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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田园地主婆全文阅读

作者:慕流苏     重生田园地主婆txt下载     重生田园地主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六章 危急

    灶房里,孙氏正系着围裙在锅台后面剁土豆块,外面的小锅里煮着五花腊肉,咕哝咕哝的冒着香味。

    “娘,里面的大锅有没有作用?”锦曦一口气跑进灶房,大声问道。

    孙氏惊讶扭头,瞧见锦曦扶着门框,气喘吁吁。琴丫也很快跑了进来,脸上和鼻头红通通的。

    “切完土豆就淘米下锅煮饭,咋了?”孙氏问道。

    好,里面大锅还没有作用!

    “娘,先别急着*猪*猪*岛*小说WwWHuzHUdAOM烧饭,赶紧把里面大锅烧热水!”锦曦道,走过去直接坐到灶口,开始抓松毛往里面的大锅里引火。

    “干啥呀?瓦罐里的热水都满满当当的呢,哪里还用这大锅烧水?”孙氏惊诧。

    “文大哥八成是身子不好了,我在村口遇着了催赶来的文卿大夫!”锦曦垂头往里面的大灶里塞松毛,闷声道。

    孙氏僵住了,闺女晓得文鼎来了?还是他们见着了?文鼎受伤了?文卿大夫赶过来,这烧水难道是要……

    “今早见他们出门去寻阿财,文兄弟还好好的,能说能走,难不成是旧疾复发了?”

    孙老太从灶房门口探进半截身子,惊讶问道,瞧见孙氏在那僵住了,又连声催了孙氏几声。

    孙氏脑子里嗡的一声,手里的菜刀掉在菜板上,发出乓的一声响。

    孙老太摇头叹气,又退回去看管老三老四了。琴丫看看孙氏又看看锦曦,觉着自己在灶房里也没啥好帮忙的。就要退出来,被锦曦喊住。

    “琴丫,劳烦你去我玉宝舅舅屋里,把他那床上的被褥铺好,一会子人来了要用!”锦曦道。

    琴丫诶了一声,转身就去了。

    这边,锦曦抓着一把松毛,嘴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孙老太先前的话,让她手指微微激动起来。这么说,文鼎他的腿伤好了?能下地行走了?这趟进山来。是为了帮忙寻找阿财?那个提供黑渡鸦庄详细路线图的人。不是余猎户,而是文鼎咯?

    可是,文卿这会子急吼吼赶来医治,难道是文鼎的腿伤又复发了?

    锦曦心烦气躁的把火架起来。瞧见孙氏站在那里还是一副茫然没回过神的样子。她皱了下眉。赶紧起身去水缸边,往大锅里舀水。

    不管是如何,文卿大夫给人医治。源源不断的热水是必须的,杀菌消毒什么的……

    舀到第三瓢的时候,孙氏终于回过神来,一把从锦曦手里夺过葫芦瓢,“你去看着灶里的火,娘来!”

    锦曦没坚持,赶紧坐回灶门口,加大火势。松毛干燥松软,塞进灶里就发出一连串的吱啦声,其间夹杂着的一些松塔在火里炸开,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娘,文大哥几时进的山?”锦曦闷闷的声音从灶门口传来。

    孙氏刚刚将锅盖盖好,‘嗯?’了一声,没听太清楚。

    “连嘎婆都晓得文大哥进了山,你们就单单瞒住我,这是为啥?”锦曦又问,垂着头,紧盯着灶膛里窜动不休的火苗。

    有句话叫不成功便成仁,难不成,在孙氏他们的概念里,自己和文鼎说亲不成,这往后都要形同陌路尽量避开彼此吗?

    又或者,把他进山的消息瞒着她,是他的主意?

    “娘没打算瞒你,昨儿文兄弟他们到的时候你歇下了,是文兄弟拦着没让我去喊你,他不想耽误你歇息……”孙氏解释道,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闺女脸上的神情。

    她微微垂着头,额前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眉眼。

    “那今日呢?从我早上起床到吃过早饭出门去村口等,娘你和嘎婆都对我半字未提。若不是我在村口遇见了文卿大夫和阿贵,我现在还是蒙在鼓里。”锦曦闷声道,眼也不抬。

    “那啥,娘早上原本是打算跟你说的,这不,娘如今摸清了你对人文兄弟的态度,娘就嘢下去了,说了也是给你增添困扰,还不如不说。”孙氏哭丧着脸道。

    锦曦扯了扯嘴角,手里把玩着烧火棍,孙氏的心思锦曦很明白。

    换句话来说,横竖自家闺女是铁了心的不打算跟文鼎好,除非文鼎能达成她的标准一夫一妻。不然,哪怕他背后做再多的好事,献再多的殷勤,也是徒劳。

    “娘,一码归一码,做不成夫妻,是我们原则和理念不同。但是,”

    锦曦吁了一口气,将挡在额前的刘海掠到耳朵后面,露出一双想明白后,明亮澄澈的眼睛看向孙氏。

    “但是,这跟咱们之间的交情是不冲突的。人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家和文大哥之间,何止是这些?他于我们家的帮助,那是雪中送炭的恩情哪!”锦曦言之凿凿道。

    “我愿意把他当哥哥,当最亲的人来相待。他的情况,你们怎么能瞒住我一人呢?让我的心里,作何感受?”

    孙氏直直看着锦曦,闺女的脸上情真意切,闺女的一番话,也让孙氏自打除夕夜后就一直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曦儿,难得你能看得这样开,撇得清,倒是娘眼见狭窄了。”她吁了口气,动容道,正要再说点什么,外面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闹动。

    伴随着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院子门口哗啦啦涌进来一群人。

    孙老太的惊呼声传了进来,“我的天,这是怎么了?”

    “快快快,把人驮到我屋里去!被褥都是现成的!”孙玉宝的喊声。

    “当心门槛!”孙二虎大叫。

    “阿贵快些把我医药箱带进来!”文卿喊道,“阿福你快些去路上接应陈大人一段!”

    叫声喊声惊呼声脚步声以及拔腿远去的跑步声,伴随着那群人的进入院子。而源源不断的传进这边的灶房。

    孙氏站在锅台边,听到外面的动静,身子猛地颤了下,随即就白着脸冲出了灶房。大锅里面的水已经开了,白色的水汽升腾,锦曦搁下烧火棍跟在孙氏后面,也出了灶房。

    只看到梁愈忠驮着一个穿黑色锦袍的背影,抬脚进了堂屋,玄色衣裳的文卿在一旁扶着那黑色锦袍人的肩,急匆匆跟了进去。

    后面。孙二虎孙玉宝孙大根还有这一路上。遇到的孙家沟的其他一些男人们,都跟在后面涌进了堂屋。

    孙氏白着脸也要跟过去,被锦曦拽住。

    “娘,这会子莫去。咱不是大夫。让文卿大夫先给文大哥诊治。”

    锦曦目光盯着前面的堂屋。里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我去把大锅里的水再冲一开!”锦曦道,扭头进了灶房。

    孙氏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堂屋里传来文卿暴躁的催赶声。

    “出去出去,都给我出去,这么多人堵在这里,空气混浊的,这不是急着要他的命吗,阿贵留下,其他人全部出去!”

    眨眼功夫,人群全部被赶了出来,孙玉宝的屋里就留下文卿和阿贵,文卿亲自撵人出来,还没好气的将堂屋的大门给摔上了。

    屋外的人都愣住了。

    孙二虎当即就瞪起了眼,从接到文鼎回孙家沟的这一路上,梁愈忠孙二虎他们,基本上是一路被文卿指着鼻子给训斥回来的。

    想到文鼎是因为过来帮他们找阿财才出现这样的危急情况,孙二虎他们都忍下了文卿的训。

    “还没完没了了是不?你再摔个门试试?”孙二虎当即就梗起脖子朝堂屋门口走去。

    “他要是出了什么好歹,我文卿跟你没完,今个小爷就把话撂在这!”门里面的文卿势不相让。说完,用力一摔,堂屋的门砰的一声关上。

    “算了算了,二虎,文卿大夫也是焦急文鼎,才这样说话冲了些……”孙玉宝连忙过来打圆场。

    “不就一扇门嘛,摘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要文鼎兄弟能转危为安!”

    孙二虎气的额头的青筋都出来了,对着堂屋里面大声道:“好像这天下就他焦急,咱们都是木头人,没情没意的白眼狼?”

    吼完一嗓子还觉得气恼,指向那边抱头蹲在屋檐下,黑沉着脸,恨不得要把头往地上去碰的梁愈忠,大声道:“哪个不心疼?哪个的心疼比他少?什么人哪这是!”

    “文鼎兄弟要不是昏厥了,铁定也不喜他这样拿根鸡毛当令箭!”孙二虎气闷的要死。

    大家一个个站在院子里议论纷纷,村里来的那些人基本都是瞧热闹和新奇,梁愈忠和孙二虎孙玉宝他们则是一个个乌云罩顶,蹲在一旁没有心思去理睬这些村人。

    那些村人就都围住同去的孙大根打听……

    堂屋的门突然再次打开,阿贵从里面冲出来,朝孙二虎他们喊了声:“文卿大夫有吩咐,让灶房赶紧准备热水,越多越好,烧好了赶紧送进来!”

    吩咐完,阿贵又缩了回去。孙玉宝赶紧冲进灶房……

    那边,院子门外再次停下一辆马车,一个十三四岁做药徒打扮的半大小子从马车上跳下来,怀里抱着一只医药箱子。

    阿福躬身又从车厢里搀扶出一个须发半白的老者。

    “陈大人来了!”孙老太第一个惊喜的叫出声。

    这边梁愈忠孙二虎他们闻讯,如同溺水者遇到了一块浮板,三步并两步的冲去了院子门口迎接。

    白色的水汽在小小的灶房里袅袅升腾,不一会儿整个灶房就如同云雾缭绕的仙境。

    锅台边,孙氏正拉住过来传话的孙玉宝火急火燎的询问情况,锦曦站在里面的大锅前,锅台上放着一只木盆,她紧咬着唇间锅里翻卷咆哮的沸水,快速舀到木盆里!

    “……去的一路上都好好的,过那老林子的时候,还是得益文鼎给了咱每人一颗药丸,才能趋避那林子里的瘴气……”

    “……到了黑渡鸦庄,一打听。阿财果真在那里,是被一种怪虫子咬到了失了神智。”

    “……被一个姓苗的樵夫老汉给救了,说来也巧,那苗老汉家祖传一种药,专门用来治那种虫毒。”

    “……阿财被那老汉带了家去养伤,腿上剜了一块肉,昨日夜才刚刚恢复神智,但还不能下地……”

    “……阿财不适宜搬动,咱们一合计,留下些钱财。托付那老汉再多照看几日。待到阿财能下地走动,再去接……”

    听到阿财终于找到了,孙氏连声念了两句‘菩萨保佑。’

    锦曦垂着眼,手里动作不停。舀好一盆端到一旁。拽起另一只空木盆接着舀。

    谢天谢地。阿财可算找到了,虽然吃了苦头,但好在性命无忧。若是换在昨日。锦曦一定欣喜到长出一口气。但是眼下,实在是没心思欣喜……

    “……出来的时候,再过那片老林子,文鼎毫无征兆的就倒下了,若不是大姐夫一直紧跟在他身侧,差一点就要摔到荆棘丛中去……”

    “……阿贵放了一只信鸽去镇上,大姐夫一路将文鼎驮出了那片山崖……文卿大夫赶来的时候,文鼎一直是昏厥的,脸色全青了……”

    孙氏倒吸了一口凉气,听孙玉宝接着说当时的情况。

    “文卿大夫就地给文鼎做了诊断,说他是瘴气入体……”

    “不是说用了那药丸能驱除瘴气么?再说,你们都好好的呀?”锦曦突然出声打断问道。

    “……我们也正纳闷呢,就见文卿大夫撩起了文鼎的裤腿……大家伙这才留意到,文鼎腿上还没完全长好的伤口,不知何时绷开了一条口子,渗出了血……”

    只因他穿的是墨黑色的锦袍,红色血粘在一些在上面,大家也不容易察觉。

    “瘴气就是从他的伤口,趁虚而入的?”锦曦咬唇问道。

    白色水雾笼罩着她,将她的脸渲染的格外苍白。

    孙玉宝点头,文卿大夫就是这么说的,而且,从文卿的反应来推断,文鼎这回旧伤未愈便再添新创,被瘴气感染,一定很棘手!

    孙玉宝没再往下说,因为孙氏已经扶住锅台,快要站不稳了。

    “文卿大夫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来,陈大人上了年纪受不得颠簸稍晚一些,幸好他们都在,咱要对他们联手的医术有信心!”

    锦曦深吸了口气,清声道。

    “娘,舅舅,热水舀好了,你们赶紧给送去吧,那边急着用!”

    孙氏和孙玉宝赶忙收拾起情绪,端起木盆火急火燎去了堂屋。这边,锦曦背过身,目光落在锅台里面贴着的灶王爷的那张画纸。

    从来不信神的她,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了两句。抬袖抹去眼角的湿润,转身坐到灶门口去,继续添柴烧水。

    文大哥,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

    很快孙氏就折了回来,头顶罩着一片黑云。

    “还是没有苏醒吗?”锦曦抬起头问坐到了自己身旁的孙氏。

    孙氏缓缓摇头,道:“文卿大夫正跟那清理伤口,我把水送到就出来了,文大夫说,人越少进去越好,身上带着啥……病菌什么的,对文兄弟更不好。”

    锦曦恍然,她倒差点疏忽了,文卿的言行举止,尤其是在对医术和病理的讲述方面,跟向婆婆如出一辙。这两个人是锦曦对之产生怀疑的穿越人士。

    如果向婆婆引起了锦曦百分之六十的怀疑,那么,能够跟阿旺说出麒麟臂和步惊云那之类言论的文卿,更是让锦曦怀疑度跃到了百分之九十!

    陈大人医术精湛,文卿极有可能来自现代,想到这些,锦曦突然就觉得心情开阔明朗起来。

    “娘,咱都放宽心,有陈大人,还有文卿大夫两人中西合璧,文大哥定然有惊无险!”

    锦曦握住孙氏的手,下意识将心里想的脱口而出。

    孙氏愣了下,抹了把忧心忡忡的脸,不解问:“啥叫中西合璧?”

    “呃……”锦曦讶然,暗暗咬舌,这是怎么了,这些话可是禁忌,不能说漏了嘴的。

    “没啥,就是打个比方。总之,有陈大人和文卿大夫,文大哥一定会没事的!”锦曦加重语气道。

    孙氏半信半疑的看着锦曦,迟疑着点了下头。

    片刻后,孙玉宝拎着两只空了的木盆来来灶房。

    “赶紧的,那边让再端热水去!”

    孙氏和锦曦赶紧起身舀水,孙氏询问了孙玉宝那边屋里的情况。

    “文卿大夫也没让我进,是阿贵送盆出屋子,跟我匆匆说了两句。”

    “先前一直在泡剪子和刀,两位大夫在那商议对策。文鼎他看着骇人。好在事先吞了驱逐瘴气的药丸。护住了心和脏腑……”

    孙氏听得一头雾水,锦曦听懂了,主要的身体内脏没有受到侵蚀,她暗暗松了口气。

    孙玉宝和孙氏端着俩盆水匆匆送去了那边。锦曦往大锅里添上水。蹲到灶门口闷头添柴禾。

    现在。她唯一能为他做的,就只剩下这些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锦曦站到灶房门口。院子里面的人不仅没有散去,相反还越来越多。

    这小小的孙家沟人,没多少精神娱乐,遇到谁家有点事儿,全过来了。

    里正,孙老爹他们,都在梁愈忠和孙二虎那边或站或蹲,春花,里正家的,孙大根家的,这些妇人们则都围聚在孙老太和孙氏旁边,叽叽喳喳的安慰着。

    琴丫挪到了灶房门口,陪着锦曦站着,院子里的人三个一群,五个一伙,都在说话议论,声音或高或低,持着悲观和乐观态度的都有。

    唯独灶房门口靠壁而站的锦曦,一言不发,目光一直盯紧那紧闭的堂屋的门。琴丫也不出声,静静的陪着站着,望着那堂屋的门发呆。

    文鼎被梁愈忠驮回来的时候,正是晌午,大家伙都在家里吃晌午饭。

    这会子,日头渐渐偏了西,风渐渐的起来,吹动院子里晾晒着的那些衣物轻轻摆动。

    琴丫时而望着紧闭的屋门,时而抬头看头顶渐渐往西去的日头,再甩动几下发酸的腿脚。

    “曦儿,要不咱也找张凳子过来坐着等吧?”琴丫轻轻碰了下身旁的锦曦,轻声问道。

    身旁的锦曦自打走出灶房,就一直保持着这个背靠墙壁的姿势站着,再没动过一下。侧着脸,眼睛一直盯着那边的屋门,也没扭开过半瞬。

    “我不累,你自去吧!”锦曦头也不回的道,目光似乎要把那门给穿透。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她神情平静的盯着那边,琴丫没有留意到的是,锦曦袖子底下的手,时而攥紧,时而松开,掌心里一片湿漉……

    这时间怎么过去的那么慢啊……

    小半个时辰后,堂屋的门猛地从里面嘎吱一声开了,因为来得太突然,外面院子里的人都在成群结队的低声议论这事,发表各自的猜测和看法。

    琴丫正在那垂头看自己的脚尖,突然感觉身旁一直没有反应,好像入了定的锦曦,身子猛地震了下。

    琴丫一个抬头,就看见阿贵的脑袋从门后面钻出来,随即屋门大开,阿贵让到屋檐下面,后面紧随而来的文卿撸起袖臂跨步而出。

    蹲守在门前面的梁愈忠他们惶急的迎过来,后面院子里纷纷的议论声也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汇聚到文卿的身上。

    不待梁愈忠他们张口,文卿抬手制止了众人想要张口的念头。

    “虽然毒气暂且没有侵蚀心脉,但他伤口感染严重。当务之急是要剜除溃烂的地方,才能进行更深层次的清创消毒。”

    院子里的人除了孙玉宝和锦曦,其他的人都在你看我,我瞅你。

    医术知识他们本身就不懂,加之文卿的话太过现代,他们纷纷用眼神询问对方:你听明白了没?

    文卿一眼扫过,看到这些人茫然迷糊的样子,失望又鄙夷的摇了摇头。

    锦曦紧抿着嘴,深层次清创消毒?那得剜多深?这个时代有麻醉药吗?剜得太深,必定会失更多的血。人体的血液失到了一定的程度,会休克,何况,文鼎现在已经是昏厥的状态!

    锦曦这边紧咬着唇,脑子里因为文卿的一句话,而转过无数个念头,双手再次攥得紧紧的。

    “文卿大夫,你医术高明,你说怎么治,那就怎么治。哪里需要用到我们的,尽管吩咐就是!”孙玉宝站出来道,梁愈忠随即重重点头。

    文卿看了眼孙玉宝,一直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点点。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幸好这个孙玉宝读了一点书,稍稍还能交流。

    “等一下我会让阿贵过来,往你们手指上戳破一点皮,挤一滴血……”文卿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院子里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给淹没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七章 阻碍

    “诸位乡亲莫要惊恐,这人身上的血,就好比那池塘里的水。是往复循环,源源不断的。”

    虽然心里鄙夷这些愣头愣脑的山里土巴佬,但是为了挽救里面躺着的那位,文卿不得不按压着耐心宽慰了几句。

    “从身上取走适量的血,对人体不止不会造成损害,还能有利于身体机能的健康循环。”

    “所以,诸位等会验血的时候,踊跃一些,莫要紧张慌乱!”

    “……”

    &nb(猪)(猪)(岛)(小说)ZHUMsp;文卿没有功夫跟院子里的人做更深层次的详细解释,丢下这番话就闪身回了屋子,奔文鼎那里去了。

    锦曦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不禁垂下眼叹口气,文卿不解释倒还好,这一解释,那些村人更加惶恐了。

    眨眼功夫阿贵就再次出来,这回手里端着一只大托盘,托盘上面的白色软布上,摆着一溜儿纤细如牛毛的针。一旁,放着一溜儿拇指粗细,材质有些类似骨头的小瓶子。

    院子里原先嘈杂纷乱的人群,顿时就出现往院子外挪动的倾向,谁都尽量不让自己往前面靠,也不让阿贵的目光看到他们。

    但是因为惊奇,惦记着看热闹,又都舍不得离去,就形成了这样一副矛盾的画面。

    这些纱布和银针,应该是用了老酒消过了毒的,院子里开始弥漫开淡淡的酒的醇香。

    这是输血前的验血了?锦曦目光落在阿贵手里的托盘上仔细扫过,暗想。

    文卿这一招。完完全全是出自现代西医。种种迹象都表明,文卿铁定是来自现代,锦曦心跳又快速了几分,看着那托盘上的一应物什,充满信心和期待。

    “阿贵,文兄弟是不是缺血?用我的,血我有的是!”

    梁愈忠挤到阿贵的面前,把自己的袖子撸到肩膀的地方,露出黑亮粗壮的手臂。

    “用我的用我的,我年轻。很快就生回来了。”孙二虎把梁愈忠拽到一边。自己挤过去。

    孙二虎的臂肌很是发达,一块块肌肉结实鼓胀。琴丫盯着孙二虎的手臂,脸刷地就红了。

    “还有我!”孙玉宝道,他斯斯文文的撸起袖子。他的手臂白皙光滑。虽然远不及梁愈忠和孙二虎那样的肌肉喷张。但好在均匀结实。

    “文卿大夫说了,这血可不是谁谁的都可以共用,得相匹配的才能输。”阿贵转达着文卿的叮嘱。

    “我得先在你们的手指上戳破一点。沾一点血进去先让文卿大夫验。”阿贵道。

    锦曦眼睛眯了眯,文卿这是要验血型吗?没有现代的医疗技术,他能分辨?

    梁愈忠和孙二虎他们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不禁抬着手臂在那面面相觑。

    “既如此,那咱就别挤耽误了功夫,挨个的先让阿贵兄弟取血去验吧!”孙玉宝提议道。

    “好好好。”梁愈忠反应过来,毫不犹豫排在第一个,后面是孙二虎,孙玉宝,再往后面是孙大根,还有两个跟孙二虎和孙玉宝他们要好的年轻人。

    院子里面那些孙家沟的老少爷们和妇人们,大家在这里繁衍生息,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治疗方法。

    这人身上,啥都可以大方,这血可是命啊,可不能丢失一点点!

    众人都露出惊慌恐惧的神情,有些人当即掉头就走了,也有些人迟疑了下,其中不乏那些受过锦曦家茶园和铺子好处,往后还想接着受的村人们,陆续过来排队。

    孙老爹和里正也过来站队,里正扭头看了眼前面不出二十个人的队伍,再朝院子里那些三五成群观望的男男女女扫去。

    “大家伙还愣着做啥?一人有难百人帮,都过来排队验血啊!”里正扬声道。

    那些观望的男男女女纷纷往院子门口退,里正直接指了其中几个汉子的名字,让他们过来验血。

    那两个汉子一个装头晕说是见不得血,另一个则以家中有急事,脚底抹油的溜了。

    里正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骂道:“窝囊蛋子,不就扎破下手指头嘛,瞧那龟孙子的胆儿!”

    孙老爹叹口气,拍了拍里正的肩,道:“这种事情,为难不来,算了吧!”

    锦曦看着不出二十人的队伍里,除了自家这些人,其他都是沾着亲带着故,又或是这两年来一直受着锦曦家茶园和铺子实惠的人家的壮丁。

    对于这个时代人的思想观念而言,献血那是谈虎色变的事情。这队伍里能凑齐十几个,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锦曦暗想。

    虽然不晓得文鼎是什么血型,但是,锦曦相信,验血的人越多,与之匹配的几率也就越大。队伍里面都是男的,没有女人,锦曦正准备上前去排队,孙氏和春花已经抢先一步站到了队伍的后面。

    “算上我们俩!”孙氏和春花齐声道。

    阿贵正在那用软布上的银针,挨顺的在梁愈忠等人的手指上戳了一下,沾着血随即插入一旁的小骨制的瓶子里面,外面做上相应的标记。

    猛然听到孙氏她们声音,梁愈忠和孙玉宝他们都变了脸色。

    “曦儿娘,春花,你们甭胡闹,这取血啥的,是咱们男人的事!”梁愈忠很严肃的过来拦住孙氏和春花。

    “我没有胡闹,我也想试试看,看能不能为文兄弟做点啥。”孙氏低声道。

    “有我们这么多男人在,还怕没有血给文兄弟?你们别搀和了,赶紧站到一旁去!”梁愈忠道,声音急起来,动手来拽孙氏,被孙氏躲开了。

    孙老太也过来劝孙氏,孙氏依旧不停,梁愈忠这下更急了。

    “曦儿爹。你可别瞧不起咱女人!”春花站到梁愈忠和孙氏中间,大声道。

    “你们男人有血,女人不止不差血,还比你们男人多得去了,要不每月咋还要放掉那么多呢?”春花很豪放的大声道。

    周围留下来的那些瞧热闹的妇人和老妪们都笑起来,有些男人也笑了。年轻些的小伙子,和已经来过了月事的大姑娘们则是躁红了脸。

    “你姑母不是一般的豪放。”锦曦扭头跟琴丫低声道。

    琴丫双手捂面,跺脚哀道:“真是羞死人了!那事也拿出来说!”

    队伍那边,阿贵出声了。

    “还是先紧着男人们来吧!文卿大夫没有交待让女人们也验,这要等我进去回报一声再做决定。”

    既如此。孙氏和春花只得暂且等到一旁。静候消息。

    阿贵很快就采齐了梁愈忠等男人们的血,送进了屋里。院子外面的人都在屏住呼吸,等着里面的结果。

    在这一段等待的功夫里,文卿大夫要在村里选出合适的人。为文鼎输血治病的消息。几乎从村头传到了村尾。

    先前少数窝在家中的妇人。有的自己过来,有的则打发孩子过来,在孙玉宝家的院子里找到自家的男人。生拉硬拽的给拽回了家去。

    “胆小鬼,谁还拿绳子套着你家男人去输血了?还不稀罕呢!”琴丫皱着鼻子,看着那些妇人们火烧屁股的惶恐样子,嘟囔道。

    锦曦皱眉冷眼看着,心下不由升起一缕焦躁,文卿的验血结果还没有出来吗?

    一炷香的功夫后,阿贵急吼吼出来了,脸上带着欣喜和激动之色。

    梁愈忠和孙二虎他们急忙围上去,追问结果。

    “孙六福,孙运保,孙大放,恭喜你们三位,血型匹配上了,文卿大夫让你们三个把这衣裳先穿上再进屋去,等会他会告诉你们该怎么做。”阿贵扬声道。

    “我们的咋不行呢?”梁愈忠和孙二虎孙玉宝他们一下子焉了,很是失望,但很快又从失望中振奋起来。

    只要能找到能与文鼎的血匹配的人,这不就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吗?于是,纷纷围住孙六福等被选中的三人。

    孙六福是里正的大儿子,年纪跟梁愈忠同岁,长得高瘦结实。从前梁愈忠全家在孙家沟小住的那半年,与孙六福往来不错。

    这两日去找阿财,孙六福几乎是次次必到。

    闻言,孙六福毫不犹豫的站到屋檐下面,从阿贵手里接过那件散发出老酒气味的衣裳,准备往身上套。

    孙六福的媳妇带着孩子在一旁,从孙六福排队迄今,他媳妇就一直在那担心的张望,这会子见自家男人这么倒霉被选上了,她哭着跑过来试图劝阻。

    还没跑近孙六福的身,就被公公里正给拦住了。相比较媳妇的担忧,里正虽然心里也是悬着的,但是作为一村之长,这份觉悟还是要比旁人高些的。

    “文卿大夫说了,只取适量的血,回去休息几日,好好将养就会补回来!”里正如此对媳妇道,也是对其他两个被选中的人鼓气。

    “里正嘎公说的在理。等回头献了血,六福舅舅的调养费,包在我家身上!”锦曦清声道。

    孙运保跟孙大虎年纪和外形相反,高高大大的,大前年成的亲,家里养着一双闺女。

    孙大放则是跟孙二虎和孙玉宝年纪相仿的同龄人,身板不高但是很魁梧,脸上还长着青春痘。

    当阿贵宣布消息时,孙运保和孙大放也很惊讶,孙大放甚至还颇为得意的朝四下诧异打量的目光处,一一抱拳。

    琴丫忍不住咯咯笑起来,“瞧大放哥那熊样,弄得跟啥似的!”

    锦曦也是抿嘴一笑,有这三个壮丁,文鼎即便清创手术失血,也不会因为缺血而造成生命危险。

    如此,她也略松口气。

    院子外面妇人凄厉的哭声随即打破了院子里的气氛。

    众人扭头一看,一个于孙玉霞年纪相仿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乳娃娃,手里还牵着一个两岁光景的小女娃,哭骂着进了孙玉宝家的院子。

    孙老爹和梁愈忠他们一见这阵势,都沉下脸来。孙运保也顾不得去接阿贵递过来的衣裳罩子,大步冲过去抓住那妇人大声道:“你在家里奶孩子,跑出来做啥?还不快家去!”

    那妇人把怀里的乳娃娃往孙运保手里一塞,又把那大一些的女娃娃推到孙运保跟前,那女娃娃脚下一个踉跄摔在地上,痛的哇哇大哭起来。

    孙氏她们见状都赶紧过去帮着将那女娃娃抱起来,孙运保的脸黑下来,揪住自己的媳妇吼道:“把孩子吓成这样,你疯啥?”

    “你都不要两闺女,不要我。不要这个家了。我还护着做啥?”孙运保媳妇尖声哭喊起来。

    边上孙氏和春花还有孙老太她们都在劝,让她们两口子有话好好说。

    锦曦眯着眼睛看着这一突发状况,如果没猜错,这两口子才不是闹矛盾呢。而是孙运保的媳妇不准孙运保献血。

    “没法子好好说。好好说说不了!”孙运保媳妇哭道。

    “你瞒着我跑出来献血。你这是不要命,是存心让俩闺女没爹,让我做寡妇。我不准。我不依!”

    孙氏她们愣住了,都不知该如何再劝。阿贵在那焦急的朝这张望,又不能催,孙大放已经穿上了那衣裳罩子,和孙六福站在一起冷眼看着这一切。

    孙运保颜面扫地,将他媳妇往边上揪过几步,压低声道:“那文卿大夫说了,不会有事的。再说,这两年来咱们家的那些山货和农副品,都是依仗着梁愈忠大哥家的铺子才能换到流动的钱啊!”

    “你怀二妞妞那会子,腆着肚子在人家那茶园里帮忙采摘茶叶,人家看你是个有身孕的人,还给你双倍的工钱。”

    “你不常说找着机会要报答么,这会子正是机会啊!”

    孙运保的媳妇哭得直抽搐,这些恩情她是记在心里,可是,这种报答法子,她却不能接受。

    妇人推开孙运保,转朝孙氏那边跑去,双膝一矮,跪倒在孙氏的身前。头砰砰磕在脚下生硬的地面上,口里迭声哀求:“玉真姐,你们家的大恩大德,我来生做牛做马来报答。”

    “两个闺女这样小,我一个女人家没力气,身子还不好,生计都指望着运宝的一把力气上。”

    “就算不危急性命,对身子也是定然有损伤的,求求你们,帮我劝劝运宝,我们家他要是垮了,娘三就要去抱团跳崖了……”

    孙氏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别人这样跪在身前抱住腿,砰砰的磕头跪求。

    孙氏当即就石化在原地,手里还抱着孙运保家的大妞妞,那孩子本来就没哄好,这会子见她娘疯了似的在那磕头,额头上都是血,她爹涨红着眼在那要踹她娘,大妞妞吓得哭声更猛,差点喘不过气儿。

    到底是看不下去这样的一幕,像是被强扭着上砍头台似的,孙老爹和孙老太他们都过来劝,孙运保最终还是被他媳妇连推带拽的弄走了。

    “强扭的瓜不甜,有我和大放两个,足够给文鼎兄弟供血!”孙六福镇定道,孙大放咧嘴一笑,朝那边没有被选上,垂头丧气的孙二虎得意的挥了挥手铁拳。

    “六福舅舅,你们赶紧进去吧,别让文卿大夫久等!”锦曦出声催促,免得等会又生事端。

    孙六福诶了一声,搭住孙六福的肩就要往里走,后面,人群纷纷让开,一个中年妇人跌跌撞撞的跑进了院子,口里喊着孙大放的小名。

    “大花子!大花子!”

    大花子的意思就是叫花子。庄户人家的孩子们,为了好养活,大都会取一个很贱的小名,如狗啊猫啊什么的,还有就是叫花子。

    有时候撞名了为了区分,一个村里还有大叫花子和小叫花子。

    “姑,你咋过来了咧?”孙大放诧异的看着扶着院子门直喘气的中年妇人,问道。

    “你娘听说你要献血,抱着你爹的灵牌,正要挂屋梁呢!”

    孙大放的姑姑尖声道,瞧见孙大放还愣在那里,不禁跺脚喊起来:“你还杵那里做啥?你爹死的早,你娘说她还没指望你娶亲抱孙子,就要把命搭进去,她没脸百年后跟你爹交代。不如这就寻了你爹去,让他责罚!”

    ……

    屋外的动静惊扰到了里面商议清创手术的文卿和陈医正,左右没等到输血者进屋的文卿,气急败坏的拉开屋门冲了出来,正好瞧见孙大放被一个中年妇人拽着跑远的声音,文卿一张俊俏的脸,煞时气得煞白。

    “诶,诶,孙大放,你别跑啊。不保证足够的备用血。这清创手术我还怎么做?”

