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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最爱睡觉     地上道国txt下载     地上道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550 针锋相对

    此时的郭嘉,只是刚开始显露声名。

    但是庾献却清楚,以这货的实力水准和历史定位,绝对是血条长到看不清的超级**oss。

    身为一个穿越者,毫无节操的抱大腿才是基本操作。

    说白了。

    都怪当处太年轻。

    庾献正后悔着,阎圃看了一眼说道,“你这个侄儿,也不是简单人物啊。”

    庾献此时已经没什么底气了,他倒是真希望郭嘉能这么云淡风轻的放下,于是干笑道,“当初闹着玩的,当不得真。”

    等进了厅堂,庾献扫视一眼,发现里面摆了许多席案。

    看样子,今天参加晚宴的人还不少。

    已经到了的人,庾献大多都不认识,有些道人打扮,有些则穿着太守府文武官员的常服。

    张修已经在靠前的地方落座。

    他身后跟着数个蛮夷首领,各个穿着绫罗绸缎,左顾右盼着,新鲜的不行。

    郭嘉本来在角落单独坐了一席,被张修招呼着,索性又挪了座位。

    已经到场的道人中,地位最高的是治头大祭酒赤金子。此老和重玄子关系不错,上次在益州大营中时,庾献也是见过的。

    察觉到庾献的注视,赤金子目光望了过来。

    庾献见状,便要向前去行礼。

    赤金子笑了笑,抬手轻轻一压,示意庾献不必上前。

    庾献远远的行了礼,就势在附近寻了位置坐下。

    以庾献“道童”的资历级别,虽然作为重玄子的弟子,辈分不低,但常年不在山中,在这里如同小透明一般。

    阎圃是张鲁的随侍道人,作为掌教心腹,张鲁要随时和他交流,因此他坐的位置仅在赤金子之后。

    只过了盏茶时间,厅堂之中就陆续坐满。

    有些人在小声的交流着什么。

    庾献听了几句,才明白今晚的夜宴果然不简单。

    白日间,张鲁已经密集的约见了现在占着汉中九县的蛮夷首领,有些原本的苏固手下官员也被找来,询问户口田亩的事情。

    如今汉中九县只是匆匆占领,之后如何治理,如何交接,张鲁并没有明确的表态。特别是鹤鸣道宫刚和南边的益州牧府反目,北边西凉军的态度也不明朗,军事上的准备也要拿到桌面上。

    原本众人以为还要混乱上一阵子,看今晚这个架势,恐怕一些事情,就要有个结果了。

    庾献对此全无所谓。

    爷现在都是几度被神祇上过身的人了,着眼的都是拯救洛水女神以及贵霜帝国宗教东扩这样的大事。

    境界不同。

    庾献自己闷骚了一会儿,有道童进来点燃主座旁的线香,场中渐渐安静下来。

    很快,头上简单的别了个玉簪的张鲁,便穿着宽大道袍,施施然坐了下来。

    目光扫视一圈,在庾献这里顿了顿,眼神又多了些欣慰。

    众人行礼之后,本就在关注张鲁的一举一动,见状都顺带着向庾献这边瞥来。

    若只是一个两个倒也罢了,满堂尽皆如此,倒是显得刻意。

    不过大家都是体面人,很快不动声色的恢复从容。

    张鲁轻咳一声,看着众人慢慢说道,“或许很多人都有些疑惑。老道之前还严令封山渡劫,为何又仓促让道宫弟子下山,协助益州牧府攻打下汉中郡。”

    众人心中纳闷。

    不疑惑啊,不是你妈搞出的那些糟烂事儿吗?

    张鲁是何等人物,对底下众人眼中瞬间闪现的纳闷、迟疑,心知肚明。

    他胸口也有点闷。

    好在到底是修道高人,主动引导话题,说道,“诸位以为,巴蜀之地的巫鬼之道如何?”

