孩子,小夫妻也是又驮又牵的,能得梁愈忠一段捎带,对这边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是在他们。却无疑是雪中送炭。

    动身的早,不到两个时辰,一家人就到了孙家沟,相对于村里那些夜里喝多了酒或是睡得晚的人。这会子才刚刚起身。

    进了村子。跟迎面遇到了孙家沟的村人热情的寒暄而过。径直来到孙老太家门口。

    半人高的泥土院墙,连着一扇木门,门大开着。上面贴着大红的门神。

    孙老太正在院子里喂鸡,听到院子外面车马的响动,欣喜的放下手里的小筛子,蹬蹬着迎出了院子门口。正好瞧见锦曦锦柔姐妹笑盈盈站在马车旁,蔡庆阳将老三老四一个接一个的抱下马车。最后才是孙氏从车厢里躬身出来,扶着锦曦的手稳稳下了车。

    孙老太此时左右手都已经牵住了老三老四,看着眼前的闺女外孙女外孙子,一个个穿戴一新。女孩儿们神采飞扬,男孩儿们虎头虎脑,闺女面色红润,头上还难得的在发髻间插了银簪子。孙老太笑眯了眼,连连点头将大家伙往院子里招呼。

    梁愈忠等人过来跟孙老太打过招呼,便忙着去卸牛车上的货了,这边,孙老太牵着老三老四进了院子,后面跟着孙氏娘三。

    院子里收拾的很干整,挨着墙壁一侧,堆着几捆用稻草捆好的红色松毛,一只黄白相间的大花猫趴在柴堆上,眯着眼睛晒日头。

    正屋的门楣,以及迎面的一排窗户上,红色的剪纸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锦曦走近几步眯起眼细看,发现这些远远望过去似乎没有什么差别的剪纸,其实每一张上面的花案都是不同的。

    有喜鹊登枝,有花开并蒂,有金童钓鱼。那童子脸上的笑容,以及头上顶上类似于茶壶盖似的头发冠等细节,都剪得很到位且逼真,一路看下来,让人叹为观止!

    “院子里日头好,我早上起来就让玉宝把桌子给搬到院子里,昨日玉霞和大虎他们过来拜年,就是在院子里晒日头喝茶。”那边,孙老太将家里最好的吃食一股脑儿的拿出来摆在桌上。

    老三老四踩在凳子上,撅着小屁股半趴在桌上,四只小胖手在桌上的一堆零嘴里面翻检。孙老太和孙氏两人各站在他们俩身后,虚扶着,一边还不耽误聊天说话。

    “曦儿娘,曦儿爹是这几日忙年的么?瞧着都瘦了几圈,好在这精神头看着还不错!”喝茶的时候,孙老太忍不住问孙氏。

    孙氏轻叹口气,还没来得急张口,锦柔便将年前梁愈忠闹得那场大病的事情,给说了。

    孙老太大吃了一惊,又是心疼女婿遭罪,又是心疼闺女操心,又是心疼孩子们奔波,红着眼眶嗔孙氏道:“你咋地也不捎个口信来,就那样瞒得紧紧的,我们要是晓得了,怎么着也要让玉宝和大虎他们过去帮着照料啊,你这孩子,不懂事啊……”

    孙氏苦笑了下,过了年都三十有一的人了,在老娘的口里还是‘孩子……’心里暖呼呼的,鼻头却酸酸的。

    梁愈忠他们还在那边有条不紊的卸货,孙老太这边拉着孙氏,细细询问起当时的情景。孙氏捡了一些说了,道:“都过去了,如今都好齐全了,这大过年的,咱不说这些了。”

    孙老太叹口气,道:“吃柴米油盐的,生病痛是常事,我不忌讳那些。玉真啊,那边还有两只芦花鸡,是我这趟回来,村里胖婶和春花送的,回头你们家去,记得给带上,给曦儿爹熬老母鸡汤好好补补元气!”

    孙氏笑着应了,锦曦观赏完了所有的剪纸窗花,转过身来笑着询问起孙玉宝的去向。

    “你们进门前小半个时辰出去了,该是去了你姨家,一会子就该回来了。”孙老太道。

    锦曦点点头,撇下院子里笑着说话和吃东西的她们。径直进了屋子。

    相比较老梁家后院那西厢房,孙家沟的这座农家小院,以及一草一木每一件摆设,都更能牵动锦曦的情绪。

    因为,她真正的发迹,是从这里开始的。许多个发家致富的点子,也是在这屋子里诞生的。还有出门左手边那间简陋的,盖着厚厚毡草,几乎每年都要翻新一遍的灶房,更是凝聚了锦曦太多的感情。

    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山坳里的小村子都陷入沉寂的睡梦中。而她。则和孙玉宝孙玉霞他们,在灶房里忙着炒茶叶,制作各种各样在这个世界的人眼中新奇的东西。

    那时,在他们的眼中。这些东西或许只是能赚钱。能让家里生活得到改善的物件。但是。在锦曦的眼中,这些东西无疑是她希望的起点,她迈出去的第一步……

    锦曦在堂屋里转了一圈。手掌扶着八仙桌的一角,抬头观望屋里四下。

    屋子里虽然一年到头基本都没人住,容易落灰尘长蛛网。但是,年前孙老太和孙玉宝家来,必定是经历了一番细致的洒扫,墙上四壁,以及头顶屋梁,入眼皆是干净熟悉的场景。

    锦曦信步来到孙玉宝的屋子里,他床上帐子从两边挽起。里面的被褥挨着床内侧,叠放成工整的长形。被单牵开抚平,没有一丝褶皱。一旁的书桌上,堆着许多大小布头的书册,一旁的一只椭圆形的干燥木桶里,插着一把卷轴。枕头边上,还摆着一本书,书里面应该是夹着书签,几根流苏的末端从里面露出来。

    “舅舅以往,似乎爱用树叶子来做书签啊……”

    锦曦在他的床前站了片刻,鬼使神差的,还是弯身翻开了那本书。

    里面做书签的,依旧是一片风干如蝉翼的香樟树的叶片,叶片底下打了一只绿豆粒大的小孔,几根彩色丝线打成的,指甲大的千禧结,千禧结下面坠着几根流苏。

    “丝线质地真好……”锦曦喃喃道,她对布料这块的了解,那是远不如梁锦兰。但是,对于那些真正上成精贵的丝线,有些也是可以一眼跃然于其他的。那不仅仅是从内行,也有一种直观上的触摸。

    譬如眼前手里这小小一撮。

    “舅舅不是东方不败,去逛丝线坊那是不太可能。玉霞姨和桃枝以及孙老太这三人手里,纵然有丝线,也绝没有这样质地好的,且这千禧结打得精妙……难不成,是哪个人家的姑娘送的……”

    锦曦这样想着,随手将手里的香樟树叶片翻转了个边,薄如蝉翼的叶片上,蝇头小楷撰写着两行小字,眯眼细看,竟然是两句话: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字迹工整清秀,不是孙玉宝的字迹。寥寥两句问话,隐隐中带着一缕淡淡的惆怅凄婉。像是一个怀春的少女的一声叹息,一声感叹……

    外面院子里,传来孙玉宝和梁愈忠他们的说话声。

    “曦儿进屋了么?我寻寻她去!”孙玉宝的笑声传来,随即便有脚步声朝着这边屋子移近。

    锦曦赶紧将手里的书签重新塞回书卷里面,放回到枕头边上,这边,孙玉宝已经喊着她的名字跨步进了屋子。

    锦曦假装抚了下他平整的床单,笑盈盈转过来身来。孙玉宝愣了下,俊俏的脸上笑容不减,眼角的余光却朝枕头那边飞速瞟了一眼。

    “本来想过来找书看的,才刚刚站稳,正准备坐下,瞧见舅舅这床单抚的工整,不好意思做皱乱了。既然舅舅就回来了,有些什么好看的话本子么?赶紧给我推荐推荐!”锦曦笑盈盈道,神情没有半点异常。

    孙玉宝悄悄松了口气,转而将锦曦往那边的书桌边引了去,道:“话本子倒是有一本,你过来瞧瞧喜不喜欢……”

    ……

    不一会儿,孙老爹和孙大虎便闻讯过来了。锦曦跟在孙玉宝身后,赶紧出了屋子,给大嘎公磕头拜年。

    “玉霞呢?”孙氏问道。

    “玉霞说昨儿夜换下的两条帕子,她清洗完就过来。”孙大虎回道,转身去跟梁愈忠说话去了。

    “她也真是的。没出初七,怎么就那么急躁呢,家里帕子就不能多备着些?”孙老太这边跟孙氏略微有点不悦的抱怨道。

    “娘,你放心吧,玉霞又不是那毛躁的人,只要不动棒槌,大不了多费些功夫搓揉就是了,她最爱干净整洁的,你又不是不晓得自己闺女啥样!”孙氏在一旁笑着安慰道,孙老太摇摇头。脸上的一丝丝不悦随即烟消云散。

    “大虎。你们都过来了,咋不见二虎?”桌子另一边,梁愈忠也在问孙大虎,孙氏这边的人都把目光移向孙大虎。锦曦也是四下扫过。先前一阵寒暄。倒当真忽略了孙二虎。

    孙大虎嘿嘿一笑。孙老爹把旱烟杆子从嘴里拔出来,也是笑眯眯道:“这不,琴丫头她姑父今个做三十六。早上爬起来就去了春花家帮忙,等会子要过来。”

    孙老爹这么一说,大家就都明白了。在这一带,都信奉人的一生有几道关卡。分别是娃娃出生后的满月,周岁。当家汉子的三十六岁,老人的六十岁!

    如此衍生下来,当地人很讲究的大生辰,通常就有以下几个:小孩出生后的满月,做周,当家男人做三十六,老人的六十大寿,在往上,七十大寿,八十……当然,这个时代物质生活水品和医疗卫生设施普遍低下,平均年龄远不能跟现代社会相比,所以,能活到六十岁,就已经算是很不错的。

    就锦曦家目前还健在的这三位老辈,老梁头,孙老爹,孙老太三位而言,就老梁头年纪最高,以及六十三了。孙老爹和孙老太都是五十开外。过世的谭氏,年纪也是停留在五十多。

    “春花家那口子过三十六,咱要是没赶上也就算了,如今赶上了,自然也该送去一份贺礼。曦儿爹,你说是不?”孙氏隔着桌子跟梁愈忠合计。

    梁愈忠正跟孙老爹孙大虎那讨论鱼塘养鱼的事情,闻言很干脆的点头,道:“这些事儿,有你做主就成!”

    “娘,这是银子袋子,你拿去看着花。”锦曦道,递过来一只鼓囊囊的荷包。

    孙氏笑着点点头,转头跟孙老太那商量等会送点啥过去。这边,锦曦眼睛骨碌碌的转,孙二虎急吼吼的跑去琴丫姑姑家帮忙,这就是等同于跟村里人证实了他们两家的关系了。难道,这两家已经私下里就小鸳鸯的事情通了口气?

    锦曦摩拳擦掌,好想问问具体细节,但是不便跟孙老爹和孙大虎这些异性长辈那问,何况,他们正在热火朝天的讨论鱼塘的事情呢,也不好打断。

    想暗示孙氏问孙老太吧,可孙氏这会子正跟孙老太那询问送贺礼的事情。不急,等会玉霞姨来了,不就啥都晓得了么?锦曦如此安慰着自己,转身把椅子搬到了梁愈忠他们那边,竖起耳朵听他们这些男人讨论鱼塘养鱼的事情。

    这件事情,可是今年她制定的发家大计划中的头一件,不能马虎哟!

    “糖,糕,长寿面,直接从我这拿就是了。鸡蛋家里没有,干脆就折合钱吧,他们家这两年儿子们越发的大了,眼瞅着也个赶个的要成亲讨媳妇,送钱是最受用的!”孙老太在那跟孙氏分析,商量好了,娘俩一起回了屋子去备东西,不一会儿便折身出来了。

    “曦儿爹,东西我都备好了,咱俩赶紧抽空去一趟,顺带把那些拜年的贺礼也带着,别拖到了下昼再去,失了礼性。”孙氏和孙老太从屋里出来,对桌子这边正说得神采飞扬的梁愈忠道。

    孙老爹,孙大虎,孙玉宝,蔡庆阳,还有阿财,都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的出谋划策提出各自的建议和想法。听到孙氏催,梁愈忠赶紧打住话头,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大步过去那边拿拜年的贺礼去了。

    “孩子们暂就不带过去了,我和你们爹去去就回。曦儿柔儿好好照看弟弟们,别等他们尿了裤子。”孙氏临出门前,还不忘碎碎的叮嘱锦曦和锦柔。

    ……

    纵然今日是过来做客,但是孙氏和锦曦照例亲自下厨。孙氏掌勺,下面孙玉霞和锦曦各自守着一口灶里的火势。这份差事极其轻松,松毛又干燥又软和,用手抓一把,往灶里扔,发出清脆的声响,火光撩人。

    灶房里面烟熏火燎,锅碗瓢盆,榨油翻炒,炖煮熬焖,最主要的,还是大家毫不拘谨的说笑声,各种声音交汇在一块,奏响这欢快温馨的灶房时光。

    孙老太和锦柔则带着老三老四在灶房和院子里,两边的转悠玩耍。不时也探身进来,就着大家的话题,插两句她自己的言论。

    当然,话题说来转去,最后终究是落到了琴丫和孙二虎的事情上。(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四章 琴丫和孙二虎的亲事

    “要说琴丫和二虎这事啊,那可顺利了。春花嫂子和她家那口子,被咱请过来家里坐,才刚听明白咱的意思,是要给这两孩子保媒,她家那口子当下二话没说,拍着胸脯就满口应下来了,春花嫂子欢喜的直掉泪呢。”孙玉霞眉飞色舞的跟灶房里的孙氏和锦曦道。

    孙氏抬手将额头前落下的发轻轻挽起,微笑着听着。锦曦更是手里拄着烧火棍,侧着脑袋听得很是专注。

    “春花嫂子说了,琴丫头是个苦命的,打小就没了爹娘。虽说咱这边也就一个公公,但二虎是个好样的。这过日子天长地久,公公疼婆婆疼的,远不如自个男人疼的好!就是要指望二虎小子好好善待琴丫。”孙玉霞继续道。

    &`猪`猪`岛`小说`ZhuZhuDComnbsp; “我当时就跟春花嫂子说,咱二虎小子别看不常闲散话不多,是个踏实勤勉的忠厚孩子,定不会欺负琴丫的。再说,还有咱这些人边上看着呢,琴丫头跟曦丫头要好,又是在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说是媳妇,也是闺女和妹妹一样看待!春花两口子这才把心都放到了实处。”孙玉霞咯咯笑道。

    锦曦听得连连点头,这两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琴丫每每跟她在一块,说得最多的人物就是孙二虎,最多的事情就是孙二虎如何如何的能干。不难想象从小到大,一个流着鼻涕的牛鼻子小女孩,脏兮兮的,总是跟在沉默的孙二虎身后……

    锦曦心里为琴丫欢喜,欢喜她终于得偿所愿。能和打小就喜欢的人在一起。

    “那事情最后怎么定的呢?”孙氏问道。

    “琴丫头今年十三,明年十四,春花嫂子的意思是,琴丫年纪不大,还想在家里多留两年。便定在明年腊月提亲,后年腊月再成亲。”孙玉霞道。

    锦曦微微点头,如此算来,从两家私下通气开始,琴丫和孙二虎成亲要在三年后。那时候,琴丫已经十六整岁。完完全全可以成亲的。

    当然。这个‘成亲’的年龄,是相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的。真正搁在锦曦以前生活的现代,十五六岁的女孩儿,正是鲜花一般芬芳绽放的年纪。结婚生子。还太早太早。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结婚生子的理想年纪都必须在二十出头。

    “再过三年,那二虎不就二十一了么?难等啊!”孙氏微微蹙眉道,乡下人家的男孩子。都是十七岁上就开始说亲,娶媳都在十九附近。过了二十一才成亲的,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给耽误的。

    锦曦在心里默哀一声,二十一搁在现代,都不给打结婚证开准生证的,孙氏他们还嫌太晚。没办法,入乡随俗。

    “嘿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想要娶个好媳妇,就得等。”孙玉霞咯咯笑道。

    孙氏和锦曦随即恍然,孙大虎可是为了等孙玉霞,足足拖到了二十出头呢,不是孙老太日日唠叨,孙玉霞都还想在家里赖两年。

    “曦丫头,咱这光顾着说琴丫和二虎的事儿,倒把你给落下了。我都差点忘了你比琴丫头还长一个月呢!你呢,可有相中的人?说给小姨听,姨给你琢磨琢磨!”孙玉霞说完了正经事,就开始打趣起身旁的锦曦来。

    孙氏握着锅铲的手微微一抖,想要阻止孙玉霞,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担忧的看向锦曦。

    锦曦微微愕了下,随即便笑了起来,道:“我娘都还舍不得我,姨倒越俎代庖催赶起来了。”

    “我为你着急啊,你也学学人琴丫头,多机灵,不声不响就把咱二虎小子给拢住了。你也别做呆头鹅,放走了良人,姻缘这种事,也要早作打算哪!”孙玉霞半真半假的笑道。

    孙氏这回不出声了,沉默的在那炒菜,心里也是默认孙玉霞的话,该抓住的时候就要抓住。可转而想到文鼎与众不同的身世,孙氏心下复杂的很,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玉宝舅舅都还没娶亲呢,我做外甥女的,还急个啥嘛!”锦曦笑道。

    “哟,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大麦没割也能先收小麦呀,谁先黄了就先收谁!”孙玉霞撞了下锦曦的胳膊肘,挤眉弄眼道:“我瞧着文兄弟人不赖,对你好,那模样长得更是好,你们俩站一块,挺登对的!”

    提到文鼎的名字,锦曦心里轻跳了一下。看得出,孙玉霞尚未得知她和文鼎之间的事情,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的开玩笑。

    “玉霞,你多大的人了,咋还拿这事跟曦儿开玩笑呢?差不多得了!”孙老太不知何时又折身进来了,跟孙玉霞那佯装不满的嗔怒道。

    孙玉霞吐了吐舌头,笑着打着哈哈,随即便转移了话题。

    孙氏担心的看向锦曦,虽然闺女嘴上说的轻松,可知女莫若母。闺女既然都能去文兄弟那屋里问那番话,心里必定也是对他动了心的,只是不得不强收回来罢了。玉霞这样毫不知情的打趣,孙氏担心会触动锦曦心里的那块伤……

    好在,锦曦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不快和忧伤来,依旧面色如常的跟孙玉霞说说笑笑,好像先前那一番话,只是一阵过眼的烟云。孙氏垂下眼,轮着胳膊僵硬的饭菜着锅里的菜,直至底下传来孙玉霞的惊呼,说是菜糊了锅,孙氏才猛地一个激灵,发现自己竟然在炒菜的时候走神了。

    锦曦默默的看着手忙脚乱将菜起锅的孙氏,默默垂眼。有些事情,本来不想要爹娘多操心的,但是,事与愿违,那就这样吧!

    在孙氏孙玉霞的一番麻利动作下,晌午饭很快就弄好了。

    “你舅舅陪着你爹出去,咋到这饭点上还没回来呢?”孙氏在院子里张望了两下。对锦曦道。

    “许是跟谁说话,耽误了,让大虎过去找找吧!”孙玉霞跟出来道,一边拿摘下来的围裙,往身上拍油烟。

    孙氏正要点头,院子外面,跟随梁愈忠他们同去的蔡庆阳匆匆跑了进来,对孙氏道:“老爷让我回来说一声,春花嫂子家太客气,留了老爷和舅少爷在那边吃晌午饭。”

    原来是被琴丫姑母家留住了啊。孙氏笑了。对大家道:“那咱就不等了,开饭。”

    孙老太唯恐老三老四饿了,已经在那边用小木碗盛了米饭,用鸡汤泡着。还夹了大白菜和土豆丸子。正轮番的喂开了……

    这趟来孙家沟拜年。梁愈忠和孙氏动身前已经商量得妥妥的,初三过来,初六再回去。好好耍几日。家里文鼎和文卿他们,在大年初一,就已经被福伯来接回了镇上,要过完元宵才回来。

    晌午饭就摆在院子里,日头底下,大家伙都上了桌子。饭后,孙氏孙玉霞姐妹进了灶房收拾碗筷,孙老太和锦柔带着老三老四去了村子里有小孩子的人家玩耍。蔡庆阳受了孙氏的叮嘱,去了琴丫的姑母春花家,随时听候梁愈忠他们的差遣。

    锦曦饭后在小院子里信步转悠着,打量着院子里的桂花树。晌午的日头从头顶直直照下来,日光被树枝和残存的树叶碎裂成许多金色的亮片,明晃晃的有些耀眼。

    阿财抱臂站在一丈开外的墙壁背阴的地方,微微低垂着头,只看到一个线条利落略带犀利的下颚弧线。

    青灰色的长袍穿在高瘦的身躯上,腰间束着同色腰带,双腿显得修长。

    头上墨发高挽。微风吹过,几缕细碎的留海垂在额前,将双目若遮似挡。

    他的眼,一直默默追随着桂花树下的那抹倩影。她在桂花树下发愣出神多久,他就靠在这里静静的观望了她多久,将她侧脸上,变动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

    看她在桂花树下发愣,出神,看她秀气纤细的手指,在树身上轻轻敲击着。他知道,这是她在思考事情,且心绪烦乱的时候才会习惯做的动作。

    某一个瞬间,他甚至看到她的鼻头,似乎有点微微泛红。她仰头望天,好像要把眼睛里的什么东西给逼回去。

    阿财垂下眼,她为什么烦乱?她哭了吗?是为了少主?他默默想着,眼神再次落到桂花树下的少女身上,深深的看着。

    院子这一隅很安静,锦曦在树下站了一会儿,想了些杂乱无章的东西,越想越乱干脆甩甩头懒得去想。正要转身回屋,扭头瞧见背靠墙壁站着的阿财,长而细碎的留海遮挡住了他的眼睛,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和线条利落的下颚,以及,紧抿着一条直线的嘴。

    好像在思忖什么事情,一副出神的样子呢,青灰色的衣袍穿在高瘦的身躯上,遮住眉眼的凌乱碎发,冷硬犀利的下颚,紧抿的唇角……

    一阵风过,带起墨发和衣袍子啊风中轻轻摆动,锦曦从来没见过冷硬的阿财,身上也会流露出如此忧郁萧索的一面。

    他这幅形容,身上不经意间流淌出的萧索气质,跟那个人竟有有几分惊人相似。他坐在轮椅上,坐在梅花树下赏梅时的神情,明明是柔和的,却让人看得清冷萧索……

    锦曦抿嘴轻笑了声,突然就生出想逗逗他的念头,抬脚朝他那边走去。

    “看你这么出神,在想什么呢?”锦曦走到他面前,抬眼笑嘻嘻问道。

    阿财愣了下,随即摇了摇头,吐出一个字:“没。”

    锦曦点点头,目光在四下轻轻掠过,又重新落回阿财身上,认真道:“阿财,你今年具体多大了?”

    阿财这回更愣了,不明白小姐怎么突然问到这个。

    锦曦笑了,道:“没啥,就是随口一问,你不想说也没……”

    “十八。”他沉声道。

    锦曦怔了下,随即抿嘴一笑,点了点头。

    “如此算来,你比我大了五岁呢。嗯,阿财,你以前,我是指你在跟随我之前,叫啥名儿?”锦曦问。

    阿财阿旺阿福阿贵这些名字,一听就如同甲乙丙丁,只是一个用来区分的符号。铁定是文鼎当初把他们派给她时,为铺子里招财进宝应景而取的。

    阿财默然了下,就在锦曦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紧抿着的嘴角动了动,吐出两个字:“文骑。”

    文骑?文鼎?文卿?

    “阿福他们几个,原来的名儿是不是都随了文鼎哥?”锦曦问。

    阿财点头,不止是他们几个,山里所有的兄弟,都随少主改姓文。

    文大哥莫不是组了一支文家军?锦曦暗想,不过没有问出口,这些属于文鼎的私密,她没必要为难阿财。

    “那,你在跟随文大哥之前,你祖籍在哪块?家中,可还有其他亲人?”锦曦转而问道。

    阿财默然了下,继而摇了下头,道:“少主手下的兄弟们,都是孤儿或弃儿,有家等同于无家,祖籍什么的,已经不重要。”

    那么,阿财是孤儿还是弃儿呢?锦曦暗想,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吃过苦头的。

    “小姐不必为我惋惜,阿财虽少时命运不济,但是少主收留了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能追随少主和小姐,阿财死而无憾……”

    话还没说完,一只温暖柔软的素手已经捂住了他的嘴,掌心淡淡的香味飘入他的鼻息,他的身体顿时僵住。

    “大过年的,不准说那个字眼!”咫尺处,是少女一张佯装嗔怒的脸,黛青色的叶眉下,一双眼睛澄澈明亮。

    “咱们大家,都要好好,好好的活着,我不准你再说那个字!”锦曦道,回想起那回为了茅十八引蛇出洞,她自己以身为诱饵,做出多么疯狂危险的事情,阿财都是沉默的跟在她身侧,从未有半点迟疑。

    茅十八那回,因为她的筹谋疏漏,阿财差点将性命交付。每每想到那回的事,锦曦都心有愧疚。

    “我的命,是少主给的。如今,少主将我给了小姐,我的命就属于小姐,为小姐卖命是我们属下的职责所在!”阿财沉声道,微微抬眼,眼中是无比的坚定。

    锦曦愕然,心里深受震动,如果是别人这样说,她或许不会相信,但是阿财,她坚信不疑。

    哎,原本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倒惹得他认真了。看见他认真的样子,好像在宣誓着什么,锦曦忽然忍不住笑了。

    “阿财,我很感激你能如此忠心与我,但我却只想你能好好的活着,因为,你只有好好活着,保全了自己,才能保全我!”

    咫尺处的距离,日光正好,从头顶照下来,将两人罩在其中。

    她清秀的面庞,精巧的五官,真挚而柔和的眼神,泛出淡淡粉晕的红唇,都在他的眼中无比清晰起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五章 春花家请夜饭发生的事

    “曦儿,你在不?”院子门口传来少女清脆的喊声,孙氏从灶房门口探出头来,瞧见正一前一后踏进院子里的一双人影,脸上绽放开亲切的笑容:“哟,是琴丫头来了?”

    说罢,又转头朝院子一隅的桂花树那边扬声喊了声:“曦儿,琴丫和二虎过来了。”

    “诶,来了。”锦曦的声音传来,人也随即从桂花树这边绕出来,身后一丈开外跟着沉默的阿财。

    “曦儿,上昼就想过来找你说话,我姑父做三十六,晌午有客吃饭抽不开身。这不,刚一吃完晌午饭,我把锅碗撂给我姑母就赶紧过来了。”琴丫瞧见锦曦,老远就蹦跳着奔了过来,兴**猪**猪**岛**小说ZHUZHUDAO高采烈道。

    锦曦瞥眼那边刚跟孙氏打完招呼,正朝这边走来的孙二虎,又看着眼前脸蛋红扑扑的琴丫,抿嘴笑了。

    “琴丫,恭喜你。”她悄悄在琴丫耳朵旁笑了一句,琴丫脸蛋更红了两分,嗔了锦曦一眼。

    “曦儿,我刚跟你娘说了,先前我们过来的时候,琴丫姑母让我们转告你们,夜里都别烧饭,去她家吃饭。”孙二虎过来跟阿财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而跟锦曦道。

    “嗯,我姑母这会子要忙着洗碗,没工夫过来,让我们先支吾一声,回头她闲了,再自己过来请你嘎婆和你娘她们过去。”琴丫点头认真道。

    锦曦笑着说了声好,就被琴丫拉着往院子外面走去。孙氏还站在灶房门口。微笑着看着。

    “我和曦儿出去外面耍,说会话就家来!”路过灶房前,琴丫对孙氏笑嘻嘻道,孙氏诶了一声,连连点头道好。

    阿财想要跟上来,被孙二虎搭住肩膀。

    “阿财兄弟,不打紧,这里前屋后院的都是知根知底的村人,让她们姐妹好好说会话,咱也说会话!”

    阿财略迟疑了下。还是迈步上前。

    “曦儿。我憋了好多悄悄话想跟你说,你能不能让阿财稍稍放宽心呀?”琴丫朝阿财故意叉腰鼓起腮帮子,但是很可惜,阿财不仅是一个没啥笑点的。还是一个在除了文鼎和锦曦之外。面对所有人都保持面瘫的。

    琴丫故意磨了磨后牙槽。狠狠瞪了一眼没拦住人的孙二虎,孙二虎无辜的摊了摊手,阿财的性格他们都清楚。除非锦曦发话,不然,谁的话都管用。即便琴丫说秘密话,他也会站在一旁。

    锦曦笑着朝阿财走了过去,道:“如二虎舅舅所言,这里是很安全的,你就在家歇着,不用跟了。”

    “山中有豺狼虎豹,小姐必须让我知晓你大概去往何处。”阿财沉声道。

    “放心,我不去山里,最远就是村后的茶园里。”锦曦道。

    阿财点点头,看了锦曦一眼,这才转身大步走开。

    这边,琴丫折身回来看着阿财大步离去的背影,拍了怕锦曦的肩,道:“这个闷木头,对你可真是死心塌地。你也是,对他饶有耐心啊,他翻倔也从来不见你打骂。”

    锦曦扭头,“他翻倔还是其他,都是为我好,担心我的安危,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嗯,这倒也是,阿财人不错,要不是我相中了二虎哥在先,这小子也是可以考虑的……”

    锦曦捏了一把琴丫的牛鼻子,道:“得了吧你,也不晓得当初是哪个追在二虎哥屁股后面颠颠的!还有,不准拿阿财打趣!”