    文卿怒喊着拔脚就要去把孙大放给追回来,一个人影站到了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文卿羞恼的目光随即狠狠落在这挡路的人的身上。

    “文卿大夫,还是甭追了。咱再想其他的法子吧!”清淡的声音。清秀的面庞。身姿虽然纤弱单薄,但是,绝对不会给人一种孱弱的脆弱感。

    相反。跟这院子里众生繁杂,且能一眼看穿的表情相比,眼前这个少女的脸上,似乎始终都是一副难以掀起波澜的淡定模样。

    这该死的淡定,别忘了里面躺着的人是为了帮谁家才这样!

    文卿的目光恨不得吃下锦曦,连着骨头再吐出来,下意识的就抬起了手臂,比女人还要秀气白皙的手指紧握成拳。

    孙氏和孙老太还有琴丫她们都围拢了过来,文卿身子猛地一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拳头扭转了方向,做成一副自然而然挠头的姿势。

    这一拳先记着!

    孙氏她们都暗吁了一口气,还好是她们想错了,文卿大夫为人亲和,又最喜欢跟人说笑,怎么可能会想要打曦儿呢?无冤无仇的……

    锦曦微微眯了眯眼,文卿方才那一下抬手,铁定是要打自己的。

    锦曦憋屈啊,真不记得自己哪里把他往死里得罪过?难道还是因为先前在村口的那一石头吗?太小量气了吧!

    “想法子?哼,你说的轻松,法子要那么好想,我费心吧唧的要这些人验血干嘛?”文卿斜了眼锦曦,以一种看土包子的眼神,鄙夷道。

    “那就再验,先前只是针对男人们验的,这里这么多妇人,其中必定有跟文大哥的血能匹配共容的。”锦曦无视他眼底慢慢的不屑,清声道文卿笑了,随即又把笑给收了回去,想起什么,突然扭头朝阿贵大喝道:“你方才只让男人们验?”

    阿贵愣了下,随即木木点头。

    “这要放血的事,自然是男人们的事啊,难道还要妇人们参与?不妥吧?”梁愈忠道。

    “再说了,文鼎那是男人,男人的血跟女人的血是不一样的啊,怎么能容到一块去呢?”孙二虎道。

    “就是就是……”边上的孙大根他们也都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

    “荒谬,无知,愚蠢至极!”文卿跺脚啐骂。

    大家全都惊呆了,孙二虎和孙大根他们都一脸不满的看向文卿。

    文卿气得指着阿贵,又指向其他人,咬牙切齿的想骂,又气馁的垂下手,狠狠诶了一声,就抱着头在原地转圈子,暴躁的如同一批脱缰的胭脂马!

    突然,清脆的抚掌声响起。

    “众位婶娘嫂子们,请听我说两句。”锦曦击掌几声,移步到那边的堂屋门前站定,面向院子里的众人。

    “文卿大夫医术高明,这是有事实考证的。我们要相信他,他说行,就一定能行。”锦曦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在院子里响起。

    文卿抱着头转圈子的脚步突然顿住,抬眼看向那边站着的那个乡下丫头,她在搞什么?试图说动这些无知愚蠢又贪生怕死的村妇们来踊跃献血?

    “……众人拾柴火焰高,咱们女人也,也不是要啥没啥,啥都不行的软蛋……咱也能勇猛一把,义气一把……”

    “……我梁锦曦带个头,第一个验血,诸位婶娘嫂子们跟在我后面豁出去一把……”

    文卿诧异看向那边,嘴角冷抽,这个乡下丫头也懂义气二字?还有,她当真敢验血献血?别逗了!

    “曦儿,万万不行啊,你才刚刚病愈,又正处长身子,可不能失血。让娘来,娘头一个来!”孙氏抢步过来,把锦曦拉到一旁,急道。

    梁愈忠也是表示担忧。

    “娘,我不会有事的,文卿大夫是医者,医者仁心仁爱,我们要相信他的医术和他的操守!更要尽一切力量去帮助文大哥!”

    锦曦说完,转身走过去,再次清脆击掌,将众人的注意力再次吸引到自己身上。

    “……谁有勇气验血奖赏她一俩银子……验血合适,敢于献血的,再奖励她四两银子……”(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九章 破茧成蝶

    林儿一直见文卿在对除了师父外的其他人呼来喝去,却被锦曦姑娘给喝了,在一旁抿嘴偷笑。

    陈医正轻咳了声,“卿大夫,差不多了,有什么误会回头待文鼎兄弟醒了再从长计议吧。”他提醒。

    文卿赶紧打住愤怒的情绪,做正经事要紧!他拿着皮管和针走向锦曦,在她身旁蹲了身来。

    动作粗鲁的一把抓过锦曦的手背,狠狠拍了几下,锦曦愤怒的扭过脸来,看着文卿,这厮明显是公报私仇!

    “瞪什么瞪?一个乡下丫头竟然也长得细皮嫩肉的,我|猪|猪|岛|小说[zhu][zhu][dao]使劲儿拍打几下,等会我找不到你血脉了可不成!”

    文卿邪笑着道。

    文卿拍的是锦曦的手背,却是用棉絮沾着酒精在锦曦的手臂处擦着,沁凉沁凉的。

    这厮明显是公报私仇!锦曦压下心中的怒气,算了,这种时候不宜跟他计较,回头再慢慢算这笔账。

    擦拭完了,文卿拿出一根明晃晃的针来,在锦曦的手臂上比划着。

    “咦?”锦曦略惊讶了下。

    “还是怕了?”文卿眉角挑了下。

    “没,你插针吧。”锦曦道,转过脸去,不去看。

    这针粗大的,哪里是输液的那种针,根本就是破腹产手术,用来插镇痛泵的那种粗口大针。

    可想而知,被那种大针插进手臂的感觉,有多么的不适。锦曦闭上眼,没有再看。

    文卿调试好了。有猩红的血液从锦曦的手臂里淌出,顺着皮管子缓缓流到那边文鼎的身上。

    文卿看了眼锦曦紧闭着的眼,哼笑了声,起身往文鼎那边去了。

    “情况如何?”他在问陈医正。

    “一切尚在掌控中。”陈医正道。

    ……

    这边,阿贵过来蹲在锦曦的身侧照应着。

    “小姐,已经插好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阿贵轻声道。

    锦曦没有依言睁眼,而是用她的另一只手轻轻摆了下,示意他现在别跟她说话。

    “小姐,你怎么了?要是哪里不适。就要赶紧说。”阿贵道。

    锦曦嗯了声。眼睛还是紧紧闭着,眉头蹙在一块。

    该怎么跟阿贵说呢,她这人不晕别人的血,只晕自己的。只能把眼睛紧紧闭着才能稍稍好一点。

    “小姐。那你闭目养会神吧。等会子妥当了,我叫你。”阿贵道,锦曦点点头。

    时间似乎又缓慢了下来。一点一滴的淌过,虽然知道只是过去了片刻,但是,当手臂处再次传来一阵刺痛,锦曦猛地睁眼,刚好瞧见文卿弯身将那根粗大的针头从她的手臂里取出来。

    针孔的下面还带着血……

    锦曦一直在努力的坚持,但在看到那粘稠猩红的血滴时,她的心脏突然就像被一双大手给紧紧揪住,后背一阵闷热,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喂,乡下丫头,你感觉哪里不适?”

    “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儿……”

    阿贵,文卿,陈医正,都簇了过来,锦曦分明起初还能听到他们的声音,然后,那些声音突然就变得飘渺起来,而眼前原本灯火通明的一切,突然就涌上朵朵墨绿色的云朵,意识在瞬间散去……

    锦曦只记得自己走进孙玉宝屋子的时候,外面日头尚未落山。而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帐子挽起半面,床前的桌子上,烛火爆破着烛花。

    孙氏坐在桌子边,手支着下颚,头如鸡啄米似的在那打瞌睡。

    锦曦这边的轻微响动,让孙氏如寒蝉从惊咋中醒来。

    “曦儿,曦儿,你咋样?哪里不舒坦?”她迭声唤着,慌忙起身奔到床边。

    锦曦听见她略有沙哑的嗓音,看见她红肿的眼。

    “娘,我睡了一会儿,已经没事了,你莫担心。”锦曦微微一笑,安抚道。

    “当真没事?你可不能有啥都瞒着娘不说啊!先前看见你被站着进去躺着出来,你嘎婆差点被你吓死啊!”孙氏红着眼眶数落道。

    锦曦不用想,也能猜得出当时那样的场面。不止是嘎婆,爹娘他们铁定也是吓得够呛。

    “爹,我没事,只是有点晕血罢了。”锦曦捏住孙氏的手,轻声道,问了孙氏时辰,这才惊觉已到了凌晨。

    嘎婆和锦柔她们上半夜一直都在锦曦这屋里守着,后来老三老四犯困,这才带着他们回屋睡下了。

    “文大哥他怎么样了?”锦曦随即又问,在孙氏的帮助下,顺势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并随手将袄子穿在上身。

    她和孙六福失了多少血,文鼎就必定比他们二人失去的血还要多。

    “我自打你出来后,就一直守在你这,不太晓得那边的情况。”孙氏道。

    锦曦微微蹙眉,随即掀开被子就要下地,被孙氏一把按住。

    “你起来做啥?”孙氏问。

    “我去看看文大哥。”锦曦道。

    “你自己这副样子,怎么去?快些躺下,娘去给你打听!”孙氏急道,将锦曦的腿又抱回了床上,扯过被子盖住。

    “乖乖坐着,不许乱跑,娘一会儿就回来,啊!”孙氏道,正要往外走,屋门开了,梁愈忠匆匆进来。

    “听到这屋有响动,想是曦儿醒了。曦儿娘,你这急吼吼是要去哪里?”梁愈忠跟孙氏迎面相遇,问道。

    “你来得正好,文兄弟咋样了?你闺女刚一睁开眼皮,就要过去看他,我不准,正要去文兄弟那屋瞧瞧呢!”孙氏问,跟着梁愈忠转身回到床前。

    锦曦坐在那里,朝俯身过来嘘寒问暖的梁愈忠报以一笑。让他放心。

    梁愈忠这才放下心来,这才接孙氏的话,对孙氏和锦曦娘俩道:“都甭去瞧了,文卿大夫有交代,那屋子消过了毒,今夜谁都不能进去,除了他自个和陈大人林儿几个。”

    “那他现在啥情况,文卿大夫也没说吗?”锦曦问。

    “什么都没多说,哎,许是觉着说了咱们也听不懂吧。咱别多想了。文卿大夫和陈大人的医术,那是没得挑的!”梁愈忠随即又补充道,因为他见闺女的眉头缓缓皱在一起。

    锦曦点点头,这倒也是。经过年前那段时日在锦曦家的相处。文卿大夫对文鼎。那是死心塌地的好。大家有目共睹。有他在,文大哥一定不会有事的,锦曦暗想。眉头也随即舒展开。

    孙氏和梁愈忠对视了一眼,两口子这才稍稍松开一口气。

    “曦儿爹,你在这里陪会她,灶下还炖着猪肝汤,我去舀来让她喝了,失了那么多血,得好好补回来。”孙氏道。

    “娘,猪肝汤能不能留到明日再喝?这大晚上的,我不太想碰荤腥东西。”锦曦略苦着脸跟孙氏央求。

    孙氏迟疑了下,晓得闺女的胃口素来清淡,便道:“炉子上煨着红枣糯米饭,我给你盛一碗来。”

    “这个好。”锦曦笑道,孙氏见闺女还能笑,也很放心,转身快步出了屋子。很快便折了回来,手里多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枣饭。

    一碗饭下肚,力气似乎就上来了一些,头也没有先前那样的晕乎乎。

    “你折腾了一日,文兄弟那边有文卿大夫他们守着,曦儿也醒了,你这下该安心回屋去睡会了吧?”

    孙氏把洗漱的水端给锦曦,在那催促梁愈忠。

    梁愈忠嘿嘿一笑,道:“好,那我回去躺会,今夜你就留在这边陪着闺女,有啥情况随时过去吱一声,我不脱外衣……”

    “睡觉哪能不脱外衣,回头起来不就惊着了吗?赶紧去踏实睡一觉!”孙氏道。

    梁愈忠嗯了声,转头朝这边正坐在床边仰头咕噜咕噜漱口的锦曦笑着打了声招呼,“闺女,听你娘的话啊!”

    锦曦抬手朝他扬了扬,目送他大步出了屋子。

    简单的洗漱过后,孙氏也烫了脚上了床,和锦曦躺在一块。虽然才刚刚醒来,还吃了一碗红枣饭,但是失过血的身体格外的虚弱。脸刚一挨着枕头,眼睛就闭上上。孙氏也是折腾了一日,但还是强撑着睁眼盯着锦曦,唯恐她再出点什么岔子。

    这一夜闺女睡得极其的不好,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皱,好像在做着什么风复杂很累的梦似的。

    孙氏不敢合眼,半撑着身子在那一眨不眨的看着,听着闺女口中时而发出一些含混模糊的声音,心疼不已,却又没法帮替。

    不知过去了多久,睡梦中的闺女突然情绪波动大了起来,眉头越皱越紧,呓语不断。

    孙氏侧耳听着,听不清楚半句。突然,闺女好像在梦中经历了什么恐慌的事情,突然双手推开被子在空中乱抓起来。

    “别走……别走……”她口里喊出的声音,终于能被孙氏听懂两字了。

    孙氏一边握住锦曦的手,塞回被子里,一边轻声哄着。

    “曦儿,娘在,娘不走,不走啊……”

    睡梦中的闺女,好像能听懂孙氏的话,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但是,孙氏的手却被锦曦双手紧紧抓着,很牢固很牢固。

    孙氏叹了口气,用空着的另一只手一下下,轻轻抚摸过锦曦冰凉的额头,如此反复,直至东方破晓。

    当屋门被人从外面拍得震天,就差用脚踹的时候,孙氏和锦曦几乎同时惊醒坐起。

    “梁锦曦,你睡醒了没?醒了就吱一声!”文卿焦躁的声音隔着屋门响起。

    当文卿的声音突然在屋门口响起的时候,锦曦突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虽然孙氏让她别慌,但她穿衣的手却忍不住有点发抖。

    不会是文大哥发生了什么事吧?昨夜那个梦境,突然跃入她的脑海。她穿衣的手发抖,右衽下的那颗死角纽扣又扣不上。

    孙氏麻利的穿好衣裳下床去开门。屋门外,文卿的声音已经将梁愈忠和孙玉宝他们都给惊动了。锦曦一边焦急的跟扣子做奋斗,一边竖起耳朵听孙氏拉开屋门,屋门口的对话随即传来。

    “……啥?文兄弟手术后还没醒?”

    “……半夜醒了,喝了几口水……后半夜发起了高热……”

    “……会不会烧坏脑子啊?”

    “……术后高热也是常有的事,等熬过了这段高热期就好了……”

    “……用药了吧?”

    “……那还能问嘛,我是大夫,我最清楚!”

    “……那文卿大夫你过来喊曦儿做啥?”

    “……”

    “文卿大夫,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一道女音突然插了进来。

    对话进行到这里的时候便嘎然而止,因为锦曦已经披散着一头秀发站在他们的面前。

    脸上自然是一片憔悴的素颜。上身是一件嫩绿色的袄子。下面是一件明灰色起白色连枝花的百褶裙,纤腰简单的束着一根同色丝带,没有打俏生生的蝴蝶结。

    大家的视线齐齐落在锦曦的脚上,不禁诧然。孙氏赶紧弯下身去拨弄锦曦的脚。

    锦曦随即低头一看。脸颊微微一红。扶起孙氏,一边退回到屋门后面,将穿反了的左右脚的鞋子给调换了过来。

    “你过去陪陪他吧!”文卿看了一眼锦曦。神情有些纠结,但还是皱眉道。

    锦曦愣了下,身旁的孙氏他们也都愣了下,大家都很诧异,不晓得文卿突然让锦曦去陪文鼎是出自哪方面的考虑,也不待文卿做出解释,锦曦道了一声‘好。’抬脚就朝文鼎所在的那屋子而去。

    屋子里显然是打扫清理过了,很干净,再没有血腥味,只有酒精的气味和药的气味混杂在一块,弥漫出一股奇异的药香味。

    陈医正和林儿还有阿贵都守在文鼎的床前,瞧见锦曦进来,三人都不约而同的起身。料想文卿应该是跟锦曦交待过了,陈医正三人也不多言,一个个盯着黑眼圈跟锦曦点点头,便出了屋子。

    陈医正临走前,指了床前靠背椅子边上那把小凳子上隔着的碗,交代锦曦道:“因为他发热未退,那碗里面的清水,每隔片刻就用里面的小刷子沾一些,在他唇边润一润。”

    锦曦看了眼那小凳子上的碗,点了下头,牢记住了。

    屋子里点着灯笼,生着炭火盆子,很温暖。

    文鼎静静的躺在那里,眉眼静静闭着,脸上泛出异样的红色。

    锦曦快步走到床边,在那把凳子上坐了下面,目光直直的落在他的脸上,然后,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进来到底该干啥?又能干啥?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坐在那里陪着他就成了。”身后传来文卿的声音。

    锦曦没有转头,因为文卿已经走到了床前,屋子里剩下三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还有一个则躺着。

    三个人的屋子里,却没有谁发出声音。

    文卿轻吁出一口气,俯身在文鼎的额头探了下,不晓得嘀咕了句什么话,锦曦没听清,也没心思问,许是他的牢骚吧!这一趟,她也是亲身领教了文卿的暴躁脾气!

    锦曦也伸手,在文鼎的额头上摸了一下,触手很是炙热。

    “烫到了吧?哼,这个温度还是用过了药,才刚刚压了些下去。你可晓得昨夜后半夜,他的额头有多么的滚烫炙热?”文卿眼睛在文鼎的身上停驻,这话,自然是跟锦曦说的。

    “这样长时间的发热,会不会烧伤机体?”锦曦问道,眼睛也没有斜文卿。

    “烧伤机体?你还会扯几句这个?说具体些听听。”文卿道,话音里带着浓浓的不屑和轻视。

    “通常长时间高热,容易烧坏脑子,引起肺部感染。这些,你作为大夫,应该清楚的,何必要拿来考我?无聊!”锦曦淡淡道,声音带着几分疲惫。

    文卿愣了下,终于将目光诧异的落在锦曦身上,审视着她。

    “一个乡下丫头,还能说几句这些,我倒是小看了你!”他道。

    随即颇为自信的笑了下。道:“有我在,他不会有事的,纵然有,那也是有惊无险,尽在我掌控之中。发点高热又算什么,无非是多吃点苦头罢了!”

    锦曦扯了扯嘴角,没再搭理他,抬手将文鼎滑到胸前的被子,轻轻往上提了下。然后,就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僵坐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昏睡的文鼎。

    又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或坐或站了好一会儿,锦曦的目光再不曾移开过,一直落在文鼎的脸上。

    算起来,这回。是她认识他这三年多来。头一回如此近距离。如今认真,如今专注细致的看他的眉眼和五官。

    不得不说,三年前山中初遇时。那个清冷的少年,当真已经蜕变成了峻冷的年轻男子。

    他的眉毛浓密有型,正常状态下是斜飞入鬓,但是这会子却是微微皱着。

    他的眼角弧线优美,睡着的时候眼角微微上挑。鼻梁笔直,唇瓣性感,脸部的轮廓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那样的无可挑剔。

    典型的帅哥,走在外面,最容易一眼就俘获万千少女芳心的那种。

    锦曦突然有种冲动,想要用手指摩挲着这样一张完美无匹的脸庞,闭着眼睛勾勒一下老天爷如此独宠的俊脸的五官线条……

    “看呆了吧?瞧你那啥样,哈喇子都快淌出来了,赶紧擦擦吧!”文卿的嘲讽声突然响起,打断了锦曦的心绪。

    她扭头看了眼身旁站着的这个,长得比女人还要白净妖娆的男人,嘴角扯出一丝嗤笑,又转过脸去。

    “诶,乡下丫头,问你件事。”文卿咳了一声,突然道。

    锦曦没搭理他,但这并不影响文卿的行为,想问自然就要问。

    “你是不是欠了他很多很多的银子?”他问道,指了下躺着的文鼎。

    啥?

    锦曦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看向文卿,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

    “怎么这么问?”锦曦不解。

    文卿突然挠了挠头,焦躁的毛病又犯了,在床前原地转了几个圈子,停下来,皱眉道:“你要是不欠他很多很多的钱,为何他先前发热说胡话,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呢?”

    什么?

    锦曦心里咯噔一下,文卿说什么?是她的幻听,还是文卿的幻听呢?

    文大哥发烧说胡话的时候,在叫她的名字?

    虽然惊愕诧异,但是,她的心情突然变得奇怪起来,酸酸的,涩涩的,苦苦的,还有一种甜甜的滋味……

    “我正问你话呢,你那是什么态度?”文卿没好气的低吼了一声,锦曦回过神来。

    “嗯……或许吧,我是欠了他很多很多……”锦曦斟酌了下,喃喃道。

    欠他的,何止是钱?还有还不起的情。

    “什么叫或许?欠了就是欠了,没欠就是没欠,听不懂人话!”文鼎道,显然对锦曦的这个答案不尽满意。

    “是你不会说人话。”锦曦扭头纠正他。

    “什么意思?你骂我?”文卿眼睛瞪起来。

    锦曦摇头,道:“你跟在文大哥身边应该时候也不浅吧?文大哥是怎样的人,你不清楚?银子在他眼中算得了什么?”

    文卿恼怒的瞪着锦曦好一会儿,锦曦坦然一笑,转过脸去开始给文鼎沾水润湿嘴唇。

    少女一头秀发披散在纤瘦的身后,素手执碗和刷子,宽大的袖口落下来,露出一截白皙光滑的手腕。

    她用羽毛制成的刷子沾着水,动作轻柔的在文鼎略有干裂的唇瓣上,轻轻点过,是那么的专注而认真。

    文卿看到这样的画面,脑子里突然蹦出温馨和登对这两个词儿来。

    他赶紧甩头挥开这个荒谬的念头,只觉得没法子再留在这间屋子里,越看他们俩,眼睛就越发的觉得咯的慌,他挠了挠头,转身大踏步的出了屋子。

    屋子里只剩下锦曦和文鼎二人,锦曦安静的坐在床边,守着昏睡中的他。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做支离破碎的梦,眉头时而皱紧时而稍稍舒展。动过手术后,他的双腿是绑在床上的,不能动弹,但是他的神识明显焦灼起来,手也不安分起来。

    锦曦担心他的手乱动会碰到腿,赶紧去抓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挥开了。锦曦再去抓,再次被他挥开。

    锦曦愣住了,他似乎很不喜欢被人触碰他的手,即使是在这样意识不清的状态下。

    “曦儿,曦儿……”他头微微摇晃着,眉心拧在一块,干裂的唇边溢出她的名字,清晰明了。

    “别走,别走,别不要我……”他喃喃着,只反复这几句。

    锦曦愣在床前,从文卿口中转达,跟自己亲耳听到,这种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锦曦的脑子里闪过短暂的空白,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却从身体里面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角落里,破蛹而出……(未完待续……)

第四百章 梁愈林留给杨氏的念想

    一轮红日冉冉升上东墙,位于长桥镇某条巷子里的一座两进院子里,小厮仆妇奔走热闹。

    梁愈林一身簇新的青黄色圆领长袍,头上戴着簇新的四平帽子,背着手昂首挺胸的从内院出来。

    杨氏同样一身精心的打扮,跟在梁愈林身后半步处,伴着他一边往外走,薄薄的嘴角里一边呱唧呱唧着叮嘱些事情。

    “哎呀,我的夫人,从昨儿夜里歇下至今,你这些话都来来回回的嚼了不下百八十遍,你没说腻歪,为夫的耳朵却要起茧子了!”

    梁愈林不耐烦的~猪~猪~岛~小说UzhuDaOOm扬手道,手才刚刚抬起,耳朵就被杨氏给揪住。

    “老狗崽子,这才刚刚出门去当差呢,就跟我这拿乔上了?啊呸!”

    近在咫尺处的杨氏的脸上,堆了厚厚一层粉,白得有些渗人。眼睛和鼻梁俩侧的死角里没抹开,一块块凝结在一起。

    尤其是跟她的脖颈和耳朵的颜色一比较,越发呈现的黑的更黑,白的更白。

    “老狗崽子,还是那句话,你这趟去枫林镇的杨记布庄做二掌柜,那是我娘家兄长看在我和兰儿的情分上,才给你脸面,你别真当自己一回事!”

    杨氏个头比梁愈林还要高出一点点,一手揪住他的耳朵,另一手戳着他的鼻子,马脸垮下来警告道。

    杨氏的口臭,让梁愈林痛苦的闭了下眼,但很快他就嘻皮笑脸起来。

    “夫人这话真是见外,我是那不晓得知恩图报的人吗?夫人和闺女的功劳。我都搁在这记着呢!”梁愈林说罢,用力拍了下自己的左胸口。

    杨氏瞟了眼他的左胸口,嗤笑了下,道:“你那胸口,保不准腾空了给外面那些花姑娘小狐狸精了,哪里还有我们母女的地儿,啊呸!”

    “夫人这话又见外了,我哪里是那样的人?”梁愈林大呼冤枉。

    前面,一个仆跑来回话。

    “夫人,老爷的行禳都给装好了。在后面那辆马车里。”

    梁愈林趁机拍开杨氏的手。站到一旁的海棠树后面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双手重新背在身后。

    “成,你去跟小顺子他们打声招呼,老爷这就过去!你们。顺便再把那些东西清点一下。省得回头落了还得再送。麻烦死人了!”杨氏交代道,那仆妇一溜烟就跑了。

    杨氏交代完,转身瞧见海棠树后面梁愈林正在那对身上的新袍子。又扯又抚。杨氏打量着自家男人这副光鲜的样子,马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来。

    她前后环顾了下,确定院子里的几个仆妇和小厮都在前院马车那里,这后院就他们两口子,杨氏绕到海棠树后面,转到梁愈林身后。

    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啊,这通身的气派,真是打从娘胎里出来头一回!虽然是仰仗着娘舅那边的照拂,但也得他自个是那块料才成啊!

    梁愈林正沉浸在自己的臭美里,冷不防一只长手从后面伸过来,撩起他的长袍就塞到了里面,隔着两层裤子一把就捏住了他下面的那两颗玩意儿。

    梁愈林身子一僵,差点就叫出了声,捏住他那玩意儿的手指还在缓缓用力。

    “我的夫人,青天白日的,你这是抽的什么疯儿?”梁愈林夹紧双腿,僵硬的转动脖子,低喝身后已经将下巴搁在他肩上的那张白哈哈的马脸妇人。

    “咋了?我捏我男人的蛋儿都不成?以前在金鸡山村那会子,你不是最稀罕我捏你蛋儿的嘛?”杨氏在他后面咬耳朵道,还学着从仆妇们那里听来的荤段子,也对梁愈林的脸吹了口气,想给他呵气如兰的感觉,让他去了枫林镇,也惦记着她。

    “别闹了,下人看了笑话,老夫老妻的,还整这些名堂也不嫌燥!”梁愈林下面被她紧紧捏住移不开步子,上面还要忍受杨氏的口臭。

    他竖起耳朵希望能听到仆妇和小厮们过来传话的脚步声,好解救他于水火,可是,几个下人全被杨氏打发去了前院。

    杨氏的手还在骚扰他的下面,已经不满足于捏那球了,改为捉住了那长东西,隔着两层中裤在那上下乱撸。

    梁愈林痛苦得恨不得一头碰死在海棠树上。

    “兰儿爹……”杨氏突然软声叫了他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些浓浓的惜别之情,梁愈林一愣,暂停止了反抗和挣扎。

    “兰儿爹,自打我嫁给你这十几年里,咱俩可是从未分开过。你这趟去枫林镇,身边就带着小顺子和小林子两个,我真是不放心。偏生你又不让我去,都不晓得你打得什么心思?难不成你腻歪了我,嫌弃我年老色衰了?”

    杨氏伏在梁愈林的肩上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些委屈。梁愈林身子渐渐软下来,扭头看着肩上的这张确实年老色衰的脸,暗暗叹口气。

    这个女人固然长得不好看,又刁钻自私,也不识趣,还上不得台面。但是,这个女人对他,却是这个世界上最掏心挖肺的那个。

    就是他亲爹亲娘都不及的。

    “傻婆娘,我梁老二不是那样的人,别说这趟是去做二掌柜,帮娘舅哥打理生意,就是我将来飞黄腾达了,你也还是我的发妻!”梁愈林竖起两指郑重道。

    “不让你去枫林镇,是心疼你人生地不熟,先等我在那边站稳了脚跟,就立马回来接你!”

    “嗯,我等你!”

    “那就好。呃,那你现在能把手拿出来不?那玩意儿硬起来了,涨得怪难受的!”

    “不嘛,人家还没摸够!软塌塌的有啥意思?我就爱摸这硬邦邦的!”

    梁愈林的脸上再次露出苦水样。

    “那玩意儿老是撸着,一会儿起一会落的。也经不住折腾,等到用的时候,就不灵光了!你想想昨儿夜的事?”梁愈林谆谆诱导道。

    “昨儿夜?”杨氏皱眉回想,昨儿夜?

    昨儿夜里,梁锦兰和杨峰带着外孙壮壮过来一块吃夜饭,给梁愈林送行。照在往常,杨氏必定要留下梁锦兰和壮壮,好好说会话亲近亲近。

    但是她惦念梁愈林这趟去枫林镇,少说一两个月是不能在一起的,饭后稍坐了片刻。便找了借口打发了梁锦兰小三口回去了。

    这边。杨氏赶紧洗漱上床,还特意让仆妇在铺床的时候,往床里面的帐子上,挂了一只增添情趣的香囊。

    没一会儿。梁愈林打着酒嗝儿歪歪斜斜的来了。一头倒在床上。就打起了呼噜。任凭杨氏怎么推他打他,都醒不来。

    杨氏憋着一身的火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等到后半夜梁愈林酒劲儿过去些。她再缠住他撩拨。

    可是,梁愈林往常那一撩拨就很有反应的东西,昨儿夜就像没了知觉似的。

    好不容易给弄得站了起来,但还没等到梁愈林塞进去,被子一抖动冷风钻进被窝,梁愈林打了个抖,下面就偃旗息鼓了。

    “昨儿夜折腾了一宿,人家啥痛快滋味没落着,心里空落落的。你这一走指不定啥时候回来,就不兴人家多摸你几下?没良心!”

    杨氏幽怨的绕到梁愈林身前,嘟囔道,手还是插在里面舍不得出来。

    梁玉林想起昨夜的事情,暗暗心虚,这个妇人哪里是心里空落落?分明就是没得到满足,身体空落落。

    梁愈林伸手在杨氏的脸上捏了一把,道:“昨夜女儿女婿过来,我这一高兴就多喝了几盅冷酒,哎呀,这做了嘎公的人,不服老不行啊,委屈你了!”

    杨氏原本还想敲打梁愈林几句,让他去了枫林镇不能跟别的女人鬼混,但听到梁愈林语气落寞的感叹着,杨氏的话顿住了,相反,心里还有点因为这个而暗暗庆幸。

    这样他就不会做那些坏事吧?心有余力不足,怎么做?

    杨氏正打着小算盘的当下,手被梁愈林捉住,直接塞到了他的里裤里面。

    那边,突然不合时宜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杨氏哎呀一声低呼将手拔了出来并背到身后,白哈哈的脸顿时红成了猴子屁股。

    折回来的还是先前的那个仆妇,是过来回话的,说是东西已经再次清点核对完毕,确认无误。

    梁愈林一挥手,吩咐准备出发,抬步前,他转身凑近杨氏,嘿嘿笑了下,瞟了眼杨氏背在身后的手,低声道:“那个念想,是我留给你的,稀罕吧?想我的时候,就拿出来瞧瞧,嗅嗅……”

    “恶心不死你……”杨氏笑着啐了他一口。

    梁愈林避开头,哈哈一笑,道:“等为夫我这趟去枫林镇,调理好了身体,下回家来再好好疼你,把前面欠下的,一并给疼回来!”

    “滚蛋吧你,谁稀罕!”杨氏用力捶了一下梁愈林,细细长长的眼睛里,却浮起向往和期待。

    梁愈林就在杨氏这样的期待和留恋的目光中,上了停靠在院子门口的马车,然后,马车启动,载着梁愈林意气风发的去了枫林镇……

    后面,直到马车驶出了长长的巷子,拐了个弯儿上了正大街,杨氏才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擦拭着眼角,一步三回头的回了院子。

    刚回到后院的厢房,杨氏便打发走了两个仆妇,打开一直攥着的另一只手,出神的盯着掌心里蜷缩的几根粗黑的毛发,脸上浮起一抹荡漾红……

    而作为这几根毛的主人,马车刚刚穿过正大街,沿着枫林镇的方向而去。

    此时,在出镇子口通往枫林镇方向的路口,有一家接待来往路人的茶馆和早点小吃铺子,铺子很简陋,三间土砖屋子,上面搭着厚厚的毡草。

    铺子往前面大路上延伸出一片,拉了一块篷布,几只炉子和包子馒头的蒸笼就架在上面,汩汩直冒热气。

    因为还处在正月,尚未过完元宵,今日这小铺子里面的人不多。虽然不出十人,但是这十人的目光,无疑都不在面前的热茶和包子上,而是定在铺子门口的篷布下,肩上挎着一只包袱卷的少妇身上。

    那少妇人,长得唇红齿白,乌发堆成妇人髻,上面插着简单的珠花。脸上略施薄粉。

    穿着红底碎花的襦裙襦袄,腰细,屁股大,胸脯更是饱满的,让人很是担心那里面的一对东西会不会把衣裳给撑破?

    这家小铺子档次不高,在这家小吃铺子吃东西喝茶的人,大都是些贩夫走卒,做工的匠人或者出门的小商人。

    自打除夕夜后,杨氏便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这件事情,让杨氏隐隐的不安,但又不能外道,都只是闷在心里。

    从跟梁愈林成亲至今,两口子虽说吵闹打架那是常有的事,但是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这话一点不假!