    在张鲁的纵容下,鬼姬巫颜大肆在鹤鸣道宫扩大巫鬼一系的传承。

    再加上掌教张鲁和他的宝贝女儿张琪瑛精通此道,一时间巫鬼力量急剧壮大,这也引发了鹤鸣道宫极大的争议。

    众人不知张鲁为何此时提起此事,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就听治头大祭酒赤金子,语气激烈的开口说道,“巫鬼之道,起于蛮荒。残忍阴毒之处,不胜枚举,本就不登大雅之堂。当年大夏和殷商以此立国,也饱受其苦。其后周公重理秩序,天命惟有德者居之。天下人这才摆脱了对死人啃骨吮血的恶习。……”

    庾献听着赤金子的话,不由想起了当初在洛邑鬼城时的那些事情。

    挖出夔牛战鼓之前,他们就挖出了许多人头骨做成的酒盏,肋骨做成的乐器。

    按照左丘俊逸所说,殷商最上等的祭品,就是商人的王。当年商朝开创基业的时候,曾经赶上七年大旱。商汤用尽了办法祭祀上天鬼神,都没有任何办法。最后商汤在桑林把自己作为祭品奉献给上天,这才感动了上天,下起了大雨。

    次一等的,是四方的诸侯,或者他们的儿子们。当年周文王的儿子伯邑考就被商人剁成肉酱祭祀祖先,鬼候更是被剁成肉干分吃。这些都是足够分量的祭品。为了奖励周王的忠诚,当时的纣王,还把伯邑考的肉分给了姬昌一些。

    那么再次一等的呢?

    只能是最弱小最无辜的百姓,以及他们的孩子们。

    那些平等站立在世间的人们。

    有多少……是被同类吃掉的?

    庾献想着,心意越发偏向赤金子。

    尽管巫鬼时代曾是华夏文明的一部分,尽管巫师之中也出了白骨夫人这样追求本质纯粹的女巫,但是作为一种荒蛮落后的文化,必然也必须要被时代淘汰!

    赤金子的语言激烈,顿时让坐在上首的妖巫张修,以及他身后的蛮夷首领脸色难看起来。

    张修本就是被许多部落祭祀的妖神,那些蛮夷首领也有各自信仰的原始生灵。那些信仰的原始生灵,大多都残暴强大,野蛮有力。使用活人祭祀,只是寻常。

    而偏偏,这些人掌握着汉中九县中的大部分地盘和军队。

    张鲁此时挑起这个话题,若是处理的不好,很容易就会造成巨大的动荡。

    有些察觉的人,也像庾献一样,目光时不时落在那些道人和妖蛮首领脸上。

    治头大祭酒赤金子慷慨激昂的说着,矛头也毫不客气额对准了张鲁,“我鹤鸣道宫立身之本,乃是教主老子的五千言道德经。初代掌教伐山破庙,次代掌教修身养性,并无今日这般倒行逆施之举……”

    赤金子正说着,忽然旁边的张修竟不理会,直接阴恻恻的开口,“世间最朴素的法则和大道,就是弱肉强食而已。”

    “强者生,弱者死,强者更强。”

    “道德,不过是你心中的柔弱。不斩掉这柔弱,就会成为这柔弱的祭品。斩掉这柔弱,寻找本我,托名为神,磐石不移。”

    两人的声音交叠在这厅堂,针锋相对之意,毫不掩饰。

0551 改天换地,只为活着

    那些原本就有不满的诸多蛮夷首领,听到张修这般言辞,也跟着眉飞色舞,应声鼓噪起来。

    一些鹤鸣宫的道人微微皱眉。

    只是赤金子话中直斥张鲁倒行逆施,这就很敏感了,他们也不好多言。

    那些蛮夷首领稍一试探,见无人出头,越发肆无忌惮。

    治头大祭酒赤金子见状,浓眉一皱,回头睁目怒喝道。

    “放肆!”

    那沉重的威势一压,原本神色凌厉的妖巫张修,气息一窒,竟说不出话来。

    那些他身后的妖蛮首领更是不堪,甚至就连他们随身携带的兵刃,都被震得粉碎崩解。

    庾献事不关己,乐呵呵的瞧着。

    单就战斗能力来说,金属性功法确实要比自己修行的“春生万物生”要强势很多。

    张修被赤金子一声大喝,野兽的本能让他浑身紧绷,半天才缓过神来。

    他颜面大失,心中又不服气,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

    庾献又看了看张鲁,但凡是个成熟的掌教,这时候就该出来和稀泥了。

    张鲁果然不负期待的轻咳一声。

    他先看了看赤金子。

    一点也没介怀刚才此老对他的指责,反倒笑眯眯的说道,“大祭酒一声怒喝,便让别人开不得口,可见强弱之间,强自有强的好处。”

    赤金子冷哼一声,却也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再损掌教颜面。

    张鲁见赤金子不吭声,又对妖巫张修说道,“巫鬼之道追求残暴强大,野蛮有力,又诡黠阴毒难防,的确曾经强盛一时,让人着迷。”

    “想要变强并没有错,但是现在来看……,这条道路已经不强了。若是遵循这样的本心,是不是也要为了变强做出改变?”