    “好好好,我下回不敢了,赶紧跟我走吧,我这憋着好多话要跟你说道说道呢!”琴丫说着,不由分说拽起锦曦就往院子外面急吼吼的走。

    “去哪呀这是?”锦曦问,脚下随着她往外走。

    “自然是村后的茶园啊,咱两以前在孙家沟那会子,不都爱上那去说话么!”琴丫道。

    从前琴丫在家做猪倌时,每每得了空闲,或是挨了她姑母的责骂和姑父的打罚后,便会过来锦曦这边的茶园找她,帮着一块打理茶园,说着心里的委屈事。

    而锦曦,也会把自己的某些心绪,不便说给孙氏他们的,在这里跟琴丫倾诉一番,聊以慰藉。

    所以,孙家沟后面的茶园,对于锦曦和琴丫两人而言,是有着与众不同意义的存在。

    一路上琴丫就已经忍不住唧唧哇哇的说开了,村子不大,二三十户人家,一路过去遇到不少出来串门的村民,大家都跟锦曦认得,彼此热情的寒暄打招呼。

    好不容易出了村子到了茶园,经历了几场冬雪封藏后的茶园,一派青葱。有孙老爹他们的悉心打理,茶树的长势基本很均匀。

    树枝的一两片嫩叶芽尖,在午后的日光下,似乎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边。嫩的几乎能瞧见芽儿尖上,那一层乳白色的茸毛。

    琴丫拉着锦曦从一排排的茶叶树沟中穿过,来到茶园东头的一块大石头旁停下。又从袖子地下取出一只红鸡蛋来,递给锦曦。

    “我姑父做三十六的红鸡蛋,我在灶房给偷偷给你留了一只。我听村里的大娘婶子们说,这样的吉祥蛋,吃了能招财进宝。来,还有些热度,你趁热吃了吧!”琴丫笑嘻嘻道,抹了把头上奔跑出来的细细密密的汗,在身后的大石头上一屁股坐下。

    琴丫姑母家孩子多,她姑父以前一直是个好吃懒做的,家里的担子都是落在琴丫姑母的肩上。孩子也多,个赶个的都到了十岁出头。

    先前在灶房里,锦曦还从孙玉霞那听来,说是这趟给琴丫姑父做三十六,钱都是从别人家借的,鸡蛋也是从别人家挪的。

    “既然是吉祥蛋,那你吃过了没?”锦曦问。

    琴丫摇摇头,道:“我姑母跟村人挪借了三十只蛋。一锅全煮了,端上桌是二十只,灶房剩下十只,分给了两个帮忙的大娘和婶子,剩下六只被我那三个表弟一哄而上的抢了。这只蛋,我是从大表弟手里给夺过来的!”

    琴丫的大表弟,跟梁礼柏简直就是如出一辙的脾性。

    “你夺了他的鸡蛋,回头他跟你姑父那告状,又有你受的了!快拿去还给他,别为了一只鸡蛋闹不快!”锦曦道。将手里的红鸡蛋递给琴丫。琴丫摆手不接,从大石头上跳了起来。

    “他们就算是躺在鸡窝里吃也没个够的!这吉祥蛋吃了是能招财进宝的,大娘婶子们都这样说来着,才叫吉祥蛋!”

    锦曦无语笑了。想起曾经。琴丫时常吃不饱饭。饿着肚子来茶园找锦曦,锦曦时常将带出来做干粮的鸡蛋饼,掰给琴丫。两个人也是在这块大石头上坐着分食。

    “成,那咱两还像以前那样,一起分食才好。”锦曦道。

    “哎呀,不要不要,这是能招财进宝的吉祥蛋,你必须吃整个的,你跟我不同,你是要做大买卖的,招财进宝最打紧。只有你得了吉祥气,我们这些跟随着你的,才都能跟着沾惹吉祥气!你赶紧的吃吧,少磨叽!”琴丫坚决道,毫不容锦曦推辞。

    锦曦无奈的笑了,看琴丫这样子,再推辞下去恐怕小牛鼻子当真要生大气了。于是,麻利的剥开外面已经冷却了的红色鸡蛋壳,三两口将鸡蛋吃下了肚。

    “好吃不?”琴丫与跨的坐在大石头上上,双手撑着两侧,双脚交缠在一块,悬在石头下面轻轻的晃动着,笑眯眯的问道。

    锦曦笑着点头,鸡蛋虽然染了红色,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水煮鸡蛋,没啥味道,因为冷了还有些淡淡的腥味。但是,锦曦知道自己吃的,不仅仅是一只吉祥蛋,而是琴丫的一片情意和祝愿。

    冬日午后的茶园,安静静谧,明烈的日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山风微微拂过,少女的喁喁私语,总是离不开那个心仪的男子。

    这个温暖惬意的冬日午后,锦曦扮演了一个耐心且专注的倾听者。在琴丫幸福愉悦的倾诉中,在琴丫和孙二虎一点一滴的情感互进和升华中,为他们真挚的微笑且祝愿。

    微笑送给挚友,酸涩留给自己。

    直到孙二虎的喊声,从茶园下面传来,两人的密语才戛然而止。

    “二虎舅舅对你不赖,瞧瞧,这出来没一会儿,他就赶过来寻你了。”锦曦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笑着打趣琴丫。

    琴丫羞红了脸,道:“人家啥话都跟你那说了,如今倒沦为你调笑的谈资了,不地道!”

    “话是调笑,意却是真的。出来有一会子了,咱回村去吧!”锦曦挽住琴丫的手臂,道。

    琴丫点点头,跳到大石头上朝茶园下面挥手大喊:“诶,我们在这呐!”

    很快,孙二虎就大步赶了过来,后面跟着阿财。

    “我是不打算过来,可耐不住阿财兄弟,他不放心要过来茶园,我只得领路来了!”孙二虎一见面就道。

    锦曦愣了下,琴丫目光落到阿财身上,又转回在锦曦身上打了个转儿,突然,眼里就涌上笑意。

    “笑啥呀,赶紧回村吧!”锦曦道。

    说完,已经微笑着走过去,不知对阿财低声说了句什么,两人转身一前一后的朝着茶园下面去了。

    琴丫紧随其后,目光一直落在前面那两人的背影上,脸上的神情在反反复复的进行这复杂的交替变幻!

    孙二虎跟在琴丫身后,正埋头赶路,冷不丁前面的琴丫突然刹住了步伐,孙二虎差点撞上她。

    “咋停下了呢?”他问。

    “嘘。”琴丫朝孙二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前面走在下山的路上,还一边低头私语的锦曦和阿财两人。

    “二虎哥,你瞧出啥没?”琴丫压低声问。

    “啥呀?”孙二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阿财瞧曦儿的眼神,咋越瞧越不对劲儿呢?他莫不是喜欢咱曦儿吧?”琴丫惊愕的问道。

    孙二虎也被愕到了,抬眼瞧着前面两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偶尔可见锦曦扭头跟身后一步处的阿财言笑晏晏,而阿财,素来冷硬面瘫的脸,也是换了一副柔和的神情,虽没怎么见他说话,但是不管锦曦说什么,他都是柔和的点头……

    “那家伙是个面瘫,还个块闷木头,从前在铺子里那会子,十天半月跟咱。都是没有三句话!瞧瞧。这跟曦儿处一块,跟换了个人似的,有鬼,铁定有鬼!”琴丫用力吸了下鼻子。再次肯定道。

    这一路回孙老太家。路过村子里。但凡遇到的村民,少不得又是一番热情的寒暄。

    因为发迹是始于孙家沟,这里又是孙氏的娘家。所以,锦曦家自始至终对孙家沟这些村民的照顾,是远甚于对金鸡山村那些村民的。

    孙家沟的这些村民们,因为这两年来依赖于锦曦的铺子,出售多余的农副产品,编制麻线手套,采摘茶叶,以及其他一些落到实处的好处,让这些村民们,对锦曦一家更加的感激而越发想要亲近。

    “曦丫头,回头得空去大妈家耍啊……”

    “婶子家也有跟你同岁的女孩儿,过去耍,也教教婶子家那些妹妹们,要能有你这一半懂事就好了……”

    “……”

    从村子后面一直走到孙老太家的院子门前,锦曦一路遇到的人,无不都是热情相邀,锦曦始终如一保持着晚辈该有的谦虚笑意。

    孙老太家的院子里,从外面耍回来的老三老四,身上的小口袋里,全都被塞满了花生瓜子。这些零嘴吃食如今在老三老四的眼中已经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了,但是在这些山坳里面,守着贫瘠土地过活的村民家中,已经是很稀罕的零嘴了。

    孙氏正蹲在那,将两孩子口袋里面的东西,一粒粒的掏出来放在桌上的盘子里面。孙老太在一旁如数家珍的报着出去串门的情形,谁家给了什么云云……

    “她们跟我这打听你啥时候得空,想过来坐坐说会话。有的还说要请你们过去吃顿便饭呢……”

    孙氏含笑听着,一一点头,道:“她们实在是太客气了,娘家门前的人,该帮一定会帮。不帮那也是咱没那能力,也不能怪。如今回来拜年,一个个这样的盛情,我还真有点不自在呢。”

    锦曦走过来,将孙老太的话听进耳中,不禁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古人诚不欺我也!

    “琴丫你坐呀!”锦曦招呼了琴丫一句,四目扫过,没瞅见梁愈忠和孙玉宝,便问了孙氏。

    “我爹和舅舅咋还没家来?该不会是贪杯喝醉了吧?”锦曦开玩笑道,梁愈忠不是嗜酒贪杯的人,至于孙玉宝,那就更是君子之姿,醉了也不会失了酒德。

    “吃过晌午饭都没赶上回来,就被你大根舅舅家招呼去喝茶,说茶园的事情呢,怕是要一会儿才能家来呢……”孙氏道。

    孙大根是孙氏隔着两代的堂哥,关系比孙大虎他们远了许多。也是家境贫寒,一穷到底,且没有门道的山里人家。

    孩子也多,经常揭不开锅盖。自打孙玉霞孙玉宝他们离开孙家沟去了县城开铺子,这村后的茶园由孙老爹打理后,孙大根就主动找到了孙老爹,请求给他在茶园里安插一份差事。

    梁愈忠和锦曦还有孙大虎他们合计了一番,茶园这边确实需要人手,便应允了,

    日头渐渐沉到西面山头的时候,琴丫的姑母春花,笑容满面的来了孙老太家,她是专门来请孙老太和孙氏一家过去吃夜饭。

    因为盛情太难却,孙老太和孙氏推脱不得,只得答应了下来。

    当天的夜饭,梁愈忠和孙玉宝被孙大根家留住了,孙氏他们则全部去了琴丫的姑母春花婶子家。

    琴丫的姑母春花婶子家,在村子的中间位置,前面照例用泥土堆砌着半人高的院墙。因为家里的猪圈里养着快要生猪崽子的猪娘,外面的院墙上面,还插着长着尖刺的荆棘。

    春花婶子家的屋子,是三间低矮的土坯屋,屋顶一半盖着瓦,一半盖着厚厚的毡草。门楣低矮。锦曦目测了下,凭着她这样的身高,站在门前踮脚抬手,也能轻松触摸到门楣。

    如同梁愈忠和阿财他们那样的身高,要想进入这屋里,多半得弯腰才成。

    “老太太进门小心点,家里这地有些返潮,当心脚滑。”走到门前,春花婶子扶住孙老太,带着歉意的提醒孙老太。及后面跟着的孙氏和孙玉霞她们。

    孙氏和孙玉霞她们怀里各抱着老三和老四。闻言笑着点头。一行人跟在春花身后进了屋。

    锦曦对春花家屋子的布局不陌生,以前跟琴丫进来过几回,不过那都是三年前。

    中间是堂屋,两边各有左右厢房。左厢房隔断了一下。前面一小半是琴丫的屋子。后面那一小半是春花两口子住。右厢房里面住着春花的三个儿子,

    今番再来,屋子的布局是半点没变。唯一不同的是,从前还有寥寥几间摆设的堂屋里,如今已是家徒四壁。就屋子正中间摆着一张老式的四角桌子,黑漆漆的,上面点着两盏豆油灯,屋子里光线暗淡朦胧,充斥着浓郁的酒味。

    大家的眼睛适应了这屋里的光线,才发觉挨着墙壁站着三个个头参差不齐的半大小子,春花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根藤条,龇牙咧嘴的站在那里,正跟那恶狠狠教训三个儿子。

    老三这两日有点小着凉,鼻子有点不通气,被这酒味一冲,当下照着孙玉霞的脸就狠狠打出两个喷嚏。

    孙玉霞抹了把脸,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惊动了屋里的人,几个孩子见到春花回来,如遇救星般哇哇哭叫着跑到了春花的身后躲着。

    眼前的这三个半大小子,就是他们的三个儿子。将近三年不见,从前的一窝萝卜头都长了个儿了。

    最小的那个看起来应该五六岁的光景,大冷的正月,冬天还没过去春天还没来,那孩子就已经是赤脚光着腚儿在地上乱跑。

    孙氏怀里抱着穿戴整齐厚实的老四,再瞧见那孩子光着的腚儿,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

    男人拿着藤条转身过来,瞧见春花领着孙老太孙氏孙玉霞她们涌进屋里,男人明显惊讶了下,还没张口,就打了个大大的酒嗝。

    “你要死了你?灌多了猫尿又在家里拿孩子撒气?”春花用手护住身边的三个儿子,朝她男儿竖起眉头喊叫。

    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豆油灯的灯火跳动着,将众人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晃动不休。还有那个拿着藤条张牙舞爪的投影,锦曦顿时有了一种如入妖魔洞穴的错觉。

    “这般兔崽子不抽不成,偷鸡蛋吃,这还了得!”男人也理直气壮的回喝,不管家里还站着其他的人。

    “又不是去外面偷别人家的,晌午饭搁起来的鸡蛋,孩子们吃了又能咋地?你瞧瞧你这下手忒狠的,老小的屁股蛋子都被你抽红了,狠心的!”春花说着,俯下身去揉着老小的屁股。

    这一揉,发现孩子冰凉的光屁股蛋子上,起了几条又粗又红的藤条梗子,春花心疼死了,一跺脚就骂开了。

    “你要是个有能耐的爷们,就该把孩子养的壮壮实实的,饭都吃不饱,就晓得打孩子撒气,你算什么狗屁爹,算啥爷们!”

    男人被这一骂,也是气恼起来,指着春花的鼻子喝叫:“臭娘们,你骂谁不是爷们?老子要不是纯爷们,哪里有你这一窝窝的兔崽子下?”

    琴丫和锦曦的手是挽在一起进屋的,听到她姑父骂出这样的脏话来,琴丫的手气得直抖。锦曦暗暗垂眼,这夜饭还吃得成么?

    “有啥话好好说,你喝了酒,少说几句,你媳妇生养孩子不容易,今个还忙里忙外的给你做三十六!”孙老太呵斥那男人道。

    “诶,春花嫂子说你们要请我们过来吃夜饭,咋地,不欢迎哪?摆出这幅打骂孩子的样子来,做给谁看?”孙玉霞上前一步,扬声道,孙大虎跟在孙玉霞身后,用黑沉的脸色来宣告对孙玉霞言语的支持。

    春花男人悻悻的看着这些人,跺了跺脚,不啃声。

    “他做爹的,也是一时气上了头,哪里有不心疼孩子的!”孙老太见状出来打圆场道。

    孙氏几个也赶紧劝慰春花。春花抹了把泪,想到好不容易把孙氏她们请来家中做客,两口子纵然有啥不快,也不能当着客人的面吵闹,也就顺势下了台阶。

    “他爹,你跟这还杵着做啥哪?家里来客了,还不赶紧收拾了倒茶去?”春花跟他男人没好气催促道。

    那男人愣了下,也终于回过神来,‘诶。’了一声,对那三个小子喝了两句警告的话。又对孙老太这边赔笑了几声。转身倒茶去了。这边,春花指着黑漆漆的桌子边上摆着的几条高凳子,招呼着孙老太她们坐。

    “春花,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今日这样。我看不如就算了吧……”孙氏犹豫着道。这样的情形下,哪个还有心思坐下来等着饭吃?

    “别别别,玉真妹子。你别介意,我跟我家那死鬼不是冲着你们的……”春花赶紧拉住孙氏急急解释。

    “我家那口子喝多了酒就那样,我们俩是当真合计好了要请你们过来吃顿便饭的,琴丫头这几年一直多亏你们的照料,你们还都没捧过我家的碗,我们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啊……”

    “这没啥,琴丫是个好孩子,和曦儿要好,是她自个聪明……”孙氏谦虚道,但是不管孙氏怎么说,春花死活不准孙氏她们走,就差要给人下跪了。孙老太见状,只得松了口,劝孙氏留下坐坐,随便吃几口意思下就是了,也算是全了春花的一片心。

    三个小子被他们爹修理怕了,瞧见他们爹端了茶出来,想要趁乱一哄溜,琴丫像是那几人肚子里的蛔虫似得,抢先一步跑到门边,伸手将门口拦住。

    “客人来家吃饭,你们认人了么?还不快去叫人!”琴丫用力吸了下牛鼻子,眉头竖起,朝那几个她一手带大的表弟呵斥。

    三个孩子显然是惧怕琴丫的,灰溜溜的转了过来,春花过来将他们三人拽着推到了孙氏她们面前,教着他们喊人。

    孙老太和孙玉霞对这三个孩子很熟悉,孙氏打量了这三个孩子几眼,不忍心,在身上到处找了下,抓了一把铜钱塞给他们买糖吃。

    春花在一旁愧疚的不知说什么好,三个孩子却是比过年还要雀跃,也不惧怕他们爹在一旁警告的眼神,三个人当下就将那铜钱给分了揣在衣裳兜里贴身藏着。

    锦柔瞧见他们三人滑稽的动作,最小的那个因为力量不及两个哥哥,被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等到爬起来的时候,光光的屁股蛋子上粘着地上的泥,脏兮兮黑乎乎的。

    锦柔忍不住捂嘴轻笑了两声,梳着包包头的她,一张满月形的脸蛋,眼睛圆圆大大的,捂嘴笑的时候,眼睛弯成俩道新月。

    春花家的大小子躲在他娘身后,悄悄打量着那个坐在高凳上捂嘴笑的小姑娘,大小子脏兮兮的脸上,嘴角紧抿成一条直线,一双细细的眼睛里,闪动着惊羡。

    春花拽着她男人去了灶房准备夜饭,这边堂屋里桌子边上,琴丫给孙老太续了一回茶水,安静的跟锦曦坐在一条高凳上,听孙老太她们低声说话。孙大虎孙二虎和阿财在屋子门后的院子里站着说话,这低矮的屋子,因为他们三人出去了,而显得稍微宽敞一些。

    “春花是个懂好歹知冷暖的,胳膊长袖子短,这几年可没少给大虎二虎他们爹浆洗衣裳床单帐子。我每每回村,她都要过来照看,帮着洒收拾屋子,这趟家来年前的洒扫,就是她帮着玉霞一块弄的,屋里死角,都弄得很细致卖力!”

    孙老太在那感叹着道,听得出来,她对春花这个妇人的看法好。

    “今个她男人家的两个嫁出去的妹子,张罗着要回来给他做三十六,春花可没少费心。听说晌午饭摆了两桌,在院子里,两个妹子家的孩子们就占了满满一桌子,还有一桌,就是请村里那些对她家有过帮助的人。”孙老太接着道。

    “姑母说家里日子紧吧,就不给姑父做三十六,可姑父的那两个妹子,死活要来做,还拿这事埋怨我姑母,说她不贤惠!姑母没法子,只得东边借西边挪,卖肉卖鱼杀鸡借鸡蛋,给弄了两桌饭。”琴丫在一旁颇为愤慨道。

    “那样上赶着要来给兄长做三十六,想必那两个妹子准备了厚礼?”锦曦侧首问。

    琴丫冷笑了下,道:“每人捉了一只鸡,一包糖,一袋子面条。拖家带口全来了,饭后她们瞧见那灶房菜碗橱柜里,还扣着没动的菜,还想一并给带些走,被我姑姑拿猪食瓢给撵了。”

    桌子上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孙玉霞道:“琴丫头的脾性,八成是随了她姑母。撵得好,摊上那样乘火打劫的亲戚,就该如此!”

    “哎,春花扣着的那些菜,必定是为着夜里请咱留下的。难为她了。”孙氏感叹道。

    锦柔一直乖巧的依傍着孙氏坐着,听大人们说话谈笑,突然,她感觉到一直都有一道目光,从屋子里的某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射过来,总是落在她的身上。

    锦柔诧异的将目光在昏昏暗暗的堂屋里掠过,然后,在堂屋一角的暗影里,看到了那三个或站或蹲或坐着的半大小子们。

    其中个头最高的那个小子,脏兮兮的脸上,一双目光一直在看她,锦柔眨了眨眼,朝那个脏兮兮的小子投去友善的一笑。

    那小子楞住了,直勾勾看着锦柔,突然垂下头,又不敢再看了。

    很快,灶房那边便准备妥当了夜饭,春花婶子系着围裙送了干净的筷子和碗进屋。院子外面,传来春花男人招呼孙大虎孙二虎还有阿财他们进屋入座的声音。

    大家伙围着桌子坐了下来,饭菜一股脑儿的摆上,就着昏暗跳动的豆油灯火,入眼几乎每个碗里都是黑乎乎的一片,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菜!

    不过,只要筷子一进去就能立马尝试出来,都是晌午饭抠下的菜,每一碗里面的份量都不多,好在也凑齐了八样。有肉有鱼有鸡有蛋。

    然而,就在众人开动筷子的时候,外面院子里,单薄的院子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六章 领人抵债

    “孙铁生,你个狗娘养的,给老子滚出来!”院子里传来男人的咆哮声,随即,几个男子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堂屋,惊动了堂屋里面正在招呼着夹菜吃饭的众人。

    “你们是哪个村的?跑到我家来大喊大叫的做啥?”春花筷子拍在桌上,站起身叉腰朝进来的几个面生男子大喊。

    锦曦微微眯眼,打量着这几个突然冲进来的男子。一个个的穿戴,都很寒酸,脚上几乎都是穿着草鞋,身上更是补丁叠补丁。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这几个男子都有一个最明显的共同点,那就是眼窝深陷,颧骨凸出,脸上黑堂堂的,带着勃勃怒意,在?猪?猪?岛?小说WwWZHuZHuDAOOM光线黯淡暗影乱窜的堂屋里,显得格外的凶神恶煞。

    “我们是后面七盘岭的,我姓桂,这是我几个兄弟和同村的,我们来找孙家沟的孙铁生要人!”为首的那个三十出头的黑瘦汉子站出来大声道。

    “我是他婆娘。你们过来要啥人?”春花问。

    “跟你个娘们掰扯不清,让孙铁生那狗日的出来说话!”七盘岭的来人不耐烦道。

    锦曦跟孙二虎那打了个眼色,孙二虎烦乱的冲出了堂屋,不一会儿就折身回来,脸色极其阴郁道:“灶房和后面茅厕猪圈都找过了,没见着铁生叔!”

    “杀千刀的,吃饭前说憋着一泡屎,急吼吼去了茅厕,必定是听到这前面的响动给溜了。天杀的,咋不死!”春花当即就咬牙咒骂起来!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看样子你是他婆娘,咋就跟你掰扯,我们这趟赶了几日的山路,是过来领儿媳妇的!”桂老大道。

    桌子边上的人都给震住了,琴丫本能的将心提了起来。

    “领啥儿媳妇?”春花惊诧问。

    “孙铁生把他侄女琴丫抵给了我桂老大做小儿媳妇,前几日我们听到风声,说是孙铁生的侄女琴丫许给了同村的人,我们是过来要人的!翻了七座山头。紧赶慢赶。这才算找到了你家!快些叫孙铁生出来!”

    为首的姓桂的男人瞪着眼睛大声道,后面的几个男人都是愤怒而理直气壮的瞪着这张桌子。

    琴丫眼皮一跳,下意识紧紧拽住身旁锦曦的袖子,锦曦清楚感觉到琴丫的身子在微微的发抖。锦曦自己。也是脸色沉了下来。

    那男子自报家门。说出七盘岭,在座的都不陌生,那是这一带山里最贫穷的一块山头上。七零八落的一座小村子。

    距离孙家沟有七座山头,山里的人基本很难出来一趟。孙家沟也有两个媳妇是从七盘岭那边过来的,却不是嫁过来,而是孙家沟的两户人家去那边花很便宜的钱就卖过来的。

    山里生长的姑娘,尝够了山里的清苦贫瘠,都盼着能往外面嫁,纵然不能,也断然不愿往更深的山里去。

    春花像是被一雷给劈中了,愣在当场,桌上坐着的孙老太和孙氏她们也都一个个面面相觑,惊愕难掩。

    琴丫头皮一麻,惨白着脸从凳子上弹了起来,红着眼眶朝那几个七盘岭来的男子尖声大喊:“你们放屁,我打死都不会跟你们走的!”

    “你就是孙铁生那狗日的侄女?哼,你想赖婚?没门!我们手里可是有孙铁生亲手画押的字据,立这字据的人,可是我们村的里正!”桂老大冷笑着,从怀里摸索出一张保存很好的纸来,当着众人的面抖开。

    孙二虎一个箭步冲过去,抢下那桂老大手里的字据,锦曦她们都凑过去就着豆油灯一看,顿时都傻了眼。

    字据记载的很清楚详细,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孙家沟的孙铁生从七盘岭的桂老大家中捉走了三只猪崽子,两公一母。因为无钱付款,便许用侄女琴丫做抵,给桂老大家的小儿子桂忠良做媳妇。

    白纸黑字,双方当事人的签名画押,虽然不具备严格意义上的法律效应,但是在山里村子里,字据能立到这一步,便是在山里民间生效了。

    “照着这字据上约定好的,琴丫距离嫁去七盘岭,还有半年的功夫不到。”锦曦蹙眉对身旁僵坐着的琴丫道。

    琴丫的鼻子皱成一团,眉头打了疙瘩。

    “都瞧仔细了不?白纸黑字可由不得你们不认账!”桂老大冷哼道,过来一把从豆油灯旁捞过那张字据捏在手里。

    琴丫突然扑了过去,像一只野猫似的从桂老大的手里一把抢下那张字据,揉成一团就往嘴里猛塞,发了疯的嚼起来。

    一边嚼一边含混不清的发出奇怪的笑声。

    堂屋里所有的人都被琴丫的举动给惊了一把,桂老大他们气愤的看着发了疯似的琴丫,大声道:“小贱人,以为嚼了就毁灭证据了么?活该被人压的傻逼货,这字据一式三份,里正手里还有一份哪!”

    “你生是桂家的人,死是桂家的鬼,你就是闹破大天去,都逃不脱这命!”七盘岭的男人们叫嚣道。

    孙二虎在一旁气得拳头握得咯吱想,差一点就要忍不住过去一拳头狠揍那说话的人,被孙大虎拦住。

    “弟,这事棘手,不是几拳头就能摆平的,相反还会把事情闹更大!”

    春花惨白着脸,气得牙关咯咯作响,孙氏起身扶住她,担忧道:“这事还得等找到铁生,当面问他到底是咋样一回事,不能人家说啥就是啥!”

    孙氏话才落音,孙二虎的身影便如离弦之箭冲出了堂屋,临去前丢下一句话:“我再去找,把村子翻过来也要把他揪出来好好问个清楚!”

    “大虎,你也赶紧去帮着找,越快找到越好,没见过那样的男人,烂摊子一窝窝的往女人们身上摊……”孙玉霞气怒道。

    孙大虎诶了一声,也拔脚急匆匆出了屋子,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孙氏看着屋里还等在这里要说法要领人的七盘岭来的男人们,担忧的跟锦曦道:“让阿财去跟你爹和舅舅那里说一声,他们都还不晓得这事……”

    锦曦瞥了眼那边站着的六七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其中几个男人贪婪的目光狼一般盯着桌上的饭菜,有的,则是在孙氏,孙玉霞,还有琴丫以及她自己身上打转。

    锦曦暗暗蹙眉,一屋子的妇孺,阿财必须留下。

    她扭头对角落暗影里吓得缩成一团的三个小子低喝道:“要是不想被你们爹卖去兑酒,就赶紧去孙大根家传个话!”

    三个小子立刻哆嗦着站起身,一溜儿的往门口跑去。

    琴丫满眼满脸都是惊恐,嘴巴里那纸张的怪味道翻涌上来,几欲作呕。

    锦曦过去从后面将她扶住,并将她扶回桌子边重新坐下。

    “稍安勿躁。”锦曦双手按在琴丫肩上,轻声道,琴丫流着泪重重点了下头,不时抬头朝着门外的夜色中张望。

    屋里的孙老太她们也都是心焦如焚,春花婶子整个人呆在那里,满眼都是那张白纸黑字的字据和那猩红的指印!

    “哎呀,赶了好几日的路,饿的前胸贴后背。兄弟们,这现成的饭菜都甭客气,算是我招待大家伙的,来来来,自己找位子拿筷子!”桂老大看到桌子上基本没怎么动筷的饭菜,朝带来的那几个男人招呼。

    不待主人家春花的应允,也不管桌上还坐着几位妇孺,这些深山里出来的野蛮粗鲁的男人们,哄笑着一拥而上,抢凳子抢筷子,有的甚至直接用手去抓桌上的菜就往嘴巴里扔。

    孙氏和孙老太赶紧抱着老三老四慌忙躲到了一旁,但是老三老四还是被吓哭了,孙玉霞则护着锦柔惊叫着躲到一旁。

    琴丫和春花震住了,锦曦也是惊愕得睁大眼睛,好像看到了从洪荒世界穿越过来的一群野蛮人在疯狂抢食……

    阿财早已站到了锦曦的身后,随时准备护卫锦曦。锦曦突然站起身,扶住桌子的边缘,抬手用了一记猛力就将桌子给掀起一半。

    桌上的盘子哗啦啦往一边倾泻,掉到地上摔了个七零八落。

    春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嗷的一嗓子尖叫出声,突然蹬蹬着冲出屋子,很快就折身回来,手里抄着一把菜刀。

    “老娘不管孙铁生那混蛋对你们放了啥屁,琴丫是老娘的侄女,许了人家,他孙铁生许的,你们绑了他回七盘岭做媳妇去,谁打我侄女的主意,老娘跟他拼了……”

    春花红着眼睛,如同发怒的母兽,口里这样说着,手里的菜刀当真胡乱朝着那几个七盘岭来人挥去。

    孙老太和孙氏她们在一旁又要哄着哭闹的老三老四,又要焦急的劝着春花,万一菜刀砍到了人,春花也要担上大麻烦!