    梁愈林虽说长得精瘦,跟只猴子似的,身上也没梁愈忠梁愈洲那样的腱子肉,可梁愈林夜里熄了灯火钻了被窝,真功夫不是吹的。

    从前,刚成亲那头两年,他几乎是夜夜都要,后来生了梁礼柏,他说顾念她难产下面受了伤,要的就少了些。隔三差五的,才跟她那弄一回。

    待到兰儿出阁生了外孙,梁愈林和杨氏去了县城梁锦兰那宅子小住了一段时日后,梁愈林就说了,都是做了嘎公嘎婆的人,要开始注重养生,便十天半月才碰她一回。

    待到去年兰丫头回娘家来小住,又赶上谭氏过世,最后还跟老梁家断裂了关系,梁愈林情绪大起大落下,便再没碰过她。

    除夕夜的时候,杨氏以为梁愈林会碰他,没想到他竟然喝醉了。还是仆妇徐氏匆匆过来报信,说老爷醉倒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

    ……

    男人们聚在一块,不管你来自哪里,又是什么身份背景,谈论女人这个话题,是亘古不变的且随时通用的。

    尤其是当这些男人的视线里,就有一个女人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搔首弄姿,那么,这群男人们不议论几声,就更说不过去了。

    “那是谁家的小娘皮?那小腰细的,指甲都能掐得断!我家婆娘那水桶腰,跟这真是没法子比!”一个拿着木工工具的男人一边吃一边望着外面的妇人,啧啧赞道。

    “胸前那对包子真够惹火,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肉包子呢,要是能埋在那上面咬上一口,嘿嘿,让我少活两年也值了!”另一个正吃肉包子的年轻小伙子也随即接道。(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一章 梁锦兰借刀杀人

    行商话音才落,就听到外面大路上传来马蹄和车轮子的声响,而那个一直站在那里对他们这边搔首弄姿的妇人,早已收回了目光,忙着在那抚裙子拢头发,含情脉脉的目迎着渐渐近来的马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外面停下来,妇人花枝乱颤的奔到前面那辆马车前。这边铺子里面的人都伸长了脖颈,想要看看是哪个男的有这样的艳福。

    但是,车厢里面的人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只是把车厢帘子打起一些,从里面伸出一只男人的手臂。那妇人拽住那手臂,扭着细腰肥臀吱溜一声就上了马车,然后马车缓缓启动,不一会儿就驶上了大路,杨尘而去。

    &n(猪—猪—岛)小说WWWHuZHUdAOCOMbsp;“神秘叨叨的,还不肯露脸,十有八九是见不得光的!”铺子里面顿时无所顾忌的议论开了。

    “指不定是家有母虎,在外面养的外室!”那个小商人打扮的人再次摇头晃脑道。

    “你们先前只盯着那妇人的身上瞧,没瞧见那两辆马车的标志么?”小商人斜眼再道。

    “你晓得是哪家的?快说道说道。”边上的人来了兴趣,催赶着问道。

    “那是镇上杨记布庄的马车,我以前跟杨记布庄打过交道,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小商人道,“再看那马车离去的方向,应是通往枫林镇,这杨氏布庄在枫林镇,是有分铺的!”

    这下,小铺子里面喝茶吃早点的男人们都恍然大悟了。

    杨记布庄长桥镇的人都晓得。不止临近的镇上有分铺,还把铺子给开到县城的南北两条正街去了。

    “杨记布庄的杨掌柜,是行内出了名的铁公鸡,那是一毛不拔啊!”

    小商人带着几丝气恼道,想起自己以前从下面的农户手里,收来十多斤蚕丝,去杨记布庄兜售,就是看在杨记布庄是长桥镇规模最大的布庄,料想诚信个方面定然也不会故意苛刻他这个小行商。

    没想到啊没想到,那手段阴险的。小商人被狠狠坑了一把还吃了哑巴亏。

    “从前倒还罢了。埋头赚钱的生意人,无奸不商。自从去年他儿子中了秀才,他也便不低调了。”

    “听那些行内人说,他婆娘如今也不跟镇上呆了。往县城里去的频繁。指不定是在走夫人路线。去巴结上面有权有势的人去了呢!”

    “人家有钱,如今缺着权,秋后就要秋闱考试了吧?人家那是想要让以财力去给他儿子开路呢!”边上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哎呀。管他们呢,你们话题都跑偏了。咱还是说说那个大胸脯妇人吧。你们大伙说说看,她是不是杨记布庄的掌柜在外面养的外室?”

    “都是杨记布庄的专用马车,又是往枫林镇方向去,铁定是杨掌柜去枫林镇那边分铺视查。”

    “那妇人恐怕不是外室,只怕是相好的见不得光!听说杨掌柜对内,那是绝对的惧内啊……”

    “妈的,这世道太不公平了。咱这些人家境不好,一辈子守着一个水桶腰的女人过日子。他们那些有钱人,一个人占那么多,弄得过来吗?”

    “少愤慨了,这世道就这样,好田都让野猪给拱了……”

    动荡不休的车厢里,徐氏突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我的心肝儿尖,这是怎么了?凉着了?还是谁在念叨你?先前我看那铺子里面吃茶的几个男人,那眼睛都搁心肝儿你身上打转呢!”梁愈林嘻皮笑脸搂住正拿帕子擦拭鼻子的徐氏,打趣道。

    徐氏斜着眼嗔了眼梁愈林,道:“好个没良心的,人家大冷天的站在路口等你等得脖颈都酸了,还不说一句好话!”

    “嘿嘿,我又没怪你啥,那些男人看你,我高兴的很呢。这说明我的心肝儿是尤物,给我长脸面呢!”

    “少说风凉话,指不定是你那马脸老婆在背后咒我呢!”徐氏手指戳了一下梁愈林的脑门,娇声道。

    自打除夕夜她和梁愈林滚了床单后,翌日正月初一徐氏过来伺候杨氏和梁愈林用早饭,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

    梁愈林赶在杨氏发怒前暴起,喊小厮进来直接将徐氏给撵出了宅子。

    “这几日住在客栈,吃没吃好睡没睡好,怕你那马脸老婆撞见,我都躲着不敢出去上街买胭脂,你又躲着不来见我,可憋死我了!”徐氏揉着削肩膀,娇声抱怨。

    梁愈林嘿嘿笑着伸手搂住徐氏的水蛇腰,在她脸上啃了一口,道:“我这不稍稍避嫌一下嘛,晓得你憋了,我这不不等元宵,就急吼吼去枫林镇,还不就是为了早些接到你,乖,别气恼了,等到了枫林镇,我把你安顿下来,咱两快活日子在后面呢。”

    “哼,这还差不多,没亏着我这几日憋得慌!”徐氏咯咯笑起来,斜了梁愈林一眼,目光泛起水光。

    梁愈林被怀中这妇人带水的目光瞟得半边身子俱酥,哆嗦着道:“憋得可不止你一个,除夕夜尝过了心肝儿你的滋味,这几日我是想的发慌,憋得快要涨死了!”

    “鬼才信呢,你老婆那不是女人?还能让你给憋死了?”

    “那是从前,如今有了心肝儿你,我老婆那在我眼里就是女人了。心肝儿要不信,你自己摸摸看……”

    梁愈林不待说完,就已经拽着徐氏软软细嫩的手,直接塞进了他的袍子底下……

    杨氏一串清脆响亮的喷嚏打出来,吓得怀里正专心致志摆弄拨浪鼓的壮壮,吓了一跳,哇的一声就哭出了声。

    坐在对面正剥瓜子的梁锦兰柳叶眉一蹙,赶忙儿起身将壮壮从杨氏的腿上抱了回来。坐到杨氏对面,掏出自己的手帕在壮壮的脑袋上来回擦着。

    “娘,你也真是的,喷嚏都打到我儿子头上了,这多脏呀!”梁锦兰一边擦还一边气恼的数落对面的杨氏,两人身后的仆妇和丫鬟都垂着头不敢做声。

    杨氏响亮的摁完鼻涕,没好气的横了眼梁锦兰,数落道:“死丫头嚷嚷个啥?你娘我这还没到七老八十岁呢,哪里就那样埋汰了你儿子?再说,我那不是把脸偏过去了么?”

    “娘。你下回摁鼻涕。能不能让这些仆妇们拿来痰盂?我给你的帕子,都是布庄里大气上档次的料子做的,你说你就那样用来摁鼻涕,糟蹋了好东西不说。还恶心人!”

    “还有你啐口水。如今咱住在镇上的宅子里。这地面铺着的地砖,跟金鸡山村那坑坑洼洼的土巴地儿也不同,你那口水也别随地乱啐。弄得我们都没地儿下脚!我爹要是瞧见你这样,啥胃口都没了!”

    杨氏瞪起眼睛,扬声道:“屁话,你爹跟我十几年的夫妻,一个被窝里打嗝放屁,咱啥事没见过?”

    “等到我爹对你嫌弃的时候,你后悔就晚了!”

    “他敢!”

    “没有男人不敢的,娘你别掉以轻心!”梁锦兰道。

    男人要是心思坏了,对发妻什么做不出?杨峰就是铁的例子!

    “你爹他是真不敢,还记得那徐氏嘛?仗着自己胸脯大就打了歪心思,最后不还是你爹给做主将她发卖了?卖的钱还一文不落交到我手里。他说白了,是有贼心没贼胆!何况,他能有如今这做二掌柜的差事,还不是咱们母女的功劳?他不敢!”

    梁锦兰蹙着眉头,垂眼不吭声。

    杨氏只得软了口气,“好了好了,娘错了,你提点的是在理的,这下成了吧?”

    说完,又吩咐身后那个仆妇去端痰盂过来,将口水啐在那痰盂里。

    梁锦兰的脸色这才缓和,对屋里的仆妇和丫鬟吩咐道:“我要跟夫人说几句体己话,你们带小少爷下去把尿,给他调点蜂蜜岁喝!”

    这些人退了出去,厢房里剩下杨氏和梁锦兰母女。

    “兰儿,你把她们打发走,是不是你婆家那边有啥消息了?”杨氏身子往前。,压低声问道,眼睛里亮闪闪的。

    梁锦兰抿了口茶,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略施薄粉的娇媚脸庞,因为这一丝冷笑,让人寒意顿生。

    “事情,有准确眉目了。”梁锦兰粉唇边吐出一句话。

    杨氏顿时激动起来,“这么说,你公公,也就是我哥哥,有望继任下一任……下一任啥长来着?”

    那个词儿,杨氏不太会说。

    “是望海县城商行业会副会长。”梁锦兰纠正道。

    “你婆婆,我嫂子,真是有本事。这往县城跑几趟,跟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家夫人太太们逛几趟街,抹几回叶子牌,就能给我哥弄个副会长来当当……”杨氏抚掌喜得嘴巴都裂开了。

    “哼,”梁锦兰嗤了声,“这点交际的手段,谁不会?要不是我辈分低了去不得,我也准行!无非,就是用把钱往那些人怀里塞呗,用钱去砸,啥事办不成?”

    “有你婆婆在,自然是她去抛头露面,你做个甩手少奶奶,多好!等到她将来双眼一闭两腿一蹬,那挣下的家业不都到了你手吗?傻丫头,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梁锦兰冷笑了下,一边嗑瓜子一边鄙夷道:“那倒也是。我做个甩手少奶奶也不错,早晚都是我的。不过,我公公做了商行副会长,那家人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这可是我今年开年,最大快人心的一件事!”

    “那家人?哪家人?”杨氏还没从惊喜中回过神来,随口问道。

    梁锦兰将嘴里的瓜子壳优雅的吐在一旁的小碟子里,冷笑着道:“还有谁家?自然是锦曦那个臭丫头一家!”

    杨氏一拍大腿,这好日子过的,她都差点把老三一家给抛到九霄云外了。

    “没错没错,等我哥哥当了副会长,老三家那三间铺子,不就是在我哥的手底下讨生活吗?嘿嘿,到时候。直接让他们关门滚蛋!”杨氏一拍桌子,激动道。

    梁锦兰摇头,“等我公公做了本县的商行副会长,曦丫头他们引以为豪的铺子,在我们的眼中,那根本就什么都不值!击垮他们,犹如踩死一只蚂蚁。”

    说罢,她妩媚的杏目中闪过一丝阴狠,道:“手中有权,也不是那样滥用职权的。要动脑子!哼。以前我见识窄,好多回都败在曦丫头手里。如今出了小小的金鸡山村,我也长了见识,这损人的事情。何须自己亲力亲为呢?栽赃嫁祸岂不更爽?”

    杨氏激动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对梁锦兰竖起大拇指。迭声赞道:“兰儿好智谋,娘就盼着有那一日,亲眼瞧着老三一家过打回原形。过得比从前还不如!他们日子越难过,我这日子就越好过!”

    母女俩继续说着话,转眼已经快到晌午饭点,杨氏身边的仆妇进来请示夫人和小姐晌午点些什么菜。

    杨氏自然是大油大荤的往桌上搬,梁锦兰为了保持皮肤的光滑和恰到好处的身形,选择的是口味清淡的东西。

    仆妇又询问了小少爷壮壮的口味。

    梁锦兰沉吟了下,斟酌着给儿子点了两样,又追了一道肉末蛋羹,叮嘱道:“肉末蛋羹切记,半颗盐粒子都不能搁!”

    仆妇离开后,杨氏诧异的询问起梁锦兰,“怎么回事?那蛋羹里不搁盐粒子怎么吃得进嘴?”

    梁锦兰脸上先前的激动和畅快褪去,坐在凳子上一手撑着额头,露出犯愁的样子。

    杨氏瞧见她这样,更加担心了,过去推了她一把,“咋了?你倒是说话呀!”

    “壮壮患病了,大夫叮嘱别让碰盐!”梁锦兰吸了口气,低声道。

    “啥?”杨氏惊愕,急了,“这是啥样的病?还有不让吃盐的?那大夫靠谱不啊?”

    “是县城易和春的大夫,以前在京城的大医馆做过坐堂大夫。他的诊费,在县城是最高的,能找他瞧病的,都没有寒门小户。你说靠谱不?”

    “……”杨氏无语了,在那焦虑的转圈子。

    “一切,说老说去,都怪锦曦那个臭丫头!”梁锦兰突然磨牙道。

    杨氏脚步一顿,这话怎么说?壮壮患病跟算在锦曦身上……锦曦和壮壮统共就没见过三面,更没有抱过,怎么会?

    “我不想说了,说了你也不清楚!”梁锦兰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一摆手不耐烦道:“总之,这一切,算在锦曦那个小贱人身上,是错不了的。等我公公回头坐上了副会长的宝座,就到了我梁锦兰收债的时候,我要那贱丫头一桩桩的给我还回来!”

    文鼎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自己的耳边低声呢喃。虽然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但是,那声音却好像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传入他的耳中,让他身上冰火交割的痛楚,不知不觉的轻缓了几分。

    一双柔软的手,缓缓握住他的手,低柔的声音,还在耳边继续。他意识混乱着,但是,却再没有去抗拒那双手……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文鼎被干渴驱得醒转。他刚想要开口唤人,突然,声音在喉间打住,他僵硬的扭头看向自己右侧的床沿边。

    锦曦跪坐在床前的木踏板上,上半身前倾,趴在床沿边侧着脸睡着了。

    她两手枕在脸下,被她双手用力握住的,是他的手。

    从文鼎躺着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是她黑压压从肩背上滑落下来的秀发。几缕细碎的刘海遮在小巧饱满的鼻子上,随着她均匀的呼吸轻轻拂动。

    她的额头光洁饱满,眉毛淡而有形,睫毛不长,但很浓密。如蝴蝶的羽翼在轻轻抖动着。

    文鼎僵硬的躺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手臂已经被压得没了知觉,但是,他的眼底却溢出一股暖意。

    他是如此咫尺的看着她,她的秀发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味,萦绕在他的鼻息间。他一下子就辨别出了,是栀子花的气味,她最喜欢的就是栀子花。

    而她的皮肤虽算不得那种剥壳荔枝肉似的晶莹剔透路,但却很是细腻,而是很白皙,不对,这不是白皙。这是一种病态的苍白之色。

    文鼎想到她前几日患病的事情,想必是元气尚未恢复所至的苍白吧?如此这样想着,他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来,在锦曦的头发上轻轻揉了两下。

    这一动作他自认做的极轻,但是,她却好像惊醒了似的,眉头皱了下,嘴里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呓音。

    文鼎赶紧收回手去,来不及塞进被子底,只得就地搭在头边的位置。假装未醒。

    锦曦睁开眼。晃了晃脑袋驱赶走睡意,记忆的片段衔接上,她有些懊恼起来。

    自己怎么能睡着呢?要是文大哥有什么需求,她都不晓得。真是失责!

    这样想着。她赶紧松开手。发现文鼎的手背上都被她给压红了,还沾着一点点湿漉漉的东西。

    锦曦脸红了,看了眼闭眼依旧昏睡未醒的文鼎。又瞟了眼身后紧闭着的屋门,轻吁了口气。

    “还好没人瞧见。”她嘀咕着,一边从袖子底掏出帕子,扶住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擦拭着,嘴里自言自语起来。

    “文大哥,对不住啊,我不小心拿你手背当了枕头,还不小心把口水沾了一点在你手背上,我以前睡觉,是不流口水的,也不磨牙不打呼噜。我这就给你擦拭干净,再给你好好揉揉,你好好睡觉。”

    锦曦说到做到,发挥上一世的体育保健知识,将文鼎的掌心手背,从掌根的地方起,力度得当的推捏揉按。又将他的无根手指,逐个的搓揉抖动。

    文鼎静静的躺在那里,细细感受着手指间传来的温润触感,若是锦曦留意,必定能发现他微微扬起的嘴角。

    锦曦做完了这些,转身用羽毛刷子沾了一点温水,起身弯腰在文鼎的唇边轻轻的,均匀的点拭着。

    她做这些需要微微俯身下腰,长长的秀发从双肩两侧滑下,袖口从文鼎的面上轻轻的拂过,栀子花的香味再次萦绕文鼎鼻端。

    “这只手怎么搭床头了?肩膀全露在外面,蹭了被子回头得着凉,那可不好。”锦曦自言自语着,再度俯身将床里面文鼎的另一只手抬起,掀开他的被褥将手塞进去。

    她把精神放在这个上面,忽略了其他。

    文鼎躺在那里,突然,栀子花的幽香中,夹杂着另一种特别的香味袭来。他的脸上突然被温润的衣料给轻轻覆住了,他睁开一条眼睛缝隙,眼前看不到东西,而他的笔挺的鼻子,顶着那衣料的地方,温润柔软,少女特有的芬芳盈满他的鼻尖。

    文鼎听到锦曦的自言自语,瞬时意识到自己鼻尖顶到的地方是锦曦的哪个部位了,他的脸顿地火烧火燎起来。

    好在锦曦很快就把他的手臂给放了回去,并退了回去,鼻端的香气散去,暂时缓解了他的窘迫,但心里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失落……

    “文大哥的脸,怎么红通通的?难不成又在高热?”锦曦看到文鼎的脸如同一只煮熟的螃蟹,不仅是脸,就连耳后根都蔓延了红色,不禁惊讶了。

    伸手去摸了下他的额头,又摸了下自己的作为比较,好像不烧了啊!

    “文大哥,文大哥?”锦曦试探性的唤了他两声,还是没有回应。

    似乎是退了热,可这样子实在不对劲儿。为保稳妥,还是得去隔壁屋子把文卿和陈大人他们唤来!锦曦思及此,不再迟疑,当下转身拉开屋门出去了。

    窗外的日光渐渐淡去,屋里的火烛越发明亮,洒在床上躺着的那个人的脸上,似是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陈医正将手从文鼎的额头上收了回来,又给他把脉,后转身喜形于色的对身后站着的其他人道:“热已然散去,这道难关总算是挺过去了……”

    身后站着的其他的人,无非就是文卿,阿贵,林儿,以及锦曦。

    文卿他们听到,疲惫憔悴的脸上露出雀跃。锦曦站在床尾的地方,听到这话,脸上也露出一抹欣慰之色。但是还不敢真正把心放下来。

    文卿上前两步,在文鼎的床边站定,俯身掀开他的被褥检查了一番他膝盖上的创口,也长吁了一口气,道:“这双腿,总算是保住了!”

    腿保住了?锦曦咬唇。心这才真正落下来。

    “我这就去把这个好消息,跟其他人说!”阿贵道,拔脚就出了屋子,孙氏和梁愈忠孙玉宝他们,还一直等在屋门口呢。

    “高热已经褪去,麻沸散的药效也已过了,怎么还不见醒转呢?”锦曦不解问道。

    陈医正抚着胡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照理说,药效散去。也该醒转了啊。又或许是伤了元气,身子骨易乏,想必再过些时候便能醒了,不必担忧。”

    锦曦微微垂眼。文大哥当真没有醒过吗?那么。先前有人揉她头发。是她做梦的幻觉了?

    文卿站在文鼎的床前,垂着眼紧盯着文鼎的眉眼,尔后。他转身对着屋里的其他人道:“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我来看着,想必不出一会儿,他就能醒来了。”

    陈医正他们点点头,纷纷出了屋子。文卿看着锦曦,锦曦也看着文卿,“你昨夜守了一夜,还是我来吧,等到夜里再换你。”锦曦道,她看到文卿的眼里的血丝。

    文卿扯了扯嘴角,将锦曦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道:“你也去吧,从早到晚,恐怕还没顾得上洗漱梳头吧?这样的一身狼狈,你是想他一睁开眼,就被你给吓晕过去吗?”

    锦曦翻了个白眼,这个文卿,明明是句没有坏意的话,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是这么不讨喜!

    锦曦掉头就走,招呼都没打一声。

    文卿扭头看着被带上的屋门,轻哼了一声,正准备揭穿床上的人,哪里想到他扭过头来,便瞧见文鼎已经睁开了眼,还靠在床头的地方稳稳坐着。

    文卿吓了一跳,文鼎淡淡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

    “这趟,辛苦你了。”他沉声道,坐在那里,目光直直落在自己的右手上。

    文卿一愣,他这是在对自己表达感谢吗?所有的担心一齐涌到心口,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床上的人说,但是,文卿只是闷声挤出两个字。

    “没事。”他道。

    文鼎没再继续说话,只是垂着眼沉默的盯着自己的右手看,嘴角勾起一丝暗悦的浅浅弧度。

    文卿双手抱在胸前打量着坐在床上的男子,烛火罩在他轮廓峻美的侧脸上,他的表情看起来少了以往的孤寂和清冷,多出几许柔和。

    “你怎么老是盯着右手看?那上面有银子还是有朵花?”文卿忍不住问道。

    “什么?”文鼎扭头,幽黑的目光落在文卿身上,显然有点走神。

    文卿更纳闷了,这恐怕算得上文鼎头一回在跟人说话的时候走神吧?他到底在盯着那只右手想什么?

    “我是说,你从醒来至今,就没有啥问题想要问问?譬如,你的伤势什么的?”

    文鼎目光微沉,淡淡一笑,道:“有你在,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听着暖心窝!文卿的心里涌过一股暖流。

    “凌哥哥……”

    “文卿!”文鼎脸上的笑意稍稍冷了一点。

    “要我跟你纠正多少遍?叫我文鼎。”他用几乎命令的口吻道。

    文卿皱眉,很不甘愿的站在床前,比女人还要妩媚的白皙面庞上,罩着一层乌云,紧抿着嘴,不发一言。

    文鼎也不说话,收回目光,看着那只被她揉搓过的手,回想着当时的情景……

    屋里陷入短暂的沉默,突然,文卿的声音再度打断了屋里的静默。

    “为什么?”文卿问。

    文鼎抬眼看向站在面前,浑身上下都很别扭的文卿,略略皱了下眉。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她?”文卿在心里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鼓足勇气把这话问出口。

    文鼎微微一愣,还是有点莫名其妙。

    文鼎收回右手,颀长的身躯往后微微靠去,脸上的柔和不再,冷峻之气大盛。

    几缕发丝垂到额前,他微微眯眼,如一只养尊处优的猎豹。

    “你到底想说什么?”文鼎沉声问道,目光在文卿身上掠过一圈,最后定格在文卿那张妖娆的美人脸上。

    文卿被文鼎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突然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但他决定豁出去了。

    “你这回不管不顾,对我半句交代的话都没有就星夜赶来孙家沟,你敢说你真是冲着阿财去的?”

    “我看,你就是冲着梁锦曦那个乡下丫头来的!”

    文卿此言一出,自己是畅快了,但是,他却清晰的看见,文鼎的脸色陡然就冷了下来。

    “那又如何?”文鼎冷冷反问。

    “你术后高热,神识混沌之际,口中叫的都是那个乡下丫头的名字!”文卿咬牙道。

    文鼎微微拧眉,心底暗暗诧异,但面上依旧一派冷峻,“那又如何?”

    文卿痛苦的微微闭了下眼,再次睁开,语气更添愤慨:“你差点把这双腿给搭上,就为了那个乡下丫头!你觉得,这当真值得吗?”

    “值得。”文鼎毫不思索道。

    文卿惊怔,像是打量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的目光打量着文鼎,面色白了几分,身子都已经在微微的颤抖。

    “你什么眼光?就那啥……那丫头,你到底相中人家哪点?”文卿伸出手指掰数起来。

    “伦家世门第,土里刨食的泥腿子。论资财,两间小吃铺子一间杂货铺子,都是磨盘大的铺面。论才德,抛头露面不拘小节,还没有裹脚!论样貌,最多就是清秀,远谈不上什么出众的姿色!”

    文鼎冷沉的看着文卿,沉默的听着,不发一言。

    “不管从哪一点,你和那丫头都不登对!即便是让她给你做妾,也掉价!你说值得?你深思熟虑过了吗?”文卿激动的质问文鼎。

    文鼎微微皱眉,道:“值得就是值得,不需要深思熟虑。深思熟虑得来的判定,多了审时度势,多了权衡计较,唯独失了本心!”

    “这么说,你对那乡下丫头是动真格的?”

    “你十岁便追随我,没人比你更了解我。你应该晓得,我从不做勉强自己的事。”(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三章 闹翻

    锦曦点点头,道:“骂人不揭短,我是那样拎不清轻重,拿这样诋毁品行的事来调侃的人么?”

    文鼎脸上的笑一点一点的聚拢,收紧,秀眉微微皱起来,好看的眼里涌动着一抹晦暗,他目光深邃的盯紧锦曦,沉默了下来。

    锦曦知道,文鼎应该是在脑海里回想文卿过往的点滴,从中去判断,他不是一个耳根子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人,他有他自己的判断。

    锦曦喜欢有主见有判断能力的男子,不会去人云亦云,而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nbs`猪`猪`岛`小说``ZhuzHudAO`p;“现在……明白了吗?”过了一会儿,锦曦出声问道。

    “文卿看你时的那种眼神,不该是兄弟间的那种。他爱慕你,怕是还不浅。”锦曦又道,这是事实,是事实就不能刻意回避,遮掩。

    文鼎脸上的神情冷峻下来,眼底晦暗翻涌,复杂难辨。

    锦曦暗暗打量着他,在心里为他默哀,被自己的好兄弟和同性爱慕,这种感觉该是很怪异吧?稍微处理不当,几年的兄弟情都没了!

    “若是我猜测不假,文卿大夫以前应该不是这样的,或许,他是在经受了巨大的刺激,才会出现性别的扭转!”锦曦分析道。

    “此话怎讲?”文鼎道。

    锦曦抿了抿嘴,她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国外影片,讲述的是人格分裂症。

    主人公最多的时候,能分裂出十八中人格。这些人格中。有形形色色的职业,妓女,赌徒,医生,屠夫,甚至画家!

    而他之所以会分裂出这么多人格,是因为他儿时生活的地方,留下了巨大的阴影,严重缺乏安全感。

    锦曦把这部影片,以文鼎能理解的语言和模式转述了一遍。文鼎听候。陷入了默然,默然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一抹恍然。

    “或许,你分析的在理。那年我在汉江的商船上救下文卿时。他正忍受着非人的遭遇……”

    文鼎的追忆闪烁含蓄。但是,大意锦曦还是听明白了,并辅以她的脑补。当年文卿初遇文鼎的情况是这样的:

    十二岁的文鼎,带着福伯还有自己的侍从,乔装打扮坐船沿着汉江逆流而上,阴差阳错与另一艘商船上的游客发生了冲突,于是暴发了肢体上的冲突。

    文鼎在那艘商船的货仓里,昏暗潮湿的甲板上,撞见了让他肝胆俱烈的一幕。

    一个做行商打扮的中年胖子,正在那猥亵一个八九岁的孩子,那孩子的双手捆缚在身后,嘴巴被布条绑住,小鹿般的眼睛里泪水涟涟,在那中年胖子的身下颤抖无助的如同待宰的小羊羔!

    文鼎瞧见那一幕,脑子里瞬间就想起自己从前在酒楼做跑堂小厮的时候,任打任骂的情景。怒气涌来,当时就手起刀落。

    “那胖子的脑袋当时就跟脖子搬了家,血喷了文卿一脸,他反倒不哭了,愣愣的看着我……我永远也忘不了当时他的眼神,就像看到了另一个我,我把他带出了魔窟,让福伯给他洗澡,这才发现他竟然是个男童!”文鼎低垂着眼,沉声回忆道。

    “那条商船,是从秦淮河那边过来的,几个富商包揽,一路找乐子。妓女,娈童,船上什么丑恶的勾当都有。”

    “文卿是个孤儿,我可怜他弱小,偏生又长了一副红颜祸水的容貌,便把他留在我身边看管,这一待就到如今!没想到,他竟然会冒出这样荒诞的念头,实在让我头痛!”文鼎闷声道,声音染上几分躁怒喝无奈,一手撑着额头做郁闷纠结状。

    锦曦轻轻叹口气,可以想象当时无助惶恐下的文卿,当看到文鼎从天而降,手起刀落,将那恶魔斩杀于刀下,解救了他,并将他从黑暗深渊带回光明!

    这样的震撼,这样的感激下,文卿会对文鼎滋生出膜拜和依恋也是情理之中。何况,文鼎本身又是这样一个极具魅力的大帅哥,待在他身边极有安全感,这种安全感和依赖感,让文卿一日日的泥潭深陷!

    正因为文卿还没有丧失最后一份理智,他还记得自己也是男子,所以,文卿便一直在压抑自己的心情,默默的喜欢文鼎。

    “怪不得文卿大夫唤你的称呼,跟别人不同,我现在明白了。”锦曦喃喃道。

    文鼎愕然,是啊,一口一声凌哥哥……这哪里是一个男子对另一个男子该有的称呼?而且,山里的兄弟们都敬畏自己,唯独文卿敢跟自己撒娇。

    想到撒娇二字,文鼎不由想起文卿那眼神那动作那比女人还要妩媚的媚态,文鼎自己都打了个抖,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曦儿,文大哥从未经历这等棘手之事,你快教教我,该如何处置才算得当?”文鼎突然急切道。

    文卿看似吊儿郎当,但是内心的敏感和脆弱,文鼎是最清楚的。

    锦曦笑了,还有跟人请教这样事情的?可问题是,她自己别说处理同性之间的恋情了,就连异性恋她上辈子也没经历过。

    这辈子才刚刚跟对面坐在床上的人,萌发出一些芽头来,还是一团糟呢,怎么提供建议?

    文鼎看到锦曦的表情,随即也意识到自己的央求又唐突了。人家还是一个少女,云英未嫁,自己真是昏了头竟然拿这样的事情去为难她?

    “我觉着,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文大哥你最好还是得跟文卿大夫,平心静气的好好谈谈。”锦曦收住笑,认真琢磨了下,建议道。

    文鼎再次恍然了,她还当真帮着自己认真琢磨起了这事儿,这是代表她在乎自己呢?可要是真在乎。那换做别的女子,难道不是会吃醋吗?

    难道,她压根就不在乎他?所以,不管是谁喜欢他,她都能够保持一颗旁观者的心态来看待,并给与他建议?

    因为琢磨不透面前的少女,他的神情复杂难辨,眼神黯淡下去,坐在那里陷入沉默。

    锦曦打量着他因为沉默,而备显冷峻的脸庞。如同云山雾罩。看不真切他的内心。

    屋外院子里,传来梁愈忠洪亮浑厚的说话声,还伴着孙氏喊锦曦的声音。

    锦曦不由站起身,对文鼎道:“我先出去瞧瞧。一会子再来陪你啊。”

    “你忙你的去。不必来陪。我想小睡片刻。”他道。

    锦曦点头,术后的他身子虚弱,是该多睡觉多休息。

    “嗯。那等会晌午饭的时候,我再过来。”她道,起身朝着屋门处走去。

    手指刚刚搭上门把,身后传来文鼎低沉的声音,也是在唤她。

    她扭头回去,文鼎双手撑着床沿,已经侧过身子面向屋门这边,俊美的脸上有点憋涨的红色,眼里还有些急色。

    该不会是要下床小解吧?这说了半上昼的话,他一回都没小解。不过她可不方便帮他小解,正好梁愈忠家来了,正好!

    “是内急吗?我去喊我爹过来!”锦曦道。

    闻言,文鼎的脸憋得更红了,连连摇头。

    是人就有正常的生理需要,没想到他这样冷冷清清的人,竟然也有如此窘迫羞涩的一面。锦曦骨子里的厚黑学发挥了作用,她就喜欢看到别人窘迫羞涩的样子,有趣!

    “咱谁跟谁呀,憋久了对身子不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叫我爹来!”锦曦笑着道,对他摆了摆手。

    文鼎是真急了,他真迷糊了,这丫头怎么跟他大方到这样的程度?

    他把文卿当兄弟相待,文卿却爱慕他!

    他爱慕眼前的少女,这少女却把他当兄弟待?这让他该哭还是该笑?

    “曦儿你等等,我有句话要跟你说!”他道,双手撑着床沿,目光深深的看着门边侧身的锦曦。

    锦曦挑眉,说吧。

    文鼎好看的眉微微皱起,神情切切的看着锦曦,沉声道:“除夕夜,你问我的那句话,你还记得吗?”