    张修闻言沉默。

    这的确是个让他一时无法回答的悖论。

    无论是从强大高贵的人身上借取力量,或是认清本我,托名为神,这样的手段确实跟不上文明的蜕变了。

    当这些帮人类走出荒蛮的野路子不再有效时,又该何去何从?

    赤金子都给张鲁面子,张修自然不会逾矩。

    过了一会儿,才不阴不阳的说道,“小妖生长于荒野,不识教化,难免固执了些。掌教的话,小妖还得再想想。”

    赤金子瞧了张修一眼,神色漠然。

    张鲁今晚召集众人,自是有要事安排。若非这两人都有强大的代表性,张鲁也没心思理会。

    说起来,不管手段如何,都是人类为了前行,尝试走出的路。

    有点坚持,在所难免。

    线香袅袅焚烧,张鲁环视众人,不急不缓的说道,“牧野之战后,武王覆灭了殷商的巫鬼文明,其后,周公开创性的提出了天命在德,重新奠筑了人道文明之基。巴蜀之君远涉千里,前去支援武王的义举,这是巴蜀之幸,也是巴蜀的不幸。”

    巴蜀之君作为战胜方的盟国,自然不需要像殷商人那样被分割改制,但这也错失了纳入中华文明的重要机会。

    在很长时间,巴蜀都被视为蛮夷之地。

    庾献闲着无聊,又没心思听张鲁说这些典故,四下打量起周围的人来。

    不可避免的,目光首先落在郭嘉身上。

    这一看,庾献就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事情。

    这般枯燥无聊的事情,郭嘉竟然听得极为专注,不但身体前倾,目中无意识的流露出一丝热切,就连双手也紧紧握拳,放在膝盖上。

    场中偶有低语,郭嘉立刻如同看到杀父之仇一样,目光凌厉的看过去。

    好在张鲁要说的话,似乎对他极为重要,他努力收敛着,再次紧盯着张鲁。

    看他那时不时紧一紧拳头的样子,似乎恨不得慢悠悠的张鲁,快点把口中话说出来。

    “咦?”

    看郭嘉这般模样,庾献心中越发奇怪起来。

    联想到上次回鹤鸣山时,郭嘉的反应,庾献本能的觉得这里面必有阴谋。

    会是什么呢?

    正在这时,张鲁不急不缓的说道。

    “如今,世事变迁,不仅巫鬼之道需要变革,巴蜀的巫鬼文明也需要因势而动。因此老道不自量力,想要完成周公未完之业。老道之所以让众多道人下山,辅佐刘益州,为的便是夺下这汉中之地,加以教化……”

    张鲁此言一出,直如石破天惊一般。

    厅中再也按捺不住,喧哗一片。

    张鲁却如未闻一般,扫视全场一眼,坚定的继续说道,“我要做巴蜀的周公,融化外之术,入我堂皇道门。我教凭此,将有永世不堕之功德。”

    这下众人都不淡定了。

    之前大家暗戳戳的以为,众道士下山是为了鬼姬巫颜那该死的爱情,后来张修等妖蛮的加入,又让不少人觉得张鲁是野心膨胀,想要辅佐刘焉入主中原,再次挑战儒家的统治地位。

    谁想到他是这样的打算!

    就连庾献都震惊了,想不到这个之前狼狈不已,被天下人视作笑话的掌教,竟然有着这样的大雄心。

    接着庾献就意识到了什么,飞速的向郭嘉看去。

    那郭嘉此时却如同虚脱一般软在坐席上,他苍白的脸上泛着潮红,整个人带着释重负的喜悦。

    看到庾献看自己,竟忘记了前仇,开心的拍着大腿,咧着嘴放肆的无声笑着。

    庾献看着郭嘉,越发肯定了那个答案,目光复杂无比。

    最终还是充满了钦佩。

    了不起啊!

    不愧是汉末超级大军师的手笔!