    但是春花好像有些疯癫,根本停不下来。一直安静沉默到没有存在感的阿财,把目光投向锦曦。

    锦曦微眯起眼看着春花在那发疯,按着没动。

    那几个人是又惊又怕又怒,一边四下躲着,有两个男人跳到近乎疯癫的春花的身后,想要夺下春花手里的菜刀,这个时候,锦曦的眼神跟阿财的碰在了一起。

    不过点头眨眼的瞬间,阿财脚下移动,一手就扣住那个试图偷袭春花的男子的手腕,另一个同伴想要过来打阿财,阿财扣住前面那个男子,一个漂亮的转身,那个偷袭者的拳头稳稳落在同伴的鼻梁上,那人的鼻子下方当即就挂上了两条血鼻涕。(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一妇多夫 三合一

    第三百八十七章一妇多夫(三合一)

    阿财丢开手里淌着血鼻涕的人,对那个拳头挥了个空,还要继续扑上来的男子,扣住其一条手臂,拎起整个身体来了一记过肩摔。

    “桂老大,你跟孙铁生的恩怨我们是外人不过问,但是你们跑到我们的饭桌上来撒野,欺负我们一群不相干的妇孺,你就要掂量!”锦曦扶着瑟瑟发抖的琴丫,扬声厉喝。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有能耐就去把孙铁生揪出来,找他要说法!跑到人家里来吓唬妇人孩子,还冲撞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家的妇孺,信不信不用惊动孙家沟,我就能让你们几个回不去七盘岭?”锦曦=猪=猪=岛=小说wwWUDM再次沉眉冷喝。

    阿财极有默契的在锦曦话音落的时候,抬脚踩在地上那个咬牙切齿的男人的胸口,冰冷没有温度的目光从桂老大那几人身上一一掠过,垂着的双手紧握成拳。

    “谁敢撒野,尽管试试!”他的脸冷硬如铁,浑身上下透出萧杀之气,声音更是透出要冻结若人心的冰寒和威慑。

    七盘岭的来的几个男人,都是村子里粗鲁蛮横的那种,这趟随着桂老大出来就是为了震场子。如今在练家子的阿财的面前,这些人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一山更比一山高。他们的那些凭着本能的嘶哑打踢,根本就是小孩子们打戏架,不堪一击。

    先前那几个目光如狼,在锦曦和琴丫身上打转的男人。都惊惶的缩着脑袋。

    桂老大的目光冷飕飕在锦曦的身上打了个转儿,觉着这外山的娘们跟他们深山老林里的就是不同,大的是母老虎,小的是小辣椒,呛人的很。

    他稍稍琢磨了一下,知晓这会子硬碰硬的吓唬不止吓不出什么名堂,还要给自己找麻烦。

    “我们手里有孙铁生白纸黑字的立据,捅破大天也站住理。哥几个,咱别让人落了口实,先走一个。明个一早接着来堵门口。不逮住兔子咱不撤网!”桂老大一行咒骂着,扶起那个淌鼻血的,架起地上那个被踩中胸口的,骂骂咧咧摔摔打打的离开了春花家的小院。

    因为这几个男人的离去。逼仄窒息的气氛随即散去。堂屋里也随之空了下来。春花散了架似的一屁股瘫坐在地。掩面嚎哭。琴丫也是哭得直抽搐,把头搁在锦曦的肩膀上,肩膀颤抖不止。

    “这些人今晚上也不晓得去哪里落脚。瞧这阵势,这几日怕是都要来纠缠了!”孙玉霞担心道,望着门口的茫茫夜色,期盼着孙大虎和梁愈忠他们能快些过来。

    “我就是死了,也不答应让琴丫去给他抵债做人儿媳妇!”春花狠狠摁了一把鼻涕,红着眼眶道。

    “七盘岭姓桂的?”孙老太抱着老三重新坐了下来,在那微眯起眼睛,好像在回想。

    “娘,你是不是认得七盘岭姓桂的人家?那人家咋样?”孙玉霞扭头问孙老太。

    孙老太摇摇头,道:“我没去过,你爹和你大伯他们,应该是晓得的。他们年轻那会子去过七盘岭几回,还有朋友在那里,不过这一晃大家都老的老,走的走了,又几十年不走动,也没啥好说的了!”

    很快,外面院子里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先是春花家的三个小子撒腿跑进了屋子,后面跟着一大群人,有男有女,是梁愈忠,孙大虎,孙玉宝,孙大根,孙家沟的里正以及孙大根家的婆娘等人。

    孙大根家今夜请梁愈忠吃夜饭,又把村里的里正还有其他几位辈分高,说话有分量的高者也一并请了过来,其中也有孙老爹。酒正吃了一半,就被春花家的三个小子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报了这件事。众人当下便拔脚赶来了这里。

    一大群人呼啦啦就涌进了春花家的堂屋,瞧见满地的杯盘狼,还有一屁股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咒骂孙铁生的春花,大家都愣住了。

    锦曦和孙玉霞将屋子里翻到的那几条高凳子扶起,请里正和孙老爹他们坐下来。

    孙氏她们将先前的事情给里正和梁愈忠他们说了,众人得知事情的始末,一个个皆变了脸色。

    “字据也是能伪造的。”孙玉宝道,其他人纷纷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不管是真是假,咱都不能由着七盘岭那边说啥信啥。得等铁生回来当面盘问。”梁愈忠沉着脸色道。

    “我瞧着那上面的字和手指印,九成是真的。”锦曦道,七盘岭的里正不可能也跟着瞎起哄。“况且,我瞧那字据上的字迹……”

    “字迹怎么了?”孙玉宝疑问。

    锦曦眉头微微蹙起来,道:“我说不出具体的感觉,但是,我敢断定,能写出那样一手字的里正,铁定是读过书的人。话里行间,条理清晰,字字句句,描述到位,不是桂老大他们那帮的山野粗人一流的!”

    孙玉宝听罢也是微微凝眉沉思。

    “是真的,那字据铁定是真的生了效的!我记起来了,我全记起来了!孙铁生那杀千刀的,他做得出这样的事情,还把我瞒在鼓里死死的!我恨死他了!”春花哭着插话道,连上全是想起什么后的巨震和气怒。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春花,琴丫猛地将头抬起来,惊愕的看向她姑母。

    春花哭如雨下,接着哭着道:“三年前那混蛋在外面欠了人赌债,背着我把琴丫许给一个死了老婆的老鳏夫做填房,我请求曦丫头给琴丫在镇上铺子里谋了份差事,偷偷将琴丫送走。”

    “那浑球晓得了,要我去把琴丫找回来,我死活不依,还跟他打了一场大架。老鳏夫那他没法子交代。就背着我把家里当时等着要下崽的一头猪娘给买了赔给了老鳏夫,这才了事。”

    “家里日子过得一日日紧吧,盼着猪娘下崽是来钱的路子,这事我后来晓得了,气得要跟他拼命……”

    “这事我还记得,春花那回抄着把菜刀,把铁生活活追了五六里地!”孙大根家的道。

    春花抹了把泪,接着道:“那混蛋被我缠怕了,赌咒发誓说再不赌,还保证一定给我弄回小猪崽子来养活卖钱。只要他能戒除赌博。我就暗里欢喜了。哪里还当真把那小猪崽子的事放心上?可没想到,两个月后,他去了一趟深山里,当真抱回来三只小猪崽子。说是他给人家白白砍树伐木了好几日。刚巧赶上那人家猪娘下崽子。就赊了两只公的一只母的。”

    “姑母。咱家后院猪圈里那只猪娘,该不会就是那只小母猪崽子养大的吧?”琴丫问,春花晦涩的点了下头。

    琴丫气得嗷的一嗓子掩面哭了起来。又哭又跺脚:“我这是上辈子做了啥过啊,三番两次拿我抵债,换猪崽子……”

    锦曦在一旁拍着琴丫的背,轻声哄着。

    “琴丫头,你莫哭,但凡有姑姑一口气在,他孙铁生就甭想打你的主意!我要是连你这最后一点血脉都护不住,我死了哪里有脸面去见你爷奶,你爹,我的亲大哥呀……”春花对琴丫愧疚的哭着道,说完又朝里正和屋里的其他孙家沟的男人们下跪磕头:“求求你们帮帮琴丫这孩子,她是个好闺女,这几年也是在诸位叔伯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求求你们……”

    琴丫也走过去跟着春花一起跪下磕头,被孙氏和孙玉霞她们上前来拉住,姑侄两个泣不成声。

    里正和孙老爹他们也是一个个惊怒不止,孙老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道:“铁生那兔崽子躲哪里去了?这浑球,就没干过半件像样的事儿!”

    孙家沟的里正拍了下身侧的凳子,大声道:“还有那七盘岭的人,算咋样回事?当咱孙家沟是他七盘岭的菜园子没?跑来撒野?”

    梁愈忠坐在那里沉着脸没吭声,虽然孙老太家跟春花家走动亲近,但是孙铁生是孙家沟人,而他是孙家沟的女婿,这事还是应该紧着孙家沟的里正和老者们来处置。

    孙大根等几个人家的婆娘也跟着过去安抚春花:“莫哭莫怕,这里是孙家沟,还让七盘岭的人给冲进来欺负了你们?咱村子虽不大,可村人都是铁铮铮有血性的。春花琴丫你们莫怕,回头那些七盘岭的人再过来闹事,我们帮你撵!”

    “大全伯,大妈让你赶紧家去,说是家来来了几个人,说是七盘岭来的,指名找你有事说……”门外,一个半大小子跑进来跟里正那传话。

    屋里人皆是一怔,里正一拍椅子站了起来,对春花还有屋里的其他人道:“还有胆子找去了我家,好的很,这事我们先稍安勿躁,等我过去跟他们那谈谈,摸准他们打的主意再定,你们这也别闲着,赶紧把铁生那浑球给找出来,没了他,咱啥事都不好处置,晓得不?”

    “晓得,那咱这就去发动村里的汉子们,大家伙都去帮着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他!”孙玉宝大声道,目送里正带着两个身强力壮村民离开,屋里的男人们也都开始行动起来,纷纷出去发动大家伙找孙铁生。屋里留下来的,主要是一群妇人,几个如孙老爹一般年纪的老者也留了下来等消息。

    屋子里外都再次堆满了人,站的坐的,许多还没有睡觉的小孩子也都过来了。老三老四瞧见这么热闹,先前的惊吓也抛到了九霄云外,挣扎着从孙老太和孙氏的怀里下地,迈着小步子去跟那些小孩子们一块玩去了。

    屋子里,起初都是在安慰春花和琴丫,指责孙铁生,然后愤怒七盘岭的人胆子牛,敢跑到别人的村子里来强硬要人。锦曦扶着已经止住哭的琴丫坐在靠着墙壁的一条高凳上,安静的听着屋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到最后,也不知是怎么的,话题就引到了七盘岭那个位于深山老林的村子里,以及……桂家。

    “早年我和我那兄弟去过几趟七盘岭,那可是真正深山老林里面的村子。地势险峻不说。那里人过的可真是猪狗不如!”孙老爹回忆着道。

    “咱孙家沟叫贫瘠啊,好歹大家伙还能吃上饭,穿上衣遮羞,七盘岭那村子里,十多岁的小子们光着腚儿在地上跑的,比比皆是!一年到头,大家伙脚上穿着的,都是用山里茅草扎的鞋子!许是跟外面隔绝的太久的缘故,那里的大人孩子的身上,都有一种山里野兽特有的脾性!”孙老爹感叹道。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大家伙都听懂了。七盘岭的那些男人女人大人孩子们,都是野蛮粗鲁,不太开化,整个村子的氛围都不太好。

    “还好当年我和我兄弟的那个朋友是个例外。他以前在外面的镇子上待过。从别人那多少认得一些字。他一回到村里。每两年就当上了里正,就是他告儿我们,那个村的村人有多么的难教化!”

    “叔啊。莫不成,那个帮着他们立字据的里正,就是您老的那个故友?”春花抬起肿如核桃的眼,望向孙老爹。

    孙老爹摆摆手,道:“铁定不是,那个朋友是短命的,三十出头就没了,留下孤儿寡母的过活,我们头几年每年都去探望一回,给那孩子买些东西,后来听说那女人在跟他们村的另一个男人议婚,我们就再没去过了这一晃,都二十年了。”

    “……”春花垂下头,原本存着一丝希望,希望能跟七盘岭那边的里正搭上一点关系,好把这字据给取消。如今,这条路是没戏了,七盘岭的里正必定是维护七盘岭的村民的。

    “我听我娘家那边人说,七盘岭那村子里的姑娘媳妇们极少,有的人家生闺女,门槛真要踏平,就是堂兄弟们也上门求亲!”屋里一个妇人道。

    “呀,堂兄弟咋能求亲哪?那不乱伦了么?养下的娃是傻子哟!”另一妇人惊讶道,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表兄妹表姐弟做亲那是司空见惯,但是堂兄妹姐弟就不能,那是自家人。

    “哎哟,这不是那村里闺女稀罕么,外面村子的闺女,都舍不得往那深山老林里嫁,他们本村的闺女,又盼着往外跑,两下一来,七盘岭就成了名符其实的光棍村呢!”屋子里的妇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我们村孙大瘸子没瘸那会子,是翻山越岭的货郎,听说他后来的那小媳妇三妹,就是他去七盘岭那给拐回来的。一文钱都没花,人三妹稀罕咱这的日子,二话不说就跟了年纪能做她爹的孙大瘸子来了,听说再没回过七盘岭去!”

    坐在锦曦和琴丫附近的一个妇人,悄声跟身旁的其他几个妇人们咬耳朵。“我娘家姐姐嫁在七盘岭边上另一个村寨,听她说,更近村子里的大小媳妇们都不太敢往七盘岭那边去砍柴拾蘑菇。那七盘岭有些人家,老娘去世后,家里留下一堆老少爷们,一家子光棍。成了年的兄弟们想媳妇想疯了,有的对嫂子弟妹们做出那样的事情的,也不在少数!”

    “听说有些人家兄弟多,媳妇生的孩子,说不清是哪个兄弟的种呢,混杂的很!”

    “我还听说,有个男的,趁着他大哥不在家,把刚生下孩子还坐满月子的嫂子,给按住狠狠弄了,那嫂子下面的血污还没放干净呢,哪里受得住那样饥渴的弄法?没轻没重的,没过两日,那女人就得了妇科病,听说如今都成了个废人,躺在床上大小便失禁呢……”

    边上其他的妇人们,对此都有着极其敏锐的捕捉性,纷纷将脑袋凑了过来,耳朵一只只竖起来。

    “听说七盘岭还有个人家,大儿子都四十开外还没能娶上媳妇,偷看老爹老娘睡觉,看亲妹妹洗澡,到最后,竟然从家里鸡窝里抱出一只下蛋的母鸡,把那母鸡给弄了……”妇人们低声七嘴八舌的把听来的小道消息添油加醋的道。

    “哎呀,你这瞎掰的吧,哪里就饥渴成那样了?那鸡屁股拉屎嗬尿的,恶心死了,那玩意儿老大不小的,可咋塞进去呀?”有人捂嘴偷笑,表示诧异。

    “哎呀,谁晓得呢,有洞就成。挤挤呗……”

    妇人们捂嘴笑成一团,都忘了来春花家的初衷。

    锦曦一字不落的听到了,眉心狠狠跳了几下,这些妇人们,也都是些闲的咪咪疼的,说起这些荤话来就不知云里雾里了。不过,倒是让锦曦也对七盘岭那个地方,生出一份疑惑。

    以上种种实例若当真属实,那七盘岭也是一个怪村。

    贫瘠土地上生活着的贫瘠的男人们,因为蓬勃的荷尔蒙无处发泄。所以那里成为了一片洪荒的骚土地?生活在骚土地上的男男女女们。演绎出一幕幕离经叛道,为世人所不能容的情事欲事。

    可是,那样的地方,若是要让琴丫过去。那不就是堕落了地狱吗?锦曦没心思恶搞七盘岭。而是扭头担忧的看向琴丫。

    果真。琴丫也把妇人们的说笑听进了耳中,她好不容易松缓下来的身子,僵化在那。双手下意识抱住双肩,身体微微发抖。

    越说越离谱了,孙老太和孙氏对视了一眼,孙氏眼底流露出浓重的担忧。

    锦曦扭头看了眼孙氏,跟她担忧的目光碰在一块,锦曦也是一脸沉色。

    琴丫的爹死了,娘改嫁他方,身边的亲人就是春花和孙铁生,也一直是寄居在孙铁生家长大。照着这个时代的规矩,琴丫的婚事大权自然就落到了孙铁生和春花的肩上。

    若是桂老大拿出的字据上,那指印当真是属于孙铁生的,且不管那内容属实与否,琴丫跟桂老大小儿子的婚约都已经生效了。

    至于孙二虎这边,即便全村的人都心下默认了琴丫和孙二虎的亲事,但没有半边字据为证,都不予做效。孙二虎家若是有什么强硬举动,相反,公理和舆论还会倾向于桂家那边,先来后到,有字据为证就是这么彪悍蛮横!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

    “好了好了,今日夜时候也不早了,大家伙都散了吧,好好回去歇息,明日再过来给春花姑侄撑腰震场。”孙老太站起身来,对屋里的一众正说得津津有味的妇人们下了委婉的谢客令。

    春花愣愣的坐在地上,披头散发,青白着脸。

    妇人们都听出来了孙老太的意思,又看到春花失魂落魄,琴丫瑟瑟发抖,她们也都有些懊恼,说到兴头上就没把住嘴,本来是抱着过来安慰的心思,却没想适得其反了。走吧走吧,赶紧走吧,大家伙纷纷鱼贯着出了屋子。

    梁愈忠陪着孙氏送犯困的老三老四还有锦柔回家睡觉去了,孙老爹也起身走了,屋里,孙老太和孙玉霞还有锦曦三人,依旧留在屋里,继续陪着春花和琴丫等消息。

    春花家的三个儿子卷缩成一团坐在角落里,一点声响都没有,不晓得是吓呆了还是睡着了,已经没有人去理会他们。

    “实在不行,我就跟二虎哥私奔,只要二虎哥愿意要我,我啥名分都不计较!”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琴丫看着桌上跳跃不休的豆油灯火,咬牙道。

    “横竖,咱们也都是乡下人家,没那些三妻四妾的讲究,只要能跟二虎哥在一块,我就知足了!”琴丫道。

    “琴丫有,不准说那样的傻话。”孙老太喝叱道,极少发怒的老人家,今个也是一脸正色起来。

    琴丫愣了下,泪水涌出来,道:“我跟二虎哥是真心稀罕彼此,两边家里人都通过了气儿,你们都是最好的见证和媒人,我俩私奔怎么就错了?只要能在一块,不就达成所愿了么?”

    “傻丫头,你以为私奔是那么好奔的么?纵然你们生米煮成熟饭,将来带着孩子回来,可是,大家伙的眼中,你们就算名不正言不顺。你和二虎要被别人的口水淹死,要是桂家那边发难把这事捅到了官衙那里,二虎还要吃官司,被冠上拐骗别人家媳妇的罪名,一辈子都背着黑锅!你们生的孩子,人家也会说是私合生下的野种!”孙玉霞抢先出来,戳着琴丫的牛鼻子迭声道。

    琴丫一下子就被说懵了,她没想到,私奔会给孙二虎带来那么多的恶果,脸色更白了,颓然的坐在那。

    “实在不成,我就削发当姑子去!”琴丫道。

    孙玉霞忍不住笑了,道:“真是个傻丫头。要人人都如你那样,那尼姑庵里还堆不下蹭吃蹭喝的人了!”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我干脆死了。我宁可死了,也不要嫁去那鸟不生蛋的七盘岭,做几个兄弟的媳妇,埋汰死人了!”琴丫铁青着脸哭道。

    孙玉霞干瞪着眼,孙老太在一旁摇头叹气,锦曦微蹙着的眉头舒展开,将一块帕子递给琴丫。道:“别说这样的丧气话。这可不是我认得的琴丫。你倔牛一般的性子哪里去了?不就是七盘岭过来几个人么?这就把你给吓得没了主意了?”

    琴丫埋头直抽鼻子,道:“这事搁在谁身上,不是明媒正娶嫁去那样的地方,还是被拿来抵三头小猪崽子的债过去给人做媳妇。那日子跟去跳火坑没啥两样!”

    后半夜的时候。孙大虎孙二虎蔡庆阳他们终于回来了。并将反绑着双手的孙铁生给带到了春花的面前。

    孙氏留在家中照看三个孩子,梁愈忠又折了回来,孙玉宝和梁愈忠连夜去请里正过来。还在路上没到。

    这边春花家的堂屋里,孙铁生的酒性早在桂老大那些人踹开院子门的时候,就吓醒了大半。

    被孙二虎和孙大虎兄弟从后面反绑着双手推到堂屋中间的地上时,孙铁生的酒性已经全消了。

    “天杀的,你做的好事!你没有心肝吗?狼心狗肺的,琴丫不是咱生的,也是咱看着长大的,你咋狠得了心啊你……”春花披头散发的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孙铁生跟前,揪住他的双肩使劲摇晃,捶打。

    孙铁生被春花摇晃的眼前发昏,眼睛和眉骨地方的痛感传来,他不耐烦的一扭身子将春花给撞开。

    “臭婆娘,拎不清里外亲疏的蠢蛋。瞧着长大又如何?不是老子下的种,凭啥白给她吃住?受了老子这么多年的好,是时候给咱家做点用处!要不是你这臭婆娘年老色衰,上不了台面,老子连你一并卖了!叽叽哇哇,吵得老子脑仁子疼,滚滚滚!”

    春花愣住了,傻傻看着孙铁生,不敢相信这个平素吊儿郎当的男人,他的心当真已经坏死到了这样的程度?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都凉透了,碎成一片片的。

    孙铁生抬头瞧见堂屋里一张张冷寒的脸,一双双怒目,孙铁生也豁出去了,瞪起眼睛道:“这是老子的家事,要你们这样外人插个屁用?滚滚滚……”

    孙铁生话音没落,就被孙二虎从后面踹了一脚,趴在地上嘴巴啃着地上被人踩来踩去的泥。

    “你敢把琴丫送去七盘岭,我现在就踩死你!”孙二虎咬牙切齿道,额头的青筋都一根根爆了出来。

    孙大虎赶紧将孙二虎拉开。

    孙铁生从地上挣扎着抬起头,瞪着琴丫张口就骂:“死丫头,瞧瞧你找的好男人,见面就敢打你姑父我!还好老子没把你许给孙家,这门亲事就是老子一个屁,放了一阵风没了!”

    “你这王八蛋,小爷这就打死你,再给你偿命,也不要让你作践琴丫!”孙二虎咆哮起来,又要上去打,被孙大虎和蔡庆阳合力拉住。

    孙铁生坐在地上,腰杆挺得直直的,脸上没有半点心虚之色,大有豁出去破罐子破摔的势头。

    孙老太瞧见孙铁生半边淤青的脸,问道:“他那脸咋回事?是谁打的?”

    “我!”孙二虎嗡声道。

    孙老太眉头略略皱了下,略有责怪孙大虎,“不是让你跟去看着嘛……咱这不是过堂审问,快些把他后面的手绳给松了,看着不像话!”

    锦曦看着孙老太她们脸上变幻的神色,暗暗猜测,孙铁生再混账,但跟琴丫的辈分关系摆在那,琴丫没爹,孙二虎要真跟琴丫成亲了,孙铁生就相当于孙二虎的东岳泰山。

    可现在,孙二虎把东岳泰山给打成了一只紫茄子……

    孙大虎惭愧的挠了下脑袋,过去将绑住孙铁生手腕的绳子给解开,一边扭头对孙老太这边道:“这不,晚了半步,没拦住……”

    “这样的人渣,打了就打了呗,有啥好忌惮的?二虎,你倒是快说说在哪里逮住他的?”孙玉霞白了孙铁生一眼,撇撇嘴道。又追问起孙大虎来。

    “在村后面的茶园小木屋里。”

    “该死,铁定撬坏了我们家小木屋上的锁!”孙玉霞皱眉道。

    为了方便打理茶园,梁愈忠和孙大虎在茶园里用树木盖了一座简易的木屋子。里面有基本的生火做饭烧水的器皿,还有床铺以及些吃喝的物资。

    “我呸,你们两家不就有两个臭钱吗,跟我这掺和别人家事,显啥摆?挣再多的钱也是活该被人压的……”孙铁生耍着酸痛的手腕,站起身来,突然将矛头对准孙玉霞,张口就骂脏话。

    “孙铁生。你闭嘴!”孙老太一拍桌子。怒喝。

    “死老太婆,你是老子啥人?就春花那丑娘们没脑子,跟在你们屁股后面添屎,不就有俩钱嘛。显摆个啥?老子穷疯了饿死了砸锅卖铁卖老婆儿子也不稀罕你们那俩臭钱援助!”

    孙铁生挥舞着双手。指着孙老太一口气骂到底。并一口唾沫星子喷到孙老太跟前,被孙玉霞挡住,正好落在孙玉霞的袖子口。

    屋里的所有人除了孙铁生本人外。脸色皆大变,孙氏气得身子发抖,嘴巴张开竟然气到说不出话来。

    “孙铁生,你是疯了吗?”好脾气的孙大虎瞧见孙老太和孙玉霞受了委屈,吼起来,冲过去一把揪住孙铁生的衣领口,哪晓得孙铁生就像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躲到孙大虎的身后并将孙大虎往前一推,后面紧接着追过来的孙二虎的拳头很不幸的落在孙大虎的鼻子上,当时就冒鼻血了。

    “大虎!”

    “哥!”

    “大虎哥!”

    孙玉霞,孙二虎,琴丫三人,几乎是同时惊叫并朝孙大虎那奔去,将他扶到一边止血去了。

    孙铁生站在那里哈哈大笑起来,春花眼睛里已经喷出火来,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挥舞着一双长长指甲的双手,扑到孙铁生身前。

    孙铁生跟春花两口子厮打在一块,在堂屋里的地上滚来滚去。孙铁生是下了狠命的打春花,而春花这一晚上憋足了怒气,全部化为指甲尖端的力量,毫无保留的招呼在孙铁生引以为豪的那张脸上。

    边上的人都围在孙大虎那里,孙大虎吃了孙二虎那一记猛拳,痛昏过去了。大家忙着帮他止鼻血,乱成一团。

    锦曦以手抚额,做出一个头痛的表情。她冷着脸子看着春花和孙铁生厮打在一块,蔡庆阳红着眼睛等待锦曦的吩咐,锦曦没有让谁上前去拉开他们,就由着他们夫妻俩厮打。

    而他们家的三个小子,吓得像三只蚂蚱,抱头缩成一团,吓得发颤。

    “坏蛋,混账,敢打我姑母,我跟你拼了!”琴丫脱下脚下的鞋子,冲到孙铁生和春花的混战圈中,拍得孙铁生嗷嗷的叫。

    屋子里面的混乱,直到梁愈忠和孙玉宝请来里正,才终于消停。

    春花已经是彻头彻尾的疯婆娘一个,披头散发的坐在那里,琴丫也好不到哪里去。三个小子蹲在春花脚边哭,满脸是血和抓痕的孙铁生,则被蔡庆阳反押着双手抱头蹲在桌子边上。

    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孙大虎也苏醒了,大家都不做声听坐在凳子上的里正讲话。

    里正询问了孙铁生这回事,孙铁生供认不讳,并坦言他手头的那份字据被他下山时,在路边大解擦了屁股。

    他还是死不悔改没有半点心虚惭愧之色,把屋里人再次气的气,伤的伤。

    把后来赶到的梁愈忠孙玉宝几人给气了个倒仰,里正直接冲过去找准孙铁生的头就是一巴掌,骂了一句‘猪油懵了心的畜生!’

    这才被孙玉宝扶着顺了口气坐了回去,而孙铁生则涨红着眼恶狠狠瞪着里正,却不敢如先前对待其他人那般嚣张。

    “我刚刚才打发七盘岭的人出门不一会,这事,我已经具体细问过了,那边的态度很强硬,这事真是有些棘手,不好处置啊……”里正气呼呼道。

    众人呼吸都一窒,琴丫更是狠狠抽了下鼻子,垂下头,春花将琴丫抱在怀里,死死箍着。

    “里正伯伯,请您详细说说,如何个棘手法子?”锦曦出声道。

    里正点了下头,说了开来。

    桂家在七盘岭,可以算是家中弟兄最多的一户人家,在村里更是横着走的。今个过来的这七八个男人,几乎都是桂老大的亲兄弟和堂兄弟。那个被阿财打到流鼻血的是桂老大的大儿子,偷袭阿财未遂被阿财踩在地上的,则是桂老大的二儿子。(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八章 必须嫁

    据桂老大跟里正那说的情况,跟孙铁生说的有一点点出入。孙铁生那段时日去了七盘岭那块有点事。正好打听到桂老大家当时有一头猪娘下了崽,孙铁生打算去赊三只家来。

    桂老大并不清楚孙铁生的为人,只看孙铁生穿的衣着在山里人眼中也不算差,模样长得周正,说话一套套的,便没对孙铁生的人品过多的质疑,打算赊给他猪崽子。

    耳后,在跟孙铁生的一番谈话中,桂老大他们旁敲侧击的打探出孙铁生家有个寄养的侄女,十二三岁的光景。

    桂家人缺钱是不错,但是,更缺女人!