    “除夕夜我问你的话多着呢,具体哪句啊?”锦曦笑了笑,反问道。

    “你说,你不能接纳你的夫君,有除了你之外的其他女子。”他道。

    锦曦脸上的浅笑保持不变,握在门把上的手,骨节分明。

    十天了,他终于想清楚答复了么?

    “我没有当场给你答复,不是因为我在犹豫权衡,更不是我的否定,而是,我想要给你一个最合适的结果。”文鼎一字一句道。

    什么?她没听错吧?文鼎的意思是,他愿意放弃这个世界男人们三妻四妾的权利,跟她一夫一妻制的条件妥协?

    “还有……更合适的结果?我倒想听听。”锦曦道。

    文鼎微微摇了摇头,沉声道:“请准许我稍稍保留,待到时机成熟了,你自然便晓得我想许你的,到底是什么!”

    锦曦愣了下,这家伙,还跟她玩起捉迷藏的游戏了,她的好奇心倒真有些被调动起来。

    锦曦不由抿嘴一笑,戏谑道:“最让人震撼的结果,便是你放弃云王世子的身份,来我家做上门女婿。你该不会是打着这主意吧?呵呵,不可这恐怕行不通,我家还有两弟弟呢!”

    文鼎的脸再次由红转绿,微微垂了垂眼,温柔的目光包裹着锦曦,像是要看到心里去那般。

    锦曦可以忍受别人的各种目光,甚至都可以被瞪被剜,就是受不得他这种温柔到要把人给融化的目光,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知道我的身世,是有点复杂,如果我可以选择,我倒真希望能做简简单单的农人。”他道。

    锦曦干笑了下,干脆说做她家隔壁的阿牛哥得了!

    “谁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呢,别想那么多了。以前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一句话,过最复杂的人生,做最简单的人啊!”锦曦摆摆手,道。

    文鼎却没有笑。看着她,目光越发的深邃起来,沉声道:“没错,过最复杂的人生,做最简单的人。可是曦儿,我只想简简单单的喜欢你,哪怕,你给我最简单的拒绝!”

    锦曦的笑容僵在脸上,握在门把上的手松了下来,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就变得又酸又软。一股难言的甜蜜,让她似乎背后要生出双翅来!

    “曦儿,你会拒绝我吗?”他沉声问道,声音微微颤抖。撑在床沿上的双手。也是骨节分明。

    会拒绝他吗?有个声音在心底问锦曦。且不说以观后效。就看他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就冲着他能有这样的态度,作为一个女子。她还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呢?

    人的一生里,最大的失误有两个。

    坚持不该坚持的,放弃不该放弃的!

    他是云王世子,在这个时代,把人三六九等区分得等级森严。他是位居金字塔的顶端,却能为了她如此的低姿态。谁拒绝?傻妞才拒绝!

    锦曦心里每转动一分,文鼎的等待就多一分,忐忑就盛一层,失望就多一重。

    就在他等得眼神中的光亮黯淡到快要熄灭的时候,锦曦突然提足了一口气,对床这边道:“文大哥,我不……哎哟!”

    屋门突然从外面被一股力量用力推开,锦曦真好哦背对着屋门站着,门直接撞在她的脑袋上,砰的一声,把她往边上撞了个踉跄,好好及时扶住了桌子,顿时眼前全是小星星!

    “你这丫头站在门后面哪,你娘喊你那么多声,咋不应声呢?”肇事者梁愈忠从门口风风火火进来,问道。

    话音还没落,瞧见屋里这两人的状态,一个撑在床沿边,被子落在腰间,大半截身子都快要探出床了。而另一个,则扶着桌子,一手扣在脑袋后面,痛得龇牙咧嘴的样子。

    “哎呀,你这人怎么毛毛躁躁的呢,曦儿没答应那铁定是有事啊!瞧瞧你,撞到她脑袋了不说,还把文兄弟给惊扰了!”

    孙氏紧随其后也进了屋子,一看这情景赶在梁愈忠前面反应过来。这小两人,铁定是在屋里说什么话,说得入了神才忽略了外面的动静!

    瞧瞧屋里这两人的神色,孙氏是过来人,一下子就能猜测出一些,孙氏心里暗喜,随手帮锦曦揉了两下,被锦曦躲开了。

    “娘,这撞了的包块最是不能揉!”锦曦叫着躲开了。

    梁愈忠的手劲儿不是一般的大啊,头上长角了,成了牛魔王!

    “哦,哦,对啊!”梁愈忠在孙氏的眼神示意下,终于恍然过来,挠了挠脑袋在那嘿嘿一笑,心里大悦得他都忘了自己是肇事者忘了愧疚了。

    文鼎也瞧出了这夫妇俩的眼神互动,尴尬的坐回了床上。孙氏过去询问文鼎晌午想吃点啥,喝点啥什么的。文鼎把目光从锦曦后脑勺上收回,道:“一切随婶子调派。那个,隔壁陈大人的屋子里,有红花药油,给她抹点消消肿……”

    “哎呀,我都差点忘了这茬了,多亏了文兄弟你提醒,曦儿爹,你听到了没?还不赶紧去给曦儿找来?瞧你毛躁的!”

    孙氏赶紧朝梁愈忠那使眼色,梁愈忠诶了一声,晓得这是在打发自己出去,抬脚就要出门,被锦曦拦住。

    锦曦怎么看不出爹娘的这点小心思?忙地道:“我自个去找!”说完,转身就出了屋子。

    屋里,孙氏见状晓得好状态被打断了,眼下再勉强也是难衔接,这事不能急,得慢慢来。

    “既如此,那曦儿爹你就留下陪着文兄弟说会话,我去灶下烧饭,一会儿就能开饭了!”孙氏说道,转身步伐轻快的出了屋子。

    这边,梁愈忠端了把凳子坐到了文鼎的床前,开始了两个男人之间的谈话……

    陈大人的屋子里,锦曦很容易就在一堆做了标识的药瓶堆里找到了红花药油,简单的涂抹了一点,然后塞进瓶子口的木栓,背靠着桌子发愣子。

    先前那句‘我不拒绝!’差一点点就要说出口了,被一门给拍断了。那种的话只有在那样的气氛下才能说出口,一旦气氛被打断了,回头还真是很难捡起那种感觉。将那句话说出口啊!

    孙氏喊了两三遍“开饭了开饭了”,锦曦才磨磨蹭蹭的从陈大人的屋里出来。文鼎的那份,梁愈忠送去了孙玉宝屋里陪着他一同吃去了。

    这边堂屋里,孙老太,孙氏,锦柔,老三老四,还有锦曦团团做主。

    “哟,今日晌午是怎么了?鸡鸭鱼肉样样都有!”孙老太笑眯眯的问道。

    孙氏系着围裙端着一海碗枸杞猪肝汤过来,摆在桌子的正中间。闻言笑着道:“好日子呗!”

    “娘。啥好日子啊?”锦柔嘴里叼着筷子问道。

    锦曦拍了一下锦柔的手,道:“女孩儿家家的,哪有这种吃相的!还有,食不言寝不语。赶紧吃饭!”

    锦柔吐了吐舌头。赶紧笑着闭嘴。锦曦扫了眼抿嘴笑的孙氏。闷头喝汤。

    孙老太呵呵笑着,一边动手给老三老四舀肉丸子,吹烫气。一边对孙氏道:“你也赶紧洗洗手坐下吃饭啊!”

    “诶,我再去添把柴禾把米汤烧热,你们先吃着!”孙氏笑着道,转身风风火火去了灶房。

    锦曦懊丧的在心里悲呼一声,自己这和文鼎两人还没通气儿呢,孙氏这就已经开始庆祝了,老天啊,这老娘也太迫切了吧?还好自己脸皮子厚,扛得住!

    晌午饭还没吃完,春花婶子便火急火燎的跑了来,说是村里几个婶子和嫂子们,结伴要来孙老太家锦。

    孙氏和锦曦听到春花婶子口中,报出的这些正在路上赶过来的妇人们的姓名时,都稍稍讶异了下,这七八位村妇,都是锦曦家花钱雇佣来帮忙打理后山茶园的。

    孙家沟后面的茶园,以前都是每家每户照着人头来分。那些年份,村民们不大料理茶园,纵然料理,也都是为了自家一年到头日常喝的黄茶为料理。

    村民们喝茶如牛饮,从来没指望在茶叶上做春秋。炒制茶叶的事情自然也不上心。

    自打三年前锦曦家将村后的茶园全部租赁下来,在梁愈忠和孙氏他们的一番精心打理以及炮制后,孙家沟的人亲眼见着孙二虎他们整牛车的,往村外的茶香轩供茶,然后结算白花花的银子,如此,村民们的心全动了。

    这三年来,锦曦家,孙玉宝,还有孙大虎二虎兄弟全部将重心移去了山外,着手镇上和县城的铺子,村后面的茶园便是丢给孙老爹和孙大根打理。

    采摘茶叶和烘焙茶叶的事情,是很耗费人力功夫的。起初每回烘焙茶叶,都是梁愈忠和孙氏亲自过来,后来养了老三老四,县城又开了铺子,老梁家也接二连三的出事儿。

    如此,梁愈忠和孙氏就很难抽出功夫进山来。

    锦曦便决定在孙家沟雇佣些妇人们帮忙打理茶园,采摘茶叶。

    烘焙茶叶的工序上,当时梁愈忠和孙氏的意见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建议将这烘焙绿茶的工序交给那些雇佣来的妇人,横竖都是娘家门口的人。

    孙老太和孙老爹他们赞成孙氏的提议,觉得不能藏着掖着,但是,当大家的这个提议到了锦曦这里,却被锦曦给否定了。

    锦曦的意思是,可以传授一些烘焙茶叶的工序,但是,其中一道关于绿茶渥堆的技艺,是取决绿茶口感品质的技巧和关键所在。

    那是秘方,既然是秘方,那就只有最亲近,最可靠的人才能共享。而那些雇佣来的孙家沟的妇人们,眉毛挨着眼睛的,虽然有几户与孙玉宝和孙二虎家还存着点亲戚关系,但是,不能外透就是不能外透!

    梁愈忠他们晓得锦曦的一贯行为方式,也不再强求,因为他们知道,锦曦的判断总是不会有错的。这一路走来,开铺子做买卖,琢磨各种新奇的货品,都是锦曦在出主意!

    于是,梁愈忠即便再忙,每个季度做茶的时候,都会抽出空子来与孙大虎回一趟孙家沟,锦曦但凡赶巧,也会同来,尽量亲力亲为。

    “娘,去年下半年的工钱,年前你们回来过年,曦儿结算了出来捎带给你们发放下去,你们没忙落下吧?”

    孙氏听完春花婶子的话,本能的就想到工钱拖欠的事情,忙地扭头问桌子另一边的孙老太。

    孙老太正忙着给老三老四喂肉丸子和萝卜呢,闻言头也不抬的道:“不可能落下的,你兄弟玉宝到家头一件事,就是给他们几乎人家送去呢,好多人还等着那钱置办年货!”

    “那是为啥呢?”孙氏诧异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四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四百零四章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些大妈婶子们,该不会是过来找咱涨工钱的吧?”锦曦搅拌着碗里的猪肝汤,笑着道。

    孙老太和孙氏手里动作皆一顿,孙氏正想说‘怎么会,都是娘家门口的人……’

    一旁的春花已经朝锦曦惊讶的看了一眼,接着竖起大拇指道:“曦丫头猜得八九不离十,我昨日在风里听到点风声,还以为她们是说着耍的,没想到动作这么快,今个就找上门来了!”

    孙老太和孙氏愕然,都是娘家门口的人,她们怎么能这样?<=猪=猪=岛=小说wwwudmbr="">

    “我家开出的工钱,没亏着她们呀!”孙氏讶然道。

    “岂止没有亏着,孙运保他媳妇采择茶叶那会子刚巧怀着他们二闺女,你们看她一个大肚子婆娘,还给开了双倍的工钱呢!”春花道。

    “这就叫人心不足蛇吞象。”锦曦放下碗筷,用帕子擦拭着嘴角,轻慢一笑,道。

    这些山里的妇人们这两年一直都安分守己的被雇佣采摘茶叶,这会子突然就萌发了加工钱的念头,不为其他,必定是前两日锦曦号召她们踊跃验血献血,并用银子砸的手段,刺激了她们,让她们觉着锦曦家贼有钱,而这钱,十之八九跟茶园的收入挂钩,所以就不甘心原来得到的工钱了。

    “那孙运保媳妇今个来了没?”锦曦又问春花,春花想了下随即摇头,“好像没瞅见。”

    锦曦点点头。这还算有点觉悟!

    “都是娘家门口的人,怎么能这样呢?”孙老太一脸愁闷。孙氏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孙氏的一贯行事风格是四字箴言:吃亏是福!

    她从来都是厚待那些愿意过来家中帮忙的人,不管是长工短工还是什么,但凡愿意过来帮忙的,都要记着人家一份情分,绝对不能亏着人家。

    可是,现在这些她从没有亏着,且还一直感激的娘家门口人,居然跑上门来要坐地起价。不是心疼加工钱。而是这种状态,让老好人孙氏心里很膈应!

    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外面院子跟下,隐隐听到妇人们嘈杂的说话声,孙氏望向锦曦。征询道;“曦儿。你看这事咋办?”

    锦曦笑了下。放下手里的碗筷又擦拭了嘴角,道:“没事,我来处理。娘你们不需要露面,接着吃。”说完,锦曦从容的站起身,抽开凳子朝着屋门口走去。

    “姐,她们都追上门来要挟咱加工钱了,你还迎出门去呀?”锦柔耿直的把心中的不快脱口而出。

    锦曦扭头朝锦柔笑了下,道:“文大哥需要静养。”

    孙氏站起身对锦曦道:“娘陪你去。”

    “不用,我一会儿就回来。”锦曦道,孙氏去了,这事情反倒还不好处理了。

    “那我陪你去!”春花站过来拍拍胸脯道。

    锦曦更笑了,“婶子,我下回要是去哪里骂街打架,一准喊你去帮阵!”

    春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粗糙的手指在身上的围裙上揩了揩。

    “曦儿,不管你做啥决定,我们都赞同你。不过,凡事以和为贵,你自己掂量点啊!”孙老太似乎能看穿锦曦此去的目的,叮嘱道,锦曦点点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嘛,她懂。

    锦曦转身出了屋子,快步朝着院门口而去,在院子门口的地方拦截住了那五六个妇人。孙氏她们照着锦曦的嘱咐都呆在堂屋里没有出去,听到院子外面传来锦曦被那几个妇人包围着询问的声音。

    然后,便是锦曦从容不迫的答复,并以屋里文鼎术后需要静养为由,将那几个妇人带去了村后的茶园地里说事情。

    梁愈忠和孙玉宝听到外面的动静闻声出来,锦曦已经带领那群妇人走远了。春花把事情与他们一说,梁愈忠和孙玉宝两人也是露出惊讶和隐隐的不悦。

    “目光实在短浅!”孙玉宝愤怒道。

    “不晓得曦儿打算怎么处理这事儿?”梁愈忠琢磨道。

    给加工钱吧,这种被迫的感觉真是膈应人。不给加吧,这些妇人到时候纷纷辞工,这眼看着再等个七八日,就要开始采摘头一批春茶了,人茶香轩的严掌柜那还等着呢,这边人手作用不过来,会失信啊!

    “不能加,坚决不能加,咱们家开的工钱本身就不低,再往上加,咱拿什么赚?”孙玉宝沉吟道。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这个口子一旦开了,往后她们就更不顾及同村的情分了!我这就去跟曦儿说,让她千万莫要被那些人牵着鼻子走妥协了!”

    孙玉宝说完,不待孙老太她们反应,转身就朝屋外奔去,追赶锦曦去了。可惜,他不清楚锦曦把那些妇人带到哪里去说话去了,在村子里找了一圈都没找见,他想到了茶园,赶紧拔腿朝村后面跑去。

    村后面都是竹子林,拐弯的时候,刚巧跟从上面过来的锦曦兜面相遇。

    瞧见孙玉宝跑的气喘吁吁的过来,俊秀的脸庞泛出微红,锦曦心里一喜,猜想他铁定是不放心所以追来。赶紧小跑着朝底下的孙玉宝这边跑来。

    “曦儿,怎么就你一个?她们人呢?”孙玉宝扫了眼锦曦身后,空空无人,诧异了。

    锦曦抿嘴一笑,道:“事情处理好了,我自然就回来了,她们应该还在茶园那合计合计吧!”

    “这就处理好了?”孙玉宝问道,剑眉皱起,他还是来晚了,锦曦妥协了?

    锦曦拽住孙玉宝青蓝色暗白云纹的袖子往村里的方向走去,两旁是静谧的竹林,午后的阳光照下来,为竹林披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很简单。这些大妈婶子嫂子们,合着把那茶树当做了摇钱树,串起来跟我要加工钱。”锦曦一边拽着孙玉宝往山下走去,一边轻声跟他说当时的经过。

    “我就跟她们说了,让她们先出去打听打听,咱家开的这工钱,山里山外没有哪家能高得去!没得再加!”

    “她们就是冲着这个,有备而来的,哪里由得你说不加就不加了呢?”孙玉宝问道。

    “是啊,她们是不服。所以我就干脆把这茶园的事情给推了。等会下山就去跟里正伯那说一声,这茶园咱们往后都不租赁了,谁爱包揽谁包揽去,或者如从前那样还给各家各户。那是他们的事!”锦曦轻松道。

    “什么?茶香轩那笔稳定的生意。你说不要就不要了?这一年下来。要折损好多银子啊!还有严掌柜那,咱失信了人家!”孙玉宝大为不解,但是锦曦的神情很认真。没有玩笑的意思。

    “舅舅,其实,孙家沟的茶园,我年前就有打算想放开了,只是一直在思忖合适的理由,毕竟这茶园能够为孙家沟这些人家每年提供一笔稳定的收入。如今这些妇人们闹出这一茬,正好给我寻到一个锲机,放手的锲机。”锦曦道。

    “放手的锲机?”

    当听到锦曦的打算后,孙老太,梁愈忠,孙氏他们的反应几乎跟竹林子边的孙玉宝无异。因为想让文鼎有个安静的午后小睡,大家都移到了灶房里说话。

    “曦儿,这茶园这几年来做得好好的呀,你怎么会年前就盘算着要放开呢?”孙氏不解问道。

    “有些可惜呀!”孙老太道,虽然茶园这块进项不算多,但蚊子腿再细也是肉。

    “嘎婆,舅舅,爹,娘,我放开这茶园的原因,唯有一个。”锦曦道。

    “这茶园规模小也就罢了,路程偏远来往不方便,各方面损耗皆大。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咱们今年承包了柳家塘,人手和精力要重点转移到水产养殖那块去,还有县城和镇上的三间铺子,精力作用不过来!”

    梁愈忠想了想,沉思道:“这话倒是不假,咱们承包池塘养鱼,还是头一遭,瞎子摸石头过河,精力顾不过来这块的茶园!”

    “大伯虽然能帮着咱照看茶园,可他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腿脚也大不如从前了。上山下山的,雨天路滑,大虎二虎和玉霞又都不在身边,万一摔着崴着了,可怎么办!”孙氏道。

    “咱们起步最艰难的时候,我还记得是大前年的冬天,茶香轩的严掌柜亲自把茶钱预先送来了村里,咱们的孙记杂货铺,若不是因为严掌柜那一笔茶钱,真是要砸锅卖铁才能盘下来!”孙老太回忆道。

    “失信于人的事情,那从不是咱们做的!”孙老太道。

    “实在不行,我们就给茶香轩送去失约的银子,登门赔礼道歉!”梁愈忠斩钉截铁道。

    “不是实在不行,是势在必行。”锦曦沉吟道。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做生意,不能固步自封,目光要看在远处,栽树,乘凉,而不是守着一份基业就等待地老天荒。所以,该抉择的时候,该放弃的时候,就要果断,因为这是为了以后获得更多的收益。

    其他人都没有意见,纷纷点头,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除却孙玉宝。

    “咳。”孙玉宝轻咳了一声,看了眼锦曦,对梁愈忠他们道:“其实,我觉着大家伙这一直以来,感激的对象有点偏移了。”

    “舅舅,此话怎讲?”锦曦第一个问道。

    “那个,其实,茶香轩的严掌柜当初跟咱谈成第一笔买卖,是文鼎让福伯帮着咱牵线搭桥的……”孙玉宝道。

    大家伙都点头,没错,这是文鼎的情分。

    “严掌柜送来第一笔预定的茶钱,其实,严掌柜不过是受人之托,跑趟路罢了!”孙玉宝道。

    众人惊愕,锦曦蹙眉,这么说,那第一笔银子,是文鼎掏的腰包了?

    梁愈忠和孙氏他们随即也恍然大悟,孙老太伸手捶了一下孙玉宝,道:“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早不跟我吗说呢,我们一直蒙在鼓里,不晓得文鼎那孩子私下里为了咱家做了这么多……”

    明的暗的,告知的,没有告知的,他从来都只是默默的做,从不邀功炫耀,唯恐天下人不知。多好的孩子呀!

    “这事,文鼎谁也没让说,是有一回二虎去严掌柜那。严掌柜喝多了无意间说漏了嘴。二虎就跟我这说了。之所以没跟你们大伙说,就是怕你们晓得了,跑去感激什么的!”孙玉宝道。

    “人家瞒着不说,还叮嘱严掌柜不准说漏嘴。就是不想咱知晓了跑去答谢感激。人文兄弟那是在考虑咱的体面。咱心里清楚感激就对了,何必拂逆了文兄弟的一片好意呢?”孙玉宝又补充道。

    孙氏他们都不说话,穷人也有穷人的自尊和体面。文鼎不仅给予了实实在在的帮助,还能如此顾忌他们的感受,这样的人,即便做不成女婿,孙氏和梁愈忠也暗暗发誓要把他当做亲人和恩人来相待!

    当然,要是能做成女婿,那就更是十全十美了。想及此,孙氏和梁愈忠以及孙老太的目光,齐齐望向蹙眉沉思中的锦曦。

    实不相瞒,锦曦虽然从前略有怀疑过,但是,当这件事情真正从孙玉宝的口中如实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被震惊到了。

    她甚至在想,该不会她们家这几年来,每一季风雨无阻给茶香轩送去的茶叶,到最后都是文鼎在掏腰包吧?

    直到感觉自己被几双灼灼的目光包围,锦曦遽然抬头,心里咯噔一声。

    “爹,娘,嘎婆,你们怎么用这样的目光瞧我?我心里……渗的慌!”锦曦蹙眉道,在他们的殷殷灼灼的目光注视下,锦曦突然感到后背汗毛倒竖,一种将要被卖掉的感觉油然而生。

    “曦丫头,文鼎那孩子,着实不赖,咱们全家都看好他。”孙老太笑眯眯道。

    锦曦以手抚额,连孙玉宝都含笑,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我的天,你们该不会太感激文鼎哥,就要推我出去报恩吧?”锦曦苦笑道。

    梁愈忠他们的表情都怪怪的,孙氏嗔了锦曦一眼,道:“傻闺女,咱们是那种为了钱和恩情,就卖闺女的人家么?从前咱们在你爷奶手底下讨生活,吃不饱穿不暖,也从未想过要卖你和柔儿啊!”

    锦曦不语,这倒是实话,他们绝对不是冲着文鼎的钱和恩情去的。

    “咱们都是冲着文鼎那个人去的!”孙老太瞟了眼堂屋那边,对锦曦笑着道:“那样的孩子太少见,他对你那心思,咱长了眼睛的都能瞧出来!闺女家的,早晚得嫁人,尤其是你这抛头露面的做买卖,钱是赚到了,也让人嫉妒眼红,可你的闺誉也给搭进去了,你的婚事一直是咱的心病。”

    “找个真心疼你的,我和你爹娘,你舅舅他们,也都放心了!”孙老太最后郑重道,梁愈忠默然,孙玉宝激动的点头,孙氏微红了双眼。

    锦柔坐在几步远的灶房门口,闻言,梳着包包髻的脑袋垂了下去,遮住了眼底的失落。

    “哎哎哎呀!”锦曦突然一挥手臂,打断了他们的殷切灼热目光。

    “咱现在先不说这个成吗?我先前把散伙的话丢给她们,不出预料,今个夜里咱们家必定是不能平静的!咱还是好好琢磨下,等会夜里村里人过来询问,咱如何统一口径!”锦曦跳到一旁,清声道。

    梁愈忠嘿嘿一笑,道:“那倒是,里正叔和大根他们,不定晓得这些妇人们临时起意的事儿,回头夜里少不得还要磨掉几层嘴皮子!”

    锦曦的预测很准,梁愈忠的话也很快就应验了。当每日傍晚红日西坠,晚霞漫天,山坳里的孙家沟便是户户炊烟袅袅。

    但是今日,却有些反常,因为,村里的许多男男女女,都汇聚到了孙玉宝家的院子里。而听到风声的里正和孙大根也在其中。

    里正和孙大根听过梁愈忠夫妇讲述的事情经过,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当场大骂那几个牵头闹涨工钱的妇人们蠢笨,眼皮子浅。

    有一些村民,也是锦曦家雇佣来帮忙打理茶园的,如孙运保家这样的。他们连夜赶过来,就是为了表明他们没有贪婪想要涨工钱的态度。

    还有几位村民,正是上昼过来闹着要锦曦家涨工钱,没想到工钱没涨到,还阴差阳错让锦曦家做出要放弃租赁茶园的打算。这些人顿时急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偷鸡不成蚀把米,亏大了呀!

    于是,家去一合计,赶紧随着夜里的人一道过来。试图挽回。

    所以。夜里出现在孙玉宝家的这些村民们,一个个无不希望锦曦家能够继续租赁孙家沟的茶园,继续为他们提供一份能赚到活水钱的差事。

    但是,梁愈忠一家早在下昼在灶房那会子。就已经众人齐心有了打算。所以。这会子即便是面对所有人的央求。梁愈忠家是打定主意不回头了。

    如此折腾了一晚上,众人见梁愈忠一家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也深知是他们自己错在先。也只得懊恼的各自散去了。

    “曦儿,我们这样铁了心,会不会寒到村民们的心?”

    送走最后一位村民,锦曦陪着孙氏关上院子门转身往堂屋走的路上,孙氏拉住锦曦,低声问道。

    锦曦抬头看了眼头顶的一弯上弦月,笑了笑对孙氏道:“做人做事,哪怕咱自个觉得无愧于心,别人眼中都有残缺。就好比那月亮,想要圆圆满满实在太难,何必去在意他们的心里到底怎么想呢?”

    “毕竟是娘家门口的人,撕破了脸终归不好……”孙氏低头呢喃,今夜这样强硬拒绝别人的事情,她是生平头一回,有点于心不忍。若不是锦曦在一旁把关主阵,只怕她会受不了当时他们赔罪赔笑和好话说尽的央求!

    “那二伯和二妈他们跟咱们三个房,还是一脉相承的呢,还不是撕破了脸老死不相往来?”锦曦道。

    “娘家门口的人又如何?这不地道的事情就是这娘家门口的人给挑起来的!他们怎么来,咱就怎么去,偷鸡不成蚀把米,那也是他们贪婪,且咎由自取!”锦曦接着正色道,给孙氏洗脑,省得她回头心里有道埂,总觉得对不住孙家沟的人,那就完蛋了!

    “哎,我们倒不忌惮啥,反正咱是金鸡山村的人。但是你嘎婆,你舅舅,你小姨他们的根,还属于这孙家沟啊!”孙氏低声道。

    “娘,这个你就更不需要担心,有句话说的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想想咱以前回孙家沟探亲,除了大嘎公家和嘎婆这是打实在的欢喜,还有谁家给我们一把豆子吃?”

    “再看看咱们如今,这回趟孙家沟,东家接,西家请的,爹的饭局都排不过来,老三老四甭管去谁家串门,那口袋里都是装的满满的瓜子豆子。”

    “咱没变,咱还是以前的那个咱,可是,就因为咱如今家里盖了大房子,开了铺子,在别人眼中咱挣钱了,所以大家伙看咱的目光,待咱们家的老少的态度都变了。他们冲的是咱的啥?还不就是钱吗?”

    “只要咱的钱还在,并且越发的有钱,这些人不管他们心里如何的看待,但是,在面对咱的时候,那态度却只会越发的好!你要相信我的话,人情处事就是这样简单干脆!”

    锦曦最后一锤定音,说得口干舌燥,但是却很痛快。

    孙氏愣愣的看着锦曦,脑子里回想着以前贫穷时候回娘家探亲的一幕幕,不得不说,闺女的话虽然太过现实和直接,甚至有些让人感到犀利刻薄,但是,却是一阵见血的点出了关键所在。

    世人熙熙因利来,众人攘攘为利往。

    “娘,你不要再顾忌这顾忌那了,你放开心胸的过日子。有我在,让他们有茬儿冲我来!”锦曦一挥手,打断了孙氏絮絮叨叨的担忧,抬脚进了堂屋。

    锦曦抚额,这人的顾忌怎么就没完没了呢?顾忌完这个,再顾忌那个,何日是个头?这样活着太不率性了,太不快活了,锦曦从孙氏的身上,突然得到一些感悟,由此联想到自己跟文鼎之间的事情,素来讲究利落爽快的自己,似乎也如孙氏那样,钻进了一条死胡同去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五章 崔喜鹊出事

    这夜的这件事情,将成为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孙家沟村民们相互埋怨的话题。而且挑起这次风波的那几个人家,走在村子里,可没少被其他人埋怨。而更多的孙家沟的村人,如里正和孙大根他们,尝试到了活水钱的滋味,又期望梁愈忠和孙大虎他们能将他扶持一把,也出山来混份差事,更是绞尽脑汁的来投孙玉宝这边人的所好。

    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

    锦曦回了堂屋,原本还想去看望下文鼎,陪他说两句话。但是,陈医正刚巧赶在她前面进去换药去了,锦曦想了下,决定今夜时候不早了,就不去打扰他了,横竖明日还有大把时间。

     `猪`猪`岛`小说`ZhuZhuDCom;况且,她还有没说完的话,要接着跟他说呢!

    自打锦曦患病后,锦柔和孙氏便互换了起居的屋子,锦柔去了孙老太那里,孙氏则搬来陪着锦曦。

    文鼎的到来,又让孙玉宝搬去与梁愈忠做伴,另外收拾出一间空屋子来,用作陈医正和林儿师徒落脚。阿贵和蔡庆阳则是在文鼎屋外外面的堂屋,搭了一张临时的铺盖,白日里就拆开,夜里临睡前再搭上。

    不过今夜,这两人的临时床铺却是迟迟没有搭建,因为,梁愈忠和孙玉宝有事情要跟大家商议。

    “茶园的事情如今咱不做了,那我正好腾出手来忙活别的事,铺子得去打理,还有柳家塘那块,事情都还只做了七七八八!”梁愈忠琢磨道。

    “姐夫的意思是等明日去跟文鼎那说一声。他想赶在正月十二出山去。”孙玉宝接过话茬道。

    孙老太和孙氏认真的听着,琢磨着。锦曦打了个呵欠,点点头道:“爹的考虑也是在理,舅舅你们学堂过完了元宵也要开学,不如你也收拾收拾,回头与我爹一道出山好了。”

    “我正是如此打算的。”孙玉宝道。

    “至于文兄弟那,今夜时候太晚,我们不如明日再去询问下他自己的意见。若是他也想早些出山,咱就一并出去,回头接他去我们家接着养伤。”梁愈忠道。

    “关于这个……我觉得还是得询问陈大人的意见。他是文大哥的主治大夫。只有他最清楚文大哥的伤势,能不能坐马车颠簸出山!”锦曦建议道。

    孙玉宝点头嗯了声,孙氏也是连连点头,道:“若是那样。那回头就让你爹跟舅舅先出山。我们几个都留下来。陪着文兄弟好生照料。”

    锦曦扶额,用小指头也能猜出孙氏的打算,她苦笑了下。转身回屋洗漱睡觉去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今夜的打算是如此,可是,就在隔日,山外匆匆来了人。

    当孙氏早上起来拉开院子门,才刚刚转身进灶房准备一家人的早饭,院子外面传来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喊着‘三哥,三嫂!’

    孙氏一怔,这熟悉太熟悉了,是四弟!她赶紧丢下水瓢,口里应声着跑出了灶房。

    院子里火急火燎进来四五个男人,手里都抄着锄头扁担,镰刀什么的。

    “老四,胜小子,你们怎么过来了?”孙氏惊愕的跑过去大声问道,眉心开始突突的跳。

    为首的是梁愈洲,后面跟着梁礼胜,还有春柱,大牛以及其他两个与梁愈洲交好的年轻男子。

    梁愈忠刚巧也起来了,正走出屋门,咋一眼瞧见四五个抄着家伙的,蓬头踏面的男子在院子里,也吃了一惊,以为大清早的赶上打砸上门的了,但是当他看清楚来人,更惊讶了。

    三步并两步的冲过去,急声问道:“老四,你们几个怎么来了?是不是咱爹出啥事了?”

    “曦儿爷好好的,是喜鹊。”孙氏立刻扭头对梁愈忠道。

    梁愈忠大惊,“到底怎么回事?”

    “三哥,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喜鹊这回事情棘手的很,镇上的王老大夫都束手无策。我们只得连夜进山来找陈大人。陈大人呢?他起了吗?”梁愈洲焦灼的不得了,说话间就来到堂屋的门前。

    “恐怕还没起身,不过也顾不得了,老四你随我来!”梁愈忠道,领着梁愈洲快步进了堂屋。

    这边,孙氏赶紧招呼着梁礼智和大牛他们赶紧进屋喝杯热茶暖暖手脚。

    锦曦听到外面的动静,以最快的速度穿衣洗漱来了堂屋。堂屋里生着炭火盘子,梁礼胜他们正围聚在炭火盆子边取暖,手里端着茶碗但还是身子直发抖。

    锦曦很快就看到了梁愈洲,好几日不见,这个总是嘻嘻哈哈,似乎永远都是容光焕发干劲十足的四叔,陡然就好像苍老了十多岁。左半边脸又红又肿,不晓得是昨夜赶路摔的不?