    庾献之前想要混入鹤鸣山时,要契约一个役鬼,当时斑斓警告他,“大道无情,天命有归。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庾献逃得一劫,契约了墨麒麟,靠它的帮助,才得以施展不伦不类的巫鬼之术。

    可是郭嘉就惨了。

    这个苦逼的孩子,一不小心踏入了这个无底巨坑,由儒道转巫鬼。

    以后死于非命是迟早的事情。

    庾献早就有过判断,就算以郭嘉这样的人中之龙,想要逆天改命也是绝无希望的。

    谁料,郭嘉在察觉到问题之后,竟然在绝无可能之中,找到了一条活路。

    那就是化鬼为道,将巫鬼之术彻底融入道门。将整个巴蜀由信奉巫鬼文明,转为信奉道家文明。

    随着巫鬼文明转为道家文明,位格上,自然不存在什么逆天而行。郭嘉坚持成为张鲁的弟子,拜在张琪瑛门下,更是借机得了功德庇护。

    庾献看着笑着笑着泪流满面的郭奉孝,也忘记了之前和他的矛盾,满是唏嘘。

    不容易啊不容易。

    改天换地,只为像普通人一样卑微而平静的活着。

0552 伐山破庙

    庾献正感慨着,忽然席上有人起身,恭敬向张鲁施了一礼,随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庾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三三两两又有人起身,不发一言的离开。

    庾献看了一会儿,倒从中认出一个熟人来,就是符节鬼王门下弟子梁思。当初这货去抓陈超的时候,曾靠一条炖的酥烂的肥狗,猛刷了一波巴山鬼王的好感。

    有这么一提醒,庾献方注意到离开的人,大都是些巫鬼,妖师之流。

    甚至就连张修身后的蛮族妖巫都离开了两个。

    倒是张修沉稳,看了张鲁几眼,只是默不作声。

    庾献伸长脖子仔细看着厅中人,想瞧瞧有没有白山鬼王门下的熟人,可惜匆匆扫过,一无所获。

    这时,离得张鲁极近的位置,一个苍老的巫师站起身来,躬身淡淡说道,“我首巫一族本该是支持小少爷的,只是此事太过重大,两位鬼王未曾发话,鬼姬也无只言片语。小老儿位卑,还要请族中决断。”

    张鲁听了笑笑,和声道,“不妨事的。”

    此老起身离开后,又有几个,犹豫一下选择离开。

    之后便是短暂的宁静。

    张鲁见再无人离开,微微点头,扬手轻轻巧巧的抛出一幅卷轴。

    那卷轴尺余宽,篇幅却不短。在空中猛然舒展,如同巨蟒一般在厅中盘旋片刻,随即怒张着向外飞去。

    庾献看的分明,心中一跳。

    这、这不就是当初的那幅《老子想尔注》吗?

    张鲁这是打算……

    庾献心中有些猜测,连忙看其他人是什么反应。

    谁料场中众人也震惊异常,就连治头大祭酒赤金子也有些错愕,反倒是妖巫张修,一声不吭的垂眼看着面前的席案。

    张鲁闭目不言,任由香烛袅袅。

    过了一会儿,就听外面传来呼呼风声,一幅紧紧卷着的卷轴从正门投射进来。

    那卷轴如同通透的红玉制成,在昏暗的烛光下鲜艳欲滴。

    又如同扔在水中的鱼漂,在张鲁身侧载浮载沉。

    昏暗的烛光映在那卷轴上,让张鲁半边身子裹上一片暗红的反光。

    庾献打个激灵后怕不已。

    当初自己初入鹤鸣山的时候,就险些和管亥一起被这卷轴一口吞了,若非管亥有三卷天书顶住,恐怕两人早就没命了。

    至于刚才出去那些人的下场,已经不言而喻。

    庾献看了张修一眼,见他仍不吭声。

    赤金子在旁摇头一叹,有些不解,“何至于此。”

    张鲁长呼了一口气,看着场中形形色色的目光,淡淡说道,“化鬼为道,说来简单,做来却不容易。老道已有决断,自今日起,重启伐山破庙,让川中成为净土!”

    “什么?!”

    张鲁这话,立刻让场中众人“轰”的一声窃窃私语起来。

    庾献也吃了一惊。

    他太清楚“伐山破庙”这四个字的分量了,这意味着一场席卷整个益州的腥风血雨!