    &:猪:猪:岛:小说ZHUZHUCoMnbsp; 桂老大自己的婆娘给他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就死了,到如今就老大娶上了媳妇。其他四个儿子都还在打光棍。

    桂老大就把自己的打算跟孙铁生那说了,并许诺孙铁生若是将侄女成年后嫁过来,他到时再送他两只猪崽子并两对山里的野兔!

    孙铁生当下就乐得二话不说,由着桂老大他们去找里正那立了字据,并在字据上画押按了指印,乐呵呵的抱着小猪崽子回村来了。并在春花那瞒得死死的,想等着到时候桂家过来领人再捅出来,到那时白纸黑字的春花也没得法子。

    可是,这趟家来过年,孙二虎买了好酒好肉过来拜访,孙铁生这才晓得琴丫和孙二虎这两年在山外镇上,耳鬓厮磨的已经私下里暗定了终身。

    孙铁生左右一合计,必定是眼馋孙二虎家的孝敬。想要一脚踩两只船,能捞到好处的时候狠狠捞到手,等到时候事情爆发了,再做爆发的打算。也不晓得桂家那边怎么就听到了风声,桂老大带着人和字据赶来领人了,于是,所有的事情都露馅儿了,全撞一块来了。

    最后,里正下了决定,将孙铁生关进了隔壁的屋子里。将屋门和窗户全都封死了。唯恐他再次逃跑。只等明日天亮,七盘岭桂老大他们过来,再双方坐在一块当面好好谈谈,商量出个解决的法子。

    春花和琴丫是不可能再愿意跟孙铁生呆一屋的。被孙老太她们带回了家安顿。三个儿子吵着要娘。也一并带走了。

    孙二虎和孙大虎回去歇息去了,孙大虎的鼻子受了伤,孙二虎得给他抹点药。就没去孙老太家。

    回到孙老太家后,春花家的三个儿子都洗了脚上床睡去了,堂屋里,孙老太,孙氏梁愈忠两口子,孙玉霞,孙玉宝,锦曦,还有春花和琴丫都没有睡意,堂屋里摆着好几只暖桶,大家都窝在暖桶里说话。

    “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孙玉宝安慰大家道。

    “桂家那边过来闹事,也是想要讨个说法,不可能无功而返的。”锦曦道。

    春花情绪稍稍稳定下来,抹了把泪道:“孙铁生不是赊欠了他们那三只小猪崽子嘛,那小猪崽子我都给养大了,回头全让他们牵回去抵债!”

    “人家现在不止是猪崽子的事情,还牵涉到了这婚约。你陪人三只肥猪,人那心里要是不满意,也有由头接着找茬。”梁愈忠分析道。

    “那我家就砸锅卖铁赔他们钱做补偿!”春花再次道。

    “我这三年在镇上铺子里做事,也攒下了些私房钱,姑母你一并拿去赔给那些人!”琴丫道。

    “那可是你一文文攒下的嫁妆,姑姑无能,不能给你陪嫁,你自个攒的嫁妆还要赔进去,姑姑心里不好受!”春花道。

    “嫁妆没了还可以接着攒,当务之急是先打发了七盘岭那边的人。再说,咱们家可不是那样的人家,在媳妇的嫁妆上打主意!”孙玉霞以孙二虎嫂子的立场,安抚春花和琴丫道。

    春花和琴丫皆惭愧的垂下头,春花低声道:“人说好女不许二家,这件事儿,从头至尾都是我们这边理亏,拖累了你们,难为你们还这样死心塌地的帮我们!琴丫是个苦命的闺女,要是真能嫁给二虎,做你们家的媳妇和妯娌,倒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造化了,我即便是死了,也有脸去见我的娘家爹妈,还有我那亲大哥了!”

    “大过年的,不准说死啊活的,不吉利!”孙老太故意拉下脸道,转而看向屋里的其他人:“这事,少不得还是要用钱来打发,回头咱也都准备准备,帮着琴丫头把这个难关度过,破财消灾。至于铁生那浑球,再慢慢跟他计较!”

    屋里的人都纷纷表示点头,春花拉着琴丫从暖桶里跳下来,在堂屋中间跪下,朝孙老太她们一一磕头,被孙氏和孙玉霞过去扶起。

    但是,锦曦心里还很不是滋味。

    春花家就那条件,再砸锅卖铁也凑不齐几个铜钱,还得琴丫把这几年的私房都掏空了贴补。但是,琴丫的私房也有限,到最后,还得要孙二虎孙玉宝以及自己,来出力填补。绕来绕去说到底,他们这些人都是在为孙铁生收拾烂摊子,擦屁股。

    凭什么?他们的钱是一文文挣来的,小铺子经营,一个包子才挣一文钱,得捏多少只包子才能补全孙铁生捅的这个漏洞?

    再者,破财消灾这个法子,只是孙老太和孙玉宝他们单方面臆想出来的处理法子。在锦曦看来,指不定桂家那边,根本就不愿意接受用钱私了。

    因为,相比较于缺钱,桂家更缺的是女人!

    “曦儿,你是不是有啥别的看法?”孙玉宝留意到锦曦微微蹙着的眉,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道。

    锦曦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很想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但想了下,还是摇头。

    “没啥,就是有些犯困。”她道。

    “今个天还没亮就起床了。这会子铁定困了,走吧,咱都散了回屋眯会去,明个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呢!”孙氏道,众人都散了。

    琴丫和锦曦去了锦柔睡觉的屋子,锦柔早已睡熟正鼾。琴丫轻手轻脚上了床,见锦曦在屋门口跟阿财低声嘱咐些什么。嘱咐完了,锦曦在地上净面,洗脚。

    出去倒洗脚水的时候,阿财又折身回来了。琴丫听到锦曦和阿财在屋门口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听到锦曦的几声低笑声。

    琴丫靠在那里,若是换做白日在茶园的心境,那是铁定要打趣锦曦和阿财的。但是这会子,她什么心情也没有了。锦柔侧身躺在床里面磨牙说梦话。琴丫靠在外面的床头。直勾勾望着床前桌上托盘里微微跳跃的烛火发愣。

    二虎哥,他这会子在做啥呢?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他心里铁定也是烦闷没底的吧?

    可是。自己却不能陪在他身边。那个该死的孙铁生,祸害……

    琴丫烦躁的吸着鼻子,牛鼻头上通红一片。

    屋门发出细微的嘎吱声,锦曦拿着空脚盆轻手轻脚的回了屋子,脸上带着还没散去的笑容,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瞧见靠坐在那直勾勾望着屋顶发愣的琴丫,锦曦微微愣了下。一边擦着栀子花香味的护面香膏,朝床边走去,轻声道:“怎么,在想二虎舅舅?”

    琴丫收回目光,郁闷的看着锦曦,叹出一口气。

    锦曦笑了,爬到床上在她对面坐着,神秘一笑,道:“跟你说件事儿,保证让你能笑一笑。”

    “唉!”琴丫又是长叹一声,锦曦已经爬过来凑在琴丫的耳边,跟她咬了一阵耳朵。

    “啥?当真?”琴丫郁闷的脸上,果真爆出一抹激动来,“怪不得你跟阿财神秘叨叨的,原来,是吩咐他去帮咱出气了?真是太好了,那个老王八蛋,活该!”

    “确实是活该!”锦曦道,眼底闪过一丝冷寒,冲着孙铁生指着孙老太和孙玉霞她们骂出那些脏话,锦曦打死他都活该。

    “不是吩咐,是请,阿财很有本事,我有啥能耐对他呼来喝去!”锦曦纠正道。

    琴丫连连点头,道:“我明白我明白,阿财虽是文鼎派给你的保镖,可你却一直平等待他。就好比我们,我也是你铺子里的伙计呀,可私下里咱两是姐妹的干系!”

    锦曦会心一笑,眨了眨眼。

    “诶,曦丫头,你能跟我细说一下,阿财是怎么进屋去教训孙铁生那老王八蛋的么?那屋门和窗户,临走前里正伯伯可都是让人给封死了啊,我们都亲眼瞧着呢!”琴丫激动追问。

    “屋门和窗户封死算什么,阿财的身手好,草上飞水上飘那不敢乱夸,人那爬个屋顶应该是不在话下的。”锦曦道。

    “嘿嘿,正过瘾,不晓得我姑父这会子是啥样子,有没有被打成一只大猪头?”琴丫问。

    锦曦摇头,“这个我也没细问,明日咱瞧见了不就清楚了么,不过,阿财稳妥,他做事有分寸,下手也是有轻重的,在如何也不会把人给打死!”

    琴丫点点头,“你先前咋不直接让阿财去教训孙铁生那浑球?那浑球指着你嘎婆和玉霞姐她们的鼻子骂脏话,打死都活该!这大晚上的偷摸着去,天寒地冻,阿财也够折腾的!”

    锦曦敛起笑容,道:“当着大家的面,没法子动手,到时候咱们就变成人多欺负人少了。你姑母虽说为了你的事,对你姑父冷了心,可始终改变不了的是他们是结发夫妻的事实啊。何况,你姑父的三个儿子都在一旁瞧着我打他们老子,这不是给我自个接下了仇怨么!”

    琴丫恍然,道:“我光顾着愤怒,倒忘了去琢磨。你考虑的没错,我打心眼的感激我姑母这趟为我豁出去,可是,每个人都有自个的家和孩子要养活,她能为我做到这一步也算不错了,总不能为了我,让她做了寡妇和弃妇吧?”

    锦曦点点头,拍了下琴丫的肩,道:“看开些就好,睡吧!”

    屋里的灯火熄灭了,一切陷入漆黑,窗外,又起风了。呼呼作响。

    碍于春花的存在,锦曦不能直接将孙铁生打个半死不活。但是,跟她作对的人,尤其是当着她面,辱骂她最在乎的亲人的人,锦曦都不会让他好过的。

    打死打残算什么?只是最低劣的报复手段,要么不出招,要么,直接打痛处。这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孙铁生。从今夜起。将真正领教到这点。

    窗外北风有隐隐大作之势,这几日连续晴好了几日的天气,想必很快就要降温变天了。阴湿潮冷的正月,这才真正拉开帷幕。

    许是夜里三人睡觉被子窄了的缘故。锦曦睡得很不好。梦里面仿佛一会儿置身寒冰。一会儿又被架在火上烘烤。头里面就像有东西要裂土而出,思维都变得混乱起来。

    迷迷糊糊中,对外界的触感就是。有不同的人在不停的叫她,隔一会儿就有温暖的,柔软的,抑或是粗糙的大手,覆在她的额头上的。

    她想要抬手,奈何手臂酸痛沉重,像是被灌了铅块。想要睁开眼,眼前迷迷糊糊的只看到光影闪动,人声忽远忽近。

    屋子里一会儿有人声嘈杂,一会儿又恢复安静。

    但是不管是嘈杂还是安静,总有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耳边不时响起。直到苦辣的液体一点一滴的从喉间滑下,直到她飘飘忽忽的意识渐渐归于沉寂,直到她裹在被子里,睡出了一层汗,头上的裂痛敢稍稍散去些,她才好不容易睁开双眼真正醒了过来。

    “姐姐,你可算是醒了,你这睡了四个多时辰,可把爹娘,还有我们大家吓坏了!”锦柔就趴在身旁的床沿边,看到锦曦醒过来,头一个激动的叫了起来。

    孙氏正在床前的桌子上,忙着搅帕子给锦曦覆额头,听到锦柔的叫声忙丢下手里的帕子转身过来。

    锦曦看到一双红通通的眼眶,这副惴惴不安的样子,让锦曦顿时想起三年前她刚刚穿越过来,老梁家后院外面破败的小杂屋房里,孙氏当时的模样。

    “娘,我没事。”不待孙氏发问,锦曦先朝她挤出笑容,让她暖心,并自己撑着被子坐了起来。锦柔赶紧拿起一旁的枕头,塞到锦曦的后背。

    锦曦这才知道,自己生病了,从昨夜睡下后,就一直发热到现今,已经有四个多时辰了。

    “娘,嘎婆跟向婆婆讨的那些驱寒的药草效用好啊,姐姐喝下没小半刻,这就醒了呢!”锦柔雀跃道。

    孙氏面上微笑着,眼睛一瞬不瞬的停在锦曦的脸上打量着,是那种不敢完全把心放下来的样子。

    “向婆婆是谁?”锦曦问,身上的力气还是没有全部恢复。

    “是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不太爱出屋子,你不认得。”孙氏道,一边已经拿过干净的帕子,给锦曦擦拭身上的汗。

    “她是大夫么?”锦曦又问,孙家沟以前有位老郎中,后来去世了,这几年似乎是没有大夫的。孙老爹他们这两年老疾复发,村民都是去西面山上请四山坳的大夫抓药。

    “向婆婆是不是大夫这个我不晓得,她是她男人从山外面带回来的,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孙氏边给锦曦擦汗,用干净的帕子塞进衣裳里,从后面脖颈处翻出来,便跟她说向婆婆的事情。

    “不过她对村里妇人孩子的一些病症,倒是很拿手。从前你玉宝舅舅身子弱,可没少经她的手调理,她对此很有一套。”

    “哦,这样啊!”锦曦呢喃道。

    “柔儿,去给你姐姐倒碗热水来。”锦曦吩咐锦柔,并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两粒圆圆扁扁的药丸来,一粒黑色一粒白色。

    “娘,你手心里的这是?”锦曦眼睛嗖地一下睁大,这个时代是中药的天下,即便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吃药,那都是吃中药材熬煮出来的汤汁。

    类似于这样把中草药里面的成分提炼提纯出来,再辅以一定的手段碾压微缩成这样的药丸药片药粒的形状,那不是现代才有的科技么?

    “向婆婆交代了,等你醒来,让你把这两粒药一口用温水吞服,吞服完后,你会有些困意,那就是药性上来了。好好睡一觉,就不碍事了。”孙氏道,将药丸放到锦曦的手里,一并锦柔端来的水碗。

    锦曦愕然看着手里的水和药丸,文卿带给她的那种惊愕和震撼这还没来得及去解惑,这又遇上了向婆婆。难不成,这还是组团过来穿越的?

    “向婆婆的话从来都是能作数的,她能治的,从来就是给稳话,要不就不开口。阿财那孩子。实心眼。不放心,还是要出山去给你请大夫,我们没拦住。”孙氏侧身坐在床边,心疼的看着锦曦因为生病。看起来陡然消瘦憔悴了的眉眼。轻声道。

    阿财出山去请大夫了?锦曦目光柔和下来。望了眼灰暗的窗户口,外面风声正紧,隐隐有滴滴答答的声音打在窗棂上。

    山路难行。又是这样的天气……

    吃过了药,锦曦靠在床上,孙老太和孙玉霞她们都闻声进来了,一个个都是满脸的担忧焦急和心疼。老四甚至还学着孙氏她们的手势,歪歪斜斜的走过来爬到床上,将胖乎乎的小手覆在锦曦的额头,学着孙氏她们的口吻做皱眉沉思状,奶声奶气着道:“哎呀,火炉子似的,咋办?”

    一屋人都笑了,锦曦也没忍住,伸手捏了下老四的小脸蛋,好想抱起来亲一口,但忍住了。

    “嘎婆,柔儿,你们还是带着老三老四去堂屋玩耍,他们年纪小,我怕过了他们病气。”她把他们催促出了屋子。

    孙玉霞端来了一碗青菜面,锦曦没有进食的欲望,草草喝了几口面汤便靠坐在那里,绵软的看着床边侧身坐着的孙氏,跟她打听孙铁生那边的事情。

    “唉,这事怕真是棘手的很,你爹和你舅舅他们,都被叫去里正那边了,这会子还不能抽身。”孙氏道。

    “咋个棘手法?是那边不答应换钱抵债么?”锦曦问道,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无力。

    “桂家那边仗着站在理儿上,态度很是强硬,不要钱,死活要人。”孙氏叹气道,她从昨夜后半夜琴丫赤着脚跑去敲她的屋门,告诉她锦曦身子滚烫的时候开始,她就一直守在这屋子来没出去半步。

    “这些,是你爹中途跑回来看你,跟我提到的。这会子还在交涉,怕是不成,那边死活要人,要媳妇。”孙氏叹息道。

    “听说,春花嫂子气得昏死过去,是她们掐人中才抢回来了,琴丫头可怜见的,那么可怜的命,又是那么要强的性子,摊上这样畜生不如的姑父,哭得快断气了!”孙玉霞把面碗送回灶房,又折身回来,正好听到孙氏的话,忙地接过话头道。

    “要是桂家那边当真不让步,死捏着那字据做文章来闹,春花家再不乐意,到最后八成还得把琴丫头给嫁过去。没法子啊,这样的事情,从前又不是没有过,谁家的闺女都拖不起也缠不起!再说了,琴丫头算起来,也不是咱地道的孙家沟人,是春花娘家那边的外村人。咱村的里正来管,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孙玉霞霹雳啪啦道。

    锦曦不解的皱起眉,孙氏直接轻呵孙玉霞,“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咱们跟春花,跟琴丫,那不是一般的交情。还有二虎呢,他的心该多难过啊!”

    “又不是我要这么说琴丫的,是村里人如今都在说的,何况这是事实啊。”孙玉霞郁闷道:“作为我来说,但凡能帮到琴丫,我是眉头都不皱一下,我和大虎的那些私房都拿出来,即便不甘心给孙铁生那浑球擦屁股,可冲着二虎跟琴丫,我们也愿意拿钱出来。可这会子有钱都派不上用场,桂家人那是刀枪不入无毒不侵的主儿啊!里正也头痛了!”

    孙氏一脸黯然,颓然坐在那里,长吁短叹。钱能解决的问题,不是大问题,但现今是,钱无法解决,那就真是棘手的问题了!

    “这都是人的命啊,可怜的琴丫头,多好的闺女啊,这几年都在咱眼皮子底下长大,就要羊入狼窝了……”孙氏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若不是曦儿一直发热昏迷,她是定然要过去春花家那边陪着琴丫那孩子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九章 锦曦有良计

    “曦儿,你那脑瓜子比咱都灵光,你说说看,琴丫头这事,可还有啥转圜之地不?咱不能眼睁睁看着琴丫头跳火坑啊!”孙玉霞看着靠坐在床头,一直静默没出声的锦曦,带着期待问道。

    孙氏闻声也扭头看向锦曦,锦曦抬手捏了捏有些酸胀的眉心,道:“事情没到最后,都是有变数的。”

    孙氏和孙玉霞眼里皆闪过一抹光亮,凑过来,道:“曦儿,你当真有法子?”

    锦曦虚弱一笑,道:“法子总会有的,请容我想想。药性怕是上来了,眼皮子睁不开,等我先睡一觉再说。”

     ?猪?猪?岛?小说wwWZHuZHuDaOCOM; 锦曦说完,眼皮子仿佛有千斤重了,在孙氏和孙玉霞的注视下,睫毛颤抖了两下,便昏昏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她也委实辛苦了,咱让她好好睡一觉吧!”孙氏给锦曦掖好被子,和孙玉霞轻轻退出了屋子,没有走远,搬了小凳子守在屋门口,一边做针线活,时时侧耳聆听屋里的动静。

    “姐,我去春花嫂子家那边瞧瞧,一会就家来。”孙玉霞从对面的厢房里出来,道。她手里拿着一把木架油布伞,正弯腰往脚上套木屐子。

    孙氏穿着线的绣花针在满头的发丝中掳了一下,扭头望了眼堂屋外,昏暗天空下淅淅沥沥的雨丝,叮嘱了孙玉霞几句。

    “你去瞧瞧也好,七盘岭来的那几个人一个个都是吃了辣子的火爆脾气,一言不合就能大打出手的。你在边上盯着。别让二虎他们跟人打起来。”孙氏不放心道。

    “诶,我晓得的。”孙玉霞应声道,撑开油布伞,人已经走进了外面的雨帘里。

    此时,春花家的那一排半人高的低矮土坯院墙外面,三个一群五个一伙,都是撑着伞,或是披着蓑衣站在石头上往里瞧热闹的村人。

    院子里面的堂屋里,春花和琴丫抱在一起,哭得昏天黑地。堂屋外面的屋檐下。孙老爹。孙大根,梁愈忠,孙大虎二虎以及孙玉宝,全都聚在屋檐底下。

    大家伙都是黑沉着脸。孙二虎忍不住一拳头砸在身旁的屋门上。屋门发出啪的一声巨响。他自己的拳头也破了皮渗出了血。

    “二虎,别这样,咱再想想法子。”孙玉宝拽住孙二虎的手臂。沉声劝道。

    “还有什么法子可想?七盘岭那边捏着理儿不松口,死活要领琴丫走,咱们这边理亏词穷,大家伙掂量琴丫不是孙家沟本土人,连里正叔都不肯出头去为她开罪七盘岭那边,咱们还有什么好法子?”

    孙二虎沙哑着嗓音质问孙玉宝,昨夜一宿没合眼,血丝爬满他的眼。

    “村人的助阵就是震慑七盘岭那几个人,让他们不敢在咱们孙家沟的土地上耍赖动武,里正叔能为了这事跟七盘岭那几个人交涉到如此程度,也算不错了,你别太苛求别人。”

    屋里琴丫的哭声传来,孙二虎心烦意乱,接着道:“好,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我没有资格苛求责怪别人。那就让我带琴丫出去避避,活人还能被尿给逼死?你们又一个个的这不行那不成的,不让我带琴丫走,那到底要怎么样?就这样眼睁睁把她送去给人糟蹋?”

    “还有这些瞧热闹的村人,往常受了咱们好处时,一个个点头哈腰脸都笑抽了筋。这会子咱们遭事了,一个两个嘴里说着助阵助阵,都是瞧热闹来了!回头我就跟曦儿那说去,这茶园咱不要了,麦子鸡蛋啥农副品,咱也不跟他们收了,麻线袋子也不找她们做了,这些好处都收回来,让他们哭去!”孙二虎恶狠狠瞪着院子外面那些探出来的脑袋和窥探的眼神,气得抓狂。

    “二虎,你甭这样,这些话说的太孩子气!”孙大虎眼中尽是深深担忧,沉声道。

    孙玉宝看着眼前焦灼的嘴角起了一圈火泡的兄弟,用力拍了下孙二虎的肩,道:“我明白你的感受。可是琴丫和桂家那边,是有白纸黑字的立据为证的,你带着她哪怕走到天涯海角,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睡觉吃饭都不得踏实。除非你们这辈子永不回孙家沟,桂家人到时候把你们告到官府,即便琴丫跟你生养了孩子,都照样要回七盘岭去给桂家做媳妇,你现在带着琴丫远走高飞,等待你的就是一条不归路。”

    “二虎,玉宝说得没错,即便是同一个村的,村人没义务跟着咱掺这浑水惹麻烦,这事,到最后终归还是咱这些有干系的人来善后,你不能生出埋怨憎恨的心!”孙老爹扭头语重心长的嘱咐孙二虎。

    孙二虎震住了,看着孙玉宝的肃容正色,一咬牙,转身冲进院子里的大雨里,撒腿就跑出了院子。

    “哎呀,咋跑这般快哪,差点撞到我……”孙玉霞刚巧过来,冷不丁瞧见孙二虎闷着头横冲直闯而来,幸好孙玉霞躲避的快,一把扶住右手边长了青苔的矮墙,才没被他给撞倒。

    被雨水淋湿的土巴墙壁湿漉漉黏糊糊的,摸了一手的烂泥巴和青苔。

    “这臭小子……”孙玉霞嘟囔着进了院子,一抬眼,瞅见家里的这些老少爷们一个个的,都杵在堂屋门口的屋檐下,耷拉着脑袋,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我刚见二虎闷着头冲出去了,喊他也不搭理,事情有啥回旋余地不?”孙玉霞收了雨伞,站上来问孙大虎道。

    “桂家那边这回是捏住了理儿,吃了秤砣铁了心。就因为没啥回旋余地,二虎才这样冒雨冲出去的!”孙大虎闷声道。

    瞧见孙玉霞满脸要询问的样子,孙大虎急忙忙将孙玉霞拉到一旁的角落里,跟她压低声道:“这不孙铁生一脚踩两船。又跟咱家有了口头的约定,桂家那边火了,就抓住这一点得理不饶人,说明日就要把琴丫给领回去……”

    “那可怎么成,琴丫头还没成年,跟咱家曦儿一般大,这不摆明着糟蹋人闺女嘛……”孙玉霞脸色顿变。

    “我们也是这个想法,死活不答应,桂家那边说了,先不圆房。当童养媳养着。等过了十四周岁再圆房……”

    “狗屁!童养媳那说法搁在别家我还信,桂家那边就是扯淡了。他们家的几个儿子,一个个跟虎狼似的,琴丫头天天眼皮子底下转悠。保不齐还没成年就被办了。那小命都保不齐哪……”

    山里的男人们没有太多的精神生活。习惯了在田间地头劳作时打趣和开荤玩笑话。孙大根听到孙玉霞声量拔高的愤慨言辞,虽然晓得这样的场合不适宜说玩笑话,但还是习惯使然没憋住。

    “玉霞妹子。这话你可就说错了,素来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那就把命给丢了呢!”孙大根道。

    孙玉霞一口啐在孙大根脚下,翻了个白眼道:“你这屁话放的,我都懒得喊你哥!你要是不心疼,那回去把你家大丫送去那给人当田耕?看你舍得不?真是打一巴掌隔一层,去去去,懒得跟你废话!”

    孙大根晓得孙玉霞的泼辣劲儿,又碍于孙老太,孙大虎这些人都在场,只嘻嘻干笑了两声告饶,说他是对事不对人,不是不心疼琴丫,孙玉霞这才放过了他,转而又去跟孙大虎咬耳朵去了。

    “真是几辈子缺女人缺成这样……”孙玉霞啐了口低低咒骂了几句桂家那边的人,道:“大虎,要我说啊,与其让琴丫头过去被人糟践,咱还不如这就家去凑银子,赶紧的送二虎和琴丫头离开这里。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这就去把这话跟爹和姐夫他们商量去,我先进去瞧瞧春花嫂子和琴丫……”

    孙玉霞说完,也不待孙大虎做何反应,抬脚就进了堂屋。

    锦曦是被孙玉霞陡然拔高的声音给吵醒的。

    睁开眼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点了火烛,明亮温暖。隔着落下的帐幔,屋子里面应该是没有人,声音都是从屋门口的地方传来的。

    向婆婆的药很管用,烧已经完全退了,头也四肢也不酸痛,尽管身体还是乏力,但较之先前模糊看世界的状态,这会子实在是清晰且舒服了不少。

    “老婶子,玉真妹子,玉霞妹子,你们这样成全我家琴丫和二虎,还给他们凑齐这么多银子,你们是我春花的恩人,我今生是无以为报了,来生给你们做牛做马……”

    春花婶子哽咽的声音从屋门口传来,字字句句清晰的传进锦曦的耳中。

    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听到屋门口,春花叫琴丫给孙老太,孙氏孙玉霞她们几个磕头的声响。

    一声声,一下下,磕在实处,声音清脆响亮。

    “琴丫和二虎哥即便是到了天涯海角,也会永远记得你们的大恩……”琴丫沙哑着嗓音,泣不成声。

    锦曦坐在那里双手揉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将断了的思绪重新衔接上。听到琴丫这句哭话,手指微微一顿。

    怎么,难不成琴丫和孙二虎决计要私奔了?

    “傻丫头,我们这也是万不得已呀!何尝不想看着你和二虎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好好的?”孙氏特有的温婉低柔的声音响起,“不管到了哪处,都要过得好好的,钱不够了,就想法子给咱捎口信,别苦着自己……”

    锦曦嘴角抽了抽,合着这场私奔还是得到了长辈的许可的?随时准备经济接济?

    “我定然会拼命挣钱,断不会让她跟着我吃苦受委屈!”孙二虎坚定的声音随即响起,还伴着琴丫的低泣。

    “那就好那就好,这事赶早不赶晚,趁着大虎和玉宝他们还不知情,赶紧的收拾下出山吧……”这回,孙氏的声音才刚响起,就被屋里传出来的一道利落女音给打断。

    “胡闹。”

    “啊,是曦儿醒了?正好咱们去跟她道个别吧!”是琴丫的声音,带着一抹惊喜。随即。脚步声朝着屋里涌来,很快就在锦曦的床前停住。

    落下的帐幔被一双素手从两边挽起,琴丫哭得已经红肿分辨不出的憔悴眼脸,出现在锦曦的视线中。

    在她身旁,站着同样憔悴焦灼且不修边幅的孙二虎,黑实阳光的他,嘴边起了一圈火泡。在他们身后几步处,孙老太,孙氏,孙玉霞还有春花婶子都跟了进来。一个个都在抬手抹泪。做依依惜别状。

    锦曦坐在床上,目光从这些人身上掠过,最后停留在琴丫和孙二虎的身上,蹙眉道:“你们先前的话。我都听到了。”

    “曦儿……”琴丫张嘴。眼泪涌出来。

    “简直是胡闹。”锦曦蹙眉道。“私奔是条不归路。踏错一步满盘皆输。”

    “这也是没有法子,谁愿意离乡背井,浪迹天涯呢?”孙玉霞在后面道。其他人皆没有说话。孙二虎定定看着锦曦,紧咬着唇不吭声,面上虽有些愧色,目光却一片坚定。

    看来,是去意已定了。

    孙氏她们再次忍不住低低哭出了声,本来就浑身没力的锦曦,被这样浓郁惆怅的悲伤离别情绪包裹,眼睛瞧见的,是妇人们一双双你红肿我更红肿,你惶急我更惶急的面容,刚刚轻缓一些的脑袋,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的跳了。

    锦曦缓缓闭眼,然后嗖地睁开,目光恢复了一贯的清澈冷沉,目光越过床前的琴丫和孙二虎,对孙玉霞道:“小姨,劳烦你去将我爹和舅舅姨夫他们全找来,我有事要与大家相商。”

    床前众人的脸上皆出现慌乱,孙玉霞目光投向孙氏,孙氏支吾道:“曦儿,还是算了吧,这事,咱是瞒着你爹他们的,还故意把他们骗出去了……”

    锦曦以手抚额,老天,这般妇人军团原来还是瞒着男人们,打算悄悄送孙二虎他们走的。怪不得人都说,男人是理性的,女人是感性的,女人有时候感性和冲动一上来,做事真是比男人们豁出去多了。

    锦曦吸了口气,对孙玉霞道:“不是说明日就要把琴丫带回七盘岭去吗?那就赶紧去把我爹他们找回来,我有要事相商,时候不多!”