    他蹲在一旁,炭火的火光映着他铁青的脸,梁愈忠和孙玉宝在一旁陪着宽慰着,也不晓得他听进去了几句,只是不停的扭头望向那边陈医正的屋子,他在等待陈医正洗漱出屋。

    锦曦也走过去在梁愈洲身旁蹲下来,不晓得怎么安慰,只得起身去了灶房,打算帮帮孙氏。

    在灶房里,锦曦从孙氏那里得知,崔喜鹊三日前回金鸡山村看望老梁头,在后院的水井边不小心摔了一跤,后腰抵到了井沿。

    六个月的身孕,当时就见红了。

    梁愈洲去请来村里的李大夫,开了药吃着,当时是勉强止住了,可是翌日崔喜鹊下地行走,还没走开十步,下面就又湿了。且这回的量比头日还要多。

    老梁家和老崔家都慌了神,梁愈洲赶紧去锦曦家,跟蔡金山那借来一辆马车,火速将崔喜鹊送去镇上的王记医馆。

    “王老大夫那医馆年后就传给了原来坐诊的那个郑大夫,也就是年前给你爹诊病的那位大夫,人郑大夫不肯接,你四叔跟人当场就打起来了……”

    孙氏一边侍弄锅里的东西一边跟锦曦讲述事情的始末。

    锦曦愕然,原来四叔脸上那又红又肿的伤,不是摔的,是跟王记医馆的郑大夫打架来的!

    “陈大人过完年就回了长桥镇这件事,你爷他们都还不晓得。这不咱前几日让庆阳小子回去捎口信,蔡伯和董妈他们听闻,便去跟你四叔那说了。你四叔一听,大喜过望这不连夜就来了山里么,还好胜小子上回跟桃枝议亲,来过孙家沟认得路,要不,还真是棘手!”

    孙氏一边说着,锅里的面汤开始翻滚起来,阵阵浓香在灶房飘溢。

    “陈大人以前在太医院,大家不都说那是专门给皇帝的妻妾们瞧病的么?对咱妇人生育这块应该是有经验的,有他在应该会有惊无险吧?”孙氏担忧的自言自语道。

    “那个郑大夫,医术怕是也是半桶水晃,来找陈大人就对了,娘你也别担心,四婶和娃儿应该不会有事!”锦曦安慰着孙氏道,又妇科大夫陈大人在,至少胜算能高上几层。

    孙氏实在是细心,又极麻利,很快就为这些连夜赶山路的男人们,每人端来一海碗热气腾腾的肉片面,肉片份量十足,每只碗里还给搁了两只荷包蛋,白色的挂面,嫩嫩的五花肉,金黄色的荷包蛋,再配以绿油油的葱花。

    梁礼胜他们推辞的话都不想说了,端起碗来就是一通狼吞虎咽。梁愈洲却没有动筷的心思。

    “人是铁饭是钢,四叔你心里再焦急也得吃东西,没有了力气你走不动也跑不动,反而还要四婶为你担心!”锦曦终于找到安慰的话来。

    梁愈洲听了锦曦的话,端起碗来开始大口大口的吞咽,没错,他不能倒下,这个时候更加不能,喜鹊在等着他,娃儿也在等着他,他不能倒!

    看到梁愈洲终于肯吃东西,一旁的梁愈忠和孙氏终于松了口气,趁着这空挡,一个去了外面院子里跟蔡庆阳合计马车的事情,这些汉子步行出山是没问题,可陈医正是上了年纪的,必须得借助马车。

    孙氏则进了厢房,帮助梁愈忠和孙玉宝收拾衣物。原本是打算明日再从从容容的走,这会子事出突然,只得提早一日了。

    陈医正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他的医药箱,原本还想给文鼎把今日的药给换了,但是,文鼎没有同意。并表示他自己和阿贵都能换,让陈医正赶紧出山救人要紧!

    如此,陈医正在剩下的人里面,唯有将三只做了不同标识的药瓶子交到锦曦的手里,交代了几句,这才带着药徒林儿出了屋子,风风火火朝着停靠在院子门口的马车走去,后面,大家伙赶紧跟上,蔡庆阳跳上马车,挥动马鞭,马车急急出山了。

    送走了他们,这原先热闹哄哄的院子里,陡然就清冷了下来。

    孙氏叹着气去了灶房收拾碗筷,老三老四在家里呆不住,孙老太和锦柔带着他们去了春花家找那三个所谓的大哥哥玩耍。阿贵去帮助孙老爹砍柴挑水,这边,锦曦端起孙氏特意为文鼎煨的红豆糯米饭,送去了他屋里。

    文鼎穿着白色的中衣靠坐在床头,那白色柔软的丝质面料,不用去摸,仅凭眼睛一瞧就晓得是最好的。

    锦曦进屋的时候,他就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姿势坐着,俊美的脸上神情沉静,好像神游去了遥远的地方,屋子里就跟没有人的气息似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六章 老牛吃嫩草

    屋子里虽然不冷,但是他是术后体虚,也经不得这样。陈医正临走前有交代,文鼎这段时日不能再感染风寒。

    锦曦将手里的碗勺搁在床前的桌子上,转身走到床脚头的栏杆上,将搭在上面的那件紫色绣着白金海棠花的外袍取下来。

    “这会子还没出正月,当心倒春寒,即便不出屋子,也得披件外袍。”她说道。

    文鼎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伸手道:“我自己来。”

    锦曦抿嘴一笑,道:“还是我来吧!”说着,已经站到文鼎的身侧,将那件紫色的外`猪`猪`岛`小说`ZhuZhuDCom袍披在文鼎的肩上,并将他锦缎般的墨发从外袍里挽出来,垂到他的后背。

    紫色的衣裳,多多白金色的海棠花,如此映衬下,更显得眼前的男子冷峻俊美,高贵倜傥,再配上他深邃幽暗的目光,微微走神时迷惘的表情。锦曦不禁在心里感叹,上天若是独宠一个人,真是把最好的东西全都堆砌在他一人的身上。即便是坐在这里发呆沉思的样子,都是上天最完美的雕塑。

    “以前也有发觉,但没现在这般明显。原来我们文大哥,竟是这样得天独厚的美男子啊!”锦曦热不住打趣了一句,抬手将他宽阔双肩上,紫袍的淡淡褶皱轻轻抚平。

    文鼎微微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丫头竟然在夸赞他的容貌?

    这还真是破天荒,他的脸微微红了下。

    “文大哥红脸的样子,真是可爱。跟你这清清冷冷的气质真是完全不搭。”

    “曦儿,今个怎么拿文大哥的容貌打趣了?”他略有尴尬的问道,脸颊更红了一分。

    锦曦看到帅哥脸红,厚黑学的思想又在冒头,接着打趣道:“我瞧见阿财他们一个个的在你面前,那都是噤若寒蝉。想必文大哥在那些属下们跟前,应该也是不会笑的冷面主子吧?”

    提到在自己属下面前的形象,文鼎稍稍正色了下,道:“那般小子们都是些野马,纪律要严明。我不冷脸。无法震慑他们,更何谈驾驭!”

    锦曦点点头,代表理解。

    “即便你冷脸震慑,可还是挡不住桃花呀。文卿大夫不还是一头猛扎了进来么!”锦曦笑着眨了眨眼道。

    文鼎一头黑线。郁闷的皱眉。垂着眼不语。

    锦曦呵呵笑了,伸手推了推他的肩,道:“怎么。跟我生气了?好吧,我跟你道歉,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不会与你生气,永远不会。”文鼎突然沉声道。

    锦曦愣了下,随即笑道:“哇,我还有这样的特权啊?那我就先受用了。”

    “我让阿贵传了消息出去,文卿并未回西山营地,我派出去的人这两日都无法查探出他去了哪里。”文鼎道。

    西山营地?那应该是文鼎他们这些年真正驻扎的地方,那里有兵有马有粮草有武器,是他的力量集结地。

    “文大哥是在担心文卿大夫的安危吗?”锦曦道,“你上回不是说,你最强劲的对手,想要将你的力量一网打尽,并将你置之死地的人,是沧云?”

    文鼎摇头,道:“从前却是如此。自从裕太子早逝,皇室宗亲内部已经在筛选适宜的后生晚辈。如今沧云已将心力全部放在候选太子的事情上,正忙着上下打点,不会再把心思搁在我这边。除非他那边确切落选,才会卷土重来与我一争高低。”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文鼎哥的力量才会一直潜伏扎住在沧云力量寻到不到的西山里面,锦曦分析。

    “这么说,文卿大夫眼下没了去向,应该是他刻意隐匿自己的行踪,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等到他冷静下来,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你不用担心。”锦曦道。

    文鼎点头,略有恼怒道:“他也需要一个人好好冷静想想,这样荒唐的念头实在不可取!等他下次回来,我一定要好好的训导他一番,让他大彻大悟!”

    锦曦已经从桌子上端来粥碗,勺子轻轻搅动着,听到文鼎这话赶紧道:“你这法子可不好,有些事情用强,有些事情却只会适得其反,如同那野火,你越是压,它便越是疯狂扑长,最终成浩瀚燎原之势!”

    文鼎挑眉,为难道:“那照你说,该当如何?我总不能纵容他由着他继续走错路!他是个男子,又有一身的精湛医术,是人才,将来必定有大出息,我不能看着他毁在这个上面,绝对不能!”

    “所以,才更不能用蛮啊。大禹治水,疏而导之。你可以跟他平心静气的说,引导他。”锦曦道。

    “你们西山营地里,都是清一色的男子吧?”锦曦又问。

    文鼎蹙眉,道:“那是自然。”

    锦曦打了个响指,“问题就在这,文卿大夫之所以会对你萌发出那样的感觉,一来是因为你在他的眼中和心中是救世主,他对你感激崇拜。二来,他没有接触女子,尤其是在他青春萌动的年纪,身边瞧见的都是大老粗的男子,情感走了岔路也是可以理解。”

    “你是说,等他这趟回来,给他寻一门亲事?”文鼎问道,眼睛里闪过一抹思忖,这个法子不错。

    “亲事先不着急寻,咱可以多为他引荐一些适龄的女子啊,创造机会让他们去接触接触。就好比有些食物并非味道不佳,而是人们极少去尝试去吃。待到尝试了一口,发现了其中的滋味,那不就什么难题都水到渠成了吗?”锦曦打了个比方,道。

    这两日一直为文卿这事困扰的文鼎,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释然,看着锦曦的目光突然变得深了起来。

    眼前的这个丫头,分析起别人的事情。为别人出谋划策总是很积极且周全,说的这一套套的,不知情的人还当她在这些上面多老到啊!

    可实际上呢……他都跟她表明心迹到了如斯程度,还是等不到她的明确答复。

    尤其是昨日那句说了半截的话,更是让他彻夜难眠。

    “文大哥,我不……”

    我不?

    到底是我不答应?还是我不拒绝?文鼎的目光幽暗起来,盯着锦曦的脸一眨不眨。

    锦曦正沉浸在给文卿组织相亲的事情中,一抬眼,瞧见文鼎目光深切的盯着她看,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来来来。咱趁热先把粥吃了,等会凉了肚子痛。”她赶紧舀了一勺红豆糯米粥,正要送到文鼎面前,手腕却被文鼎给握住了。

    “曦儿。别的事。我们先搁一旁。我记得。你昨日好像有话要跟我说,后来被打了岔。”文鼎看着她,认真道。

    “曦儿。我的心,你最清楚。不管你态度如何,接收与否,我都尊重你的抉择。但是,我不希望再如这样的猜测下去了,我也不希望,你连拒绝二字,都吝啬给我!”

    锦曦垂眼看着自己被他牢牢握住的手腕,淡淡的眉头微微蹙起来。

    “曦儿,你在担心什么?犹豫什么?若是你中意的是我这个人,是我本身,就权且抛开一切,信我一回,所有的事情让我来摆平。好不好?”

    他握住她手腕的手指,骨节分明,话语铮铮,带着不容拒绝的切切。

    “当然,除非你从未相中过我这个人,我这本身,我说再多做太多,都是给你徒增烦恼。那也请你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也好让我彻底断了这份念想。”

    他握住她的手腕的手指,已经骨节苍白,他的声音,近乎于哀求,听得人心里酸酸楚楚。

    锦曦提了一口气,不敢抬眼去看咫尺处他的眼睛,咬唇道:“文大哥,你先松开我的手,成吗?”

    文鼎怔了下,眼底浮上深深的落寞,她的答案,他已经清楚了,一颗心,顿时碎成百八十瓣儿。

    看着他的手僵硬的松开,垂下去,锦曦将碗搁到一旁的小凳子上,突然站起身。

    文鼎一直垂着眼,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锦曦的双手便已经搭在他的双肩上。

    她这是在酝酿如何安慰他的话吗?文鼎心中想道,嘴角微微勾起一丝落寞的弧度,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面前的帅哥一张落寞失望的脸,那眼神忧伤的让人心碎。

    前世今生,锦曦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能为她如此牵动心神。

    能让你笑到没心没肺的那个人,是喜欢你的人。能让你为之哭到撕心裂肺的那个人,却是你爱的人。

    此时此刻,眼前文鼎的这副哀伤绝望落寞顾忌的表情,深深触动了锦曦的心,击败了她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

    能让素来清冷刚毅的他,宠辱不惊的他,露出这样泫然欲泣的表情,是不是证明,他的心中的的确确的爱着她?

    想及此,锦曦的心里,荡漾开一圈圈温柔而又幸福的涟漪,搭在他宽阔双肩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文鼎等不到锦曦安慰的话,不由惊诧抬眸的瞬间,锦曦已经俯身过来,熟悉的栀子花香气盈满鼻息。

    下一瞬,柔软的唇瓣印在他的额头上,虽然只是蜻蜓点水的那么一下轻轻触碰,但是,那柔软冰凉的感觉,却是如同一道电流,瞬间击遍他的周身……

    文鼎的脑袋嗡的一声,思维空白到无法思考。

    锦曦已经收回了身子站定,清秀的脸颊上也是染上了两片火烧云。

    “这就是我给你的答复。”她咬唇道,羞涩的不敢去看他石化了的脸。只将一旁凳子上的碗和勺放到他僵硬的手里,道:“趁热吃,回头我来收碗!”撂下这句话,她转身就逃也似的跑出了屋子。

    直到屋门从外面砰的一声被关上,文鼎才从惊涛骇浪中回过神来。

    这是梦吗?不会一碰就碎吧?他的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抬手触向自己的额头,那种冰冰凉凉却又极其柔软的感觉犹在!还有手里端着的粥碗。这一切都清楚的提醒他,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她也喜欢我!

    文鼎快乐的无法言语,三两口就把一碗红豆糯米粥给喝下了肚子,这红豆真香真甜,从来没有发现红豆糯米粥竟然这么好吃!

    锦曦出了文鼎的屋子,几乎是一口气跑回自己的屋子,然后插上门一头扑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住头。如同一只把脑袋插入沙土的鸵鸟!

    我这是被什么附体了?人家表白。我也表白就是了,语言对语言,干嘛用上行动?还扑上去吻了他,他铁定被惊讶到了。会不会觉得我太过主动了?

    算了。管他呢。横竖该吻都吻了,还去担心那些做什么?

    锦曦把头从被子底下钻出来,翻了身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帐子顶蓬出神,双脚翘了个二郎腿。

    想到先前那临时起意的俯身一吻,心里还是蛮佩服自己的。

    对于一个前世活到二十七八还没有谈过恋爱,没有拉过小手的大龄剩女而言,今日的这一吻,可是两世为人的初吻。

    真是没想到啊,自己也有主动想要去亲吻一个男子的时候。锦曦手指轻抚上自己的唇,回味起那种奇妙的感觉来,其实,真的很不赖啊……

    那么,下一回,是不是要考虑下别的地方呢?比如,他的俊脸他的唇……

    文鼎左等右等,一直没有等来锦曦收碗,而是等来了孙氏。

    晌午饭的时候,也是孙氏送进了屋里,一直到下昼,都没再见到锦曦露面。文鼎想跟孙氏打听,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跟属下阿贵打听,更是抹不开面子,只得在那干等着,死憋着。

    这满满一日,锦曦其实也没在家里呆,一来是刚刚亲过人家,不太好意思这就进屋去跟他大眼瞪小眼,不自在啊。

    二来,孙老爹那边积攒下几件脏衣裳,锦曦便自告奋勇过去帮大嘎公洗衣裳做家务去了,顺便让自己激动滚烫的心,稍做冷却。

    趁着好的日晒,锦曦在孙老爹家的院子里洗洗刷刷,忙着晾晒,晌午饭也跟孙老爹在一块吃了荷包蛋面条。直到日落西山,她将干净的衣物从院子里的绳索上收下来,折叠好放进孙老爹的衣裳柜子里面,这才拍了拍手,大功告成的回了嘎婆家。

    日头已经落山,淡淡几缕晚霞如薄烟般飘散而过,锦曦行走在村子里,眼见村里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是炊烟袅袅。

    晚归的鸟儿在头顶打着璇儿,出来放风的猪儿,在小猪倌手里的鞭子下,嗷嗷叫着甩着耳朵往家里赶。

    锦曦踏着欢快的步伐回到孙老太家,堂屋里,灯火通明,八仙桌抬到了屋子的正中间,上面已经摆满了丰盛的饭菜,香味撩人。

    老三老四正为了一只小铃铛,在桌子底下你追我赶的,孙老太在一旁笑着看顾。

    “嘎婆,今个又是什么大日子?这夜饭弄得跟年夜饭似的。”锦曦打量着桌上的菜肴,不禁问道。

    孙老太只是笑,看向对面孙玉宝的屋子,锦曦下意识也扭头朝身后看去。

    文鼎衣带整齐的坐在轮椅上,由阿贵推着出了屋子。明亮的灯火照拂下,愈发呈现的他俊逸轩昂,双目有神,神采奕奕。

    文鼎先是跟孙老太礼貌的打过招呼,然后才跟锦曦这点了点头,深邃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锦曦朝他翘了翘嘴角,问道:“你这是打算出来吃饭了?”

    文鼎嗯了声,道:“伤势渐好,便出来了。”

    “出来了好,总是躺在床上,也闷得慌。”孙老太笑眯眯道。

    锦曦翘了翘嘴角,又看了眼桌上那眼花缭乱的菜,明白孙氏怎么突然转了勤俭的性子了,原来,是为了文鼎呢!

    “文兄弟出来了?正好,人都到齐了,来来来,大家赶紧入座吧!”孙氏的声音从堂屋门口响起,随即人便快步过来了,手里端着一只大托盘,上面是几碗冒尖儿的白米饭。

    锦柔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喝汤用的大调羹,笑嘻嘻的过来跟锦曦打过招呼,大家纷纷找地方坐。

    八仙桌分东西南北四面,孙老太带着老三老四坐在南面。孙氏直接将文鼎推到北面。锦曦和锦柔坐在西面,孙氏东面。

    虽然孙氏招呼阿贵也坐下来,但是因为有文鼎在,阿贵是怎么也不肯落座的。最后还是文鼎发了话,阿贵才在文鼎身侧坐了下来,很是拘谨。

    再看锦曦和锦柔坐的位置,锦曦原本是被孙氏按着坐在靠近文鼎的位置,锦柔靠近这边孙老太他们。

    “曦儿,你坐在你文大哥身侧,随时帮他夹菜。”孙氏是这样说的。

    锦曦点点头。夹菜嘛。原本没什么,也不累。可是,只因为这是孙氏刻意安排的位置并交代的,这其中的意味就变了。

    锦曦喜欢那种落落大方的感觉。就好比她感觉到了。想亲就亲上去。毫不迟疑。但是这种刻意为之的感觉,尤其是还当着这么多双眼睛的面,锦曦感觉已经不再是夹菜。而是在表演着什么,这感觉别捏的很。

    她偷偷瞄了一眼文鼎,发现他正襟危坐在那,眼观鼻鼻观心。

    锦曦暗暗撇嘴,她就不信聪明如文鼎,会察觉不出孙氏话里的意思来。这家伙,那嘴角微微扬起一丝愉悦的弧度,显然是在偷着乐,指不定孙氏的这个安排,印到他心坎上了!

    此刻,文鼎即便不抬眼,眼角的余光也能察觉到锦曦在偷偷的瞄他打量他。他正襟危坐,双手搁在腿上,激动的轻轻敲击着腿面。三婶的这个安排,实在是太合他的心意了!

    这个丫头,早饭时候那一个偷吻,他还没有尝到滋味,她就溜了,丢下他一个人在云里雾里狂欢。没想到一日都不再出现,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干脆穿了衣裳出来吃饭。

    好,既然你不来找我,我就来会会你!

    “娘,你这安排可不好,我姐今日都在大嘎公那边浆洗晾晒的,这胳膊手铁定又酸又痛,你还是让她安安生生的吃顿夜饭吧!”

    锦柔突然站起身,嘻嘻笑着,起身坐到锦曦的位置上,并将锦曦往孙老太那边挤了挤,并道:“姐姐,你好好吃饭,给文大哥夹菜的事儿,柔儿来替你做就是了。”

    锦曦看着锦柔诚恳的脸,不禁感叹,这小丫头终于长大了,懂事也贴心了。

    “柔儿,有你这份心,姐就知足了,姐不累,你赶紧坐回来吧。”锦曦道,是完全出自真心的欣慰,“再说,你也不晓得文大哥的口味呀!”

    孙氏和孙老太也颇感欣慰,但是孙氏还是在那里朝锦柔使眼色,锦柔没瞧见,还在跟锦曦推让。

    文鼎含笑看着,有点受宠若惊道:“曦儿和柔儿不要推让了,我们之间何须这样客套呢?婶子弄了这么多菜,我爱吃的都摆在我跟前,无需你们为我劳累,还是各就各位吧。”

    “文大哥,这不是客套,你对咱们一家的恩情和相助,柔儿虽然年纪小,可也心知肚明时刻感激。难得今夜就咱们几个,自在的吃顿饭,求求文大哥就准了柔儿这个献殷勤的机会吧?好不好嘛?”

    锦柔笑嘻嘻的扯住文鼎紫袍的一角,用撒娇的口吻央求道。

    文鼎素来将锦柔当做最小的妹妹看待,闻言无奈的笑了。

    锦曦愕然,伸手揉了下锦柔梳着双髻的头,打趣道:“哎呀呀,我这才晓得,我家妹妹竟然还有这样的好口才。文大哥,看来这个献殷勤的机会,你可以不给我,可不能让柔儿伤了心啊!”

    最终,锦柔心满意足的坐在了文鼎的右侧,担任起为他布菜的美差。

    孙氏也解了围裙坐了下来,众人开始动筷子,锦曦暗吁了口凉气,

    “文大哥,今晚上咱可都是借你的东风呢,不然,我娘可舍不得夜里还弄这么多菜,她那人可是最讲究勤俭的,吃不完了浪费。你可要多吃些哟!来来来,尝尝这个菜……味道好不?”

    “嗯,味道好极了。”文鼎笑着回应道。

    “当真?这个可是我做的呢,唯一的一道我做的菜!嘎婆,娘,姐,你们听见没?文大哥他夸我做菜好吃来着咧!”十岁的锦柔兴奋的叫道,孙氏和孙老太她们自然是陪着笑。

    “文大哥,好吃你就多吃些。回头我再接着给你做!”锦柔道,干脆将那道她做的菜调到了文鼎的面前。

    “瞧瞧,这丫头可是夸不得!”孙老太打趣着。

    人都说食不言寝不语,可是这一场说说笑笑的夜饭,却让桌上的每个人都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下,满足而散。

    夜饭后,孙老太带着老三老四回屋洗漱准备睡觉去了,阿贵推着文鼎回了屋子,文鼎有饭后漱口喝茶再看会书的习惯。

    这边,锦曦帮着孙氏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趟趟往灶房里运。锦柔脸上还带着残存的笑意。心不在焉的擦拭着桌子,不时朝那边文鼎所在的屋子张望。当堂屋门口传来锦曦的脚步声,她便赶紧垂下头去专心拾掇桌面。

    灶房里,孙氏腰间系着围裙。瞧见锦曦将最后一拨碗筷端进来。不仅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撸起袖子就要过来洗刷碗筷,孙氏连忙抬手拦住。

    “这几副碗筷娘一会子就弄好了,哪里需要让你沾手。快些玩去吧!”孙氏道。

    锦曦笑了,瞟了眼窗外浓浓的夜色,道:“这大晚上的,娘让我上哪玩去呀?”

    孙氏愕然,随即也笑道:“瞧我,那、那你回屋去吧,或是,去陪文兄弟说说话也成啊!”

    锦曦眉梢跳了跳,道:“哎呀,我倒差点忘了,陈大人早上走的时候还交代我给文大哥换药,我这一日都到头了倒把这事给忘了!”

    “你这丫头,那还不赶紧去?”孙氏也急了,连忙催促,锦曦诶了一声,转身出了灶房,损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笑了,撸起袖子麻利的洗洗刷刷起来。

    这边屋子里,文鼎正捧着一本书,坐在床上,似乎看得很入神。

    阿贵垂手站在一旁,看着靠坐在床上的少主,阿贵的心里忍不住暗暗诧异着。

    今日夜这是怎么了?从捧上那本书伊始,就没听到少主翻动书页的声响,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想及此,阿贵瞧瞧抬眼朝床边瞟了眼,文鼎靠坐在那,似乎入定的样子,一手扶着书,另一手握拳撑在下颚处,眼睛微微眯着。

    这是在思索书中的问题吗?阿贵如此猜测。

    屋门外传来轻轻叩击的声响,距离屋门最近的阿贵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床上入定沉思的少主倒先出声了。

    “谁?”文鼎问。

    “文大哥,是我,我来给你换药。”锦曦的声音隔着屋门传来。

    阿贵清楚的看到少主的眼底,闪过一抹欣喜。

    “门没关,进来吧。”文鼎道,一边挥动着手里的书对略有呆愣的阿贵示意了下。

    阿贵瞬间领会,当锦曦推开屋门端着药瓶子和其他的药用棉球物品进来的同时,阿贵跟锦曦招呼了一声,便躬身退出了屋子,将空间让给了他们二人,并贴心的将门从外面带上。

    “我要跟你说声抱歉,今个忙着给我大嘎公洗衣裳,把这换药的事儿给落了。”锦曦进门来冲床上端坐着看书的文鼎,笑吟吟说道,落落大方的走到床边,将托盘搁在矮凳子上。

    “嗯,没事。”文鼎道,目光似乎还留恋在手里的书页上。

    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一整日没有瞧见她,抓肝挠肺,有一大堆的话要跟她说。可是,当终于等到了她,并有这样的私下相处的机会,他竟然又心跳如擂鼓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偷吻了自己,还落落大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丫头,文鼎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懊恼之气。

    对自己懊恼,懊恼自己竟然还不如这丫头!

    锦曦站在床边,一边照着陈医正临走时的交代,在那做准备工作。一边斜着眼睛打量这专心致读的人,嘴角忍不住轻轻翘了翘。

    这是看的哪门子的书,从她进屋到她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他面前的书页一直没有翻动过。

    “文大哥,稍微耽误一下,我要给你换药了。”锦曦道。

    文鼎‘哦。’了一声,目光还是没有从书上移开,他在琢磨着,要怎样才能在这丫头面前扳回一局。还有,那一吻的滋味,他还没来得及领略呢……

    锦曦再次翘着嘴角笑了下,装吧装吧。你越是这副别扭的样子,我就越不别捏,我就越是得意,就越发显得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呵呵,算上前世,锦曦觉得自己这回真是老牛吃了一把嫩草,还是这样出类拔萃的嫩草,爽啊!

    锦曦从文鼎的脚那头掀开他身上盖着的被褥,为了方便给他上药,陈医正已经在他的中裤和里面的亵裤上。在膝盖下方五寸创口的位置处。剪出了一个方便换药的洞。

    锦曦认真查看了他的伤口,发现恢复的很好,但是,当日他做清创手术。这个地方切开的那幕血淋淋的场面。锦曦还是牢牢印刻在脑子里。

    文卿的话固然因为他带着的情绪而有些偏激。但是,有句话他却是说对了。如果不是因为她,文鼎就不必遭受这一遭罪。

    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想及此,锦曦脸上的笑意散去,转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更多的是心疼……

    文鼎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放下挡在眼前的书,深邃的目光落在她专注致致的脸上,还有她那小心翼翼的动作。

    他不由想起了上一回他身受重伤,在鹊桥巷子的屋子里,她也是这样帮他上金疮药。当时,她虽然动作也是这般轻柔小心,神态也是这般凝重心疼,但是,跟眼前相比,文鼎突然发现这两种心疼有些不同。

    上一回的心疼,许是完完全全出自友人和亲人的那种,而现在,这里面多出了一抹情爱……

    “痛吗?”锦曦一边将药粉仔细均匀的撒在伤口处,一边轻声询问。

    “不痛。”文鼎道。

    别说是这种程度的伤,即便是那种见骨的伤,要是能换来她这样轻柔心疼的敷药,他也甘之若饴。

    这么会不痛呢?陈医正可是早有交代,这种药粉里面掺杂了一种能快速助生肌的药粉,那种药粉本身却是带着一些辛辣。

    “我再给你吹吹吧!”锦曦道,俯身在他的伤口上轻轻吹着。

    屋里烛火明亮,一切物事似乎都像披上了淡淡的朦胧光晕。少女微微嘟起的粉唇,泛出淡淡的珠光。清秀的容颜,白皙的肌肤,精巧的五官,纤秀的身形,一袭银红色的衣裙,勾勒出姣好的腰身。

    高腰下束着一根活灵活现的红色蝴蝶结,徐徐如飞。如云的秀发披泄在身,头上只是挽了简单的发髻,插着一根简单素雅的簪子。

    文鼎将锦曦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细细的看过。

    锦曦吹完了,又给他把被褥盖好,起身的时候扭头看到他一脸陶醉的看着自己,脸上哪里有半点伤口被刺激到的痛感?

    “傻样。”锦曦嘀咕了句,抿嘴一笑,转身往那边桌子上放东西,顺便净手去了。

    文鼎的目光一直追着她看,刚才她说‘傻样’那两个字时,微微的嗔怒状,眼睛亮晶晶的。

    还有那抿嘴笑时,嘴角露出的浅浅笑纹,俏皮又可爱,这与她一贯在人前那稳重老成的样子,有些出入。

    文鼎眼中的欣赏之色越来越浓郁,眼前的少女虽算不得如何的倾城之貌,但是,却给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那是一种不张扬,却让人无法忽视的,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一种清新之美。

    百看不腻的清新之美,文鼎将这用两个字来归结:内媚!

    文卿看来真是没眼光,竟然会说曦儿不漂亮!这简直就是一块美玉,隐藏在石头下面,得看切玉师的精准目光。但你破开石头质朴寻常的表面,就能看到隐藏在里面的美玉!

    文鼎不禁为自己独特的眼光而自豪。

    锦曦洗好手转过身,一下子就撞进了一双温柔似海的眼睛里,她吓了一跳。

    “文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今夜你怪怪的!”锦曦下意识脱口问道。

    文鼎干咳了一声,赶紧打住心神,收回目光,掩饰道:“没,我亦如从前。”

    “是吗?”锦曦审视着他,一步步上前,眯着眼睛道:“我怎么没觉着你从前也这样?你那温柔似水的眼睛,简直把我看得浑身发毛!”

    “有吗?呵呵,没有吧!”文鼎笑了笑,眼角微微往上弯了弯,竟然有一丝狡黠。

    锦曦纳闷了,这家伙平常一本正经,冷冷清清的,今个夜里这样别扭,还一直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她,难道,是她今天的那个吻,活生生把他吓死了,然后,他也被人穿越了?

    当然,这只是荒谬的设想。

    “嗯,没有就好。药已经给你换过了,没旁的事,那我先回屋去了。你也早些歇着吧!”锦曦说道。

    “嗯,好,你也早些歇息。”文鼎道。

    奇怪,她今天吻他了,难道他就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不然,吃夜饭的时候跑出去干嘛?

    锦曦干脆转身欲走,并在心里默数一、二、等到三的时候,他必定会喊住自己。但是,他没有喊,不过,锦曦的手腕却被一只大手给抓住了。

    “曦儿,且慢。”他沉声道,捉住她手腕的大手,很有力度。

    锦曦背对着他站着,嘴角偷偷的翘了翘,就知道他装不下去。比玩心理战术,他这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怎么是她这老剩女的对手?(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七章 刮目相看

    “文大哥,你要说啥?”锦曦轻声问道,微微侧首,眼角的余光瞟到身后的人,身子探了过来,用力抓住她的手,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这抓住了手,下一步该怎么走?文鼎脑门上急得都快出汗了!

    “曦儿,你好像落下了一件事儿没做!”他道。

    “哦?啥事啊?”锦曦转过身来,四下扫了一眼,探寻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烛光照拂在他的脸上,冷峻早已不见,神情温柔如一汪水,灼热的目光却在锦曦的唇上打转儿。

    锦曦在心里都快笑喷了,这家伙敢情是早上那一吻不止没吓到,还让他尝到了甜头吧?

    锦曦故意板下脸来,佯装不悦的看着文鼎,道:“文大哥,我这才发现,原来你跟外面那些男人一样的坏,净想着占女子的便宜!我想,我不得不好好考虑下我的选择了。”

    文鼎闻言,眼中的灼热吓得一退千里,赶紧松开锦曦的手,忧灼道:“曦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也不是那样的人。”

    “你既然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拽住我又是啥意呢?”锦曦又问。

    如文鼎这样外表冷硬,内里却很温柔,甚至还带着一些羞涩的大帅哥,是锦曦最喜欢调戏和捉弄的对象,或许,这也是每个人内心藏着的小魔鬼吧。

    文鼎扛不住锦曦的质问,无奈的松开了手,微微皱眉垂眼道:“好吧。我承认,我方才确实是动过一点邪念头。”

    “什么斜念头?”