    说罢,锦曦扭头看向床前,琴丫和孙二虎正面相觑,不知该是走还是留。

    锦曦叹了口气,道:“留下来,我想到法子来化解这场危机!”

    ……

    吃夜饭的时候,绵绵冻雨停了,但风还是没有歇。

    而琴丫挂了屋梁的消息,却如一阵风般,在只有三十多来户人家的孙家沟给传遍了。

    自然,这个消息也惊动了包括暂寄居在村口牛棚死蹲蛮守着的桂老大等人。

    等到村民如水般朝着春花家毫不起眼的小院,老远就能听见春花歇斯底里的哭骂声,以及院里院外,男人妇人们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孙老爹和孙老太家的人都来了,男人们铁青着脸站在门口屋檐下,孙二虎抱头蹲在地上,头发抓成了乱蓬蓬的鸡窝,边上鼻梁上贴着膏药的孙大虎,正在一旁神情悲切的低声开导他。

    孙老太和孙玉霞等妇人则在屋里面照看琴丫,安抚春花。

    “……七盘岭的明个就要带人回去……”

    “……琴丫头性子急,一时钻了牛角尖,就挂了屋梁抹了脖子……”

    “……春花做好了夜饭,让他们家二小子进屋去喊,屋里黑漆漆的,没人应,二小子兜面撞上了一双脚尖,吓得当场就尿了裤子……”

    “……还好抱下来的及时,请了向婆婆过来,又是渡气又是掐人中的,可算阎罗殿前拉了回来……”

    院子外面,墙头四角,都是孙家沟村民们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七盘岭的桂老大几人也在院子外面站了一会儿,便再也站不住脚了。

    山里的村民虽然信奉各人自扫门前雪的观念,但骨子里的淳朴善良因子还是不缺的。在比起那一纸白纸黑字的抵债字据面前,琴丫活生生的性命更能让这些村人触动。

    法理不外乎人情,逼婚逼出了人命,舆论的风向标几乎都调转倒向了桂老大他们。

    “大哥,还要进去瞅老三媳妇不?”跟在桂老大身后的那个中年汉子嗡声询问,双目环视四下。孙家沟这些那女老少,那怕是五六岁大的孩童,都在拿瞪杀人犯的目光瞪他们。

    桂老大深陷这些灼目的包围圈中,如果眼神有实质,他只怕自己已经成了山里被射成了鞋靶子的野猪了!

    “臭丫头,吃炮仗长大的?脾性这般烈!”桂老大望着院子里面传出乱哄哄哭声的屋子,忿忿嘟囔了句,转身气呼呼带着大家往村口的牛棚的方向走去。

    “爹,这丫头太烈了,只怕强行押回去老三降不住哇。要我说。倒不如咱也松了口,跟他们这诈一笔银子就结了!这丫头如今闹出这样一出,搞不好咱人财两空!”

    说这话的,是昨夜被阿财踩在脚底下。像摁蟑螂一般摁的桂老大的大儿子。“这大正月的。阴雨绵绵。咱在那又冷又潮每一处不漏风的牛棚里蹲着,我都快冻死了!”

    “大哥这话说的,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你恐怕是急着家去抱大嫂吧?咱下面几个兄弟可都还打着光棍呢。冷被窝的,在哪都一个样儿!”拆老大台的,自然是至今还是光棍,垂涎大嫂未遂的桂老大的二儿子。

    父亲桂老大在前面哼哼两声,背着手大步朝前走,几个叔叔们也都是司空见惯,把两个斗嘴的侄子甩在最后面。

    “老二你扯屁,我哪有你说的那样私心?我是家里长子,长幼有序,自然是先给我娶媳妇了!你嫉妒个啥!这样屁颠颠的跟着爹出来要人,保不齐你把主意打在三弟妹的身上?嘿嘿,你小子心思鬼的,打量我真不晓得你在咱两屋搭界的墙壁上凿了洞,夜夜偷看我和你大嫂睡觉?我那是不跟你较真!”

    “唷,这话说的吹牛吧你,你要是有那能耐夜夜都能把大嫂睡一回,大嫂还用得着洗澡的时候用手指在那猛抠?抠的嗯嗯啊啊的,我都瞧见好几趟了……”光棍二毫不避讳的揭短,话音没落就挨了大哥的一拳头。

    “浑球,你埋汰我,老子砸死你!”大小子怒吼着,跟老二厮打起来。惊动了前面疾步行走的桂老大和一众叔叔们。

    幸好这会子小小的孙家沟的村人们,大多被吸引去了春花家,剩下的一些老弱病残不便出门的,也都留在家中门窗紧闭,这边路口桂家两小子的厮打倒就寥寥两个出来捡猪粪狗粪的老婆子瞧见。

    桂老大怒气冲冲转身,挤到两个儿子中间,扬起蒲扇大的巴掌照准在两个儿子的脸,啪啪就是几下连环脆响,一下子把俩小子都给打懵在当场。

    边上的叔叔们见状赶紧过来连劝带拽的,好不容易才回了村口的牛棚。

    ……

    向婆婆的药很给力,晌午醒来时孙玉霞那青菜面吃不下几口,而这傍晚的夜饭,锦曦主动要求吃了小半碗,虽然还有点意犹未尽,但本着生病期间,身体肠胃各项功能都有所劳损,不能再给它们增添过重的负荷,锦曦果断的放了筷子。

    但孙氏看在眼底,已经足够令她欣慰欢喜了。

    动作麻利的把碗筷收下去,又拿来梁愈忠制作的牙刷,沾了锦曦制作的牙膏,让锦曦刷牙漱口净面。

    然后倒了一碗开水,让锦曦披着外面的袄子靠坐在床头。自己在一旁的矮凳子上,重拾那双鞋子继续穿针引线,一边跟锦曦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不晓得你爹他们,这会子到了哪里!下过月后的山路很是湿滑难行呢!但愿他们天黑前能赶着出山,要不这山里黑下来,豺狼虎豹的可说不准啊!”

    孙氏纳了一会儿鞋底,突然停下来,喃喃道。侧耳听着窗户外面的树枝,被风掀的毫无章法的摇摆,投射在窗户上的影子,几欲折断!

    她的脸上浮现出焦忧难安。手里的针一不小心刺到肉里,痛得她低呼一声,赶忙将手指塞进嘴里吮吸。

    锦曦目光从窗户上那张牙舞爪的树影上收回来,压下心底的担忧。

    看着好好的千层底上落下的那一点红蕊,扯出身旁的一块帕子递给孙氏,并柔声安慰道:“娘,你莫担忧,爹他们出发的早,定能在天黑前出山的。再说,他们身上都带着风灯,还有铁棍斧头,庆阳哥又是有身手的,定然不会有事!”(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章 事成

    第三百九十章事成

    出山的路远不止一条。

    通往金鸡山村那块是在路口的北面,身后的孙家沟处南。同理,东西两侧连绵起伏的群山里,也是座落着大大小小的村庄的。

    而梁愈忠他们,此刻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正朝着西面的那片山里而去。

    山里树多,一日的阴沉,到了这个时候,头顶是没有半点月亮星光的。四下风从树林子里哗哗的拂过,草木泥土的腥味充盈四下,黑沉沉的林子背风一角,马车里传出忽明忽暗的灯火。

    梁愈忠将随车的两床褥子,一床盖住春花家的大小子,大小子已经睡着了。另一床则将他自己和蔡庆阳裹在一起。

    空间不大的车厢里,三个人蜷缩在一块,风灯挂在车厢入口的地方,边上摆着铁棍和斧头,蔡庆阳的身上还揣着一把匕首。

    风从四面八方拍打着车厢的嗡嗡声响,车厢里有低声的交谈隐隐传出。

    “真是子肖父像,十来岁的大小子,连自个嘎婆家往哪个方向都说不清,亏着他娘还指望他来给领路!要不是老爷你护着,我当真要一脚踹他半死,没用的东西!”

    车厢里,蔡庆阳瞪了眼睡得直流口水的大小子,忿忿不平道。

    锦曦想到了化解这场危机的好法子,那就是赶紧去一趟春花的娘家,也就是琴丫真正的家。

    据春花说,她娘家在西山那边的一个叫做‘麻油叽’的村子。隔着两座山头,藏着一座丘陵平地。

    自打琴丫的祖父母去世,琴丫的爹也死了,娘改嫁他方,春花就接了琴丫来了孙家沟,这几年,也就是每年做清明,春花才会带着琴丫和家里的三个小子回麻油叽去扫墓走动。

    但是,麻油叽其实还有春花的堂兄一家,也便是琴丫的堂伯父。这趟梁愈忠和蔡庆阳受锦曦嘱咐。就是专门赶去麻油叽找琴丫的堂伯父。

    春花脱不开身。就让家里的大小子来领路,这孩子是个面糊捏的脑袋,一出孙家沟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偏还不坦诚。把梁愈忠和蔡庆阳带着。在这四处景致都一个样的山嘎达里面绕圈子。

    从晌午饭天光大亮那会子一直就绕到暮色蔼蔼。蔡庆阳瞧见了先前路上那马拉的一泡屎,这才砸吧出不对劲儿。

    问那大小子,人惊的跟蚂蚱似的。蔡庆阳一抡巴掌,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梁愈忠给拦住了,当下两个人琢磨了好一会,才终于找对了一条路径,还没行到一会儿,天就完全黑下来,没法子再挪步,只好找个避风一点的地方就地歇息。

    “照着这情形,咱最早也得明早上才能赶到麻油叽,到了麻油叽还得跟琴丫姑娘的堂伯说事,最早最早不耽误,也得要明日下昼才能赶回孙家沟。不晓得会不会耽误了大小姐的安排!”蔡庆阳郁闷的啃着梁愈忠掰给他的半张葱花萝卜面饼子,低低道。

    梁愈忠将视线从那睡着了还在流哈喇子的大小子身上收回来,苦笑着摇头道:“咱尽力而为,照理说不会耽误的。这大小子,你也甭再跟他吓唬了,终归是个孩子。”

    “我这会子担忧的是咱歇在这里,深山野岭的,难免有啥不窝冬的野兽出来觅食。铁棍斧头甭离身,夜里警醒些。”梁愈忠侧耳听着四下的动静,叮嘱蔡庆阳。

    “老爷,你眯眼养神,我不困,守夜的事儿交给我!”蔡庆阳神情切切道。

    “傻小子,那哪成呢。咱两轮着来,上半夜我守着,你赶紧闭眼睡会,就这么定了,等天亮了就好了……”

    夜风继续呼啸,从山林间席卷而过,带来远处群山中,不知名的野兽飞鸟的叫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格外的渗人惊恐。

    忽明忽暗的风灯灯光从路边停靠的马车厢里渗出来,在这夜里,微弱得如同天边一颗芝麻大的星辰……

    这样的夜晚,没有合眼的人比比皆是。春花,琴丫,孙二虎,孙氏……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天明的时候,孙玉宝从里正那边带回来一个消息,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稍稍缓了口气。

    孙玉霞听到这个消息,更是激动的当下就窜到锦曦的床前,喜形于色道:“曦儿,你让琴丫上吊装死这馊主意,出得还真不赖!这会子全村的人都在心疼琴丫这边,都在帮着说话。”

    锦曦以手抚额,孙玉宝接着道:“琴丫寻死未遂,从昨日到今日,一直半昏半醒,里正叔迫于村里大伙的态度,不得不去跟桂老大那边交涉。据说,桂老大他们的态度也有了松动……”

    “不会是答应用钱私了了吧?”孙玉霞急问,如今手头不比从前,锦曦的那套思想已经深入了孙玉霞的脑海。

    但凡能用钱来打发的难题,都不是难题,所以孙玉霞张口就问。

    孙玉宝摇头,“人,还是得领走,但看在琴丫这一条命去了大半条的份上,答应让春花嫂子给照看琴丫三日,等过了三日能爬山越岭了,再走。”

    “啊,折腾来折腾去,寻死也吓唬不到,还以为他们会松口答应用钱私了呢!”孙玉霞刚刚浮起来的喜色又退了回去。

    “二姐,你莫急嘛,早就说了,琴丫寻死只是咱们的缓兵之计。”孙玉宝笑着解释道。

    孙玉霞撇撇嘴,她是急性子,不太能理解这些。转身出去给一家人准备早饭去了。

    “桂家那边最缺的就是媳妇,或要人死要尸的,哪里能因着琴丫挂屋梁就打退堂鼓呢!”锦曦靠坐在床头,一小勺一小勺的喝着水。轻声道。

    孙氏和孙玉宝他们都看向锦曦,看向这次事件的主要策划人。

    “不过,桂家那边能松口缓个三日,我们的目的就达成了一半。”锦曦抬眼道,脸上虽然还是苍白瘦削,但是精神头明显又好转了几分。

    “即便是桂家那边这会子退步,答应用钱私了了,我们还不能答应呢!”她接着道。

    “真要是那边答应用钱私了,为啥不能答应呢?”急性子的人还是惦记着这边屋里的谈话,往熬着小米粥的锅底塞了一把松毛。又折回来了。进屋就接过了话头不解的问。

    “你不常说钱能打发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么?这会子桂家那边松口答应要钱,咱怎么又拿乔呢?那这事还怎么解决嘛!”她迭声问道,孙氏的表情跟孙玉霞是一样的,显然是也这般想。

    孙玉宝和孙老太除外。

    “姨。咱的钱也不是白水淌来。天上掉的哟。”锦曦笑眯眯看着孙玉霞道。

    “实不相瞒。在嘎婆起初让咱都准备银子,帮持春花婶子家将那债务连本带利的偿还那会子,我心里就不痛快。”

    孙老太讶异看向锦曦。

    “咱们跟春花婶子还有琴丫交情好。眼瞅着琴丫跟咱就要成为一家人,是该帮持这不假。可这事毕竟是孙铁生闯下的祸,他不止连累了春花婶子和琴丫,还将咱这所有的人都给拖累了,让我掏钱去帮他还债,我不干,你们也不准干。”

    孙玉宝连连点头,道:“我当时也跟你一样的想法,但那会子大家伙的心都乱套了,只盼着能留住琴丫,哪里还去在乎钱财那些身外之物呢!”

    “钱财乃身外之物,这半点不假。可咱人活在这世上,穿衣吃饭,除了自个的身体外,有那样又不算身外之物呢?再说,失了钱财那身外之物,咱这自身都没法子在世上立足!”锦曦微笑着字字句句道。

    “所以,该花的钱,咱一文不能抠,不该花的钱,咱半文都要往死里抠!”锦曦道。

    孙玉宝连连点头,孙老太也是感触颇深的叹息着,孙氏和孙玉霞姐妹对视了一眼,大家都是从苦水里泡过来的,没钱没势的,寸步难行。

    “小姨钻牛角尖儿了,还不如我外甥女明白,嘻嘻。”孙玉霞感同身受,嘻嘻一笑着夸赞了锦曦一句。

    锦曦大大方方接受了孙玉霞的夸赞,继续道:“于是,我当时就在想啊,我要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既能解救琴丫不嫁的危机,又能让咱们不被这事牵连!今日的缓兵之计只是这个法子的一半,这一半咱得偿所愿了,接下来还有另一半,就要等我爹他们回来才见分明了!”

    众人都清楚梁愈忠此行去麻油叽的目的,大家都郑重的点头,孙氏看着外面的天色,担忧道:“今日还是阴沉沉的,上昼指不定还要落雨,你爹他们也不晓得到了哪里,路上顺利不……”

    这一日来,天空一直都是阴沉沉的,孙家沟的人家躲在家里吃晌午饭的时候,一辆马车,一辆牛车,从村子口缓缓驶进了村。

    蹲在牛棚门口架炉子炖野菜粥的桂家二小子远远瞧见马车和牛车从面前过,前面的马车车厢帘子落下来,瞧不见里面坐着些什么人,而后面的那辆牛车上面,却是满满当当坐着三四个中年男子,边上还跟着五六个年轻的汉子,一个个高矮胖瘦不一,看身形看打扮听那说话的大嗓门,都是土里刨食的庄稼人。

    “大正月的,爷们也这样走亲访友?那不都是娘们和孩子的事么?”桂家大小子蹲在门口嘀咕着,没当回事,老爹交代了,晌午用从孙铁生家搜刮来的米和腊肉,混杂着野菜,饱饱吃一顿,等吃饱了肚子,回头夜里再去孙铁生家敲打敲打!

    ……

    随着那两辆车的到来,小小的孙家沟突然间就沸腾了起来。下昼没有下雨,天空还微微出了一会儿日头。

    春花家的院子里,摆满了高凳,中间摆着一张大八仙桌,桌子上面还应景的放着瓜子花生,颇有些开集体茶话会的派头。

    凳子大多是从村里人家借来的,瓜子花生从孙玉霞贡献出来的。村民们吃过了晌午饭都早早的汇聚到了这个小院。

    不一会儿,就满满当当的坐了一院子的人。尽管,这两日因为七盘岭来人的事闹得,春花家后院的猪圈都没功夫去铲,北风拂过,不时将那头猪娘的排泄物特有的气味飘过来,但依旧阻止不了大家伙蓬勃燃烧的热情。

    其中,坐在最中间那几条高凳上的面生的老者和中年汉子,最为引人注目。

    “……瞧见坐在最上首的那个老头儿没?听说是琴丫的大爷爷,春花的娘家大伯呢。先前春花和琴丫还给那老头儿磕头了呢!”

    “听说他今年好像快七十的人了。身子骨健朗的唷,搁在咱山里,七十多的人,那骨头早打鼓去咯……”

    院子外面凑在一起的妇人们。交头议论。指指点点。有的妇人们背上还驮着孩子。孩子们在下昼的冷风中吹得小脸上冻起了高原红,清鼻涕挂在嘴边。

    “……诶,瞧见那老头儿边上坐着的中年男儿没?你们瞧瞧他那大牛鼻子。跟咱琴丫头是不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我瞧瞧我瞧瞧,哎呦,还真是一模一样咧,听说是琴丫堂伯……”

    不一会儿,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围拢在门口的妇人们循声扭头,瞧见孙家沟的里正他们,正领着七盘岭的桂老大他们朝这边疾步奔来。

    妇人们指指点点着让到一旁,里正领着七盘岭的人进了院子,应该是路上里正就跟他们通过了气,七盘岭的这些人一个个面色都很不好看,刚一进院子门,桂家的二小子就抬脚将一条高凳给踹翻了。

    顿时,坐在那边的麻油叽来的那拨人中,除了琴丫的大嘎公和堂伯还坐着没动外,其他的汉子们也都霍地站了起来,双方顿时在院子里展开了一场剑拔弩张的眼神较量……

    孙老太家这边,人都走空了,老三老四都被孙老太和孙玉霞给抱去那边瞧热闹了,就剩下锦曦母女。

    锦曦其实很想亲临现场去看看事情的进展演变,奈何,前夜发烧,外面又风大,即便是裹在文鼎送的那件大斗篷里面,孙氏也是死活不让锦曦出门。

    没法子,只好百无聊赖的靠在床头边,等孙玉霞和锦柔她们回来传递消息。

    孙氏端了把椅子守在床前,一边看守锦曦一边拿来鞋子做针线,显然也是心不在此。

    不一会儿,手就顿住了,看着锦曦问道:“你说,那两边该不会一见面就打起来吧?”

    “打起来也实属正常,不过,照理说是不会的,这里是孙家沟的地盘,又有里正伯他们从中调停,不过气氛铁定是指望不上友善。”锦曦双手正在后脑勺,望着青蓝绣着朵朵白云的帐子顶蓬淡淡笑道。

    “曦儿,你是怎么让你爹去说动琴丫她大爷爷和堂伯的?他们这趟能过来为琴丫头出头,春花和我起初都还不太敢相信呢!”孙氏诧异道。

    琴丫姓董。真正的家是麻油叽,距此两座山头外的一片丘陵平地上的村子。村落据说跟金鸡山村不差上下,村后山脚下有河经过,村里人家安居乐业,也有不少殷实的。

    琴丫的爷爷奶奶走得早,琴丫的爹春林和妹妹春花相依为命的过日子。春花嫁到了孙家沟,春林娶了外村的一个女子为妻,生下了琴丫。

    琴丫还不到两岁,她爹下河捕鱼被蛇咬伤丢了性命。琴丫娘被村人一个男人招惹,到底是没守住寡,在树林子里跟那男人苟合被村人撞见了。

    这事触怒了老董家,将那男人和琴丫娘各暴打了一顿,一气之下收回了琴丫家那一支的几亩田地。

    琴丫娘也是个泼辣性子的妇人,当下就气恼上了,跟董家人撕破了脸,董家要撵琴丫娘滚,并要收养琴丫。

    琴丫娘一气下求到了孙家沟的春花家,将琴丫托付给了春花家寄养,并将自己当年的那些嫁妆,全部送给了春花家,当时孙铁生拉着板车过去,足足拉了满满一车的被褥桌椅回来。

    琴丫从此跟了春花,在孙家沟长大。春花娘家爹妈亲哥都没了,自然也不再往那边去走亲访友。只是每年做清明。带着琴丫和几个小子,往麻油叽去一趟,给爹娘兄长烧点纸钱。

    “因为琴丫娘的事情,春花也跟琴丫大爷爷那一支生疏上了,逢年过节都极少去麻油叽送礼探望。这也是为何后来孙铁生对她不好,非骂即打的缘故,欺负她没有娘家人撑腰……”孙氏叹着气轻声道。

    “琴丫跟着春花在孙家沟这些年,也没见麻油叽那边的董家过来半只人影关心一下,怎么这会子你爹他们一抹生的去一趟,董家一下子就来了这么多人了呢?”孙氏撑着额头。对这一点很是不明白。

    锦曦笑了。道:“一切皆逃不出一个利字。这趟我让爹和庆阳哥他们不仅转达了孙老爹和二虎舅舅的亲口的许诺。只要能促成孙二虎和琴丫的事情,从此后,孙二虎就把麻油叽当做东岳泰山,逢年过节的走动孝敬。此外。我还让爹他们带去了丰厚的礼品。以表诚意。”

    嘴上的漂亮话谁都会说。但真正要能打动人,唯有拿出实实在在的好处来。一边是穷乡僻壤,贫瘠野蛮的七盘岭的痴傻女婿。

    一边是在镇上和县城都有分成铺子的。锦曦相信,她让梁愈忠带去的那些礼品和条件,足够坚定董家人想要竭力留住孙二虎这个‘金龟婿’的强大决心!

    母女两个在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听着外面院子里的动静。除了风声,四下都安静的很。

    “不晓得那边说的怎么样了?”孙氏站起身,舒展着有点酸痛的手臂,走到屋门口去张望了几下,又折身回来了。

    锦曦慵懒的躺在被窝里,脑袋高高垫起,眼睛微微眯着似在假寐。

    外面院子里,风声中传来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孙氏的声音随即响起。

    “回来了?说的咋样?”

    “晓得你们惦记,那边一散场,我就头一个跑回来了。曦丫头睡了么?”

    是孙玉霞清脆嘹亮的声音。

    “醒着呢,外面风大,快屋里说。”两人说着进了屋子,锦曦已经睁开了眼,目光淡定的朝这边看来,脸上含着恬静的笑意。

    相比较在屋门口踮脚张望的孙氏,锦曦则显得淡定沉静多了,甚至是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

    见此,孙玉霞在床前站定,特地卖了个关子。

    “曦儿,你猜结果咋样?”她问。

    锦曦翘着嘴角一笑,道:“还能咋样,自然是照着该有的结果而去咯。”

    “到底咋样啊玉霞?你倒是说啊,别跟我这卖关子,急死了。”孙氏从后面给孙玉霞端来一杯热茶,催促道。

    孙玉霞点头一笑,将垂在胸前的一条油黑乌亮的辫子往后背一甩,一屁股坐到锦曦的床边,抚掌道:“桂家那边,敢用小猪崽子来算计别人家闺女,偏生又是摊上孙铁生那样吃了吐的人,这回当真是要人财两空的回山去咯。”

    “当真?这么说,琴丫头就不必去七盘岭了?”孙氏只听只问自己关注的。

    “姐,曦儿,你们没去那边亲眼目睹,亲耳闻听,实在是太遗憾了!你们不晓得琴丫那大爷爷,喏,就是那个老牛鼻子,说话真是跟头老牛似的,不管桂老大他们嘴皮子说破,人只认准一点,琴丫姓董,是麻油叽董家的孙女,孙铁生是外戚,董琴丫的婚事只有董家人才能做主!”

    孙玉霞拍着大腿在床边绘声绘色的说起当时的情景,“说到最后,老牛鼻子当场甩出一张发了黄的纸,展示给众人瞧,好家伙,也不晓得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上面竟然写着琴丫和孙二虎定亲的事,好家伙,上面还是琴丫的死鬼老爹和二虎爹签字按的指印,还有麻油叽里正自己的指印。”

    锦曦忍不住来了精神,没想到董家人还能弄到这一手,造假也太逼真了吧?

    “桂老大他们一瞧,这下全傻眼了,他们跟孙铁生这写的是抵债的字据,人麻油叽甩出来的直接是婚约。还定的娃娃亲,赶在他们前面好几个年头。如此一来,有理的这下成了坏人姻缘的无理一方,气势顿时就矮了去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一章 神秘的向婆婆

    第三百九十一章神秘的向婆婆

    锦曦笑眯了眼。

    “玉霞啊,那这事是不是已经定下来了?琴丫再不用去七盘岭吧?”孙氏还在追问,过程她一时有点难接纳,她最关注的是结果。

    “嗯啊,琴丫头可算是不用去遭那份折腾了。”孙玉霞最后异常肯定道。

    孙氏的心可算是落了底,想起孙二虎和琴丫这两孩子这两日来遭的罪,眼眶红着脸上却是大喜,几步奔回窗边,朝着南面双手合十连连拜了好几下,口里喃喃道:“多谢菩萨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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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玉霞和锦曦齐齐扭头看着孙氏喜形于色的样子,皆笑了。

    锦曦忍不住打趣道:“娘,你要拜菩萨,哪方都成,就是不能照着南面拜。”

    “为啥呀?”孙氏诧异,孙玉霞也是头一回听到这些,拜菩萨还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吗?

    “南无阿弥陀佛呢……人不都这样说的嘛?”

    “啥?”孙氏愣了,和孙玉霞面面相觑,瞧见锦曦低头抿嘴一笑,孙玉霞一拍大腿,突然哈哈笑了起来,道:“我明白了,我听明白了……”

    “明白啥了?我这带回来好消息,大家伙要不要听?”孙玉宝朗声笑着从屋外跨进来,脸上眉飞色舞,像是刚刚从战场上打了一场胜战回来似的。

    “听听听,快过来说!”孙玉霞几步过来拉过他。

    孙玉宝来到床前看了眼锦曦的状态,放心的点了点头。接着就说开了。

    “七盘岭的人这下是人财两空,只得紧紧揪住那三只猪崽子的债说话,这回春花嫂子是铁了心不给孙铁生收拾烂摊子。七盘岭的人要不到钱就想把她家那头猪娘给牵去,春花嫂子死活不依,让他们不如把孙铁生给绑去做劳力得了!”

    “孙铁生哪里还能做劳力呀,那夜被关在屋子里,也不晓得受了啥刺激,这两天整个人都痴痴傻傻的,也没谁顾得上去理睬他,还一直关着呢!”

    锦曦微微眯起眼。受了刺激?痴痴傻傻?她是吩咐阿财去……难道。阿财还额外赠送了孙铁生些其他的……

    成,这事回头等阿财回来,再好好询问一下。咦,说起来。阿财离开孙家沟也将近两日了。一去一返也该回来了呀。这是怎么回事?

    锦曦心里隐隐浮出担忧。

    “贪心的桂家也好,春花家也罢,其实都是真正的受害者。这次事情最大的祸害源头。不是别人,正是孙铁生,他才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孙玉霞兀自抚掌道。

    孙氏苦笑着摇头。

    “七盘岭的人明日天一亮就得走,没脸再跟这耗着了!董家的老爷子刚和大伯他们说开了,横竖过来了,干脆趁热打铁,就把二虎和琴丫的婚事给正式订下来,早就早些也没啥。”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振奋的好消息。有董家的人在场,更显得名正言顺了。

    “就请里正叔他们保媒,过两日办两桌饭菜,双方在一块吃下就算是正式认定了这门亲事!”孙玉宝道。

    “趁热打铁,好的很。”锦曦笑眯眯道。

    翌日,桂老大他们灰溜溜的走了,想要最后搏一把牵走春花家的娘家做抵债,被孙大虎孙二虎他们齐齐拦住。

    一码归一码,三头猪崽子来,三头猪崽子去。猪娘是春花起早贪黑拉扯大的,眼瞅着开春就要下猪崽子,到时候给送三头猪崽子回七盘岭去就算还清债务了!

    吵吵闹闹的好几日,七盘岭的人走了,董家的人吃过了定亲酒席也回了麻油叽,这场风波可算是过去了,锦曦的病也完全痊愈了。

    阿财还是没有回来,锦曦和孙氏他们都很着急,梁愈忠带着蔡庆阳出了山去寻阿财的消息去了。

    一晃就到了正月初七,打了春,接连几日的绵绵阴雨也停了。

    孙氏孙玉霞姐妹正跟收拾屋子,院里院外的洒扫干净,只待明日初八大家伙一齐动身出山,准备店铺开张,重新一年的经营忙碌。

    琴丫陪着大好后的锦曦在屋子里说话,突然,外面传来热闹的说话声,尤以孙氏感激涕零的声音为著。

    “大妈,您治好了我家闺女,这份恩情,我们实在无以为报。咋这还把东西给退回来了呢?这让我们的心里怎么过意的去啊?”