    “早上那一下……我还没有体会过来就没了,我好想也那个一下你。”他低声道,说完,俊脸就又红了。

    锦曦也是耳后根微微发烫。那个那个的……直接说吻不就成了吗?唉,真是外表的冷硬男人,内里的纯涩正太呀!

    “不行!”她毫不迟疑的一口拒绝。

    文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分,苦笑了下,道:“是我妄想了,对不住。我没有想要冒犯你的意思。我只是一时情难自禁,以后,我会控制的……唔……”

    文鼎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锦曦转身过来。双手按在他的肩上直接将他推倒在后面高高的枕头上。

    她也随即俯身下来。双手遮住他的眼睛。直接将唇印在他的唇上,轻轻的啄了一口,然后放开他迅速的退了回去。背对着他在床前站定。

    文鼎整个人全懵了,靠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这是……什么状况啊?

    “我说的不行,不是你理解的那种。”她身子微微起伏着,坚定的声音飘过来。

    “往后,只准我亲你,不准你亲我!”

    文鼎从惊震中回过神,随即被狂喜涌过,听到这话不解问道:“这是为何?有区别吗?”

    “自然有区别,我亲你,主动权在我。你亲我,我就成了被动的那方,心里上失了优势。”锦曦一本正经道。

    掌握了主动权,心理上的优势就会告诉自己,是她在占他的便宜,吃他的豆腐,从没谈过恋爱的大龄剩女锦曦就是这么认为的。

    文鼎听得云里雾里,抬手抹了下鼻头,笑道:“你这丫头,连这个都能说出这一通道理来,我无话可说。”

    “好吧,往后,你说怎样就怎样,你要怎样也怎样,我都随着你。”文鼎无奈的笑了,这个丫头,要强的!

    锦曦惊讶转身,看到他深邃的眸子里,射出温柔宠溺的光晕,锦曦的骨子里酥麻麻的,好男人呀!

    “曦儿,你别急着走,我还有正经事要问你。”

    文鼎端正了神色,看了眼床前的凳子,示意她坐下来。

    锦曦会心一笑,落落大方的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来,仿佛先前那个把他推倒,并啄了他唇的人不是她。

    文鼎再次摸了摸高挺的鼻子,靠了回去,整了下思路,这才问锦曦道:“你当真把茶园的事情给辞了?”

    “嗯,辞了。”锦曦点点头。

    “理由呢?”他挑眉问道:“把茶园那块的买卖辞退,每年不就少了一笔固定的收益吗?你这丫头,这算盘是怎么打的?”

    锦曦笑了,眼睛斜瞄了他一眼,说道:“文大哥,你甭再装了,我那每年的一笔固定收益,可不都是从你腰包里流出来的?”

    文鼎愕然,这丫头竟然晓得了?该死的严掌柜,不是叮嘱他守口如瓶的吗?

    “你单单就是为了这个而放弃茶园的?”他追问,锦曦不该是这样意气用事的人。

    锦曦咬了咬唇,把自己想要把精力放在扩展鱼塘上面的事情,跟文鼎说了。当然,顺便也将孙家沟这些人要抬高工钱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你的设想固然是好的,茶园这块眼下固然有稳定的收益,但是前景却并不可取。鱼塘则不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文鼎思忖了一番,先是对锦曦的设想给予了肯定。

    “可是问题在于,鱼塘那块,不是谁人说养就能养的,你和三叔,乃至你们村里人中,能寻到对养鱼那块经验丰富的得力人么?”他接着又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锦曦的脸色郑重起来,眉心微微蹙起,沉思了一下,开口道:“实不相瞒,我和我家里人,还有亲戚朋友乃至村人里面,都没有精通池塘养鱼这块的。”

    “因为我们都是门外汉,所以,我打算去县城或者府城那一带,寻慕对此道精通的人过来相助。”锦曦道。

    蔡金山以前在府城的大户人家当过管家,众所周知,那样的大户人家会有很多的产业,商铺,田庄,山头。林场,甚至鱼塘之类的。自然,不同的管家负责不同的产业打理。

    通过蔡金山的人脉,去府城那些大地方,聘请一些精通鱼塘养殖这块的管家过来,担任自己家鱼塘的顾问。

    “至于薪酬问题,这个可以具体的洽谈给出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价位。如若不然,我也可以将鱼塘的收益权拨给他一部分。”锦曦道。

    想要调动那个资深顾问的积极性,最好的法子就是将他切身的利益跟鱼塘捆绑在一块,给他一部分股份。让他找到归属感。对于这回帮忙打理鱼塘的其他核心人手。锦曦也决定实行股份制,一块大蛋糕,大家都有份,而不是单一的拿钱为别人打工。

    当然。最终鱼塘的控股权。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这个设想真的很不错。那么。你有没有考虑过,你那些鱼虾的下路问题?”文鼎又问。

    锦曦顿了下,鱼塘这块弄好了。最关键的还是要找到合适的销路,把鱼塘里的鱼虾兑换成白花花的银子才是最终目的。

    锦曦正襟危坐,谈到做买卖,她就浑身来劲。

    “镇上和县城的市集,都可以去试试,最好,还是要找到能固定且大批量消受的地方,我觉得那些大酒楼是最好的选择。”锦曦道。

    文鼎认真的听着锦曦对柳家塘鱼塘的规划安排,以及具体要做的事情。

    文鼎没有打断她的话,一直等到她说完,他不由得再次仔细的打量起了床前矮凳子上的少女。

    看着眼前的少女,他从前只觉得她在打理杂货铺子,以及吃食创新这些与生活息息相关的小生意上,很有经商头脑。

    他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会在鱼塘这块,也有如此详细周密的计划和安排。更难得可贵的是,她把用利来驱动人才方面,很是有一套。

    别说是出生乡下的少女,即便是那大家族出来的女子,也很少会有如此收放自如的手笔。

    “这是蔡金山管家教你的么?”文鼎顿然冒出这么个问题,锦曦只是微微一愣,在文鼎看来,这个分蛋糕的手段他或许很新奇,因为这个时代是封建专制,皇帝就是最大的地主。

    其他的人,算起来都是他家的帮工,帮着干活拿钱,却万万没有权利去跟地主分享那份特殊的所有权。

    锦曦毫不犹豫的摇头,道:“不是,这些都是我自己想的,等这趟出山了,我再跟蔡伯那好好探讨一番,听听他的意见,回头还要借助他的人脉,去物色那等老经验的顾问呢!”

    文鼎的嘴角浮起赞赏的笑意,目光深深的看着锦曦,心中惊叹不止!

    “你只管放手去做,至于鱼虾的下路那块,不用愁,我来帮你想法子。”文鼎温和道。

    锦曦抿嘴一笑,目光晶晶亮亮,“成啊,茗山阁就是头一个试点。到时候卖了钱,我也算你一份就是。”

    文鼎眼中的笑意加深,道:“傻丫头,我们俩之间何必算那些……”

    “是啊是啊,文大哥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你是这个意思吧?”

    文鼎讶然,看到锦曦清澈目光中闪过的狡黠,晓得又被她捉弄了。看着对面少女清秀狡黠的笑容,那灵动充满智慧的眼眸,还有那笑起来粉色的唇和白皙的贝齿,以及嘴角边浅浅的笑纹,他的目光深了几分,眸子瞬间有点灼热起来。

    “曦儿,你、你这会子想不想?”他硬着头皮,声音有些低沉沙哑的问道。

    锦曦怔了下,不解问道:“想什么?”

    他没说话,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修长的手指却指向他的俊逸的脸颊,意思昭然若揭。

    锦曦像是被雷给劈中了,看向他的眼睛。那深邃明亮的眼眸里,熠熠生辉,仿佛把这一切的光辉都吸纳其中,里面涌动着的想要她亲他的渴望,就像一簇簇燃烧着的小火苗,撩拨得人心猿意马。

    锦曦咬牙,这家伙这副表情她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好家伙,胆子肥了啊,给了他甜头,竟越发的馋糖吃了?而且,本来就长得这样的帅,还用这样的眼神看她,这是赤果果的诱惑和勾引啊!

    “不能!”她毫不犹豫的拒绝,虽然。她的心已经心猿意马起来。

    但是,她还是起身用手指戳了了文鼎天庭饱满的额头,嗔怒的教训道:“每天就一次机会,今个你连用了两次,把明日的也给占用了,想要……得等到后日!”

    文鼎笑眯眯看着锦曦,这丫头虽然是嗔怪的教训,可是眼睛里却不见半分怒意。

    他突然捉住她葱白的手指,正要再缠磨点什么,一声如百灵鸟般的女孩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文鼎哥。你歇下了吗?”锦柔边叩门便问道。

    屋里的两人同时惊诧住了。

    锦曦愕了下,先前她过来的时候,这丫头不是回嘎婆那屋洗漱准备睡觉去了吗?这么晚过来有啥事?

    文鼎也是略有疑惑,还有一点不悦。柔丫头来的真不是时候!

    短暂的停顿后。锦曦赶紧去拍文鼎的手。想要他松开。

    他手掌的力道极大,不止不松,还不死心的指了下自己的俊脸。朝锦曦咋了眨眼,深邃明亮的眼眸微挑,狡黠的如同一只老狐狸。

    锦曦咬牙瞪着他,想威胁?她不吃这一套!

    “文大哥,你歇下了吗?我是柔儿,我娘烧好了热水,让我给你送屋里来,我推门进来了啊!”

    屋里两人僵持的当下,锦柔的声音在门外再次响起。

    锦曦心里一急,正要去拧他,突然,他俯下身,将唇重重覆在她的手背上,狠狠亲了一口。

    温润柔润的触感印在手背上,就像被羽毛从心上刷过,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锦曦低呼了一声,触电似的缩回了手,狠狠嗔了他一眼。

    都说好了,只准她依心情的好坏而决定要不要吻他,他是没有权利主动出击的,现在,他竟然偷吻了她?

    他不知死活的扬眉一笑,朝屋门口扬声道:“门没插,柔儿妹子进来就是。”

    说完,他快速的靠了回去,心满意足的长吁出一口气,并将那本书再次捧起来挡住锦曦的瞪视。

    屋门就在这个时候吱嘎一声开了,锦柔拎着暖壶进门,瞧见站在床前正弯身乒乒乓乓整理矮凳子上药瓶的锦曦,明显愣了一下。

    先前在门口叫了那么多声,里面都没有动静,还以为文大哥睡着了,她正准备打退堂鼓呢!原来竟不是,而是姐姐在里面。

    怎么也不吱声呢?他们到底在干嘛?锦柔心里暗暗猜测着,脸上绽放出欣喜自然的笑容。

    “姐,原来你也在呀,怪不得我先前给你那屋送暖壶过去,没瞅见你人呢。”锦柔笑嘻嘻道。

    锦曦扭头朝她笑了下,扬了扬手里的药瓶子,道:“我来给他换药呢!”

    锦柔的目光随即落到床上靠坐着看书的文鼎的身上,大眼睛扑闪着,柔声问道:“文鼎哥,看书累了吧?柔儿给你泡杯茶解解乏呗?”

    文鼎将目光从书页上移到锦柔的身上,微微一笑,道:“柔儿妹妹有心了,我不渴。”

    锦柔抿嘴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正欲再说点什么,文鼎的目光已经收了回去,不是落在书页上,而是落在床前乒乒乓乓拾掇药瓶子的锦曦的身上。

    “曦儿,你收拾好了也早些回屋歇息去吧。”他语气平和的道。

    锦曦头也不回,心道,你小子是占了我便宜,怕我等会找你算账,急着赶我走吧?

    偏生,他又不紧不慢的补充了一句:“明日,我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每天的任务都得完成啊!”

    锦曦手指一顿,扭头看向他,用眼神狠狠的凌迟。

    这家伙,是在挑衅吗?

    文鼎扬了扬眉,唇角勾起一丝愉悦的笑,举起双手道:“我那句话说错了吗?当着柔儿的面,我这是在关心你呀。”

    锦柔听得云里雾里,歪着脑袋,目光在这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他们打的什么哑谜?

    锦曦扭头看了眼桌子旁一头雾水,像好奇宝宝一眼睁着大眼睛的锦柔,觉得不能在妹妹心中构造出一个暴力姐姐的形象。

    锦曦深吸一口气,也不跟文鼎打招呼。只对锦柔道:“我的差事做完了,我先出去了,你弄好了也赶紧回屋歇息去吧。”

    锦柔弯嘴一笑,看着锦曦从她身侧擦身而过,拉开屋门出去了。

    文鼎的眼角余光一直追着锦曦的背影,一直到她出去了,他才把目光转回来。突然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小丫头扶着桌子站着,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打量着他。

    文鼎有点略略的不自在,轻咳了一声。搁下书问道:“柔儿妹子。还有什么事么?”

    锦柔吟吟一笑,不仅没有离去的意思,反而还蹦跳着窜到了床边,在床沿边坐了下来。

    “文鼎哥。咱们讲故事听吧?”

    “可是。文鼎哥哥口笨嘴拙。不会讲故事。”

    “那我讲给你听啊……”

    “还是改日吧,今日时候不早了,大家也都累了……”

    “哎呀。夜里吃得太多,我都睡不着。你术后也不宜看书太久,不如,我给你讲讲我姐姐小时候的事情,算是给你换换脑子,你要不要听呢?”

    “这样好……换换脑子也好……”

    ……

    锦曦回屋后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倒头就睡,她并不晓得那边屋子里,锦柔把她能记忆中的锦曦的事情,全给文鼎说了一遍。

    当然,这些事情有一半都是曾经发生在原来宿主身上的事情,无非就是曾经在老梁家的后院里,锦柔锦曦姐妹如何患难与共的那些事情。

    直到孙氏忙活完灶房的事情,去孙老太屋里看老三老四,发现锦柔不在,这才去文鼎那屋里把正说得兴高采烈的锦柔给拽了出来。

    “柔儿,你文鼎哥需要多休息,伤才跟恢复的快,你送水就送水,干嘛缠着他叨唠他休息呀!”孙氏在拽锦柔回屋的路上,不免嗔怪了她两句。

    “再者,这时候也不早了,虽说文鼎跟咱也都不是外人,可你一个女孩儿家的,夜深人静了还呆他那屋里不走,被外人晓得了不妥!”

    “娘你这话可就偏心眼了!”锦柔气恼的一把甩开孙氏的手,挨着墙壁站着,赌气不肯进屋。

    “为啥你们就可劲儿的,把姐往文鼎哥那里塞,而我,跟文鼎哥多说几句话,你就训我!”

    孙氏讶异了,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皱眉道:“你胡说啥呀,柔儿听话,不跟这里闹,跟娘进屋去!”

    孙氏说完,伸手就来拉锦柔,被锦柔躲开。

    “你们打量我年纪小不明事儿?哼,我什么都看的听得清清楚楚的。”

    锦柔鹅蛋型的脸上,浓眉竖起,大大的眼睛泛起委屈,显得水汽氤氲。

    “你们不就是想要文鼎哥给你们做女婿么,既然他将来横竖是我姐夫,我跟我姐夫说会话怎么了?碍着谁了?”

    孙氏抬手捂住锦柔的嘴巴,脸色也染上了怒意,道:“你这丫头,嚷嚷个啥,赶紧跟我回屋去!”

    说完,孙氏不由分说,拽起锦柔蹬蹬的进了孙老太的屋子……

    锦曦那边累得早躺下跟周公相会去了,根本就没听到外面堂屋的动静。

    但是这边屋子里,文鼎正准备入睡。习武之人耳力自然要易于常人,外面孙氏和锦柔的一番对话,尽管压低了声响,但还是被他一字不差的听进了耳中。

    文鼎坐在床上,俊脸遏制不住的大喜,双手激动的捶在一旁的床沿上,仿佛心里遍地盛开了鲜花。

    但是,与此同时,想到远在云州的某个人,文鼎欣喜若狂的眼底,又涌上一片坚定。

    他在心底做了决定,只要这腿伤好了,他第一时间,就要带曦儿去见一个人!

    ……

    孙氏掰着日子,距离梁愈忠和孙玉宝出山,又过去了两日。

    许是因为心情大好的缘故,文鼎的腿上这两日恢复的更好。在阿贵的搀扶下,他已经能够下地走动一番了。

    孙氏和锦曦她们都很欢喜,大家决定等过了十五元宵节,捡十六的双日子出山回金鸡山村去。

    锦曦原本是想去黑渡鸦庄看望阿财的,但是,去那边的路非常险峻,还要穿过一片常年笼罩着瘴气的老林子。

    文鼎这个样子,铁定是不能陪同,阿贵又要留下伺候文鼎,于是,锦曦的这个念头最终不能成行。

    不过,说来也巧,就是正月十五日的早饭后,阿贵推着文鼎在孙老太家的院子里晒日头,孙老太和锦柔带着老三老四在一旁玩耍,院子门口,进来了一对年轻的男女。(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八章 招婿上门

    孙老太家清冷了两日的院子,突然就热闹起来了。

    阿财随着文鼎进了堂屋,接受文鼎的询问去了。外面院子里的桌子旁,孙老太,孙氏,春花她们,则将一个面生的姑娘团团围住,热情的询问着这,询问着那。

    锦曦端来热茶和点心,也坐在一旁微笑着打量阿财带回来的那个面生的姑娘。

    锦曦目测,眼前的这个姑娘,年纪应该在十五六的模样,柳叶眉,双眼皮大眼睛,睫毛又密又长,圆润的脸蛋红扑扑的。

    孙氏她们围着她热情寒暄的时候,她含`猪`猪`岛`小说``ZhuzHudAO`笑看着众人,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子,从脖颈后面绕过来,垂在两肩上,笑容淳朴中带着一些憨厚。

    锦曦的视线移到那少女的身上,她身量中等,但是体态丰腴,身上穿着的裙装虽然是山里少女的惯常打扮,但是,那衣料的花色和图纹,却有些类似于少数民族大团印花的风格。

    锦曦的目光在这少女的脖颈上略停留了一下,她的脖颈上戴着一副项圈,项圈周围还坠着一些亮片之类的配饰,随着她的扭头和动作,而发出一阵阵清澈悦耳的叮当声。

    锦曦笑吟吟将一碗泡好的茶递给那个少女,笑着跟她打招呼:“这位姐姐,看你的着装打扮,应该不是汉族人氏吧?”孙孙氏她们闻言,也都纷纷在这少女的身上端详了一圈,眼中皆露出诧异。

    还真没听说这山里,还住着别的民族的人啊?

    喜妹对锦曦露齿一笑。落落大方的道:“我阿爹他们,是随着阿公他们一辈从川贵一带过来的,我们是苗族人的后裔。”

    “原来如此。”锦曦眼睛里露出惊讶的光亮,怪不得黑渡鸦庄子能够躲在瘴气弥漫的老林子后面安然存身。

    “妹子叫啥名儿?今年多大了?家中还有哪些人?”孙氏过来笑眯眯的打量着随同阿财过来的少女,开始细细询问起她家中情况来。

    “十五了,我阿妈过世的早,家里就我阿爹一个,俺们村的人都叫我喜妹。”面对众人热情的询问,少女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

    “喜妹?喜妹这名字好啊,吉祥又好记。模样生得也周正。看着就怪让人喜欢的。”春花婶子笑呵呵夸赞道。一面朝堂屋那边瞅了一眼。

    锦曦见众妇人都簇拥着喜妹问这问那,她便笑着转身进了堂屋。

    堂屋里,文鼎坐在那里正淡淡饮茶,阿贵和阿财皆垂首站在一侧。相比较屋外院子里的气氛。这里可真要严谨拘束多了。

    锦曦低咳了一声。抬步走到阿财身边。

    “怎么不多休养几日?这就翻山越岭的出山,你确定你的脚伤好利索了吗?”

    锦曦站在阿财身侧,询问道。脸上没有半丝矫揉造作的虚假。

    文鼎坐在那里,打从锦曦进屋,他的目光就一直追着她,可是她压根就当他无视,径直朝着阿财而去。

    现在,当着他的面,她竟然还这样关心的询问起别的男人来。文鼎心里很不爽,但是又不能在自己的属下面前泄底,只得端起茶,闷头狂饮一气。

    阿财垂首,当着文鼎的面,他不便也不敢正面去看锦曦的脸,尽管,眼前的这张清秀的少女的脸,是他这几日,萦绕梦中的。

    “多谢小姐关心,阿财的脚伤已然痊愈。”他低声道,依旧眼观鼻鼻观心。

    “痊愈了就好,看来,喜妹他们苗医的草药,对于那些蛇虫的叮咬,着实效果明显。”

    锦曦轻吁出一口气,由衷说道。如果说文鼎的伤与她是间接关系,那么,阿财的伤则就是很直接的关系了。

    “你这傻瓜,我不过是着凉生病了,吃几副药草不就没事了吗?你干嘛还要出山去找大夫呢?还走捷径!你要是当真出了什么事,你让我的心如何能安?”

    锦曦铮铮道,阿财于她,早已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伙计和东家,保镖和小姐,而是一份经历过危险,生死与共的情意。

    “若不是你命大福大,遇到了喜妹她阿爹相救,这样崇山环绕的,找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到时,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们又当如何?”

    锦曦皱起眉头,看着他垂下的没有表情的脸,一字一句道。

    阿财震惊的抬眼看向面前的少女,看她疾言厉色,看她目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后怕,看她清澈的眼睛,此刻水汽氤氲。

    阿财惊愣了,没有表情的脸上,渐渐生动起来。

    阿贵在一旁垂着头,看着阿财和锦曦对视,又瞄了眼桌子边喝茶的文鼎,只见那喝茶人的手指,骨节分明,阿贵赶紧垂眼,他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

    锦曦才没有心思去理睬后面文鼎的表情呢,她只晓得,这回的事情,阿财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关心则乱,乱了分寸,不仅不能起到益处,还会导致悲剧。

    她有必要跟阿财好好疏导疏导,于是,她下意识把手搭在阿财的肩上,摆出语重心长的阵势。

    “以后,遇到事情,我不准你再如此头脑发热,不顾众人的劝说,不准你贸然行事……”

    锦曦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她讶异的扭头一瞧,整个人都愣在当场。

    “我刚还在教训阿财,让他往后做事不能头脑发热,你这里倒好,喝茶都能把杯子捏碎!”

    锦曦转身惶急的朝文鼎那奔去,抓住他血迹斑斑的手在眼前看了一眼,当下就眼前发黑,眩晕一阵阵袭来。

    “阿财阿贵,快快快,赶紧送你们少主回屋里清洗包扎去!”她赶紧吩咐他们俩。自己则是紧闭着双目,扶着桌子,手掌根撑着额头,好让那种眩晕感快速消失。

    文鼎自己也惊愣住了,他承认,他从来就是一个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若是都把喜怒哀乐写在脸上,那么,在他翅膀硬起来之前的那几年,他那同父异母的哥哥沧云。早将他杀死几百个来回了。

    但是。今天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不知不觉的失控了,还用手捏碎了杯子,这让他有些懊恼。

    锦曦甩了甩头。很快站起身。屋里的动静没有惊动外面院子里。她也不声张,拿上陈医正留下来的瓶瓶罐罐,尾随阿财阿贵他们进了屋子。

    屋子里面有现成的清水和帕子。锦曦让阿贵兑换成温水端到文鼎身旁。

    锦曦撸起自己的袖子,触了触水温,满意的点点头。

    阿贵见状,对阿财打了个眼色,率先退身出了屋子。阿财犹豫了下,目光在锦曦的身上略停,但是随即便被椅子上那人冷厉警告的目光掠过,阿财后脊背一阵发凉,赶紧跟在阿贵身后退出了屋子。

    文鼎眯了眯眼,眼中的冷厉褪去,目光追着那个正忙忙碌碌准备帕子和干净棉布条的倩影看,脸上的满足如同鬼主意得逞的顽皮孩童。

    锦曦准备好一切物事,坐下来开始给文鼎清洗伤口,扶住文鼎被割伤,还是滴滴答答往下滴血的那只手,看到清水的盆中迅速荡漾开的红色,她的嘴角直抽抽,一边忍不住又数落起来。

    “文鼎呀文鼎,我以前怎么就没瞧出来呢,还以为你是多么稳重豁达的人,敢情你都是在跟我这伪装演戏呢!”

    文鼎依旧冷沉着脸,由着锦曦给他清洗伤口,听到锦曦这样说,他有点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闷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锦曦动作顿了下,侧眼端详着他,看他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抬起纤秀的手指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

    “少嘴硬了,打量我瞧不出来你心里咋想的?”

    “那你说我咋想的?”

    锦曦清澈的眼角微微上挑,斜瞄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似嗔非嗔,似怒非怒,内媚之态若隐若现。

    文鼎定定的看着,心里忽然一阵意动。

    “你在吃醋,你吃你属下阿财的醋,又不好意思说,就自虐,割伤自己的手指来吸引我的主意!”锦曦一针见血,直戳穿文鼎的心思。

    文鼎的俊脸涨得通红,修眉微皱,闷声道:“我为你吃醋,你难道不该觉得高兴吗?那代表我在乎你,傻丫头!”

    锦曦翘起了嘴角,欣慰的点点头,但随即又道:“我喜欢被人在乎,可是,我却不喜欢你以这样别扭的方式。何况,吃醋也是要区分对象的,阿财,他用性命护我,我亦把他当亲人,当兄长对待。”

    文鼎沉默了下,似在思忖锦曦的话,锦曦乘此机会,将他受伤的手指轻轻点拭干净,好在只是看着骇人,其实都是一些浅显的皮外伤。

    锦曦撒上止血消炎的药粉,又用干结的棉布条给绑了,这才大功告成。

    文鼎经过了一番思考和权衡,又听到锦曦推心置腹的坦诚话语,脸上的郁气散去很多,但还是闷声道:“好吧,我错了,往后再不会如此瞎闹。但是,”

    “但是,我还是要说,我看到你对除了我之外的其他男子,露出那样的关心,我就有些难以自控。”

    锦曦站起身,抿嘴一笑,伸手揉他的头,“你这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捣鼓些啥乱七八糟的呀!”

    “别揉,男人的头可是不能随便碰的!”文鼎用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捉住锦曦的手,故意沉下脸来道。

    锦曦嘻嘻一笑,绕到他身后突然环抱住他的头,并将下巴搁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紫色的衣袍上,白金色的海棠花流光溢彩,质地却是柔润中带出一丝薄凉。鼻息间,属于他身上特有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鼻端。

    她喜欢他身上这种独特的,男人的味道,不由深吸了几口。

    当锦曦从后面环抱住文鼎的时候,他的身子就瞬间僵硬了。少女温润的呼吸拂洒在他的脖颈。酥酥麻麻的,就像有一根轻羽,在他的心口轻轻拂过,一股异样的电流,瞬间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他下意识抬手捉住锦曦那双交叉在他胸前的雪白柔荑,在掌心中轻轻揉着。

    原来这就是少女的手啊,皮肤真是光滑细腻,揉在掌心,仿若无骨,这种感觉实在美妙。

    正当文鼎沉浸在自己的美好思绪中时。耳畔。锦曦软糯低沉的声音飘进他的耳中。

    “傻瓜,以后再不要这样做傻事了,什么都是身外之物,唯有这身体发肤却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自虐这样的傻事。做一回就行了。”

    文鼎怔住了。听她的声音又丝丝柔柔的飘进耳中。

    “真是个傻瓜。看你流这么多血,我会心疼的。”

    “当真?”他激动扭头,因为太快。两个人的鼻子碰到了一块,她吃痛的低呼了一声,立马站直了身子,他的掌心也随之一空。

    “哎,我可怜的鼻子啊,原本就不高,可经不得你这样的撞!”锦曦揉着酸涩的鼻头,嗔怪的瞟了他一眼。

    这个家伙,做别的事情沉稳有度,怎么在她跟前,如今却越发的毛毛躁躁了呢?难道,恋爱也会拉低男人的智商,让他变得跟白痴为邻?

    “曦儿,你当真为我失血而心疼?”文鼎激动的问道,眼中光芒大盛。

    如果先前那一下,他的脑袋能够稍微偏斜一丁点,恐怕就能碰到她的唇了。文鼎暗想,下回再有这样的机会,他一定要事先算准,想到这,他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如同打了鸡血似的。

    锦曦没好气的撇了下嘴,道:“我铁定心疼啊,别忘了我上回可是给你捐血了啊,我看到我自己的血从你手指上这么好无价值的流掉,不心疼才怪!”

    “什么?”文鼎的激动僵住了,真是她说的这样?不可能,这丫头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如此宽慰着自己,文鼎再度心情明朗起来。

    锦曦喊了阿贵和阿财进来,自己则洗干净了手准备出去,临走前,不忘将文鼎叮嘱给他们两个。

    “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得去喜妹那边陪客,有啥事就喊一声。”

    ……

    外面院子里,几个妇人还是保持着锦曦进屋前的阵势,簇拥着喜妹坐在那里热情寒暄。春花新奇的打听起黑渡鸦庄那边的事情,苗族的后裔迁移到那里,吃啥喝啥,有啥不一样的风俗习惯。

    喜妹也不拘谨,很快就跟孙氏她们说到了一块。

    “喜妹啊,你爹真是个好心肠的人啊,他救了阿财,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哪!你这趟过来,一定要多玩几日!”孙老太神情切切的拉住喜妹的手,由衷邀请道。

    “嗯……多谢阿婆盛情,不过,要呆几日,喜妹说了不算,还得问过阿财哥才成。”喜妹红着脸道,目光不时偷偷瞟向堂屋那边。

    孙老太,孙氏,春花几个妇人闻言,都暗暗交换了个眼神,都在暗暗讶异。

    锦曦打量着喜妹,自然把她说这话时的神态和动作纳入眼底。

    她的眼底带着一抹淡淡的娇羞之意,眼角的余光还朝堂屋那边梭了几眼。

    这姑娘,不会是相中了阿财吧?在这里呆几日,也要阿财帮着拿主意?

    锦曦会心一笑,过来打断孙氏她们的问话,对众人道:“阿财和喜妹赶了好一段山路,想必也饿了,嘎婆,咱们还是先着手准备晌午饭吧,有啥话,咱吃饱喝足了,再慢慢的说。”

    孙老太看了眼头顶的日头,连连点头,对一旁的孙氏道:“晌午多弄些菜,好好给喜妹接风洗尘。”

    喜妹笑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有些受宠若惊,道:“阿婆,您不必如何破费,我们山里孩子,什么都能吃!”

    孙老太和孙氏她们都笑了,锦曦也翘起了嘴角,喜妹给大家的印象很朴实。

    孙老太摆摆手,示意喜妹坐下,又扭头叮嘱这边的锦曦。

    “阿财回来了,这是喜事。等会去把你大嘎公,里正伯,六福舅舅和大根舅舅他们都请过来吃晌午饭,上回找人多亏了他们从中张罗。”

    锦曦连连点头。这个她也想到了,不需要孙老太提醒她也会做得,只不过孙老太早先一步叮嘱了出来。

    那边,孙氏拉住春花,“晌午甭走了,留下来帮我塞火,等会让柔儿去喊三个小子过来就是了!”

    春花也不跟孙氏推辞,爽快的一口应下,两人跟喜妹招呼了一声,赶紧进灶房侍弄晌午饭去了。

    “喜妹姐。那你先坐会子。我出去一趟就家来啊。”锦曦也站起身,准备去请孙老爹他们。

    喜妹闻言也放下手里的茶碗跟着站起身,“锦曦妹妹,带上我一道吧。我也想看看外面的风景。”

    “喜妹姐。你翻山越岭赶了那么远的路。不累么?还是就在这里歇息一下吧。”

    “没事儿,我们山里长大的,脚力哪能这样脆弱呢。”喜妹笑着道。朝锦曦眨了眨那双大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扑闪着。

    看样子,喜妹是有话要私下跟我说呢,锦曦会心一笑,朝喜妹伸出手去,道:“成,那你来吧!”

    出了孙老太家的院子,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先是往孙老爹家那边走去。

    “喜妹姐,你有啥事就说吧。”走出了一阵,锦曦扭头对身畔的喜妹道。

    喜妹愣了下,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脸颊露出俩抹红晕。

    “锦曦妹妹,听说阿财哥是跟你做保镖的,是这样么?”喜妹歪着头问道。

    “是谁告诉你的?阿财么?”锦曦并未急着回答她,而是反问。

    “我是从他口中亲耳听到的,但是他却并不是直接告诉我的。”喜妹道:“是我偷听了他和我阿爹说话,才晓得你是他主子的。”

    锦曦挑眉,喜妹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锦曦妹妹,我也不瞒你,我相中了阿财哥,我想招他做上门女婿。你看这使得不?”

    喜妹突然拉住锦曦的双手,灵动的大眼睛里扑闪着期待,还有一丝紧张和羞涩。

    锦曦怔住了,将手从喜妹手里抽了出来,道:“使得不使得,你得去征询阿财他本人的意见。”

    “他尊你为小姐,在心里把你当做他的主子。我这趟缠着他跟他过来,就是想要当面讨你这个主子小姐的一句话,只要你允诺了,阿财哥他自然也不会不答应!”

    锦曦端详着喜妹,见她说得一本正经的,似乎觉得自己的这个逻辑很顺理成章。

    可惜,喜妹奉行的这个逻辑,在锦曦看来却是无稽之谈。她忍不住冷笑了下,看向喜妹的目光有点复杂。

    “我问你,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相中了阿财,要招他做上门女婿,那我问你,你相中的是他的什么?”

    “阿财哥寡言少语,正值勇敢,相貌堂堂,我想要跟他做夫妻,顶起家里的门户,生好多好多的孩子。”喜妹毫不思索道。

    “还有呢?”

    “阿财哥是练家子,身子骨好,有力气。在我们黑渡鸦庄,想要存活下去,靠的就是当家男人的一把力气。”

    喜妹接着说道,想起阿财那时昏迷不醒,是她给他擦洗上身的,当脱下他的衣衫,她真是意外了一把。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清瘦的男人,脱掉衣裳,里面还真是结实精壮,她喜欢!

    “就这些了?”

    锦曦等了一会,没等到喜妹的下文,出声问道。

    喜妹恍了下,这些理由难道还不足够吗?

    锦曦看了喜妹一眼,眼睛里带出一丝鄙夷,唇角勾出一丝轻笑,道:“如此看来,你所谓的相中,无非就是想招募一个可以长期使唤的劳力,顺便还是个赏心悦目的传宗接代的工具,对么?”

    喜妹愣了下,诧异的看向面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要小一两岁,但是身量却不比自己矮的少女。

    这个妹妹说话,怎么这么刻薄犀利不留情面?经她嘴里说出来,她喜妹成什么样了?喜妹的眉眼顿时冷下来。

    “你别忙着冲我横眉冷眼,我话还没说完呢,招赘二字,从你口中如此轻易说出,你可晓得,但凡有志气和血性的男子,都是不愿折损尊严去给人做上门女婿,让子女异姓的!”

    锦曦勾唇一笑,缓步走到一旁人家的院墙侧面,这个地方是个拐角,往来的人不多。

    “你之所以敢到我这里来说,是不是仗着你们家对阿财有相救之恩?那么,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错了,报恩的方法有很多很多种,绝对不存在以身相许这一条!”(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九章 欺你少年穷!

    “我相中阿财哥,我喜欢他,想要跟他做夫妻过日子。我家没有男丁,就想招他上门,到时候都是一家人,这跟踩踏他尊严有什么相干?”

    喜妹不悦的打量着锦曦,语气生硬中透出疑惑,接着说道:“要不是看在你是他的主子,不然,你这样的维护他,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也喜欢他,才会来驳回我的请求。”

    锦曦皱眉,她在大玥国志那本书里看到对川贵那一带的简单描叙。喜妹那个黑渡鸦庄的人都是从川贵那带逃饥荒过来的,不比现代,还能去旅游观光拍个照什么的。

    这个时代的川贵一带,还没有开发出来,基本上是一片蛮荒之地,猪,猪,岛,小说WOOM。所以,从那片蛮荒之地逃难过来的人,这骨子里带出来的野性就很好理解了。

    就好比眼前这个叫做喜妹的少女,不招惹到她的时候,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意见和利益发生冲突了,哪怕脚下踩着的还是孙家沟的地盘,她都敢直接翻脸。

    锦曦是从不怕跟人翻脸的。

    “没错,我是喜欢阿财,但我的那种喜欢,跟你的喜欢是不同的。或者说,你那压根就不叫喜欢,你那是占有!”

    “什么?你果真喜欢阿财?”喜妹惊讶得差点跳了起来。

    锦曦斜眼扫了她一眼,嗤笑一声:“我是把他当做亲人,当做哥哥那样的喜欢,会为他着想为他好,至少也会尊重他的意思。不会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直接拍板就把他送给你做上门女婿!”

    “喜欢就是喜欢,哪来这么多弯弯绕子?把我的头都给绕昏了!”喜妹跺脚道。

    “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我跟你掰扯不清楚了。喜妹姐,我就给你一句话,你要是以阿财救命恩人的身份来我这,我真心欢迎。”

    “但是,你要是冲着阿财哥去的,那你甭跟我这磨叽,跟我这把嘴皮子磨叽薄了。我也不会松那个口。”

    “你自个去跟阿财哥说。他要是答应你了,那就是愿打愿挨,我不说半个不字!横竖过日子,是你们两个的事儿!”

    “当真?”喜妹眼睛瞬间亮起来。说真的。当她听到锦曦口中说出也喜欢阿财那句话时。她就担忧了,就怕她从中作梗。

    “这可是你说的啊,回头阿财哥若是答应了。你可不能仗着是他主子,就拿一堆弯弯绕子的话来阻拦,想得我头壳都疼!”

    锦曦翻了个白眼,就这姑娘这样的性子,虽然有些野性,但是,比起如梁锦兰那样一肚子坏水的主儿,喜妹还是不让人生厌的。

    锦曦这边带着喜妹去挨顺的请孙老爹他们家来吃晌午饭,灶房那块,孙氏和春花还有孙老太几个,也没闲着,是一边忙着拾掇饭菜,一边把话题放在喜妹的身上。

    主要是春花在呱唧呱唧的说,孙氏微笑着听着,孙老太偶尔插两句。

    “……是个好姑娘,长得眉眼端正不说,胆子还忒大,见了咱们这些生人也不怯……”

    “……喜妹那姑娘一看,就是将来过日子能撑起来的……不像我家大小子,跟个姑娘似的,没出息……”

    春花家有三个儿子,大小子比锦曦和琴丫小两岁,今年十一。

    “你家大小子那是性格腼腆,不爱说话罢了,那孩子我瞧着心里有呢!”

    孙老太笑着接过春花的话茬道,她扶着灶房的门框站着,眼睛既要关注院子里戏耍的老三老四,心还要兼顾这里面的谈话。

    “春花婶,你家大小子那不是姑娘,是只蚂蚱!”锦柔突然从外面探进来一只脑袋,大眼睛灵动俏皮的眨着,嘻嘻笑道。

    “我回回遇见他,他都跟只蚂蚱似的,我跟他打招呼,他一惊一乍的!”

    “柔儿,哪有你这样说你大伟哥的?没大没小!边去边去!”孙氏抄着锅铲子把菜翻炒的兹兹作响,一边扭头朝锦柔这沉脸嗔道。

    春花家的三个小子以前都是没有大名儿的,都是大狗蛋,小狗蛋的喊。

    自从上回琴丫那事,麻油叽那边跟春花家重新捡起了亲戚走动。春花也顺势请娘家的大伯,帮着给三个外孙取了名字。

    如今三小子都有了自己的大名,依次是孙大伟,孙二伟以及孙小伟。

    “哎呀,都是孩子嘛,这有啥,你别吓到她!”春花咯咯笑着打圆场。

    “这丫头,越大越皮实不听管了,你别护着她!”

    孙氏瞪了眼锦柔,话却是对春花说的,春花咯咯笑着,朝锦柔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

    锦柔才不惧怕孙氏呢,朝孙氏做了个鬼脸,这才缩了回去,撒丫子跑开了。

    后面,传来孙老太的喊声:“等会子别忘了去喊大伟他们过来吃晌午饭啊!”

    “晓得咧!”锦柔的声音远远传来,人已经出了院子门。

    “哎,儿大不由娘啊,柔丫头这脾性,这两年来好像转变了不少啊!”孙氏望着锦柔离去的方向,暗暗叹口气,收回目光继续炒菜。

    锦柔的事情,春花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因为她心里此刻正在盘算着另一件事情。

    “诶,玉真妹子,你说,这喜妹姑娘都十五了,长得也端正,不晓得有没有说亲事哦?”

    春花探着身子跟孙氏那叨咕。

    “照理说这个年纪,早该订了吧。”孙氏笑着应道,但也说不准。

    毕竟黑渡鸦庄隐蔽在那样的一片险峻山崖下面,庄子里就十多户人家,还大都是亲戚本家人什么的。庄子前面还有一片终年瘴气弥漫的老林子做屏障,能找到那庄子的人实在不多。

    “怎么,春花你该不会是打了喜妹那姑娘的主意吧?你家三小子里。也就大小子年纪大些,但跟喜妹那一比,比人家姑娘整整小四岁啊!”孙老太突然眯着眼睛笑了笑,在春花身上打了个转儿。

    孙氏闻言也诧异了,抬眼瞅着灶口抱膝坐着,一脸思量的春花,迭声问道:“春花嫂子,你没搞错吧?人家可就一个闺女,那铁定是要招婿上门的,你舍得?”

    真是人老成精啊。这都被瞧出来了。既然瞧出来了,春花索性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就我家那条件,且不说家贫家富的,摊上大伟那样个爹。哪家的闺女舍得嫁过来哟?”

    春花一摊手。满脸的愁闷。虽然只比孙氏长一两岁,但是,岁月在春花脸上刻下的痕迹。却足以让春花看上去比孙氏足足大出十岁!

    “我就寻思着,要是哪家有差不多的闺女,哪怕是要招上门女婿的,我舍不得也要舍。”

    春花咬牙说道,与其让三个儿子将来留在家中打光棍,还不如放出去,至少他们都还能娶房老婆成亲过正常人该有的日子!

    这灶房里面都是做娘的人,春花的打算,孙老太和孙氏都能够深刻体会。

    “这喜妹姑娘,我瞅着就怪喜欢的,瞧那大大方方的,正巧她的强补了我家大伟的弱。婶子,玉真妹子,这事,少不得还要劳烦你们二位,帮我跟喜妹姑娘那探探口风,看看她订亲了没?”

    春花跟孙老太和孙氏推心置腹了一番,给出了家里恶劣的现状,以及不得不让大伟出去招赘的理由,最后,央求孙老太和孙氏帮帮忙。

    孙老太素来是个古道热肠的老人家,尤其在面对春花这样交情厚的人的时候,更是不忍拒绝。

    “春花,你莫太难过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指不定将来大伟还能给你领个媳妇家来磕头,把你供起来呢!”

    面对孙老太的安慰,春花苦笑着点头,“那就多谢婶子吉言了。不过,喜妹这事……”

    “春花嫂子,跟喜妹那探口风这事,不是我不应承你,而是我们不太好做啊!”

    孙氏打断春花的话,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来。

    “一来,咱跟人家萍水相逢,人家还是咱们的恩人,好茶好饭的款待就是,哪里有去跟人打听亲事的理儿?”

    “二来,人家姑娘脸皮子薄,咱们即便想要探口风,碍于年纪和辈分,双方都抹不开脸面啊!”

    孙氏将不能应承的缘由,一条条的分析给春花听,喜妹不是琴丫也不是锦曦,亲事这块可不能去问,太唐突了。

    春花琢磨了一下,觉着孙氏说的在理,眼珠子骨碌一转,闪过一抹光亮。

    “玉真妹子,咱不如让曦丫头去喜妹那套套她的话,她们年纪差不了两岁,最合适不过的了!”

    孙氏愣了下,把这事交给曦儿去办啊?这样去探听别人私密的差事,曦儿会不会不乐意啊?

    孙氏不由把征询的目光看向孙老太,孙老太也怔愣了,想着,要是玉霞在这就好了,她那呱唧呱唧的嘴皮子,最热衷做这样包打听的事了。

    春花瞧见孙氏脸上的犹豫之色,心里急了,把手里的烧火棍搁到一旁,二话不说砰的一声就跪在锅台边的土巴地上面。

    “玉真妹子,嫂子晓得你们帮了我家太多太多,可大伟的婚事是我的心口病。你也是做娘的,必定能体会。嫂子再次求你了……”

    孙氏手里的锅铲僵在那里,春花的话真是说到她的心口上去了,前段时日,她为了锦曦和文鼎的事情,是吃不香也睡不好。

    这两日好歹锦曦没有抵制去文鼎屋里送饭送药,她的心才稍稍明朗一些,喜悦藏在心底,都不敢表露出来,唯恐一表露了,就会触犯老天爷,将这一切给收走!

    “春花嫂子,有话好好说,你这样跪我,可是要折煞了我啊!”孙氏丢下锅铲,跑过去将春花给扶了起来,又抬起自己的围裙,给春花把额头上因为磕头,而沾着的泥巴给擦去。

    “别这样了,不就是打听打听嘛,回头我让曦儿去探问就是了……”

    这灶房。虽然是建在院子里,但是,仍旧有一侧是跟院墙融为了一体。

    此刻,灶房里商议好的事情,全部被躲在灶房院墙外面窗户底下的锦柔,给听了个正着。

    锦柔捂着嘴嘻嘻一笑,猫步从窗户底下挪开,一溜烟跑不见了。

    春花家的院子里,大小子正蹲在门口剁猪草,老二和老小在一旁的地上玩泥巴。

    大伟抄着钝了的大菜刀。把面前大木板上的猪草剁得噗噗作响。心里美滋滋的。

    眼瞅着开春还有几日,他家的猪娘就要下猪崽了,娘说这几日要好好的给猪娘喂喂,到时候才有力气生。奶水也足。小猪崽子就能卖到好价钱。

    娘还许诺。等到卖了好价钱,就给他这个做大哥的扯套新衣裳穿。回头等他穿旧了,就落给老二和老小接着穿。

    “诶。蚂蚱,婶子在我家烧火,我嘎婆和我娘让我过来跟你们兄弟打声招呼,晌午饭上我嘎婆家吃去,你听见了没?”

    少女清脆如银铃的声音打断了大伟的遐想,他猛地一个抬头,瞧见一个穿着粉红色长裙,上身罩着一件白色绒毛小比甲的豆蔻少女站在院子门口,一手拍打了几下身旁破败简陋的院子门,抬着圆润的下巴朝大伟这边望来。

    破败低矮的屋子门口,摆着一块大木板,上面是散发出青草气味的猪菜。

    锦柔一眼就瞅见孙大伟垂着头蹲在那里剁猪菜,头发乱糟糟的,随便用一根分辨不出颜色的布条给绑了一束。

    锦柔的目光没兴趣在孙大伟的脸上停驻,只晓得这少年的脸上永远都是青黄不接的样子。

    不过,她对衣着这块喜欢多掠一眼,这少年的身上穿着的衣裳也是又脏又破,肩膀的地方补丁叠补丁,随着他每一下抬手的动作,锦柔能够瞧见他凸出来的肩胛骨。

    哎,这人跟人真是没法子比,文大哥举手投足,那气度都不知道要比这穷酸小子高多少去了,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呀!

    “诶,蚂蚱,我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没?咋不吱声呢?”锦柔再次扬声问道。

    孙大伟抬头,目光落在那个豆蔻少女的身上,少年人的眼底飞过一抹惊喜。

    少女依旧是梳着可爱俏皮的双髻,鹅蛋脸上不晓得是跑路跑得还是怎么的,红扑扑的。虽然是过来邀请他们过去吃饭,但是大伟从她的眼中,很明显的看到了鄙夷。

    大伟的脸顿时一红,低声从鼻子里发出‘嗯。’的声音,不敢再抬眼去看站在门口,骄傲的如同小母鸡似的少女。

    边上正拿泥巴在那玩过家家的二小子和三小子听到锦柔的话,都高兴的裂开嘴巴笑。

    “锦柔姐姐,啥时候开饭哪?我早上就喝了一碗稀粥,老早就饿了!”

    二小子把嘴巴上面的鼻涕往两边脸上一揩,大声问道。

    锦柔的眉头嫌恶的皱了下,没好气道:“我就是过来传话的,哪里晓得那些,你自己瞧去呀!”

    “锦柔姐姐,我们等会跟你一道过去找娘!”

    三小子雀跃的挥舞着双手朝锦柔那边跑过去,锦柔一眼就瞧见三小子那沾着黑泥的双手,老远就伸出手来大声呵斥。

    “边去边去,往我跟前凑什么凑,脏兮兮的,跟只泥猴子似的!”

    “老三,回来,不准闹!”大伟突然朝老三那里轻喝了一声,脸上躁的通红。

    柔丫头长得真好看,穿的衣裳跟山里春天的时候,那些飞来飞去的花蝴蝶似的。三弟脏兮兮的,等会弄脏了她漂亮的衣裙可怎么是好?

    孙大伟拘泥又愧疚的偷偷瞄了一眼锦柔,唇角嗫嚅着,一副想开口说点什么,又不敢说的别扭样子。

    锦柔也在斜着眼睛打量孙大伟,看到孙大伟这副别扭样子,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暗呸了一声。

    这小子,恐怕是自己见过的,最没种的一个。看人都是一副偷鸡摸狗的怂样,喊他一声,吓得咋咋呼呼,问他话,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就只晓得躲在后面鬼鬼祟祟的瞄人,逮住了吧,他就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老三年纪小,不懂这些。站在那里颇为茫然,老二机灵些,见状赶紧拉着老三跑出了院子。

    这边,锦柔又拍了一下院子门,撇了撇嘴,对蹲在那里跟个木头人似的孙大伟扬声道:“话我全带到了,你过会子记得带他们俩过去,省得我嘎婆和娘她们责怪我办事不力,听到了没?”

    孙大伟咬唇点头,手脚拘谨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柔丫头撇嘴的样子。真好看啊!

    “你是聋子还是哑巴?咋跟你说话你都不吱声?”

    锦柔没有要离去的意思。而是站在那里嘲弄孙大伟。

    与之相反,孙大伟则好脾气的看着锦柔,脸上除了深深的自卑,没有半点羞恼。但纵使这样。他看着锦柔的目光。依旧还是带着少年对异性的崇敬。

    “哦。我差点忘了,你什么都不是,你就是一只没胆气的蚂蚱!”

    锦柔抬手抚了抚漂亮裙子的下摆。神情很是傲慢。

    “就是因为你是一只软皮虾,没胆气的蚂蚱,春花婶子担心你将来找不着老婆,这才张罗着要让你去深山老林子里,给个母夜叉做上门女婿呢。哦,我说错了,你才十一岁,怎么成亲?你娘是打算把你送去给人做童养婿呢!啧啧,真是新奇呀,还有做童养婿的!”

    孙大伟因为自卑且紧张过度,并未将锦柔的一番话听得清楚明白,但是,他还是听出了大概。

    娘要让我去给人做上门女婿?孙大伟心里一震,手里的菜刀乓的一声掉在脚边,幸好被菜篮子的边缘给挡了一下,不然就砍在他自己的脚上了。

    “嘁,瞧瞧你,真是被我说准了,你可真是一个废物,蠢材,就只晓得一惊一乍!”

    锦柔白了眼孙大伟掉在脚边的那把菜刀,更加的厌恶这个贫穷的少年。

    “锦柔妹妹,我……”

    “闭嘴,谁是你妹妹?谁准你喊我妹妹的?”

    “你娘和我娘要好,是她们告诉我,让我把你当妹妹,要照顾你。”孙大伟嗫嚅着终于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锦柔冷笑,俏脸上一片轻蔑,傲慢的打量了一眼站在那里缩着脖子,一双脚趾头还露在鞋子外面的少年,阴阴一笑。

    “上一辈之间的交情可延不到我这,孙大伟,我可不稀罕做你妹妹,我有我稀罕喊哥哥的人,但那个人绝对,铁定,不会是你!”

    孙大伟愣在当场,锦柔嘲笑完了,转身心满意足的扬长而去。

    臭小子,别怪我故意奚落你,你的那点小心思我怎么会瞧不出?哼,怪就怪你不自量力,也不掂量掂量自个?要是你安分守己的远远仰望着我,我不介意身边多一双爱慕的眼睛。

    但是你要是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就别怪我把你踩到泥心。

    待到锦柔走远了,孙大伟还愣在当场,这种被人鄙夷的遭遇,对他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但是,这回将他踩踏到泥心里去的人,不是别人,是他一眼就惊为神仙妹妹的梁锦柔!

    少年的心里极端的不是滋味,想到童养婿的事,他下意识就想往院子外面跑,他要去当面质问娘,他不要去给人家做上门女婿,不要!

    可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一排三间低矮的土坯屋子里,传来一声茶碗破碎的声响,接着便是男人如野兽般的嗷嗷叫声。

    孙大伟满脸惊慌,转身冲进了屋子里,然后,他瞧见屋门下面一个凿开的拱形小洞里,一只生着脓疮还沾着粪便的男人的手,从那拱形比狗洞还要下的洞里伸出来,张牙舞爪,正在那上下乱挠。

    那手指抓到了地上药碗的碎片,割得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嗷嗷的如同野兽一般的叫声从门后面传出来。

    孙大伟懊恼的一拍脑袋,他不是心疼他爹,而是心疼这药。这药钱是娘跟山那边一个老大夫,许诺用一只小猪崽子换来的。这下被爹给砸了,娘铁定要打死他,这一怒下,娘觉着他没用,铁定就更要把他送去给人做上门女婿了!

    怎么办?孙大伟挨着被他爹孙铁生拍得乓乓作响的门脚底发软的滑到地上,锦柔的话又在耳边清晰的响起。

    你就是个软皮虾,是个没用的蠢蛋,注定了没出息一辈子……

    柔丫头瞧不起我,还不就是因为我家家贫?少年的眉头皱在一起,双手紧握成拳,瘦弱的胸口急剧起伏着。

    不行,我要趁早离开这里,出去闯一番名堂,我再也不要过这样的日子,受够了!

    孙大伟霍地站起身,一脚踢开面前的碎碗片,跑进了他娘春花的屋子,屋里一阵翻箱倒柜……(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章 失踪

    锦曦和喜妹从那几户迎请的人家出来,转身朝孙老太家这边回来。

    刚坐在孙老太家外面的院子跟下,远远就瞧见前面大枫树下面,锦柔正一手叉在腰上,一手揪住春花家三小子的耳朵训斥。

    一旁,二小子缩着脑袋,垂着手站在那里不敢动弹。

    锦曦微微皱了下眉,让喜妹先进院子去了,自己则快步朝着前面的大枫树走去。

    “臭小子,还没到饭点,是哪个让你们跑到灶房去的?又脏又臭,恶心死人了!”

    &nb=猪=猪=岛=小说==zhuZHuDaO=sp; 锦柔用手把春花家三小子的耳朵揪得老长,那孩子脸都涨红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柔儿,你们在这说啥呢?”

    锦曦的声音突兀的从后面响起,锦柔诧异扭头,发现锦曦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

    锦柔被抓了个现形,心里一慌,赶紧收回手。三小子看到锦曦就像看到了救星,吱溜一下就躲到锦曦的背后。

    锦曦伸手捞住三小子,看了眼他被揪得红通通的耳朵,心疼的给他揉了揉,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杏脯塞到他的衣裳兜里。

    “三小子,你娘在我家烧火呢,你们就在这附近耍会子,等会开饭喊你们!”

    三小子接过杏脯,也忘了痛,和二小子一道开心的撒丫子跑了,后面还传来锦曦的声音:“莫跑太远啊!”

    锦柔锦曦骨碌碌的转着,第一个想法就是溜走。还没蹭到那边孙老太家的院子墙边,就被锦曦喊住了。

    “柔儿,你这是在干啥?三小子那耳朵都快被你揪成兔子耳朵了,你这要是让春花婶子瞧见,像什么样!”

    锦曦不悦的看了眼心虚想要溜走的锦柔,皱起眉头沉声道。

    锦柔俏脸憋红了一些,哼了一声。

    “姐,你是不晓得,那两个小子就是仗着他们娘在灶房里烧火,就跑进去大闹天宫似的赖着不走。眼睛盯着那锅里的菜。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娘给了他们每人一根肉骨头一把花生米,这才打发了。”

    锦柔气哼哼的将这两个小子在灶房里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锦曦无奈的伸手抚额。

    春花家日子过得紧吧,家里三个小子都是吃不饱穿不暖。来了孙老太家的灶房。那自然是眼睛流油。

    “小孩子嘛。不都是这样馋嘴的?咱们小时候没分家那会子,哪一回瞧见梅儿姑姑吃鸡蛋羹,不是馋得眼里冒油的?咱都是那样过来的。没什么稀奇!”

    “一码归一码,晌午拖家带口的都要在我家吃饭了,这饭前还得这样蹭吃蹭喝的,我就是看不顺眼,凭什么呀!”

    锦柔依旧很不服气,气鼓鼓的撅着嘴巴,认为自己做的事情理所应当。

    “柔儿,你这是怎么了?以前的你可没有这般小量气哟。”锦曦诧异的朝锦柔走过去,口里耐心的劝慰她。

    “春花婶子家跟咱家交情厚重,她家的小子们来咱家蹭点吃喝,这没多大的事儿!往后,千万别再对那两个小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显得咱多没胸襟!”

    锦曦说着话,已经走到了锦柔的身前,如同以前那样,她习惯性的抬手想去摸妹妹的头。

    跟以往不同的是,这回,妹妹不仅没有乖巧憨厚的挽住她的手臂,而是将脑袋偏了偏,锦曦的手扑了个空,微微诧了一下。但她没有恼怒,而是释然的笑了下。

    柔儿不知不觉间也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胆怯的,只知道躲在她身后的小妹妹了。

    “我才没有姐姐你那样的烂好心,在我眼里,他们就是一群没出息的山猪,土包子!对那样的一群人,我要胸襟有个屁用,哼!”

    锦柔歪着脑袋,浓眉竖起来,大眼睛里的淳朴憨厚散去,闪过一抹深刻的嫌恶。

    锦曦愣住了,随即脸上的耐心和亲切也烟消云散,眼神变得严厉起来。

    “柔儿,你怎么说话呢!”

    “我想咋样说话就咋样说话!”

    “你再说一遍试试?”

    “哼!”锦柔重重啐了一口,扭头一甩辫子就跑不见了。

    锦曦愣在当场,看着那抹远去的粉色身影,还有身后甩来甩去的辫子,这当真是我的那个淳朴憨厚,善良怯弱的妹妹柔儿吗?

    “曦儿,怎么站在这里发愣呢?走,随大嘎公一道去瞅瞅阿财兄弟去!”

    锦曦正准备去追锦柔,孙老爹突然从那边摇摇晃晃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只蛇皮袋,一看就是极有分量的那种。

    锦曦赶紧将思绪压住,转身迎过去托住蛇皮袋的另一端。

    “大嘎公,你过来吃饭就吃饭,拖着这个袋子干啥?”

    “哈,这可不是给你们的,是我打算托喜妹那闺女捎带回去的,是些白米和麦子,还有些土豆干菜什么的,听二虎他们回来说,他们那庄子在老林子最里面,想必农作物不丰裕,这些应该作用的上!也算是作为他们搭救了阿财的谢礼吧!”

    “大嘎公,您想得可真周到。”

    孙老爹笑呵呵道,一边跟锦曦两人合力抬起了那只蛇皮袋子往孙老太家的院子门处走来。

    这边锦曦和孙老爹前脚进屋,后面,里正,孙大根,孙六福都陆续来了。

    堂屋里摆开了八仙桌,文鼎被阿贵和阿财推了出来,男人们坐在桌子边说话喝茶,好不热闹。

    灶房这块,孙氏和春花也是忙得像陀螺似的抽不开身。孙老太带着老三老四在院子里耍陀螺,喜妹笑盈盈站在一旁跟孙老太拉家常。

    锦曦被孙氏抽空喊去了灶房,春花和孙氏一齐围了上来。将那份神圣的包打听的差事说给了锦曦。

    “娘,婶子,我没听错吧?你们打算撮合喜妹姐和大伟?”

    灶房里烟熏火燎,就像腾腾的仙境。锦曦惊愕的看着锅台上下两个包着头巾的妇人,啧啧惊叹。

    “怎么就不能撮合了?都是十多岁的男男女女,终归都要成家过日子的嘛!好曦儿,你就帮帮婶子去套套喜妹的话呗!”

    春花低声央求道。

    锦曦再度抚额,今日这是冲了哪门子的邪神了?大家都上赶着往‘倒插门’这个窟窿里钻?

    “曦儿,你春花婶子也有她的难处,你能帮就帮。”孙氏在一边劝道。

    锦曦回过神来。目光在春花那神情切切的脸上打了个转儿。不想期满,决定实话实说。

    “婶子,不是我不愿意去帮你张那个口,而是。大小子和喜妹。怕是没有缘分。”

    春花一时没明白过来。孙氏讶异了下,只听锦曦接着,便把先前在外面。喜妹跟锦曦那私下央求的事情给大概说了。

    “事情就是这样,喜妹姐她相中了阿财,还想让我去给做说客呢,我没答应,这事是他们自个的,还是让他们自个去处理比较好。”

    春花的神情瞬间灰败下来,耷拉着脑袋坐在灶门口,口中喃喃自语着道:“咋就这样了呢?唉,真是没有缘分!”

    孙氏琢磨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么说来,喜妹那姑娘的胆气,还真不是一般姑娘能比的。这样的事情,竟然都敢自己说到曦儿这里来。这份魄力固然可嘉,可真要用在过日子上面,未免太刚硬了些。大伟那孩子是天真的老好人,没缘分也不是坏事!春花,你要看开些!”

    春花苦笑了下,将落到脸前面的几缕头发给挂到耳朵后面,又叹了一口气。

    养儿养儿,在这山里面,靠的是劳力吃饭。想自己当初嫁给孙铁生,一口气生下三个带把的儿子,当时真觉着自己脸上贴了金,甭管走到哪里腰杆子都比那些没有儿子的女人要硬。

    可是,男人不仅没本事挣钱,还可劲儿的败家。眼瞅着三个儿子一日日长大,吃穿用度各种花销,都不再是以前那种给口吃就能了事的。

    这几年,若不是侄女琴丫在一直的贴补,春花早就揭不开锅了。儿子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拉扯本就难的要命,还要给他们一个个的娶媳妇。

    这样的人家,这样的条件,上头还有一个那样声名狼藉的爹,谁家舍得把闺女嫁过来受罪?

    即便当真拉扯着给他们一个个的娶了媳妇,她还不能享清福,还得继续帮衬着他们一户户。

    这日子,真是过得没个头了!

    “婶子你家大小子这块,说了也是没戏的,还不如不要去碰一鼻子灰。再说,大小子才十一岁,比我家柔儿大一岁,谈婚论嫁还早了些,不急不急。”

    锦曦打量着春花脸上重重愁闷的黑云,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说。

    在农耕社会,讲究的就是家大业大人多劳力多。但是,搁在春花家这样的穷苦人家,其实孩子多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孩子将大未大的那几年,最是熬煞人的。

    由此可见,不管在哪个时代,每对夫妻都要根据自身的力量,量力而行,合理的规划孩子的数目,不能盲目。

    “唉,看不开又能咋样呢?就这样吧,这就是我家大伟的命,谁让他托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呢,摊上孙铁生那个挨千刀的畜生做爹!这三个孩子本身就命不好啊!”

    “再等等看吧,指不定啥时候他的缘分也就到了。要是真没有,那也是命里注定让他打光棍,咱也无能为力!”

    春花无奈的摇头,眼里的神采早就熄灭的一干二净了。

    孙氏和锦曦相顾无言,安慰也不济事,锦曦干脆撸起袖子,过来帮孙氏打下手。

    孙氏目光闪了闪,试着将话题从孩子们的身上,转到了孙铁生的身上,问起了孙铁生的近况。

    “听说铁生病了?你怎么还把他锁在那屋子里呢?人又不是畜生,总不放出来透透风。会傻掉的!”

    孙氏问道,在她面前的小锅里,菜籽油正在滋滋的冒着热气。

    锦曦站在一旁的锅台上,一手拿着一只大篱抓,另一手扶着一只大瓦盆里,里面是面粉兑换清水。锦曦往里面打入两只鸡蛋青,用篱抓将它们调匀成粘稠状的面糊糊。

    锦曦的耳朵高高竖起,借着调面糊做掩护,正大光明的偷听春花跟孙氏讲她男人孙铁生的事情。

    “出不出来透风都不打紧,他如今跟畜生也没啥两样了。”

    春花懊丧的拿了一根茅草杆子在手里无意识的折来叠去。

    “自打那回琴丫头的事情后。他整个人就像被什么东西给刺激到了。整个人疯疯癫癫的。”

    回想自己跟他相亲那会子,一眼就被那个干净整洁,相貌堂堂的男人把心给丢了。从麻油叽嫁到孙家沟,为他生养儿子。担起家庭重任。对他像对待孩子一样的包容着。

    如今。那个男人坏事做尽,到头来神识混乱,昔日的好皮囊也毁了。大小便都嗬在身上,浑身上下臭烘烘的!

    春花心里不由悲恸阵阵袭来,脸上更是遮盖不住的绝望。

    “你早前几日不是说,铁生怕是冲撞了什么祖宗神明,中了邪么?”

    孙氏对此很是疑惑。

    正在调匀面糊的锦曦微微挑眉,孙铁生可不是冲撞了神明,而是冲撞了她,她才让阿财夜里过去惩治他的。

    咦,对了,她一直就对此好奇,不晓得阿财那夜对孙铁生到底做了什么,活脱脱把孙铁生弄成那副惨样,等回头揪住空了,她一定要好好问问。

    “那是村里的秀华婶说的,还拿了草木灰回来泡水喝,不止没有驱邪,铁生还上吐下泻越发的严重了。”春花一筹莫展道。

    “看来,秀华婶子那草木灰水做不得准啊!”孙氏皱眉道。

    锦曦微微翘嘴,春花婶子口里的秀华婶,是孙家沟一个年纪最老的老妪,瘦的干巴巴的像个骷髅精灵,脸上更是层层叠叠的枯树皮一样的皱纹。

    锦曦听孙老太她们说,秀华婶子能通灵,是大山里的问米婆。

    “谁晓得呢,反正这回是失灵了!”春花道。

    “这两日,铁生身上还起了脓疮,脸上手上都被他自个给抠烂了,真是恶心的……”

    孙氏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将洗干净的鱼块,在锦曦挑均匀的面糊里打个滚。将被面糊均匀裹住的鱼块,逐一放到锅里的热油里面炸。

    春花说着就打住了嘴,灶房里饭菜飘香,鱼块的香味溢出来,实在不适合那个话题。

    “我前两日去了一趟山那边的一个村子里,跟那老大夫赊了一副中药家来,回头等我家下了猪崽子,给人老大夫家抱一头去,算是抵这药钱。”

    “哦?那药吃得效果咋样?”孙氏忙里抽空的追问。

    “前两日没功夫熬,说是文火,用七碗水熬成一碗水。我今早一爬起床就给熬上了,来你家前刚好熬好,就用碗盛了让大伟给他爹端去,这会子该是喝了吧!”

    “嗯,你也甭急,药对症,很快就会见效的。”孙氏安慰春花。

    锦曦暗暗嗤笑,对于孙铁生那样的人,就该让他饱受折磨才对得住他以前做下的那些禽兽之事。不,是禽兽不如之事!