    “大侄女甭跟我老婆子客气,远亲不如近邻,能忙着帮。你们送给我的米面和鸡蛋,我都留下了,这银子是万万不能收的……”陌生苍老的声音传进屋子。

    “大妈,这让我们心底咋过意的去呢?这,这,这……”孙氏素来是不会说客套话,但是句句话却都是实诚和发自肺腑的。

    孙老太随即接过了话头,邀请来人屋里喝茶说话。

    “姐姐姐姐,向婆婆过来了,在院子里跟嘎婆和娘她们正说话呢。”锦柔喊着跑进屋子里,打断了锦曦和琴丫的低声说笑。

    向婆婆?锦曦眼前一亮,就是那个治好了她感冒的老婆婆?

    想到向婆婆的药,锦曦就想到了那黑白两色的压缩小药片,充满着现代西医气息的……

    锦曦的心不由提了起来,激动的噗通直跳,这是除了文卿之外,另一个有穿越嫌疑的人物。一种在陌生的他乡,极有可能遇到老乡的激动和复杂感,是无法言喻的!

    “向婆婆可是极少迈出她家那树皮小屋的,这可真是稀奇呢!”琴丫也是一脸惊诧。

    “啥叫树皮小屋?”锦曦不解问,童话故事里有个很喜欢孩子的矮婆婆,就是住在树皮搭建的小屋里。

    “向婆婆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村子外面,她家的小屋子上面搭的除了毡草。还有一堆树皮。院子里的地上常年都晒着形似树皮的药材,大家这才都说那是树皮小屋。”琴丫道。

    在村子里生长这么多年,向婆婆和她的树皮小屋,一直是村里小孩子们充满神秘气息而又畏惧的地方。

    “村里的孩子们大多不敢靠近向婆婆的树皮小屋,他们说向婆婆总爱疯言疯语的,说的好多是精怪的语言,说她是山里的精怪。我的三个表弟小时候夜里淘气不睡觉,姑妈就爱拿向婆婆来吓唬他们,百试百灵呢!”琴丫道。

    锦曦微微一愣,“疯言疯语?是怎样的疯言疯语呢?”

    琴丫摇头。“我学不来。总之,就是咱听不懂的那些。”

    随即笑了,道:“那是无稽之谈,我可不信。”

    “我小时候信过一阵子。后来就不信了。要真是精怪。那向婆婆咋还能在村里呆这么多年还好好的?何况,她人其实还不错,就是不太爱走动。喜欢在院子里捣鼓那些树皮草药啥的。”

    锦曦沉思了下,轻哦了声,正准备出屋去跟向婆婆当面拜谢,拜谢她的救治之恩,刚迈步到屋门口,杂乱的脚步声便朝着锦曦这边的屋子来了,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口。

    锦曦拉开屋门,跟站在门口的几个妇人正好打了照面。

    孙老太孙氏孙玉霞还有春花都在,被她们簇拥在前面,跟锦曦四目相对的,是一个身形矮矮胖胖,穿着青老布棉衣棉裤的老妪。

    跟这山里的妇人差不多的装扮,习惯用一块三角巾将头发包住,耳朵边落下两缕花白的鬓发。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沟壑纵横的年轮印痕,双目已经凹陷下去,眼神却漆黑无边,如一口经历了岁月沉淀的老井。

    “曦儿,这就是把你治好了的向婆婆,还不赶紧跟向婆婆叩谢?”孙氏的声音从向婆婆身后传来。

    锦曦回过神来,赶紧敛目垂眉,就着冰凉的地面就要给向婆婆矮身下跪,却被一双枯树枝般的,手背上站着青褐色老年斑的手给拽住了,而且,力气还不小。

    “好孩子,心意到了就成。”向婆婆开口道,门牙掉了一颗,说话有点点漏风。

    “你身子才好,回屋去,我再给你瞧瞧。”向婆婆又道。

    锦曦转身扶住向婆婆,搀着她往屋里走,向婆婆走路其实很稳健,根本不需要人搀扶的。

    茶和点心吃食全摆到了桌子上,向婆婆的目光却落在锦曦的身上,如所有中医里面的望闻问切给锦曦做了详细的复诊,又询问了锦曦这两日的情况,锦曦一一条理清晰的回答。

    向婆婆给锦曦复诊的时候,屋子里的孙老太和孙氏她们,基本都是屏住呼吸的,唯恐喘大气打了扰了向婆婆的复诊。

    待到向婆婆问完沉思的时候,孙氏还是忍不住在一旁恭谨小心的询问:“大妈,你瞧着我家这闺女,这两日气色还是白的,要不要再给开些药追一追身上的病气呀?”

    向婆婆扭头看向孙氏,道:“不必了。”

    “可是,大妈,你瞧这孩子,这两日虽说不发热了,可这精神头还是怏怏的,胃口也不太好,您的药好,就再给开些追一追吧?”孙氏近乎于央求。

    锦曦抿嘴笑了,感冒哪有那么快痊愈的呢?身体各项机能的恢复,也需要一定的周期,急不来的。

    向婆婆看着孙氏的面色,突然有点严肃下来,“大侄女,我能理解你做娘的心,但是这药我不当开的时候,是断断不会给你开的。”

    孙氏愕然,孙老太也愕然,孙玉霞愕然下,心里暗暗嘀咕,多开点药又怎么了,又不是白要你开的?那有钱人家滋补养生的中药,那不是成日当茶水似的喝么!

    向婆婆把孙氏她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吸了口气,古井一般深沉的眼定定看着她们,耐心解释道:“这人的身子都有自身的免疫力,给药是用以辅助和激发自身免疫力用以抵抗病毒。过量过分的不正当用药,不仅不能起到有效的作用,相反还会损伤自身机体。明白不?”

    孙氏几个面面相觑,显然是听得一头雾水。

    原本靠坐在床头的锦曦。在听到向婆婆的这番话后,却是身子紧绷了起来,一只手紧紧按在胸口,只怕一个没忍住,心脏就要砰砰的跳出胸腔来!

    向婆婆坐在锦曦的床前,背后站着孙氏她们,当她扭头跟孙氏她们讲解这些的时候,是没法留意锦曦的表情和反应的。

    孙氏几个茫然的样子落在向婆婆的眼底,一看就明白她们没听懂,向婆婆叹了口气。顿了一下。换了一种方式接着解释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闺女的病已经好得七七八八,所谓病,三分药七分养。你们不要关心则乱。再好好将养个五六日。就能跟从前无异了。”

    这样说,孙氏她们就能接受了,于是。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跟向婆婆道谢。

    向婆婆也没多留,又叮嘱了几句,便要起身离去。孙老太她们要留向婆婆吃饭,但没留住,因为向婆婆惦记着家去倒弄药草树皮的事情。

    锦曦的目光一直追着她,见她坚决要走,虽然知道这样有些唐突,但锦曦明日就要出山了,有些是她还是要问一问。

    于是,她张口喊住了向婆婆。

    “有事儿?”向婆婆站转身,诧异的朝床上这个一直寡言少语的少女看来。

    “那个……向婆婆,我还有一事儿,能再占用您老一会儿功夫么?”许是太激动,锦曦发觉自己出口的声音都在微微的颤抖。

    向婆婆怔了下,但随即很友善的点了下头,算是应允。

    孙氏她们本想也留下,但锦曦一个央求的眼神投过来,孙氏立马心领神会,大家纷纷退出了屋子,并将屋门关上,屋里只剩下锦曦和向婆婆两人。

    “闺女,有何事不解?”向婆婆重新坐回床前的凳子上,平静的端详着已经把脚放到了地上的少女。

    若是没有看错,眼前这少女的脸上,渗出一抹异样的激动的红色。清秀的五官,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灼灼,嘴唇微张着,似乎有千言万语在喉,不知该从哪一句起头。

    向婆婆突然笑了,道:“甭急,有啥话一句句的问。”

    这个婆婆其实脾气很好的,也很体贴啊,锦曦暗想。许是常年把自己关在院子里研究药材,性格略有孤僻,所以渐渐跟村人疏离起来……

    锦曦吸了口气,终于颤抖着问出了第一句话:“婆婆,你也是……从那边来的么?”

    向婆婆愣了下,脸上有些茫然:“那边是哪边啊?”

    “那边……就是那边啊!”锦曦也不晓得该怎么说,用手指比划了个手势:“二十一世纪?”

    “何为世纪?”向婆婆不明白,摇了摇头,古井般的眼底带着一丝不解的端详着锦曦。

    锦曦激动燎原的心,突然就好像被冷水浇到了,但还是不甘心,继续探问。

    “向婆婆,先前你跟我嘎婆她们解释的病情和用药,你的那些话,是你自己想到的,还是别人传授给你的?”

    “啥话?”

    “就是,嗯,机体,免疫力……这些新鲜词儿,是从哪里由来的?”锦曦鼓足勇气大胆问道。

    向婆婆直直端详着锦曦,突然,在锦曦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突然愣住了,然后直勾勾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古井般无波的眼中,闪过一抹波动。

    她突然咧嘴干笑了两声,露出豁门牙的嘴,道:“闺女,那些都是我的疯言疯语,大家都听习惯了,你咋还当真了呢!”

    怎么可能是疯言疯语,骗她小孩子?

    原本以为自己是孤零零如蒲公英的种子,刮到了这个陌生的时候。虽然身边一直都有悉心呵护的家人,真诚相待的友人,熙熙攘攘一大家子。但是,那种内心的空洞,独自深埋着秘密的感觉,真的很累很寂寞。

    有的时候,真的很想找个能倾诉的人一吐为快。但是,这样离奇的经历,只怕身边人别说倾听,吓都要吓死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这个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如果还有一位更早些的蒲公英的种子也刮来了,而且还生活了一辈子。那么,这种异时空的老乡相遇。他乡遇故知的感觉,真是让锦曦激动的快要抓狂了,偏生向婆婆还跟她这打哑谜绕弯子,锦曦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不,不是这样子的,这不是疯言疯语。婆婆,请你告诉我,你这些话,是怎么由来的?你是不是,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从那边过来的?”锦曦情急下。伸手抓住向婆婆的手,急问。

    向婆婆霍地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起身就急匆匆的往门口而去,留下一脸惊愕的锦曦怔愣在场。

    这是怎么了。她到底是还是不是?这个反应……

    锦曦想抬脚追出去。外面传来孙氏的声音:“大妈。你再坐会啊,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没有向婆婆的声音,只听到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院子里。

    孙氏推开屋门进来,直奔床前呆呆站着的锦曦这。

    后面跟着嘟嘟囔囔的孙玉霞,“那婆子还是一样的古怪脾气,一喜一怒一惊一乍的,会侍弄药材也不止她一个,这样的脾性怪不得村里人都疏离她……”

    “闭上你的嘴,向婆婆一把年纪,哪里轮到你这个晚辈道论?”孙老太随后也跟了进来,她是在斥责孙玉霞:“再说,人那脾性又不是一日两日,几十年的过下来,村里哪个不晓得?这一人一种性子,她对孩子病症在行这一块,那是没得挑,村里不少人家的孩子可都是受过她的好啊……”

    这倒是大实话,曦儿就是其中受惠人之一,孙玉霞不吭声了,跟着过来打量锦曦。

    孙氏已经扶着锦曦重新坐回了床上,口里还在担忧的询问着:“……你问向婆婆啥事了?人出门那脸色咋那般难看呢?”

    锦曦努力按压下心里满满的疑惑和不解,恢复了一贯的表情,道:“能问啥,自然是围绕我的病而问的,许是哪里没说好,触犯了向婆婆的忌讳吧,是我不会说话……”

    “向婆婆虽说脾性有些捉摸不透,心地却也是很热络的。去求她看病,她二话不说,还不接受咱们的银钱,是个好婆婆。”孙氏一脸感激的感叹道。

    “她不接咱们的银钱,只单单接受了米面和鸡蛋,回头咱再给抓一只芦花鸡绑了爪子送去。”孙老太大手一挥,很豪爽的道。

    孙氏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孙玉霞纵然心里有点点的舍不得,但也不敢驳斥孙老太的安排。

    向婆婆这件事,被锦曦扯谎给盖过去了,大家的心思都搁在明日出山的事情上,问完也就将这事给放到了一旁。但是,锦曦却没能放下,而且决定今日下昼,再寻个机会亲自去一趟向婆婆的树皮小屋。

    下昼,天气还好,无风无浪,一轮通红的日头挂在西面的天空,孙老太和锦柔带着老三老四去了村子里串门,孙氏和孙玉霞在忙着收拾衣物用品。梁愈忠和蔡庆阳尚未归来,至于孙玉宝和孙大虎他们,则是伙同孙大根,赶着今日一日的功夫,将村后那座木屋修缮一番。开春后又会迎来一波采茶的高峰,孙老爹和孙大根时常要在木屋里留守过夜的。

    锦曦自然是自告奋勇,揽下了去给向婆婆送鸡的美差。

    “先前唐突了向婆婆,我再顺便给她赔个不是……”锦曦拎着绑住了双脚,还在咯咯乱叫的沉甸甸的芦花鸡,对送到院子门口的孙氏抿嘴一笑,道。

    孙氏放心的点点头,将锦曦银红色白色翻毛斗篷的帽子给她套在头上,又将两边的带子给系紧咯,道:“送到了,赔了不是,就赶紧家来,你大病初愈,不能惊了风……好在这斗篷厚实暖和,文兄弟有心了……”

    说到此处,孙氏顿然打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干脆缩回手,道:“赶紧去吧,早去早回。”

    锦曦笑着嗯了一声,拎着咯咯唱着的鸡转身离开。

    斗篷真的很暖,外面是殷红的闪着一层光亮的防风料子,镶白色绒毛的翻边,里面则是黑天鹅绒。这样的一件斗篷裹在身上,真是从头到脚的舒坦。

    自己是舒坦了,也不怕冷了,可是,那个送斗篷的人,他现在如何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二章 离奇失踪

    除夕夜两人的谈话戛然而止后,就再也没有见面,双方都在有意无意的回避彼此,一直到现在。

    虽然刻意的不去想那件事,不去想那个人,不去想彼此间隔着,难以跨越的沟壑,但是,越是不去想,却总是无意间想起两人曾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起那个人看自己的眼神,对自己的好,明着的相护,暗里的相助。

    她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那些一摞一摞的画像,那些一个接着一个的木偶……

    说不感动,那是自欺欺人。

    喜欢他吗?不可能毫无感觉[猪][猪][岛]小说wWHuZhUOm,他是那样一个让人无法不动心的人,论长相,论能力,论品性,甚至论家世……

    但是,喜欢又能如何呢?就像西王母用簪子划开了一条天河,难以逾越的东西太多。

    罢了罢了……

    向婆婆的小院子座落在孙家沟最外面,跟村子中间隔着一座打谷晾晒的小道场。

    院子里面,一只土狗正趴在院子一角的瓜棚架子下面睡大觉,昏暗的屋子里面,向婆婆跪在堂屋八仙桌上的一座盖着红布的牌位前面,正在焚香细语。

    “……师父,这几十年,弟子谨遵您的教诲,隐姓埋名远走他方,当年的那件事儿,徒儿已是打算将来带进棺材里去,也断不会对外吐露半字。今日,有人跟我这打探,虽是一个白丁小丫头,可徒儿还是心悸后怕。那件事,莫不是已经被有心之人窥探一二。才派个小丫头过来探问?”

    “弟子鲁钝,已是惊弓之鸟。师父,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小主子吉人天相……弟子即便是死,也断然会严防死守,守口如瓶,望师父冥冥中庇佑一二……”

    向婆婆这边正跪地磕头喃喃低语,忽然,外面院子里传来大狗阿黄的吠声,还夹杂着一道女音。

    “不好。那个小丫头又来了……”向婆婆大惊。赶忙将八仙桌上的红绸布拉下来,盖住桌上的牌位,起身慌慌张张拉朝屋门处走去。

    她没有急着拉开屋门,而是站在屋门后面。视线透过屋门的缝隙朝外看去。

    锦曦站在半人高的土坯院子外面。因为畏惧那彪悍龇牙的大黄狗。不敢上前。从院墙外面一眼就能瞧见里面,院子里面搭着许多菜棚架子,打倒的高凳子。上面都摆着大小不一的筛子和簸箩,里面无一例外都是晾晒的药材。

    浓郁的药香弥漫在院子上空,锦曦用力吸了一口气,其实多种药材的气味混杂在一块,这种药香也是蛮好闻的呢!

    “向婆婆,您在家么?”锦曦朝着院子里面那一排三间低矮的土坯房喊道。大黄狗已经窜到了院墙的另一面,朝锦曦龇牙咧嘴做生人勿近状。

    呵,这狗家伙还在恐吓我呢!锦曦扬起手里咯咯乱叫的芦花鸡,在那大黄狗眼前晃了晃,扬声道:“甭叫唤了,回头有你鸡骨头啃呢!”

    大黄狗身体往后沉下去,铜铃似的大眼睛打量着那只咯咯乱叫的鸡,好像有点听懂了锦曦的意思。

    锦曦呵呵一笑,将荷包里带着的一块芝麻糖给甩了去,那狗跳起来一口叼住,转身一溜儿烟的跑回了菜棚架下面。

    锦曦抿嘴一笑,目光再次转回到面前堂屋那扇紧紧闭合的屋门上,又喊了一声。

    屋门终于从里面拉开,向婆婆挨着墙壁走了出来,正了正容,声音不带任何温度的对锦曦这边道:“你又来做啥?”

    “向婆婆,我来给您送鸡……”锦曦笑着回道,将孙老太和孙氏她们的那番客气话,一字不落的转达给向婆婆,还扬了扬手里的鸡,大黄啃完了芝麻糖,又跑了回来,做出攻击状。

    向婆婆呵斥了一声大黄,不见效,她弯身找东西,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砸向大黄,大黄吃痛的嗷了一声,呜咽着夹起尾巴灰溜溜的缩到了一旁。

    “回头替我谢过你嘎婆和你娘,你把鸡从那甩进来就成。”向婆婆站在门口道,根本就没有要过来开院门的意思。

    锦曦愣了下,这个向婆婆的脾性,还真是说变就变呢……

    好吧,那就甩吧。

    锦曦一扬手,把鸡甩进了院子。

    “那个,向婆婆,我……”

    “大闺女,没啥事你就回吧,我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婆子,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我这是没啥有趣儿的事情可撬的!”向婆婆打断锦曦的话,落下脸色道,很明显的驱赶人。

    正因为这婆子突变的反应和性情,越发加剧了锦曦的猜测,这个婆子铁定是有问题的。

    “向婆婆,你误会了,我没有恶意……”锦曦举起双手道,尽量让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无公害。

    “莫犯倔了,回去吧,咱俩说不到一块!我听不懂你那疯言疯语,也不晓得哪儿是哪儿。你往后也莫来了,我也活不了几日,折腾我干啥,就当是去庙里烧香,走吧走吧……”向婆婆极不耐烦的摆摆手,不待锦曦反应,转身回了屋子,砰的一声把屋门紧紧关上,还传来落门栓的声音。

    锦曦莫名愣在墙外,一时忘了思考。这样毫不掩饰的拒绝和回避,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老乡?

    她都已经自报家门说出了二十一世纪,要是老乡,那是一点就通。锦曦就不信,穿越这种事情稀罕的,可不是去市集买菜遇到同乡,要是向婆婆是,不可能不激动。

    而她这样激烈的反应,显然不是老乡的那种激动,而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难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或者,她把‘哪儿’理解错了意思?

    锦曦自嘲的摇摇头,算了。也是自己太急了,痕迹露得这样重,让人家这样防备抵制,出了一会儿神,瞧见日头缓缓落山了,锦曦转身朝着村子里面远去。

    待到锦曦走远,向婆婆再次从屋子里出来,目光深深的看着锦曦离去的方向,神情凝重起来。

    “这闺女到底是什么来头?她到底晓得些啥呢?”向婆婆一边在心里疑惑着,一边蹬蹬几步过去捡起那只鸡往回走。

    突然。她一拍脑门。不好,小主子已经有好些时日没捎来消息了,该不会是出了啥事吧?不行,师父临终前。可是将小主子托付给了她。必须去看看!

    向婆婆想及此。也顾不得那只芦花鸡了,三步并两的直接进了屋子,开始收拾东西。

    锦曦赶在梁愈忠和蔡庆阳后脚进门。迎面遇上从屋里风风火火出来的梁愈忠。

    “正要去向婆婆那遇你呢,曦儿,有个话跟你说,你先甭急,成不?”梁愈忠扶住锦曦的双肩,低下头看着她道。

    锦曦看见梁愈忠略有血丝的眼,怔了下,他这副还说说就先撂出的话,反而让她原本不紧张的心,陡然就紧张了起来。

    “啥事啊爹?”

    “那啥……阿财兄弟不见了!”梁愈忠道。

    “什么?”锦曦震惊。

    怪不得阿财从她发烧的那日匆匆离去出山找大夫,就再也没有回来,太反常了。

    “爹,到底怎么回事?”锦曦大声问。

    “这个,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晓得,我就是出山回家,家里他们都说,阿财压根就没有回来。我又跑去镇上鹊桥巷子找到文兄弟,他们也说阿财没有去过,我又去王记医馆,王老大夫还在县城没回来,镇上的其他几家开了张的医馆也问了,都说没有阿财这样的人去求诊过!”

    梁愈忠的脸色阴沉,阿财兄弟一直是闺女的贴身保镖,身手好,性子稳,说不见就不见了,这太诡异。

    锦曦一听梁愈忠这样说,心里往下坠,心火上来头就有些犯晕。赶紧扶着额找了把凳子就近坐下来,双目微微阖着。

    孙氏瞧出锦曦的不妥,担忧的赶紧端来一碗红糖水哄着她喝下去。

    “不用,我没事,让我想想……想一想……”锦曦挥手,撑着额头在那整理纷乱的思路,越是焦急就越乱。

    到处都没有见他,唯一的可能就是,阿财在出山的时候,出了事。

    会出什么事呢?山洪暴发?泥石流?迷路?掉落崖壁?还是遇到野兽袭击?

    锦曦一样样的想着,又一样样的排除。突然,眼前一道光亮闪过。

    阿财该不会是遭人暗算了吧?可是,到底是谁会暗算,敢暗算阿财呢?结仇?那更不可能,阿财一直都是以锦曦的吩咐而为动的,即便当真被人记恨上,那也是该冲着锦曦来。

    锦曦坐在那里焦急的分析并一一排查着,眉眼就再没舒开过。

    “这事文兄弟晓得了,他让我转告你,让你莫焦急,他已经派出人去查去找去了。”梁愈忠道。

    锦曦心不在焉的嗯了声,根本没心思听旁的,还在绞尽脑汁的想这事。

    梁愈忠和孙氏还在边上安慰着锦曦,锦曦朝他们摇摇头,道:“爹,你们莫要为我担心,我没事的。这会子我想好好想想,该怎么去找阿财,总不能坐在这里啥也不动,啥也不做,我也安生不下来……”

    这言外之意,就是想要梁愈忠他们都出去,让她一个人好好想想了。

    梁愈忠和孙氏对视了一眼,两口子带上屋门来了外面的堂屋,外面孙老太和孙玉霞都屏住呼吸的等在那里,孙氏朝她们摆摆手,大家伙蹑手蹑脚的去了对面孙老太的屋里说话。

    “阿财是个好后生,在咱家这几年,虽说性子闷了些,不太跟人打交道,可对咱曦儿那是尽忠职守的。如今说不见就不见了,莫说曦儿抓急,我这心里都七上八下的……”孙老太满面焦忧道。

    孙氏孙玉霞孙玉宝他们一个个神情沮丧,焦心如焚。

    “我看看曦儿去,好好琢磨下咱该怎么去找!”孙玉宝道,一扭头转身出了屋子。

    “曦儿爹。你找去鹊桥巷子,文兄弟,可还说了些旁的啥?”孙氏犹豫着,还是拉住梁愈忠低声询问。

    外面暮色已经罩了下来,屋子里光线晦暗,孙玉霞摸着去把桌上的灯点亮了,大家都不做声,紧张的看着梁愈忠。

    文鼎和锦曦两人之间的事情,孙氏在孙玉霞的追问下,到底还是没有瞒住。

    “我不小心说漏了嘴。文兄弟得知曦儿病了。当下就急了,让福伯去备车马就要坐车进山。福伯怎么都劝不住,还是被我给拦下了,我跟他说曦儿吃了药。已经没事了。明儿就要出山回村。他这才打消了进山的决定。”梁愈忠道。

    孙氏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久违的欣慰的笑。自打除夕夜后,闺女和文鼎俩。差不多就没再一块说话过,孙氏看在眼底,心酸无奈留在心底。

    如今听到文鼎还是这样在意锦曦,孙氏笑了,文鼎那孩子,还是记挂着曦儿的,是真心的。

    “真是瞧不出文鼎那人,对别人都素来清清冷冷的,对咱曦儿还这样在意。在铺子里,从前我也时常见到他对我们曦儿善待有加,没往别处想,以为是冲着跟二虎和玉宝的交情来的呢!”

    孙玉霞啧啧着道。

    “诶,你们大家没留意到吧?那小子明明跟玉宝二虎是差不多大也是一样的辈分,可咱曦儿却是管他叫文鼎哥的!”

    孙玉霞说着,朝大家挤眉一笑,“指不定,那小子打从起始,就存着这样的心哟!就咱曦儿,旁的事儿精明,这方面有些呆笨,还当真就喊了哥……”

    孙氏和孙老太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苦笑着摇头,心里矛盾的很。

    “两个孩子是登对,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可是,这两家的门庭背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叫哥也好,叫舅也好,都是枉然。咱们小户人家,家境殷实,能吃饱喝足穿暖就知足了,不图那些更高的,而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去受人白眼刀子,那是剜心头肉!”孙老太摇头叹息道。

    这话可是说到孙氏和梁愈忠两口子的心坎里去了,两口子一个神情落寞沮丧,一个长吁短叹,暗恼自己没有本事,没能给闺女挣个身份地位来,错失了好姻缘!

    “哎呀,你们一个个也甭这副模样嘛,这世上的事儿啊,咱谁都说不准,老天爷可都给安排好了的呢!若是他们俩当真有缘啊,千山万水都要绕到一块,门第那啥玩意儿也阻挡不住。”

    孙玉霞突然一拍大腿,扬声道。

    “戏文里面不常有嘛,也不晓得是哪一朝的哪位皇帝,风流好郊游,时常微服出巡。后来跟民间的一位出生草根白丁之家的女子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并娶了那女子为后呢!”

    “只要皇帝稀罕,又有心,到时候给封个别的啥名头,谁谁谁家的养女,换个身份不就成了么?谁还敢指手画脚乱说话?”

    孙玉霞的这话,倒让孙氏他们黯淡下去的眼睛顿时一亮。是啊,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嗯,没错,只要文兄弟有那个心和那份意志,曦儿就不会受到委屈!

    “戏文里面唱的,那是叫好卖座,你也信?”孙老太嗔了一眼孙玉霞,道。

    “怎么就不能信呢?事在人为嘛,借用玉宝常说的那句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文鼎那小子当真对咱曦儿是真心的,这些事儿就该留给他去操心。”

    孙玉霞很豪迈的道,孙老太只当她是疯言疯语不予理睬,孙氏却是咬着下唇,把这些话字字句句给听进了心。

    没错,凡事不去试一试,怎么晓得不行呢?为了儿女的终身幸福,孙氏决定不能放弃尝试的机会。

    回头等回了金鸡山村,她要瞅个机会,去跟他那好好摸摸底!不过,在这之前,当然还是要先紧着找阿财的事儿!

    锦曦这边可不晓得对面厢房里,自己的终身大事又被爹娘和嘎婆他们拿出来讨论了。她心里装着的全是阿财失踪的事情。

    “舅舅,我想到了!”突然,她霍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呼吸有点急促道。

    “想到什么了?”孙玉宝打住自己的毫无头绪,问道。

    “我想到往哪里去找他了!”锦曦道。

    “往哪里?从这里出山去金鸡山村的路。可不止一条啊!何况,那日下过月,山路湿滑,阿财兄弟没有用车,是徒步出山的!”孙玉宝道。

    “不管几条路,咱就捡那最险恶的捷径去找就是了!”锦曦道,阿财的性格,她是摸得很清楚。

    当时他心急如焚,正因为是徒步出山,又仗着伸手好。从前跟文鼎在山里待过。阿财铁定会求寻出山的捷径,不惜悬崖峭壁。

    “捷径?悬崖峭壁?”孙玉宝砸吧着这两点,陷入搜索中。可是,他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那条才是最险恶且最快出山的路。正在为难之下。洞开的屋门处。孙二虎大步进来。后面跟着琴丫。

    “我常年在山里打猎,我晓得那条最险恶的捷径在哪里!”孙二虎进屋就道。

    琴丫则是过来扶住锦曦,小声安慰着。显然,他们也是听到动静就立马赶来的。

    “你晓得的路,不代表阿财也晓得啊!”孙玉宝道。

    “那条捷径以前跟文鼎一块喝酒时,谈到打猎便无意间提及过,当时阿财就在边上,必定是听到并记住了。”

    “嗯,二虎舅舅言之有理,阿财性格沉默,但他心思慎密,听过的看过的,大多都会牢记。”锦曦转身几步走到孙二虎和孙玉宝身前,急促道:“事不宜迟,既然定下了寻找路径,那我们这就着手准备,即刻动身寻找!”