    春花感激的点点头,“但愿借你吉言。虽说铁生那天杀的,做尽了畜生不如的事,可我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毕竟,他是三个小子的爹。”

    孙氏用无奈又复杂的目光看向眼眶发红的春花,心里很是同情春花的遭遇,但是,对孙铁生,孙氏也实在挤不出什么好的话来。

    “哎,终归是一条性命吧,他在,孩子们好歹不是没爹的孤儿。”孙氏只能如此道。

    锦曦则是直接对这个话题不闻不问,更不发表半个字的评价。

    春花抹了把眼泪鼻涕,孙氏和锦曦的表情她也能看明白,想到孙铁生当初做下的那些事,还冲孙氏她们撂过无理的话,春花也心虚愧疚,赶紧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娘,差不多了没?”

    锦曦看着里面大锅里已经冒着香气的白米饭。还有竹子蒸格上一溜儿煮熟的荤素杂菜,不由吸了一口香味询问道。

    “等把这炸鱼块出锅,就可以开饭了。”孙氏忙着道,用大筷子挑动锅里吱拉作响的鱼块,两面金黄,鱼块却是香酥嫩滑。

    “那我先去摆筷子和酒盅勺子了。”锦曦笑吟吟道,又对春花道:“婶子,你赶紧去把三小子给招来啊,先前我瞧见他们在大枫树那块耍。”

    “春花,你赶紧去吧。灶口的火够了。赶紧把孩子们招来开饭了!”孙氏也跟着催促。

    春花应了一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后沾着的松毛,快步出了灶房。去找她儿子们去了。这边。孙氏母女开始利落的准备开饭的碗筷。

    孙老太从外面探进头来。扫了一圈灶房里面:“咋一眨眼,柔丫头就不见了呢?之前还赶在两小子后面来过灶房呀!”

    锦曦突然想到先前大枫树下面发生的事情,脸色略略有点不愉。趁着春花婶子出去招她家三个小子的当口,便将枫树下发生的事情跟孙氏和孙老太大概说了一遍。

    孙老太听完,显然有些不相信,笑着道:“柔丫头自己也不过才十岁,比两小子也大不了几岁,瞧不出那丫头从前胆怯的很,现如今还护食起来了?”

    孙氏的脸色却没有孙老太那般不以为意,眼底闪过一丝不动声色的忧虑,对锦曦道:“你来摆碗筷,我去外面找找你妹子!”

    “玉真,玉真啊,这可怎么办啊,天塌下来了啊……”

    春花惊魂不定的哭腔突兀的在灶房外面响起,一头扎了进来,差点跟准备出门的孙氏撞个满怀。

    “春花,你这是咋了?有啥话喘口气慢慢说。”孙氏一把抓住头发蓬乱,双眼通红,整个人濒临疯狂的春花。

    “我家遭贼了,我屋里翻得一团糟,琴丫临走前塞给我的二百文钱丢了,大小子也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啊,我的天啊……”

    什么?孙氏和孙老太瞬间惊白了脸,锦曦也是怔住了!

    这边灶房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堂屋里已经摆开了桌子准备开饭的男人们。

    文鼎派了阿贵过来询问情况,锦曦便三言两语让他回去转告了文鼎,片刻后,文鼎亲自坐在轮椅上出来了。

    “去春花婶子家看看具体情况。”文鼎对锦曦道。

    锦曦点头,过去帮着孙氏扶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没有主心骨的春花,道:“婶子莫急,我们先去你家看看情况。”

    琴丫如今跟孙二虎订了亲,那么春花跟孙老爹之间便是亲家亲戚,孙老爹自然也要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身为孙家沟的里正,这事可能涉及到入室偷窃和诱拐孩子,里正伯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老子都去了,身为儿子的孙六福自然坐不住。

    喜妹是客人,但是,这个客人的眼睛是跟着阿财转动的。

    锦曦和文鼎都要去春花家,阿财自然如影随形,喜妹本身就喜欢瞧热闹,所以也不落下,如此一来,精心侍弄了半上昼的丰盛饭菜,陡然间就没人吃了。

    “出了这事,谁都没有心思吃,赶紧的过去看看吧!”孙老爹道,率先朝着院子门那块走去。

    “曦儿,我先过去了。”文鼎对锦曦这边交代了一声,锦曦朝他点了下头,道:“我随后就到。”

    阿贵推着文鼎去了,喜妹本能的拔脚跟上,刚跑开两步又突然刹住脚,扭头望向身后。

    阿财根本就没跟随文鼎,而是径直站到了灶房门口锦曦的身后,就好像锦曦的影子似的。

    喜妹暗暗咬唇,深深的大眼里面,涌起一股酸意。

    “娘,你先陪着春花婶子过去那边,我去把锅台上的菜扣到大锅里,这样就不容易冷却。”

    “诶,好!”孙氏应道,匆忙扶起春花,深一脚浅一脚的追在后面出了院子。

    “小姐,我来帮你。”阿财抢步进屋,欲帮助锦曦扣菜。

    锦曦对他抿嘴一笑,对阿财道:“不用,喜妹是贵客,你代我好好招呼她,别怠慢了人家。”

    阿财侧眼看了眼灶房门口,正伸长着脖子望向里面的喜妹,冷硬深沉的脸上,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下,转身大步走出了灶房。

    “阿财哥,你这是去哪里?”灶房外面传来喜妹的喊声。

    “你不是要去瞧热闹吗?那就走啊!”阿财冷硬没有温度的声音远远传来,人已经闷着头快要走到院子门口了。

    喜妹一喜,喊了声:“等等我!”便拔脚追了上去,身上的带着的环佩银饰撞击着,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叮当声。(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一章 姐妹反目

    锦曦走进春花家院子的时候,院子里里外外汇聚着过来瞧动静的村民,春花呼天抢地的哭声从低矮的屋子里面传出来,还夹杂着孙氏和孙老太的劝慰声。

    院子里面,瞧热闹的村民们七嘴八舌,指指点点,锦曦拨开这些人,径直进了堂屋。

    堂屋里面,里正,孙老太,孙大根,孙六福他们都神情凝重的或站或坐,文鼎由阿贵推着,停驻在春花厢房的门口。厢房里面,孙氏和孙老太她们正扶着春花,迭声劝慰。

    锦曦进门的时候,文鼎正扭头跟孙老爹和里正他们说些什么,里正连连点头,一副认同的样子。

    **猪**猪**岛**小说ZHUZHUDAO    锦曦进屋下意识扫了眼左手边那间大白天都上着锁的厢房,厢房门的最底下,凿了一个半月形的门洞,那门洞最多能容一只大海碗塞进去,里面的人若是想从里面钻出来,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一只长满脓疮脓疱的手,从那门洞里伸出来,在外面凭空抓扯着。嗷嗷如同畜生一般,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怪声音,从门洞后面传出来。

    显然,比锦曦提早赶到的文鼎和里正他们,对那门洞里的景象都已经接受了并无视了,大家聚在右边春花的厢房门口议事。

    “是怎么个情况?”锦曦收回目光,径直朝文鼎那走过去,扑鼻而来是一股辛辣的中药的气味。

    锦曦随即想起春花提过的,孙铁生生了脓疮。眼下正在吃着药的事情,也就对这辛辣的药味没有多想。

    文鼎收回视线,对锦曦微抬了下下颚,将这厢房里的情况,以及他的猜测说了一遍。

    “从现场的痕迹来看,不像是外贼入室偷盗。外贼不可能对春花婶子藏钱的地方那样熟透,而且,屋里没有翻箱倒柜的杂乱痕迹,除了银钱,还有孙大伟的一套衣裳不见。”

    “我猜测。许是孙大伟拿了他母亲的钱。离家出走了。”

    文鼎最后再次断定道,神情极为认真。

    锦曦怔了下,孙大伟有什么理由离家出走?

    一旁的里正思忖了一下,接过话头道:“我们孙家沟素来民风淳朴。虽说还做不到夜不闭户。但光天化日下入室偷盗。还拐走人口,这样的事情自古至今都没有发生过!”

    “文兄弟分析的对,这事九成是内贼做的。说不定就是那大小子。”说完,里正想到什么,走到门口朝着外面对围观的那些村民们大声询问:“你们中有哪个瞧见孙大伟了没?”

    外面的村民们又开始七嘴八舌起来,听不清楚他们到底是瞧见了还是没瞧见。

    这边,锦曦听完文鼎的分析,沉默了下,春花在里面听到外面文鼎他们的猜测,披头散发的哭着出来,孙氏跟在后面扶着她。

    “是大伟那兔崽子做的?这怎么可能?我家大小子素来也是没有注意,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的主儿,他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春花震惊的不敢相信,情绪激动得无以复加,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兔子急了也还咬人。春花婶子你不如仔仔细细的回想,空穴不来风,无风不起浪,孙大伟必定是事出有因。”

    文鼎淡淡说道,他从来只从最真实的角度去理性的分析问题的关键所在,至于后续安抚别人这样的事情,就不是他的性格了。

    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祟,锦曦总觉得对面厢房源源不断飘出来的一股子恶臭气味,跟这堂屋里辛辣的药味混杂在一块,初进来时还没怎么觉着难熬,待到呆的时候越长,那种怪味就越发的让人无法忽略。

    “春花婶子,你早上离家前,是吩咐大小子留心熬药那事的么?”锦曦于是扭头询问春花。

    春花愣了下,随即想起什么,撇头扫向对面那扇关押孙铁生的厢房的门,突然快步走了过去。撅着屁股从门一侧的一堆破旧杂物里,翻出几块碎裂的碗片,黑色的药汁黏在上面,散发出辛辣的苦味。

    春花突然气愤的嚎叫了一声,将手里的碗片摔在地上,气得跺脚大骂起来。

    “那个混小子,就是他偷拿了家里的钱跑路了!小兔崽子,必定是打翻了药碗,怕我回来责难,就躲了,害我在这穷担心瞎折腾……”

    屋子里的人这些都恍然了过来,看来大小子真的是做错了事心虚害怕,所以就跑了。

    里正和孙老爹他们皆长吁了一口气,半大小子犯倔离家出走个三两日,这不算什么稀奇事。

    “据我先前询问二小子和三小子的口供,大小子上昼一直在家里剁猪草。柔丫头也证实,她过来招呼他们吃饭的时候,大小子还在家。这么算来,纵然他离家出走,也没超出半个时辰。阿贵阿财,你们赶紧去村子附近找找,或许能追上。”

    文鼎对阿贵和阿财摆了下手,阿贵和阿财领命,毫不迟疑就出去了,喜妹一提裙裾,追在阿财身后也跑出了春花家。

    “人多力量大,那我们也去找找!”孙大根和孙六福主动道。

    春花感激的追在后面要给他们下跪,被孙氏和锦曦劝住了,锦柔也在,站在堂屋门口没有进来,抬袖捂着鼻子眉头微皱。

    “春花啊,文兄弟年轻轻见识却广,他说是这样,就必定是这样。这小子大了就皮实,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就先走了!”

    里正说道,瞟了眼那边门洞底下还在拍打撕扯着的那只烂手,摇了摇头,丢下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啊!”,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开始在门口院子里做起了遣散工作。

    “春花啊。你莫急,小子闹别扭,不敢跑出去多远,回头等他饿了,自然就回来了。等他回来,你也别再责骂他了,好好跟他说,我们家大虎二虎也都是这样过来的,没事,啊!”孙老爹走过来安慰春花。

    春花连连点头应是。

    “那我就先过去玉宝家了。你有啥事用得着我们的。再说话,啊!”

    文鼎自然是与里正和孙老爹一道离开了,春花抹着泪目送他们出了院子门。

    院子外面,过来瞧动静的村人也都弄明白事情的始末。一个个意兴阑珊的摆着手各自散去。

    嘿。这搞了半天。原来是家里孩子不听话闹情绪偷钱出逃啊?还以为有神出鬼没的神偷大盗潜伏在孙家沟呢,既如此,那也就没什么精彩看点了。

    于是眨眼功夫。外面的村民们便一哄而散,各自回家吃晌午饭去了。

    “嘎婆,小肚肚饿……”

    老三老四扯住孙老太的衣裳摆,奶声奶气却又可怜兮兮。

    “嘎婆,弟弟们饿了,你先领着他们家去吃饭吧。”锦曦瞟了眼屋子里缩着脖子的二小子三小子,微微一笑,道:“你们两个也跟着一道过去。”

    “咦?柔儿呢?先前还瞅见她在门口站着,这一眨眼上哪里去了?”孙老太突然惊讶出声。

    有了孙大伟的前车之鉴,孙氏和锦曦听到锦柔不见了,下意识就紧张起来。

    孙氏是为前一夜跟锦柔之间不快的事情,锦曦则是因为先前在大枫树底下跟她的不快,循声,都目光环顾四下,果真不见锦柔。

    “我瞧见柔儿姐姐先前跟着里正伯和文鼎哥哥他们后面走了。”春花家的二小子缩着脖子道。

    原来是家去了啊,孙氏和锦曦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

    孙老太这边已经牵着老三老四,又招了春花家的两个小子一道,朝着院子外面去了。

    春花自顾自的坐在地上悲伤的抹泪,口里埋怨着大小子不懂事,让人操心,早晓得生养的是个这样不争气的儿子,还不如当初一落地就摁死在尿痛里云云……

    孙氏和锦曦听得哭笑不得,娘俩蹲在一旁小心的劝慰着。左手边那扇专门用来关押孙铁生的厢房里,这会子传来了猪般震耳欲聋的呼噜声,折腾累了的孙铁生好似睡着了,一只烂手还从门洞里探出来,垂在外面,手上和手腕还有露出的一截手臂上,那些东西真是看得让人胃里一阵翻涌。

    锦曦掏出帕子捂住鼻子,实在受不住那阵阵腥臭之气。孙氏显然也是坚持不下去了,开始劝春花走。

    “别这样了,走吧,起来洗把脸去我家吃口热饭喝口热茶再等消息,有他们去找,大小子很快就能找回来的。”

    春花止住了哭,点了下头,抬起红肿的眼睛,就在她刚刚站起身准备出屋的时候,冷不丁来了个急转身。

    孙氏和锦曦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厢房后面,传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声,一只差点被踩扁的烂手没命似的往洞里面缩。

    春花还要抬脚去踩,被孙氏拦住了。

    “春花,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咱赶紧走吧,跟他计较又有什么用呢?”

    “这一切都是他给惹出来的,这男人就是咱家的冤孽祸根!”

    春花犹不解恨的重重拍了几下那木门,凶狠的咒骂。

    “死了也不得干净的废物,儿子不见了,劳动别人漫山遍野的去找,他倒在这里跟猪似的睡大觉,赶明儿我就弄把耗子药毒死他拉倒!”

    “别说傻话了,这也差不多了,咱赶紧走吧,那边两小子还在等着你呢!”

    孙氏劝说着,朝锦曦使了个眼色,两人终于将春花给拽出了屋子,去了孙老太家。

    一两个时辰后,分头出去寻找孙大伟的几拨人马都无功而返。被孙氏和孙老太好不容易稳住的春花一看是这情形,当即陷入了惶恐焦虑。

    “大小子要是存心不打算让咱们找到,随便往哪块大石头背后躲一下,咱也瞎猫难抓老鼠。”

    “那小子真是不省心,这大晚上的,就是咱们一个成人在外面山里。遇上那些山里的野兽,也难保安危,何况他一个半大小子!”

    “连阿财这样的身手,上回被那毒虫咬到,都差点把性命给交代了,幸好遇到喜妹她爹……这大小子真是莽撞啊,随了她爹铁生……”

    “今夜是不能再去找人了,得等明日天亮了,再去找!”

    春花听到屋里这些压低了的议论声,顿时脸上惨白无血。

    外面夜色正浓。春花像疯了似的就要往外面冲。好几个人合力才将她给拖住。春花再也听不进别人的劝,整个人如同疯癫了似的,就是要往外面冲,口里只反复的嚷嚷着一句:

    “野狼要叼走大小子。我要去救我的儿子!”

    “文大哥。春花婶子这样折腾下去是不成的。”锦曦跟文鼎沉声道。文鼎也是微微蹙眉,锦曦点了点头,对阿财那使了个眼色。

    阿财会意。绕到癫狂的春花后面,抬了下手,掌背在春花的后脖颈上轻轻砍了一下,春花顿时就陷入了短暂的昏厥中,屋子里这才消停下来。

    孙老太和孙氏她们不放心留春花在家,便做主将春花留了下来,大家伙商议了一番明日一早再去山里找人的事情,便各自带着疲惫散去。

    锦柔的屋子让给了喜妹,和老三老四一道去了锦曦的屋里。孙老太的屋里睡了春花,孙氏从旁照顾。春花的两个儿子则跟着阿贵阿财去挤通铺去了。

    锦曦带着一身疲惫回到自己的屋里时,老三老四已经在她的床上睡得正香,锦柔在屋里咬着手指走来走去,步伐凌乱,神情忐忑。

    “怎么还在地上转圈子?赶紧上床歇息啊!”

    锦曦擦着护手的膏油走过来,瞟了眼锦柔道。

    “睡不着,再走两圈。”锦柔心不在焉道,又在原地转起圈子来。

    床不是很宽敞,最多一米五的那种花床,老三老四睡相呈大字形,睡他们三个就足够了。锦曦便将屋里几把椅子摆到一块,从橱柜里抱出两床被褥搭就了一张简易的小床。

    “柔儿,该睡了。”

    锦曦脱去了外面的衣裳,穿着里面洁白的中衣已经坐到了小床上,再次提醒站在窗户边发愣的锦柔。

    锦柔没有反应,锦曦皱起了眉头,套上鞋子走到了窗边,从后面轻拍了一下锦柔的肩。

    “啊!”锦柔吓得肩膀一抖,转过来的俏脸上带着一抹惊惶之色。

    “柔儿,你这一晚上都心神不宁的,怎么回事?”锦曦盯着锦柔的眼睛,面色严肃起来。

    “没,没事啊,我哪有什么事!就是担心大小子,怕她被野狼给叼去了!”

    锦柔一摆手,说道,眼睛不自在的四下转了转,慌忙抢步朝着那边的大床而去。

    锦曦从锦柔的眼神里,突然就看出了一股不对劲儿!快步追过去一把拽回锦柔,沉声问道:“你是不是晓得什么内幕?”

    “什么内幕呀,我跟那山猪土包子话不投机,他爱上哪去上哪去,关我屁事啊!”锦柔微微涨红了脸。

    锦曦牢牢盯住锦柔的眼睛,看她死鸭子嘴硬的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底明显的心虚和忐忑,锦曦的心猛地一沉,目光随即严肃起来。

    “柔儿,大小子性格再懦弱,也断然不会为了打翻了一碗药汤就离家出走的。他必定是听到了什么让他恐惧的事情,受了刺激才躲出去的!”

    “嗯,姐姐你分析的或许很对,你说怎样就怎样吧,我要睡了!”锦柔说着,就要挣脱开锦曦的手,锦曦一用力,牢牢扳住锦柔的双肩,眼睛严厉的盯着面前比她矮小半头的锦柔。

    “快告诉我,是不是你上昼去招呼他们过来吃饭时,跟大小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锦柔猛地抬眼看着锦曦,但是紧咬着唇没有吭声,锦曦心里再次一沉。

    “柔儿,你该不会是偷听到了春花婶子和娘她们的谈话,跑去跟大小子说他娘要送他去给人做上门女婿吧?”

    “所以,你一整个晚上,我们在外面议论大小子的事情,你都是一言不发,因为你心虚!这会子你睡不着,是因为你惧怕。大小子的离家出走,跟你的捕风捉影,推波助澜脱不了干系,是不是?”

    锦曦一句句质问出口,锦柔的脸色一分分变得苍白,锦曦真的很希望柔儿能够理直气壮的反驳。

    但是,锦柔还是死死的咬着唇不吭声,但是,从她瑟瑟发抖的双肩,锦曦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心虚和惧怕!

    锦曦的心沉落到了谷底。“柔儿。你为何要这样做?你瞧瞧春花婶子,都快要崩溃了,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实在让人不齿!”

    “不齿就不齿?我才不稀罕那些山猪土包子稀罕呢!”锦柔突然发起狠来。从锦曦的手里挣扎开。涨红着脸恶狠狠瞪着锦曦。

    “柔儿。你何时变成这样了?从前的你,去哪里了?”

    锦曦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朝自己露出锋利牙齿的妹妹,实在无法将她跟脑海里那个吃不饱饭。营养不良,憨厚淳朴,胆怯懦弱,动不动就爱掉金豆子,受了委屈跟她这个姐姐诉苦的柔儿重叠在一块!

    “就你好,处处都少不得你这个能人,我随口说句话,就是挑拨是非!哼,我偏要说,我就要说,谁也甭想堵住我的嘴!”

    “还有,你不过是我姐姐,又不是我爹娘,我哪里做的不好,自然有我老子娘来教我打我骂我,还轮不到你对我指手画脚!”

    “本小姐要睡觉了,别吵死!”

    锦柔一口气说完,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转身就朝床前走去。接着,她的肩膀被人从后面揪住,整个人被重新拽了回来,还没站稳脚,脸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清脆响亮。

    锦柔当时就被打愣住了,锦曦自己也愣住了,她看着自己还没有落下来的手掌,再看看锦柔脸上清晰的五指红印,心里复杂的很!

    虽然自己是半路插进来的粱锦曦,但是,这几年的朝夕相处,苦乐相伴下来,锦曦早已在心里完完全全的接受了锦柔,并尽一切可能的去呵护她,照顾她。

    刚开始的那一年,赶上分家,家里上无寸瓦,下无片土,孙记杂货铺刚刚起步。

    自己绞尽脑汁,哪怕睡梦中都在思索着如何创造新的货品。铺子开起来后,锦曦宁可自己在外面抛头露面,跟形形色色的商人周转打交道。

    铺子里人手不足,锦曦宁可请大牛春柱他们家的儿子女儿们去铺子里做事,也舍不得要锦柔出去抛头露面。

    因为这个家里,有她这个姐姐在外面抛头露面就够了,她要让自己的妹妹,在舒适的环境中成长,做真正的小家碧玉。

    谁曾想到,自己这样的为她打算,到头来,却成了锦柔眼中的逞能!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吗?锦曦极其的不解,且困惑!

    锦柔手捂着脸颊,脸颊上传来的火辣辣的感觉,让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锦柔的心底也是一片震惊,一片空白。

    从来对自己温婉亲切的姐姐,竟然会为了一个外人来甩她巴掌,锦柔的心也拨凉拨凉的。

    如果说,这之前自己还为了暗暗喜欢文鼎哥,而在心里觉着对姐姐有几分愧疚的话,那么,因为这一巴掌,锦柔心里残存的那几丝愧疚,也被打得灰飞烟灭了。

    锦曦神情极度复杂的看着锦柔,看到她脸上顿时就红肿起来的地方,说不心疼,那是自欺欺人。但是,锦曦却不愧疚,因为锦柔今日的行为,值这一巴掌!

    锦曦同时也在猜测着妹妹接下来的反应会是如何?

    委屈?愤怒?撒泼?尖叫?又或者声嘶力竭的哭泣?

    但是,锦曦什么都没有等到。她只看见妹妹的眼眶里泪水在打滚,可妹妹就是死忍着不滚下泪来。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湿漉漉的眼睛,然后漠然的转过身,朝着床边走去,脱了鞋子掀开被子躺到了床上。

    锦曦愣住了,妹妹的反应反常的让她不安,但是,今晚这样的氛围,显然已经不再适合继续谈论这个话题。锦曦转身吹灭了桌上的火烛,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躺回了自己的小床上。

    从前姐妹俩同处一屋睡觉,那是要叽叽喳喳的说大半夜的悄悄话,有时候还要惊动隔壁屋子的孙氏过来嗔斥两句,姐妹俩才睡觉的。但是今夜,黑暗的屋子里,却安静的让人感到窒息。

    锦曦知道锦柔必定是在赌气,等着自己去开口哄劝,道歉。但是,锦曦忍着没有这样做,心疼是一码事,但是,该有的原则和教训,也是不能轻易改变的。

    一夜无话……(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二章 善恶有报

    一夜无话。

    翌日,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锦曦翻身起床的时候,锦柔还在床上睡得正浓。锦曦轻声穿好衣裳鞋袜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孙老爹和孙大根,孙六福等人就来到了孙老太家,而里正那边则去动员村子里的汉子们去了。只待等会村里汉子们都来了,大家伙再商议出发寻孙大伟的事情。

    可是,相比较上回发动村民帮助锦曦家寻找阿财,这回,里正的动员工作,显然是无功而返。

    这些村里的汉子们听说是要去寻找孙大伟,大都找尽借口百—猪—猪—岛—小说W{zhu}{zhu}{dao}般推诿,不愿意来帮这个白头忙。也有寥寥几个愿意相助的,但是拗不过家里的人和事。

    “运宝倒是答应了,可是运宝家二闺女上吐下泻,昨夜折腾了老半夜没合眼,我也不好开那个口。”

    “大放那小子也有意向相帮,还没出声答应,就被他娘给拦了。”

    里正在堂屋里懊丧的将先前发动村民的情况大概反馈给大家。

    “大放他娘说了,只要不是拉她家独苗大放过来献血,什么忙都愿意帮,但一听说是帮忙找大小子,大放娘就不乐意了!”

    “为啥不乐意啊?在村里处那么多年,我记得我可从来没有哪里那嫂子红过脸啊!”春花睁着一双肿如核桃的眼睛,疑惑的问里正。

    里正皱了下眉,一脸为难之色,很不想讲原因但最终还是讲了。

    “还不就是你家铁生。早两年前欺负人家大放母子孤儿寡母的没依仗,冒犯过大放娘!如今你家铁生残掉了,人家儿子也大了,你家有事求到了人家头上,自然是要秋后算账的!”

    里正此言一出,屋里人都沉默了下来,暗自叹气感慨。

    锦曦也起床了,穿戴整齐的坐在孙氏身侧听着,听到这里,也不禁微微蹙眉。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因果循环。善恶有报!

    想到自己家上回为了寻找阿财,去动员村里的男人们,三十多户的小山村,几乎挨家挨户都来了男人。

    锦曦知道。这些人之所以这么给力。一则是因为自己家这几年在孙家沟结下的人情。从租赁了村里的茶园,收购农作物,收购麻线手套等等事件来说。孙家沟几乎家家户户都受了锦曦家的实惠。

    二则,锦曦家请人帮忙做事,从来不会白占人家的功夫,好酒好菜的招呼着。如上回阿财那事,孙氏她们根本没有心思和功夫准备饭菜招待,便备着礼品挨家挨户的送去,作为答谢。

    至于动员大家为文鼎验血输血这事,仅仅建立在之前的人情上,则就显得苍白单薄了。于是,素来手紧的锦曦,这才做了一回散财童子。因为她相信,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而对于这些贫瘠的山沟沟的村人而言,一两银子就足够让他们眼前发亮的了!

    但是,春花家则不同。

    孙铁生臭名昭著,祸害完了村里人就跑出去祸害别村的,大家厌恶他还来不及呢!

    春花更是拿不出钱来犒赏,光凭两句谢谢和几个磕头?这大正月的,虽然早就打了春,但山里还是春寒料峭,人家还不如在家里被窝里窝着来得舒坦呢!没有人过来相帮,在锦曦看来一点也不稀奇。

    所有人都在沉默,春花却沉默不下去了,一张憔悴的脸痛苦的扭曲着,当一个人痛苦,焦虑,愤怒到了极限之后,她的眼睛里反而没有了这些怒火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黑暗,是那种痛若心死的黑暗在翻滚。

    “孙铁生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啊……”春花牙关咯咯着,只咬出这样一句,便没了下文。

    孙老爹颤动着花白的眉毛,把旱烟杆子从嘴里拔了出来,打断了这堂屋里的沉默。

    “他们不来,就咱们自个去找寻吧!”

    里正看了眼堂屋里坐着的人,妇人闺女和小娃子们撇开,重伤尚未痊愈的文鼎也不能算在内,能真正作用的就几个人。

    “六福,大根,阿财,阿贵,再算上咱们两个老家伙,也就六个人。这山巍峨绵绵,山路如蛛网,林子更是一片接一片的,恐怕难寻。”里正分析道,基本没什么可观的前景。

    “里正伯说的在理,这样茫茫大山,别说是我们几个,纵然出动全村的人,想要找到一个小子也无疑是大海捞针,所以,我们不能这样盲目且毫无章法的出去找寻,必须要制定出一个周详的策略。”

    文鼎坐在那里,俊眉微拧,沉思道。

    众人的目光都齐聚在文鼎的身上,锦曦的视线也朝他看过去。

    因为屋外天才蒙蒙亮,堂屋里光线晦暗,所以点起了许多盏火烛,将屋里的人和物皆笼罩在一片明亮温和的光晕中。

    文鼎就坐在一盏火烛旁,因为早期凉寒,紫色海棠花的长袍外面,还罩了一件黑色云纹大氅,墨发高挽,用白玉长簪定住。

    锦曦的目光落在文鼎那张鬼斧神工般的冷峻面容上,烛火再温暖柔晕,似乎也照不进他眼中的那一片深邃。此时,他的面容是冷峻的,神情是凝重的,态度是严谨的,当他用这样的神情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时,却偏偏能产生一种神奇的魔力。

    锦曦的目光微微眯了眯,小心脏不由得突突的狂跳了两下。

    这家伙的魅力,真不是盖的啊!他似乎与生俱来就有一种尊贵超群的气质,在一群人中,他便是那个焦点核心。

    但是,他又具备一种对这种气质,操控收放自如的能力。在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不轻易外放出来,很低调。但是既然现在他这样开了口,那么,他必定是有了计较,锦曦暗暗想,看着他的目光明亮了起来。

    “文兄弟,你既然这样说,是不是有了什么更好的计划和打算?”

    孙老爹颤动着花白的眉头探身询问文鼎,其他人的目光都齐齐凝聚在文鼎的身上,春花更是如同瞅见了救命稻草般,期待的看向文鼎,搁在双腿上的一双手,将衣裳揪得皱成一团。

    文鼎略略沉吟了下,接着道:“我记得上回从三叔那里间或听到他们去麻油叽的事情,当时是大小子带的路,对么?”

    大家连连点头,锦曦也是暗暗抚眉,快别提那回了,要不是大小子乱带路,爹和庆阳哥也不会大冷天的在山边的树林子里,听了一晚上的狼叫!

    “这么看来,大小子在辨认道路这一块,很是生疏,但是,他一面又是打定主意要离家出走的,大家想想看,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小子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会是哪里?”文鼎谆谆引导。

    锦曦恍然,接过文鼎的话,大声道:“麻油叽!”

    众人都朝锦曦这边讶异看来,文鼎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锦曦的身上,微抬下颚,朝她做了个赞赏和肯定的表情。

    “大小子打小就没出过山吧?在山里,他去过最多的地方就是麻油叽。”春花惊愕道。

    “十之八九是去了那里,哎呀,我们昨日光顾着往山外去找,倒把通往麻油叽那边的路也疏忽了。”孙大根一拍脑门懊丧道。

    里正站起身,对众人道:“既如此,那就让六福和大根跑一趟麻油叽!”

    “此去麻油叽很有一段山路,家里那头老牛刚刚怀了崽子,怕是受不起这折腾。”孙六福担心道。

    孙大根家没有牛,但是两人步行的脚力,恐怕一天不能奔个来回,若是明日回来,那家里这边等消息的其他人,岂不又要急得疯掉?

    锦曦也是暗暗蹙眉,家里的马车和牛车全被孙大虎,梁愈忠梁愈洲他们分拨的赶走了,不过,文鼎有辆马车,就停在后院的牛棚里面。

    不过,那马儿不是普通的枣红马,而是擅长于行山路的矮腿子马,用这一带的土话叫做‘山马’,山马的价钱比一般的枣红马都要昂贵。

    文鼎的马一直栓在孙老太家后院的牛棚里,每日都是阿贵过去亲自喂它草料和水。

    所以,作为主人的文鼎没有发话,锦曦自然也不能待他做决定。

    那边,文鼎微微额首,侧首吩咐阿贵:“去把我的马车牵来,送他们一程。”

    阿贵躬身应是,急急退了下去。

    孙六福孙大根他们都去观赏过后院牛棚里那匹‘山马’,一片枣红马的价钱,都已足够他们这样的庄户人家三五年的花销,更何况那更甚的‘山马’呢?

    在现代,但凡男人,大多爱车。在古代,那自然是马了。

    当听到文鼎要把山马借给他们用,孙六福个孙大根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孙六福嗫嚅着想要说点什么,被文鼎抬手制止了。

    “找人要紧。那马儿性子烈,你们恐怕难以驾驭,我让阿贵随你们同去!”

    文鼎神情淡淡,只是简单的说了这句话,冷峻的面容神情却是真挚的。孙六福和孙大根有些诚惶诚恐起来,还想再说几句客套话,被里正摆了摆手打断了。

    “文兄弟说得在理,救人要紧,有什么话,回头再说,赶紧去吧!”

    人家文兄弟如此豁达慷慨,再继续在客套话上纠缠,未免显得自己这方小气了。里正如此想道,这时候,外面院子里传来马儿打着响鼻的声响,里正便催促着孙六福和孙大根出了门。

    春花在这其间一直咬唇没有作声,直到这时突然站起身,朝着文鼎,孙六福,孙大根几人跪了下来,额头重重的磕在冰冷的土巴地面上……(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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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田园地主婆介绍:
遭遇车祸,重生在农家。
为毛身染重病,奄奄一息?老天爷也太不给力了吧!
重病也就罢了,一群极品爷奶叔婶和包子爹妈竟然要将自己扔进土窑自生自灭!
锦曦表示鸭梨山大……
作为一位光荣的穿越者,锦曦要自救,要用自己的双手改造包子爹娘,种出一个富贵荣华出来,做一个坐拥万顷良田,坐看闲庭落花的田园地主婆!
重生田园地主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田园地主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田园地主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