    虽然错过了黄金寻找期,但是,锦曦是不会放弃的。对面屋子里的梁愈忠他们都赶了过来,大家很快便分头行动。

    孙二虎和琴丫出去里正家,寻求村人的动员帮助去了。

    因为此时日头已经落了山,大家要进山去寻人,不止要准备刀,棍,麻绳,干粮和水,还要准备火把以及防风的风灯。孙玉霞和孙氏她们在忙着准备这些。

    锦曦这边也拉开橱柜,换衣换鞋,孙氏抽空进来,瞧见已经换了装束的锦曦,吃了一惊。

    “你可不能去,这大夜里的,山路不好走,还有野猪和狼,你又是刚刚才病后的身子……”

    “多个人多份力量,我小心些不碍事的……”

    “不行不行,娘是不会答应你这事的!”

    “娘,你让我去吧,我在家里也是干耗着,还不如去吆喝几嗓子……”

    “你就在家里等着,要去也是娘去,你不准踏出屋门半步!”

    ……

    因为有里正的号召,锦曦家在孙家沟积下人缘,以及孙玉宝他们的振臂一呼,孙家沟的青壮年汉子们,除了孙铁生,几乎都出去帮忙找阿财去了。

    春花和琴丫匆匆赶来,孙氏不放心,叮嘱琴丫和锦柔随时随地的跟着锦曦,自己则抽空去了灶房草草弄了点夜饭。

    锦曦自然是没有胃口的,不时在屋子里走过来走过去,时时侧耳留意屋外院子里的动静,哪怕只是一丝风吹草动。

    琴丫和锦柔眼睛死死跟着锦曦,两个人也是担心的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任何劝慰的话都是苍白的,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曦儿等,耐心的等……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过去,梁愈忠他们是天刚刚擦黑的时候出去的,到现在,估摸了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忧心如焚的四个小时。

    又过去了半个时辰,一直守候在堂屋的孙氏她们,突然听到什么,都冲出了院子。锦曦也跟在后面冲了出去。

    院子外面传来鼎沸的人声,还有一溜儿人字形移动的火把。

    “是他们,他们回来了!”琴丫扶着锦曦,兴奋的叫了起来。话音才落,锦曦已经松开了她的手,抬脚朝着已经绕到院子门处,为首那个举着火把的人冲去。

    “爹,找到没?找到没啊?”她一把抓住梁愈忠的手臂,急问,梁愈忠手里的火把光亮照应在她的眼中,一片红色。

    梁愈忠皱眉惋惜的看着锦曦,沉声道:“曦儿,咱明日再去接着早,一定把阿财兄弟找到!”

    这么说,就是无获而归了?这样春寒料峭的夜晚,梁愈忠的手都已经冻得冰凉刺骨,何况阿财?他要是攀爬峭壁,不小心坠崖受伤,且不说崖底是什么样的万丈深渊,又有什么样的凶猛野兽,仅仅是好端端的人在外徘徊一夜,也得冻死!

    怎么办?怎么办?锦曦腿肚子打摆,差点就要倒下去,幸好梁愈忠及时抓住她的胳膊。(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三章 半夜的神秘来人

    关心则乱。

    锦曦回到堂屋里,喝下一杯热腾腾的茶,让自己的心神镇定下来,听孙二虎说当时的情形。

    “天黑路滑,我们到了那跟近,山悬陡峭,只能用绳索把大家伙的腰都栓在一块,慢慢的往下蹭。”

    “越往下面风越大,我们没能下到底下,遇到了一只出来猎食的豺,还好大家手里都拽着家伙。”

    “赶跑了豺,大家伙担心会招来狼,赶紧折了上来。回来的路上,风灯还不小心砸碎掉了。”

    &@猪@猪@岛@小说wwWHUzhUdAComnbsp; “回来的路上跟大家伙都约定好了,等明日天一亮,咱再接着去那边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如何,明日都要下到悬底,找到阿财,孙二虎暗下决心。

    “先前我跟大姐夫合计了,虽说村民们热心相助,但咱也不能这样一次次白耗着人家的功夫。这春寒料峭的,明日去帮忙找的人,每人发个红包,当做辛苦钱打酒吃!”孙玉宝道。

    锦曦认真的听着,时而蹙眉,时而点头,不发一言,做沉思状。

    孙氏和孙玉霞她们谢过了村里的其他帮忙找寻的男子,进了屋子。一眼瞧见琴丫陪着锦曦坐在堂屋,相比较先前的惴惴不安,这会子安静的变了个人似的。

    孙氏想起先前锦曦焦急的样子,便对眼前这安静暗自担忧,正欲过来好好开劝一番,便见沉默许久的锦曦,突然抬头对着孙二虎和孙玉宝出了声。

    “两位舅舅。这样漫无目的的去找,难度太大,山崖地势险恶,覆盖面积也大,要找一个人,无疑大海捞针。”

    锦曦沉吟道,尤其是在还有豺和狼那些野兽存在的地方。

    “二虎舅舅从前擅长狩猎,可知道这跟近是否能寻到那种嗅觉敏锐的猎犬?”锦曦问道。

    就像现在用于警方破案的警犬,训练有素的那种。

    孙二虎眼前一亮,一拍脑袋。“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说罢转头跟孙玉宝道:“你还记得对面山头的余猎户不?”

    孙玉宝也在想,道:“怎么不记得,余猎户是咱这山里出了名的猎户,这山里人家过年。十之八九的山货野货。兔子狍子都是从余猎户那里买来的!”

    “我从前去他家讨教套野兔的技巧。就曾瞧见过他用野鸡骨头喂狗。”孙二虎上前一步对锦曦道。

    “他家的狗不是咱这土狗,是从山里抓回来的狼崽子跟土狗配种出来的,咱山里人都管那种狗叫狼狗。彪悍的很!”

    “余猎户进山狩猎,身边不离这狼狗,我曾跟他讨要那狼狗崽子,他也许诺了,后来咱出山经商去了,就渐渐的把这事给落了。”

    “既如此,那劳烦二虎舅舅你明日往余猎户家去一趟,要是能请到他和那狼狗的帮助,咱会事倍功半一些!”锦曦道。

    狼狗骨子里野性未退,不把余猎户一同请来,只怕没人能驾驭得了它,锦曦如是想。

    “玉宝舅舅,你陪二虎舅舅一趟去吧,带上好酒好烟,还有家中小孩儿们的吃食零嘴,大过年的,礼品备足!”

    “我跟二虎一道去,这样礼性更足一些!”梁愈忠大步进来,道。

    锦曦点点头,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翌日,便是正月初八,原定的县城镇上三间铺子开张的日子,也是大家出山的日子。

    因为出了阿财的事,梁愈忠一家不得不延迟出山。但是,生意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孙大虎和孙玉霞夫妇,还在照着原定计划被锦曦安排出山去了。

    一大早,梁愈忠他们火速去了对面山头的余猎户家。孙氏和锦曦还有琴丫她们,将孙大虎和孙玉霞送到村子口。

    “过金鸡山村的时候,去跟董妈她们打声招呼,说我们再延迟几日出山。”孙氏叮嘱。

    “过镇上的时候,把这封信交给孙记的张掌柜。”锦曦道,从袖子口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孙大虎。

    书信是昨夜连夜写的,上面是关于孙记开张和千里香开张的事宜,锦曦在信中都有了交代,交给张掌柜,他自然晓得怎么做,锦曦这边即便延误几日,也不妨碍铺子的营生。

    孙大虎和孙玉霞的牛车出了村子消失不见,孙氏才和锦曦回了孙老太家。

    院子里,日光正好,被褥和垫絮都挂在院墙上摊开了晒,琴丫和锦柔带着老三老四在桂花树下玩耍,这边日头底下的桌子旁,孙老太和春花相向而坐。

    春花低垂着头在抹眼泪,孙老太好像在小声安慰她什么,手还搭在春花的另一只手上。

    “你去那边陪弟弟们耍,我去看看你春花婶子。”孙氏轻声对锦曦道,锦曦乖巧的点了下头,抬脚朝桂花树这边过去了。

    那边,孙氏搬了把凳子在春花和孙老太边上坐了下来,正小声询问起来。桂花树下,琴丫轻轻拽住锦曦的袖子,将她往一旁的院墙角下拽了几步。

    “怎么回事?”锦曦低声问道。琴丫的事情不是解决了嘛,春花昨日不是笑呵呵的嘛,怎么又哭得眼睛都肿了?

    “我姑父废了!”琴丫撇撇嘴,也低声道。

    锦曦诧了下,旋即镇定下来,“怎么个废法?”

    “这两日不是一直关在那屋子里让他面壁思过么,今日一早我姑姑打发大小子去瞧瞧,一打开屋门就臭气轰天,原来他屎尿全嗬在裤裆里了。”

    “他自个还浑然不觉,傻乎乎的像猪一样撅着屁股在墙角睡大觉呢!脸上都是眼屎鼻屎的。你说,一个人都成了畜生,那还不算废了么?”

    锦曦眉心跳了两下,“听你这样描述。真跟畜生没两样了……”

    琴丫撇撇嘴,跟她姑母春花婶子的忧愁形容相比,她脸上半点都瞧不出不快,相反还很痛快。

    “曦儿,你说,会不会是阿财他那晚对我姑父做了什么,我姑父才这样的?”琴丫又凑过来,低声道。

    是怎样的一种手段,会把一个好端端的人给生生弄成这样?锦曦不得而知。

    便摇头道:“在没找到阿财之前,我也不敢下论断。不过。不管是谁做的。这都是你姑父应得的报应。你该不会心疼了吧?”

    琴丫啐了一口,牛鼻子红了起来,咬牙道:“那老畜生成日家的打着卖我的主意,我都差点葬送在他手里。还会烂好心的去心疼他?”

    “别说是留着半条狗命。就是谁一拳头打死他。我也不滴半滴泪!还要跟那人说声多谢呢!”琴丫愤愤然道。

    那边桌子旁,春花的哭声大了几分,孙氏站起来从后面拍着春花的背轻声抚慰。

    “我姑姑也是假泼辣真心软的一个人。这些年我姑父那样对她。非打即骂的,家里的活计,孩子,啥都是甩给我姑母。前两日,还扬言要把她一并卖了换钱买酒!”

    “我就不明白了,我姑母咋还这样为他难过呢?那样的男人,有啥好难过的?”琴丫双手抱着桂花树,目光怨怨的看着那边的春花,低声咕哝。

    “一夜夫妻百夜恩,你姑姑的心地,其实是很善良的。”锦曦也望着那边,自言自语道。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跟孙氏她们如此交心的妇人,必定也是善良的包子。

    “哎呀,我的天,你快快住手,再抠下去这桂花树可要死你手里了!”锦曦叫道,拍开琴丫的手。

    琴丫看到自己的杰作,也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正要张口,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混杂其中的,还有一连串嘈杂的狗吠声。

    “莫不是我爹他们回来了?”锦曦道,转身就朝院门口迎去。

    院子门口,梁愈忠,孙二虎,孙玉宝,还有孙大根他们,簇拥着一个三十出头,高高瘦瘦,头上扎着一块白色羊角巾,做山里猎户打扮的汉子过来了。

    那汉子的手里,牵着一根粗绳子,绳子的一端拴在一匹小马驹子般高大的大狼狗脖颈上。

    在他们身后,跟着一群体型不同,毛色不同的土狗。估计是全村的狗都出动了,跟在后面闪闪躲躲着朝前面余猎户手里牵着的大狼狗吠叫示威。

    那狼狗健硕的很,脑袋大,眼珠子也大,嘴巴往前凸出。猩红的大舌头露在外面,森白的獠牙闪着寒光。

    一路走来,对后面的那些土狗的示威吠叫不屑一顾。端得是杀气腾腾,威风凛凛。就像一位骄傲的长胜将军似的。相比下,孙家沟的那一群土狗兵们,则显得猥琐很多。

    “这狗啊,忒有灵性,它们都有自己的领土观念。你们孙家村的狗,平常互相撕咬,为一块骨头打得你死我活。”

    “如今我家黑虎过来了,它们倒团结起来,抵御外敌了。可惜我家黑虎那是跟着我翻山越岭,深山老林的钻,它的对手是那些豺狼虎豹,这些土狗它可压根不瞧在眼底呢,哈哈哈……”

    余猎户朗声笑道,拍了拍黑虎的大脑袋,颇为自家的猎犬自豪。梁愈忠和孙二虎他们也都是爱狗之人,但是眼下哪里有心情跟着畅快讨论这些?

    但碍于等会子还要劳驾黑虎帮忙找人,他们也都纷纷带着赞同的笑意点头附和。

    锦曦在看到黑虎的一刹那,眼睛就亮了几分,心里的希望也多了几分。

    孙氏她们都过来跟余猎户见礼泡茶,余猎户在那喝茶的功夫,锦曦已经从屋子里找来一件阿财的衣裳,交给余猎户。

    她自己可不敢太上前去,眼前的狼犬可不是一代代配种淡化后的狼和狗的后裔,黑虎的爹就是一只狼!

    余屠户把阿财的衣裳放在黑虎的鼻子前,让它好好嗅了一下。

    余猎户说笑归说笑,也不耽误正经事,瞧见黑虎在那甩了两下尾巴,便将阿财的衣裳扯下一块在他自己的手腕上打了个结。准备一路上随时加强深化黑虎的嗅感。

    孙二虎不怕黑虎,上前去拍了下黑虎的脑袋,道:“黑虎,记下这味道,好好表现,回头给你野鸡脖子啃!”

    黑虎像是能够听懂孙二虎的话似的,黄褐色的大眼珠里闪过一抹兴奋的光亮,在原地蹦跶了几下。

    突然一个起纵,彪悍的身子立了起来,两只前爪搭在孙二虎的双肩上。好家伙。简直能跟孙二虎齐平了。

    孙二虎还没反应过来,黑虎突然朝他张开嘴,龇出森白獠牙。

    周围的人都吸了一口凉气,孙氏吓得脸都白了。琴丫差点就叫出声。锦曦也是僵了下。却见黑虎突然伸出舌头,在孙二虎的脸上吧嗒一声舔过,然后。就跳了下去,在原地欢快的蹦跶。

    余猎户哈哈笑起来,过去拍着黑虎,喝了一声:“开工了!”,便牵着黑虎大步朝院门口去了。

    周围人的心也放了回去,以梁愈忠为首的男人们,赶紧拿起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家伙,跟了上去。

    孙氏她们的脸还是白着的,琴丫在那使劲拍胸口。

    孙二虎愣了下,旋即笑了,抬起袖子擦了把脸上的粘液,抬脚大步追着也出了院子。

    “这狗好,通人性,能思考。有它在,一定能找到阿财!一定!”锦曦望着院子门口远去的那群人,握紧成拳,暗暗想道。

    梁愈忠他们这一趟出去,直到天色擦黑才回到村里。屋子里点着火烛,照的通明。

    孙氏准备了饭菜,请劳累了一日的余猎户他们在堂屋用饭。

    锦曦坐在自己的屋子里,琴丫和孙氏她们都围在身侧。她仿佛看着手里的这只带着泥土,被风雨侵蚀的男人的鞋子,手指微微颤动了下。

    “没错,这是阿财的鞋子,我认得。”她在灯下肯定的道。

    “鞋子里面这些黑色是什么?”琴丫凑过来问道。

    “是血。”孙二虎从外面挑帘子进来,道。

    “二虎哥,你怎么就吃这么一点?”琴丫起身道。

    “吃饱了,就过来看看。”孙二虎道,目光落在锦曦手里的那只鞋子上。

    “是黑虎下去找到并叼出来这只鞋子的,我们在那发现鞋子的更近,找了小半日,都没有找到阿财。”

    孙二虎坐在琴丫搬过来的凳子上,跟锦曦说起当时的情景。

    “没找到阿财,那跟近一带有没有瞧见野兽进食过后的痕迹?”锦曦问。

    实在不想问出这句话啊……

    “鞋子掉落在那里,人总不会不翼而飞吧?”琴丫道。

    “会不会是被野兽咬昏了,给叼回洞里去吃了吧?”琴丫惊恐的猜测。

    孙二虎脸色凝了下,果断的摇了下头,“我们存了同样的心,在跟近仔仔细细的找过,没有发现。”

    “若是有血迹,这两日下过小雨,也定然能冲刷掉。不过,若真是被野兽也吃了,地上和更近,怎么着也会留下一些抹不去的痕迹的。”锦曦沉吟道。

    “那再远一些的地方找过了没?那些深山老林里面的野兽,好多是咱听都没听过的,古怪着呢!”琴丫拍着胸口道。

    “不懂就别瞎掺和说话,你当那是松鼠抱松子储存窝冬哪?”孙二虎略不满的瞪了眼琴丫,又朝这边凝眉不语的锦曦示意了下,琴丫恍然,赶紧抬手捂嘴嘴巴不发表半句言论。

    “我在想,被野兽袭击这一条,应该可以排除在外。”锦曦沉声道,手指捏着下巴,脑子里在飞速的转动。

    “阿财的鞋子掉了也顾不得捡,应该是他自己失去了意识的情况下才会有的事。身体不会凭空不见,会不会是被上山打猎,或是打柴的人遇着,给带走了救治?”

    锦曦抬眼看向孙二虎。

    “下过了雨,若是当真被人救走了,那脚印也必定会被雨水抹去。嗯,二虎舅舅,你晓不晓得那山崖底下,可有其他咱们不知晓的村子?”

    孙二虎愣了下,仔细想了一番,摇了摇头,道:“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晓得咱这一带全是山,山连山。没个尽头。”

    “至于这深山老林里面,可还有其他村子,我就不知道了。”

    “这个我知道有个人知道!”孙玉宝的声音在屋门口响起,随即脚步迈了进来。

    许是陪着余猎户喝了两盅酒的缘故,俊秀的面庞染上一层淡淡的红色,眼睛很有神采。

    “陪余猎户多喝了几盅酒,有点面颊干燥,琴丫头,赶紧给我倒杯茶来!”孙玉宝朝琴丫笑着道。

    琴丫赶紧去了。

    “舅舅,你是说。那些深山老林里面。还隐藏着我们所不知名儿的村子?”

    锦曦接过他先前的话头问道。

    “嗯。”孙玉宝接过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道。

    “不可能,咱俩打小一块长大的。哪里有你去过而我没去过的村子?你能报出名字的。我也能!”孙二虎不服道。

    孙玉宝抬起眼来。笑眯眯道:“你不服个什么劲儿呀,我又没说是我知道,我的原话是。我知道有个人知道那些隐藏在深山老林里的村子!”

    孙二虎和琴丫都愣住了,觉得孙玉宝的话就像绕口令似的,一时难懂。

    不过,锦曦可没工夫去较真那绕口令,只紧紧看着孙玉宝,声音带上一抹急促,道:“舅舅,都什么时候了,你别卖关子。到底是谁这样清楚咱这一带的群山村落的座落?”

    “文鼎。”孙玉宝道。

    ……

    送走了余猎户,时候已经很晚了,三十来户的孙家沟村民,一大半都已经洗漱上床依偎去了。

    锦曦烫过了热水脚,被孙氏催赶着上了床,脸一挨着床,竟然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孙氏将灯笼里的烛火挑到了最小,保持屋子里黯淡适宜的灯光,然后,轻轻退出了屋子。

    梁愈忠等在外面,“都睡下了么?”他眼睛瞟了一眼屋门处,把声音压到最低,问。

    孙氏点点头,拉着他来到堂屋里。

    “娘和玉宝他们呢?”孙氏问。

    “岳母哄着老三老四睡下了,玉宝屋里还亮着灯,在温习书本呢!”梁愈忠道。

    “我去给他做完红枣羹,省得夜里看书写字手抖。”

    “好,我陪你去灶下。”

    两口子去了灶下,一会儿功夫就坐好了红枣羹,给孙玉宝送去。又折身出来坐到暖桶里说话,低声讨论阿财的事情。

    “曦儿他们说,指不定阿财兄弟是受了伤,昏厥了,被跟近路过的樵夫或是猎户救了。”

    “哦?要真是那样,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孙氏脸上闪过不敢置信的惊喜状,低声道。

    “大家伙对那山崖下面的深山老林里,都极少去。就是余猎户那样的老经验,也不敢打包票能找到里面隐藏着的村子。”梁愈忠愁眉不展道,满腹的担忧。

    孙氏脸上的惊喜瞬间闪过,想到阿财失踪的那一带的山林,眉眼顿垮。

    “可不就是嘛,这山里的人靠山吃山,变山为宝,那也是有一定的领土圈限的。”

    “有些山嘎达里面,别说是如阿财那样的外山人,就是咱这些老山民,也是不敢轻易踏足的。”

    低低的叹息声一声接着一声……

    也不晓得过去了多久,孙玉宝温习得差不多,活动着双臂走出屋子,瞧见这两口子还坐在暖通里面发愁。

    “大姐,大姐夫,你们咋这夜里还不歇着呢?有啥事也要先睡觉,要不明日没有精力做事啊!”

    孙玉宝诧异道。

    两口子回过神来,梁愈忠伸手抹了一把脸,道:“这就睡了。”

    “玉宝,你咋出来了?”孙氏问。

    孙玉宝不好意思的垂头一笑,道:“夜里多喝了两盅,口干犯渴,起来喝口茶。”

    “我来给你倒!”孙氏说着,从暖桶里抬出一条腿,踩在地上。

    “大姐,这等小姐怎么能劳烦你,我自己来……”

    “你读书辛苦,姐来……”

    姐弟俩正拉扯着,屋外突然传来几声远近不一的狗吠声。夜里,清晰的车轮子碾过地面的声音,从远处缓缓传来。

    “听到没?好像是车轮子的声响?”孙氏竖起耳朵。

    “好像还是冲着咱这边来的。”梁愈忠道。

    “这都夜深了,会是哪个?该不会是大虎和玉霞又折回了吧?孙氏担忧的猜测,一面从暖通里跳了下来。

    “我出去瞧瞧去!”孙玉宝道,转身健步如飞的朝着堂屋门冲去。

    “曦儿爹,赶紧跟上!”孙氏道,不用她招呼,梁愈忠早已阔步追了上去,顺手拿起了一根靠在门口面的扁担拽在手里。(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四章 黑渡鸦庄

    清早,锦曦醒来,撑着身子半靠在床上,眯着眼睛望向帐子外面。

    今日又是好天气,阳光从窗棂底下射进来,隔着一层帐子看去,屋子里面光影斑驳。

    尽管昨夜挨着床板就睡去了,但是今日身子却并没有那么神清气爽,反之,小腹的地方隐隐难受,就像一阵阵闷雷在乌压压的黑云后面碾过,让她整个人都提不起什么气力。

    该不会是又犯病了吧?她抬手触碰额头,温度正常。

    屋子外面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到了她的屋门处,就没移动了,想必是在小说WZHUzhuDAOCOM贴着屋门听这里面的动静。

    锦曦仅凭耳朵,就能分辨出那是孙氏。

    “娘,我醒了,你进来吧。”锦曦坐在床上轻唤了一声。

    “好咧,我先去给你打盆洗脸水来!”孙氏道,转身快步远去。

    这边,锦曦拿起床里面的衣裳,一件件麻利的往身上套。回想自己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可是好一阵子为这穿衣犯愁。

    她身处的是农家,穿的衣裳是最简单的那种粗布粗衫,自然在样式的繁琐方面远不及贵妇名媛们华贵的衣裙。但是,这种用布打制而成的襟口,却是最让她头痛。

    夏日还稍好一些,衣衫单薄胳膊腿麻利。冬日穿上棉袄,右衽开襟的那种布扣子,腋下第一颗是很难扣上的。

    现在虽说熟练了许多,但是扣扣子还是费一脑门子的劲儿!尤其是今日身上有些隐隐的不痛快。手脚使不上气力,就又卡住了。

    屋门很快被推开,孙氏步伐轻快的端着一盆热水进了屋子。挽起帐子,便瞧见锦曦正赌气的鼓着嘴在右边的腋下倒腾。

    孙氏呵呵一笑,伸手过来,道:“还以为你下地了呢?咋还在跟这颗扣子较劲?娘来帮你!”

    说话间,三两下便麻利的将那一溜儿的扣子给系上了。

    锦曦看着近在咫尺的孙氏,不禁微微诧了下,娘今日气色好啊,虽然没有笑。但是眼角眉梢都带着隐隐的喜意。

    不对啊。昨儿夜还在为阿财的事情愁眉苦脸呢,娘可是一个不会掩藏,将所有情绪都摆在脸上的主儿。

    “娘,是不是有阿财消息了?”锦曦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忙问。一边掀了被子穿鞋下了地。

    孙氏正将孙记特制的牙膏往孙记特制的牙刷上抹。闻言顿了下,摇头道:“还没呢,不过。应该快了吧!”

    锦曦看着窗户外面明晃晃的光线,拉住孙氏急问:“我睡过头了,差点误了正事。娘,快跟我说说,情况咋样了?”

    “你爹他们天蒙蒙亮那会子,就动身了,那山崖下面的老林子里,有一座十来户人家的村子呢,叫做黑渡鸦庄。”

    “阿财十之八九,是被黑渡鸦庄的人给救回去了。这会子,你爹他们去那村子打听去了!”

    “果真有村子,实在太好了!”锦曦大喜,随即想道什么,又问:“这么准确的消息,是哪个好心人提供的?昨日夜里,大家都还为这事发愁呢!”

    孙氏怔了下,本是想说,但想到那人的嘱咐,还是生生压住了。

    “怕是余猎户昨日回去后,跟他们村的人打听到的吧!”

    “哦,原来如此。那回头等找到了阿财,我要好好答谢他们!”锦曦道,从孙氏手里接过沾了牙膏的牙刷子,转身洗漱去了。

    这边,孙氏一边低头拧着帕子,心里头矛盾的很。昨夜的场景又在眼前浮现……

    当孙氏追出堂屋门口时,正好瞧见院子门口大开着,无声无息的停靠着一辆黑色的马车。马车边上站着一个打着风灯的人。

    灯光下,那人熟悉的样子跳入孙氏的眼,孙氏吃了一惊,竟然是福伯!

    虽一时猜不透福伯大深夜的怎么会进山,但是他身旁那马车厢里面的人,必定是文鼎!

    孙氏抬脚就朝院子门口奔去,心里就涌上一股难言的激动。阿贵和阿福合力将一辆轮椅从马车上搬下来,随即,便瞧见梁愈忠和孙玉宝搀扶着一个人影从车厢里钻了出来。

    “文兄弟,你、你怎么过来了?”孙氏奔上前去激动的问道。

    “少主听说了阿财的事情,不放心锦曦姑娘,特地过来看看……”福伯在一旁脱口道。

    这一趟他们是当真不赞同少主过来,但无奈少主但凡做了决定的事,他们底下人都是无法逆转的。即便文卿大夫气得拂袖而去,少主也照样不误启程。

    少主都这样不顾自己的身子状况星夜进山,是为了谁,福伯心里一清二楚。怎么着也要透露几分,不然,少主的苦心那姑娘和她的家人瞧不见,不是可惜了嘛?

    文鼎扭头瞥了眼福伯,眉心微微皱了下,显示出不悦。

    福伯假装看不懂文鼎的不悦,笑了下,也随即改口:“锦曦姑娘顾念情分,对阿财阿旺他们主仆情深,如今阿财无故失踪,锦曦姑娘必定焦心如焚。”

    文鼎先是朝着孙氏弯身施礼,孙氏忙地伸手搀住他。

    “文兄弟,你这样大老远的深夜过来探望,于情于理,都是我们该感激你……”

    “阿财从前是跟着我的,主仆一场,我过来看看,看是否能帮到点什么。”文鼎淡淡一笑,道。

    “少主,你这腿才恢复六成,这一路颠簸的,可不得久站!”福伯提醒道。

    梁愈忠和孙玉宝赶紧将他搀扶着往轮椅上去,文鼎摆了摆手,道:“无妨,区区几步路,不需周章。”

    孙氏看着他抬步朝着院子里而去,虽然行动还不能如从前那般敏捷,但至少已经能站起身行走,更是大喜。

    “曦儿爹,你们陪着文兄弟,我这就去把曦儿给叫起来!”孙氏道,抬脚就要越过文鼎进院子,袖子被人拉住,扭头一看,正是文鼎。

    “婶子,曦儿大病初愈,让她好好歇息,别去惊动。”他道。

    孙氏愣住了,即便福伯不婉转提醒,孙氏他们岂能瞧不出来文鼎过来的主要目的?不去叫醒曦儿,那,那不妥吧?

    “没啥,去吧,赶紧去,曦儿要是晓得文兄弟来了,也铁定很高兴!”梁愈忠道,朝孙氏使眼色。

    “三叔,三婶,你们无需如此见外,我等会去玉宝的屋里坐会说话,没打算要惊动她!”文鼎正色下来,沉声道。

    梁愈忠和孙氏两口子为难了,这到底叫还是不叫呢?

    “算了,大姐,大姐夫,你们就依了文鼎吧。这里冷的要命,咱赶紧进屋!”孙玉宝走过来帮着拿了主意,于是,大家簇拥着文鼎去了孙玉宝的屋子。

    因为文鼎又吩咐在先,大家进屋的时候,基本都是没什么大的响动,径直去了孙玉宝屋子里说话议事。

    文鼎画了一幅去往黑渡鸦庄的路线图,在那跟梁愈忠和孙玉宝他们探讨。

    孙氏原本在一旁坐着,不时给文鼎他们添茶续水。她不是太能听懂他们探讨的东西,但是,她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文鼎的身上。

    越看越中意,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欣慰。梁愈忠和孙玉宝好几回催促孙氏回屋歇着去,都被孙氏以各种借口拒绝了。

    因为,她已经想好了,有些话,她想私底下,当面的,探探文鼎的口风。所以,她要等,看等下能不能找着个机会。

    等到雄鸡开始打鸣儿的时候,男人们也终于敲定了翌日的行程安排,此时,距离天亮还有小半个时辰。

    “婶子,我突然觉着有点小饿,能劳烦你给做碗甜羹么?”文鼎突然起身对孙氏微微施了一礼,淡笑着请求道。

    孙氏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有点受宠若惊,忙地道:“好好,你想要吃啥喝啥吱一声就是了,跟我这不用见外!”

    “灶房里还有些栗米,我抓些红枣多熬煮些,等会子你们大家伙每人都吃一碗!”

    “那敢情好!”梁愈忠道。

    “咱都牵少主的衣裳角,都有口福了!”福伯抚半截的胡子打趣道。

    “我陪婶子同去,顺便在灶下烤会火!”文鼎道。

    文鼎此言一出,福伯的脸色就变了。正要出声劝阻,被文鼎抬手制止。阿贵他们几个也都垂着头不敢吭声。

    “灶门口柴禾毛躁,回头弄脏了文兄弟你的衣裳。”梁愈忠小心翼翼道,目光从文鼎身上那一袭墨黑色的锦袍上抚过。

    以前不晓得,只觉得文兄弟气质高雅,跟这乡下的男子不一样。如今才晓得,眼前站着的这位平易近人的人,竟然是云王府的世子,将来的云王,是真正的皇亲,贵族中的贵族!

    这样骨子里流淌着皇室尊贵血液的人,能够深夜到访相助,已经让梁愈忠震惊感激了。他再坐到灶房门口去,帮孙氏塞柴禾,梁愈忠想都不敢想!

    文鼎看到屋里梁愈忠他们的这种矛盾的反应纳入眼底,微微垂眼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轻叹了口气,道:“三叔多虑了,我打小就是山野长大,泥水坑里摸爬打滚着长大的。就请随我去吧!”

    孙氏从最初的惊讶中回过神来,随即明白文鼎这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想要给机会私下说话。

    “哎呀,你们这些大老男人们咋在这事上这般磨叽呢,再磨叽天都亮了。文兄弟,你随我来吧,婶子正好问你件事儿!”(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五章 惊闻

    孙氏到底还是没能等到私下询问文鼎的机会,因为孙老太披着衣裳找去了灶房,却是老三做了噩梦惊吓着了,在那哭着要娘。

    孙老太哄不住,只得来喊孙氏。孙氏一听这个,急忙忙将红枣和栗子在锅里炖上,就匆匆去了孙老太屋里。

    等到她哄好老三再次出屋,东边的天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而堂屋里,梁愈忠他们早已出发寻人去了。

    孙氏找到孙玉宝的屋子,都没瞧见文鼎的身影,想必也是跟着一块去了。

    “娘,你发啥愣呢?这帕子反反复复的拧{猪+猪+岛}小说ZhUzHuDaOOM来拧去,我都没法子洗脸了。”

    锦曦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孙氏惊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锦曦已经刷过了牙,正撸起了袖子在她身旁站着,等着洗脸。

    “哦,走神了,来,帕子给你。”孙氏道,缩回手来。

    锦曦接过帕子,诧异的打量了几眼孙氏,“娘,你没啥事吧?”

    “没,没啊。”孙氏口里随声应着,心里还在琢磨等会他们寻人回来,她要不要再跟文鼎那摸摸底儿?

    “娘,你到底是怎么了?这一会儿功夫就走了两回神。铁定有事,你跟我说!”锦曦洗好脸,扶住孙氏的肩,看着她道。

    孙氏脸上的任何一点小细节流露出的信息,都难逃她的眼。

    “曦儿,娘急啊!”孙氏被锦曦逼问了几句,就慌了。道出了心里话。

    锦曦怔了,“娘,你为何事这般急啊?”

    “还能有啥,自然是你的终身大事啊!”孙氏脱口道。

    “娘瞧着琴丫头和二虎,就越发的羡慕,想到了你,就急得做啥事都没心思!”

    锦曦松开孙氏,以手抚额。我的个天,这副身体还有两个多月才满十三周岁呢,搁在晚婚晚育的现代。成亲这种事情。那是根本不会纳入思考犯愁的事情。

    但是,如今身处的这个环境下,十三岁谈婚论嫁,是司空见惯的事。一点都不稀奇。甚至。女子过了十六七还没媒婆上门。那是要被人笑话的老姑娘。

    二十五六岁,基本儿女成群,三十出头。差不多就可以升级做爷爷奶奶了。

    “娘,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闺女我,不呆不傻不懒不惰,虽算不得如何的艳压桃李,可也不是吓人的丑八怪。你到底急个啥嘛!”

    “难不成,你就这样急着要把我打发出去?”

    “不不不。”孙氏连连摆手,上前来扶住锦曦的肩,道:“娘才舍不得呢,要是从前没啥好合适的人,娘也不急。”

    “可如今,这个合适的人出现了,不帮你把他抓住,娘就打心里急的慌!”

    合适的人出现了?锦曦品味这这句话,是谁?不会还是在说文鼎吧?

    “曦儿,你那会子跟娘说的那些,娘都明白。这些时日,娘思来想去,还是觉着,人文兄弟真是不赖啊!”孙氏看着锦曦,神情切切道。

    锦曦耷拉下眉眼,有点想笑,“娘啊,你咋还没对人文大哥死心啊?”

    “咋,你该不会已经死心了吧?别啊,人文兄弟真是不赖,尤其是对你。”

    “不赖又如何?不赖就能走到一块去?娘,我的事你就别再操心了。你若是忍不住要操心,也别再把心操到文鼎的身上。”

    “怎么就不能走到一块去?人要是真心稀罕你,定然有法子改变你的出身背景。女人这辈子,早晚都得嫁人,难得的是嫁个真心对自己的男人!”

    “文兄弟寡言少语,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很有教养的。定然不会如咱这乡下的男人,抽烟酗酒,动辄打骂老婆。”

    “我爹和四叔二堂哥他们,不都是好好的嘛?哪有你说的那样!”锦曦反驳道。

    “不是你娘我自夸,如你爹他们那样性子的男人,在乡下少啊。女人最要紧的,就是嫁个晓得疼自己的男人!”

    “要是那个男人注定会三妻四妾,也要嫁?”锦曦问。

    孙氏愣了下,道:“要是他真心待你,想方设法的改变你的背景,让你做他的结发妻子,这就是真正的情深意重。”

    “一个男人要是能为你做到这点,即便他有其他的妾侍,又算得了什么呢?男人要为家中开枝散叶。咱大月国,越是权贵的人家越是妻妾成群。妻是妻,妾终归是妾。”孙氏道。

    这下,当真换锦曦惊愕了。她抬手摸了下孙氏的额头,温度正常,娘不是在发烧说胡话呀!

    “改变背景?什么意思?”锦曦也认真起来,问道。

    孙氏惭愧的涨红了脸,嗫嚅道:“我和你爹没本事,给不了你啥,还拖累你。”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假若文大哥有心要娶我,就想方设法给我弄个假出身?是这个意思吗?”

    孙氏点头,谁都希望自己的闺女麻雀变凤凰,从前没有高枝伸过来,孙氏也不做他想,如今这棵黄金打造的高枝抛了过来,孙氏也想为闺女拉住。

    即便,即便她变了凤凰就再不能跟她母女相认,孙氏也心甘情愿。

    锦曦眼睛一错不错的将孙氏脸上接连变幻着的神色,尽收眼底,自然也就猜到了她此刻心里的盘算。

    为这种牺牲式的母爱感到酸楚感动的同时,也为这样钻了牛角尖的念头,而心里窝火,火气吱吱的往上窜。

    “娘,我也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是喜欢文大哥,但还没有到那种非君不嫁的程度!”

    “请你们,不要再想法子的将我跟他往一块凑。”

    “我从没有想过改变自己的出身去迎合什么,有缘有分自然会走在一起。差了那一点,再凑在一块也是徒劳。”

    “所以,请娘你以后别再为我的婚事操心着急。该吃吃,该睡睡,该咋地咋地,你闺女我不会没人要!”

    孙氏还是头一回被锦曦这样用生硬的话给顶了回去,当下怔在原地,不知该当如何。

    锦曦背转身,在那梳理头发,即便不回头。也晓得孙氏的眼眶红了。

    锦曦心里很气恼。揣着一团火,吱吱的烧。

    难道自己当真很差劲吗?难道就非得被推着往文鼎那边去凑吗?爹娘他们……让她怎么说呢,虽然是好心,但是好心却也会办错事。帮错忙啊!

    除夕夜。她都已经跟文鼎那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和他若是开始尝试,必须的以一个坚定不移的准则为前提的,那就是必须一夫一妻。

    若是文鼎能答应她的这个前提。那么锦曦会尝试着与他开始。可是,他当时沉默了。

    他的沉默,在锦曦的眼睛里,那就是否定,迟疑的否定。

    既如此,她还有什么好继续的呢?抽身而退,趁着没有情网深陷的时候就斩断,也不会那么痛,还保住了尊严,无非就是有点遗憾罢了。

    可是,孙氏他们做的这些,打的这些念头,让锦曦很恼火,羞愤。

    “娘,让我来告诉你,一个男人如果当真对一个女人稀罕的不得了,到了非卿不娶的程度……”

    “他就不会看重那个女人的出生,去改变她的出身背景来迎合他般配他。”

    “一个男人要是当真稀罕一个女人,他的眼中就不会有那些门第和习俗的约束。他会坦然的告诉世上的人,这就是我的妻,她是乡下丫头,是商户,但更是我的妻……”

    “曦儿,你这想法……别说是对于文兄弟,对于任何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来说,无疑是太过于为难了……”孙氏惊叹道,以前只以为自己的闺女性子傲,不愿意做妾受委屈。

    如今,孙氏在闺女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甚至都没有想到过的……荒唐的念头。

    这怎么可能!

    “娘,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关键在于你愿不愿做,敢不敢做!”锦曦转过身来,盯着孙氏一字一句正色道。

    “好吧,当娘没说过这些话,往后,娘也不瞎操心了,反倒给你添乱。”孙氏长叹口气,垂下手来,早上的喜形于色早就被沮丧给取代了。

    这是锦曦穿越来后,唯一的一回母女两个相谈,不欢而散。

    孙氏出了锦曦的屋子,去了灶房。孙老太瞧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忍不住询问了几句,孙氏便将先前不快的谈话复述了一遍。

    孙老太听完,也是惊愕了,然后便默然了。

    “从前只晓得这丫头聪明,有能力,心气自然也低不了去。”孙老太好半晌,才出声道。

    “却没想到,竟是高到这样。这丫头,也不晓得从哪里得来的这些念头,这世上的男子,有几个能做到如斯的哟?”

    孙氏叹息摇头,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只希望她别钻了牛角尖,误了终身大事!”

    ……

    黑渡鸦庄。

    因为文鼎一行的到来,大家讳莫如深,被当做禁地的山崖下的深山老林,文鼎竟然轻车熟路的进去了。

    “那些青蓝色的雾气,一年到头都难散去。咱以前在山里打猎,遇上这样的老林子,通常都要退避三舍的。”

    孙二虎跟在文鼎身后一边行去,一边看着四下高耸入云霄的参天古树,地上成人臂膊粗的藤蔓荆棘,忍不住感慨起来。

    “就是余猎户那样的老行家,昨日也不敢进到这老林子里来。”

    “这种青蓝色的雾气,是咱山里人的克星咧!进山打柴打猎的,运气倒霉的,多吸了几口这样的雾气,家去后都要闹病!”孙大根也来了,在一旁接过孙二虎的话头道。

    “岂止是闹病,有的人还说这样的青雾老林子里,住着山中的精怪,是精怪在吐纳。”孙二虎笑谈。

    “还有人说,瞧见老林子里面有水灵灵的大姑娘。说是成了精的精怪幻化的……”

    阿贵几个竖起耳朵听,文鼎手里拿着一根挑荆棘和藤蔓的棍子在前面开路,福伯从旁搀扶一二。

    文鼎在前面开路,听到身后孙二虎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话,越说越离奇,越说越离谱。

    他扭头微微一笑,道:“这些是雾瘴,因地势和日照的关系,终年难消散。照着这一带的地势走向,这些雾瘴多集聚在这林子的入口附近。形成一座气墙。”

    “等到我们真正穿过这座气墙进了林子深处。又会转危为安。不过,通常在入口处,人吸多了这种瘴气,对身子就会损伤极大。轻度的会头晕目眩。产生幻觉。误以为自己瞧见了精怪出没。”

    文鼎说得有条有理。显然是对这样的地方娴熟。众人也是听得津津有味,时而惊叹时而恍然。

    “哎,文鼎。真有你的啊,我这个地道的山里人,都没你知晓的多!诶,先前咱在林子口,你让我们服下的那种药丸,是用来解毒的吧?”孙二虎上前几步,与文鼎并肩而行。

    文鼎点头,道:“是文卿亲手调配的药丸,在山里行走,身上备点那种清冷驱湿解毒的药丸,有备无患。”

    “原来是文卿大夫亲手调配的药丸?难怪!”孙玉宝惊叹道。

    文鼎这趟来孙家沟,虽然带着轮椅,但是基本没有用。这会子下山崖进老林子,除了其中一段很陡峭的低端是阿贵他们驮着或者搀扶着,其余时候都是他自己步行。

    “文卿大夫的医术那还有得挑?若不是他妙手回春,文兄弟哪里能如此稳当当的站在这?”孙二虎拍了下文鼎的肩,笑道。

    梁愈忠和孙玉宝他们连连点头,梁愈忠年前那一场病,村里的李大夫和镇上的郑大夫都束手无策,文卿药到病除。

    “文卿是少主的属下,为少主分忧理所当然。但少主的腿伤能恢复六七成,陈医正陈大人才是功不可没。”一直少插腔的福伯突然出声。

    “福伯,陈大人回了长桥镇么?”梁愈忠问道。

    “正月初二就回来了,连金鸡山村都没顾得上回,便径直来了少主这。”福伯道。

    “若不是得益于陈大人从京城,为我带回悉心研配的‘四骨汤’,再辅以他独门艾灸治疗,我也不能在区区几日内,便能下地行走。”文鼎正色道,眼底对陈大人闪过一抹感激。

    梁愈忠他们都恍然,陈大人的医术应该还是在文卿之上的吧?人家从前是太医院的医正呢!做大夫这一行,最讲究经验了,见多识广那就是经验。

    “少主,你腿伤刚愈,不宜在这老林子里行走太久,还是让阿贵他们驮着您吧!”福伯略有担忧的提醒。

    “我驮吧!”

    “我来驮。”

    梁愈忠和孙二虎还有孙大根几个几乎异口同声道,除了文弱书生的孙玉宝。

    文鼎本来想摆手,坚持自己走,可是梁愈忠他们已经快步围了上来。

    “哪里敢劳动三叔您呢!”文鼎朝走到了身前的梁愈忠连声婉拒,顺势趴到了阿贵的背上。

    在文鼎的指点下,众人很快穿过了这片老林子,老林子的出口,一直延伸到一座山的半腰处。

    “从这里往下,过一座溪口,有一条人字形的小路能穿到对面的山腰。黑渡鸦庄,就在那半山腰中,不出十户的人家。”

    文鼎站在对面的山腰上,指着对面被苍松掩映的几点黄色屋脊,对身边的众人道。

    梁愈忠他们跟着点头,面上都不探问,但心底一个个都在惊愕不解。

    文鼎是云王世子这事,虽然明面上没有公开,但梁愈忠和孙玉宝他们私下里全知晓了。大家心里都抱着同样的疑惑,堂堂的云王世子,怎么会对这些深山老林和掩映其中的,鸟不生蛋的小村子这般清楚呢?

    孙大根是这群人中,唯一不清楚文鼎底细的,他想发问,被孙二虎给拽到了一边用其他话打了岔。

    “既然摸清楚了路线,那咱赶早不赶晚,这就过去对面吧!”孙玉宝提议。

    文鼎点点头,众人开始朝对面移去。众人都很兴奋。因为要进入这深山老林里面的村落,不晓得又是一番什么样的风情。

    唯独梁愈忠和福伯,留意到文鼎在下山跨过一块石头时,低声吸了的一口凉气。

    “文兄弟,还是让我来驮你一阵吧,你这腿伤刚好,不宜劳动太久。”梁愈忠拽住文鼎,沉声道,眼里满满的都是关切。

    文鼎微微一怔,随即报以一笑。道:“多谢三叔。我无妨。”

    福伯担忧的看了眼文鼎的膝盖,“少主,陈大人和文卿的叮嘱,你要牢记心头……”

    福伯这才刚刚开口。被文鼎抬手打断。

    “事已至此。先把阿财找到再说。”

    ……

    锦曦和琴丫在村口的那块小腿高的青石碑旁翘首企盼。自打早饭后,她们俩就一直在这里蹲守了。

    头顶的日头从东面山头爬起,往中间移。此刻已经快要升到头当顶,村里人家开始陆陆续续的冒出炊烟。

    “我爹他们天才蒙蒙亮就出发去黑渡鸦庄了,算算时辰,也快三个时辰,不管找到与否,这会子也该要回来了。”

    锦曦望着前方,是一片枯黄的竹子和松树柏树的林子,中间一条能并行俩辆牛车的,呈四十五度倾斜向下的山路,婉转延伸向林子的外面。

    锦曦就站在路的这头,望着路的那头寂静的一片,自言自语道。

    琴丫起先也是站着,后来就骑坐到了青石碑上面,嘴里咬着一根枯黄的桔梗草。

    “在这里长这么大,也没听说过黑渡鸦庄,敢情这大山里面还真是神秘呢,这座山包,那座山腰的,都住着人。我祖祖辈辈的,像模像样!”琴丫道。

    锦曦扭头对她笑了下,瞧见她在眯着眼睛打瞌睡,问道:“这会子日头正闹,你坐在外面咋也能睡得上?夜里偷鸡摸狗去了?”

    琴丫眼也懒得睁,皱了皱牛鼻子,道:“还真被你给说对了,我昨夜里起来了三趟,就是去伺候一只猪狗不如的东西!”

    “怎么,你姑父又出岔子了?”锦曦问。

    “哎,别提了,自打我姑父如今傻了,屎尿都嗬在裤裆里,我姑母就一日只给他喂一顿。”

    “昨儿夜二小子起来起夜,路过那屋,瞧见我姑父在那抠东西吃,吃的嘎嘣嘎嘣的。”

    “二小子就跑去跟我姑母说,姑母和我们进了我姑父那屋子,你猜我姑父在吃啥?”

    “吃啥呀?”锦曦问,难不成在吃自个的大便?

    “我都不想说,昨夜我把肠子都给吐清了!保准说出来你也要呕死!”琴丫拍着胸口道。

    “那你干脆甭说了,我今日胃口也不好。”锦曦笑道,转过头继续盯着路的那头,希望下一个瞬间,就能瞧见梁愈忠他们出现,而且,是带着阿财!

    “”

    一阵急促的木轮子的声音,猛然从林子的那一边传来,伴随着马蹄踏着地面的震动,眨眼功夫,一辆青布马车就出现在路的那头。

    “琴丫,快起来,有人过来了!”锦曦站直了身子,莫不是梁愈忠他们回来了?不对,他们是徒步出发的,而且这辆由远及近的青布马车,一眼看去就是镇上车马铺子专门用来租赁的那种,赶车的也是个面生的车夫。

    眨眼功夫马车就到了近前,车厢的帘子一直挂起来的,车夫的身躯挡住了锦曦的视线,只大概看到里面坐着一个玄色衣裳的人。

    车夫受了那玄色衣裳的人的吩咐,在青石碑前面们猛拽缰绳,一个急刹车,马儿在地上蹦跶了几下,一双前蹄突然凌空而起。

    锦曦和琴丫携手站在路边,目光正追着这马车看,琴丫还在扭头拍打屁股后面沾上的草。冷不丁一声马的嘶鸣在头顶炸响,一双蹦跶的前蹄高扬过她们二人的头顶。

    锦曦心里一紧,拽住锦曦疾速往后退去,避开那落下的马前蹄。琴丫没防备,被锦曦拽着往后退的时候,被身后的一块小石头绊倒了,摔在地上。连带着锦曦也被拽倒了,摔在一旁。

    马蹄落下,险险距离琴丫的脚就半臂之遥,琴丫当即脸都白了,锦曦在那边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从这马车轮子一路的碾压痕迹来看。显然,这马车夫是故意的,故意朝着她们二人恐吓而来,不过在最后关头拽住了缰绳。

    若不然,这会子琴丫的双脚恐怕已经报废了,早上积压的郁气一直没能爆发,这会子又撞上这个,锦曦的怒火在胸腔里翻腾。

    “有你这样赶车的吗?横冲直撞,赶着去投胎?”琴丫坐在地上眉头竖起,朝那拽住缰绳将马平复下来的车夫怒喝。

    马车夫被这一声喝。喝得回过神来。看了眼琴丫,又看了眼一旁的锦曦,脸上露出一种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遗憾模样。

    该死的,敢情这马车竟是冲着我来的?琴丫只是倒霉做了垫背?锦曦想着。再看车厢里面那个坐得大马金刀。四平八稳的玄色身影。胸口的怒火轰的一下就被点燃。

    琴丫还坐在地上,凶巴巴的朝那一脸无所谓的马车夫怒骂。

    锦曦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抓起一旁的石头上前几步。手臂一扬。

    马车夫猛地一个扭头,正好瞧见锦曦砸过来一块石头,他下意识的抬手挡住头脸。石头只是擦着他的头脸而过,随即,他后面的车厢里,传来一声男人的痛呼。

    好熟悉的声音,在哪里听过?锦曦诧异了下,车厢一动,一个玄色身影从车厢里面跳下来,三步并两就冲到了锦曦的身前。

    一手捂面,另一手竖起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锦曦的鼻子。

    今早睁开眼皮,从陈医正那得知的消息,他昨夜就带走了福伯和阿贵他们,星夜赶路去了孙家沟。文卿当时就气得一口气砸了两只茶盅。

    这一早上,他心烦意乱,坐立不安,眼皮子不停的跳,总觉着要出点啥事。

    果不其然,阿贵的信鸽来了,送来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消息。

    虽然阿贵在便条中没有细说,但是文卿也能猜到必定是他的伤口又不好了。他带上医药箱,雇了一辆马车就连奔带赶的来了孙家沟。

    在村子口,他远远就瞧见了青石碑前面两个说笑的少女,其中一个就是惹得他不顾身上的伤,还要星夜进山的那个可恶的梁家的闺女,文卿的怒气全涌上来,临时想要恶作剧的吓唬一把。

    文卿手指的颤抖,绝对不是因为再次重逢的喜悦激动,而是愤怒,离奇的愤怒!

    锦曦怔怔打量着眼前的这个来者,虽然眼前这个玄色衣裳,比女人还要白皙俊俏水灵的男子的面孔,已经扭曲,但锦曦还是一眼就认出并叫出了他的名字。

    “文,文卿大夫?你不是守在文大哥身侧么,怎么有空来了这里?”锦曦惊讶问道,忽略了文卿脸上的怒气和不善,顺势从一旁将琴丫给捞了起来。

    “快快快,文大夫来了!”锦曦道。

    琴丫也晓得文卿是锦曦家的恩人,也见过一面,闻言也不用锦曦拽,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土一边朝文卿这边笑着打招呼。

    文卿哼了一声,不屑理睬,琴丫怔了下,和锦曦面面相觑了一眼,两人这才把注意力落在文卿煞气腾腾的脸上。

    文卿捂面的那只手放了下来,他用怨毒的眼神瞪着锦曦,眼睛下面红了一片,颧骨处破了指甲那么大的一块皮,有斑斑血迹溢出来。

    哎呀,遭了,光顾着见到恩公欣喜激动,倒忘了自己把恩公打破了相!

    “那个,我不是有意的,是被马儿惊到了!打痛了你,我跟你赔不是!”

    看在他曾经医治过自己爹的情分上,这回的事情,锦曦不打算跟他深究,并且,还主动做出赔礼道歉的姿态。

    琴丫扭过脸去狠狠瞪那车夫,车夫也跳下了车,在那摸着马头装作看不见这边。

    “梁锦曦!”

    文卿不仅不领情,反倒一声暴喝,锦曦和琴丫吓了一跳,两个人都抬眼看向他。

    “看不出啊看不出,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你!啊呸!”文卿的手指差点戳到锦曦的鼻子上,她往后退了两步,脸上歉疚的笑意隐退,静静的看着面前愤怒爆棚的男人。

    文卿咬牙切齿,俯下身来指着自己掉了一块皮的脸。示意锦曦亲眼目睹自己的暴行。

    “睁大你的眼睛瞧清楚,这是啥?”

    “文大夫,事出有因,方才这马儿的行径你应该最清楚,要不是我们避让的快,这会子脚已经瘸了,那又找谁说理去?”锦曦摊手无辜道。

    文卿气得俊脸全红了,指着锦曦狠狠道:“我是跟你闹着玩儿呢!不出声的蚊子死咬人,那牛鼻子丫头好歹还晓得骂几句,你倒好。无声无息的就敢拿石头砸人。梁锦曦,你他奶奶的真的狠!”

    啥话?没听错吧?锦曦皱了皱眉头,对这个恩公的好感顿时下滑到零分以下。

    “谁他奶奶的,文大夫。请你说话自重些。别脏了我的耳!”锦曦也沉下脸来。冷喝道。

    文卿愣了下,正要张口,被锦曦抢了去。

    “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你闹着玩儿是拿别人的腿脚和性命玩儿的?”

    “不就破了一丁点儿大的皮嘛。过两日就长好了。大呼小叫吓唬谁?”

    “梁锦曦,你还讲不讲道理?我都被你弄破了相!破了相啊,这还不严重?还不时兴我嚷嚷几句?”文卿气得双手叉腰,吹胡子瞪眼睛,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锦曦侧过身去,斜眼嗤了一声,将他上下睨了一眼,道:“青楼的妓女那是靠着脸皮子吃饭,容貌就是她们的性命。敢问文大夫,你一个大老爷们,堂堂的七尺男儿,也是靠着这张雌雄莫辩的脸蛋吃饭的吗?”

    琴丫扑哧一笑,被文卿要吃人的目光瞪来,吓得赶紧躲到锦曦的身后去,憋笑憋得辛苦,肩膀一耸一耸的。

    文卿不说话,俯下身眯起眼睛盯着锦曦,在她身上一寸寸过,眼睛里露出危险的,嫌恶的,不屑的,还有一丝探究的凶光来。

    锦曦被那目光盯的浑身不自在,文大哥自己,还有他身边的那些人,如阿财他们,一个个都是心胸豁达的男子汉。怎么这文卿反常?

    算了算了,没工夫跟他折腾。

    “好吧好吧,看在你曾经治疗过我爹的份上,今日的事情,我不跟你深究。打破了你的脸,我也跟你说声道歉,你若是愿意,就请去我嘎婆家喝完茶!”锦曦道。

    “啊呸,哪个稀罕你的茶?赔礼道歉有用的话,要拳头干嘛?”

    文卿说着,抬起了拳头,在锦曦眼前晃了晃……

    “文卿大夫,原来你到了这里,可让我好找……”

    一把声音突然从两人的左边传来,紧随着阿贵从林子里跳出来,朝文卿这边招手。

    “人呢?到哪里了?现在情况如何?”文卿立马丢开锦曦,转身朝阿贵那边跑去。

    “人还在后面,二虎他们驮着呢,情况不好说,要等你去看了才晓得……”阿贵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拽着文卿跳到了林子里面,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一切的发生太快,阿贵都没有跟锦曦打招呼,但是锦曦却是看清楚了,从林子里面跳出来的人,确实是阿贵不假。

    “琴丫,阿贵说的话,你听懂了吗?”锦曦扭头问一脸莫名的琴丫。

    琴丫摇头:“没头没脑的……”

    锦曦蹙眉,初二日福伯来接文鼎去镇上,除了阿财,阿贵他们全都跟去了镇上。

    阿贵在这里出现,难道文鼎也在附近?文卿这样火速赶来,又听他们先前的对话……

    锦曦心下猛沉,拔脚就朝林子那边追去,哪里还有他们的身影?

    “曦儿,你怎么啦?怎么脸色全白了?”琴丫追过来,拉住就要往林子里面去的锦曦,劝道:“你身子才好,不能往这林子里面去!”

    那边,那个马车夫已经掉转了马头,开始朝山外而去,途径锦曦和琴丫这边的时候,冷不丁锦曦突然跑去路上拦住了。

    马车夫赶紧喝住马儿,没好气的瞪了眼锦曦,道:“晓得这村子是你们的地盘儿,我是个车马铺子拿钱听使唤的,那位客官让我故意去惊两位娘家的,我也没法子,两位姑娘有气别拿我撒!”

    “这位小哥,你方才载那人过来,可有听说他是过来做啥的?”锦曦拦住那车夫打听。

    车夫有点不太想讲,锦曦扔给十文钱,车夫立刻就眉开眼笑的开口了。

    “那位客官真不是好伺候的主儿啊,一路上不下百八十遍儿的催赶我,我赶的马,又不是大鸟能飞的,山路崎岖颠簸,再快又能快到哪里去?”

    “你废话真多,赶紧捡要紧的手,不然把钱还我!”锦曦不耐烦道。

    “好好好,我不扯,方才那位客官催赶我,好像是着急进山来给什么人治病吧,我听他一路上在那咒骂个不休……”

    “咒骂啥呀?”琴丫搭腔问道。

    “我顾着赶车哪里细听?他也没点名点姓啊……”

    琴丫看向锦曦,锦曦手指下意识的握紧,愣了一下,然后转身就朝前面的村子里跑去,琴丫在后面追着喊,也顾不得理会。

    锦曦几乎是一口气跑回了家,院子里面,锦柔在晾晒衣裳,孙老太看管拿着两根鸡毛掸子,满院子追赶花猫的老三老四。灶房的屋顶烟囱里,升出袅袅炊烟。(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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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田园地主婆介绍:
遭遇车祸,重生在农家。
为毛身染重病,奄奄一息?老天爷也太不给力了吧!
重病也就罢了,一群极品爷奶叔婶和包子爹妈竟然要将自己扔进土窑自生自灭!
锦曦表示鸭梨山大……
作为一位光荣的穿越者,锦曦要自救,要用自己的双手改造包子爹娘,种出一个富贵荣华出来,做一个坐拥万顷良田,坐看闲庭落花的田园地主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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