    这可是宗教战争。

    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包容,不宽容,彻底灭绝!

    不但要破坏各族祭祀,断绝巫鬼传承,甚至还要将各路鬼王妖巫斩尽杀绝。

    上一次的伐山破庙,张道陵攻势受阻后,被封山十六年,最后以联姻结束。

    这一次鬼姬巫颜的儿子、鹤鸣道宫的掌教,再次重启征伐,恐怕就不是那么轻易能结束的了!

    特别是张鲁的身份。

    作为首巫一族的外甥,如今重启祖父功业,难免会让川中的巫鬼一族有养不熟的震怒。

    张鲁不看众人,单独向治头大祭酒赤金子问道,“大祭酒,你怎么说?”

    赤金子闻言,脑海中飞速的掠过那些和张道陵、重玄子等人斩杀巫神,力压诸山的岁月,平静的心也难免激荡起来。

    他摊开手,在席案上一拂,现出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

    接着厉声说道。

    ——“那就,杀光他们!”

    阎圃的反应最快,紧跟着将拂尘扔在面前的席案上,大声道,“杀光他们!”

    立刻有道人应和,将自己的法器拿出,高声大叫。

    庾献看着那些原本应该修身养性的道人们一点点狂热起来,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汉末一世,后世只看到那些英雄的凯歌,却根本没意识到这个社会是如此多面且复杂的。

    就在那些英雄们纵马驱驰,逐鹿中原的时候。

    安息国和贵霜帝国正在向大汉堂而皇之的宗教入侵,甚至在下邳建立佛国,盘剥汉人的财产,让第一个汉人下跪剃度。

    而在西南边陲,另一场宗教战争也要血腥展开。

    这虽然不涉及世俗,但影响却极为深远。

    张鲁的目光从全场扫过,见那些道人都已经觉悟眼前的局面,那些巫鬼妖师一个个战战兢兢不敢言语,当即向离得最近的张修问道,“你呢?意下如何?”

    张修身子一僵,接着上身趴倒在地,低头涩声道,“小妖惟命是从。”

    其他的巫鬼妖师也不敢多言,浑身颤抖着拜倒。

    张鲁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安慰道,“你们不要多想,老道既然将巫鬼之术纳入道门,自会导引你等的修行之路。以后和诸道门弟子俱是同门,不必拘束。”

    接着又道,“这次夺下汉中,你功劳甚大。诸多祭酒之中,没有比都讲祭酒更尊贵的了,我便任命你为都讲祭酒,好好教习门中弟子。”

    张修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沉声道,“小妖遵命。那汉中诸县的防务,以及应对益州、关中的部署又该如何处理……”

    都讲祭酒的确最为尊贵,却并没有足够的实权,张修岂能甘心。

    而且,张鲁要稳固这份基业,也不是仅靠修为便能做到的。没有张修手下的蛮兵和妖师,张鲁的这地上道国只怕瞬间就会被急于上洛的刘焉覆灭。

    张鲁早有人选,闻言道,“无妨。可令郭嘉为军师祭酒,执掌诸般军务事。”

    郭嘉听了也不推辞,直接在席上谢过。

    郭嘉功劳卓著,虽是骤得高位,成了有名号的祭酒,但众人皆心服口服。

    庾献心中有点怪怪的。

    好像在历史上,郭嘉在曹操那里的职位就是军师祭酒吧。

    据说还是曹操专为郭嘉设立的一个职务。

    这画风这么巧合?

    这特么,历史上该不会真有这么一出吧……

0553 原来小说里都是真的

    阎圃思索了一下,主动询问道。

    “既然说起这个,还有些事,需要掌教拿个主意。伐山破庙需要大量的人手,我鹤鸣道宫弟子不多,恐怕分身乏术。何况门中并没有打理政务的人才,这汉中的地方政务,又该如何维持?再者,我等既然已经下山,免不了和各方势力周旋,世俗往来。彼此之间,又该如何相处?”

    道家自从罢黜百家之后,就远离了朝堂,专心自己的修行。

    如今汉中之地,共有九县四十余万人,想要完全接收过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妖巫张修的部属,牢牢把持着各县,夷兵主力谨慎的远远驻扎在定军山。

    扶禁、张翼、向存等人,回师阳平关后,一直在厉兵秣马。葭萌关四将在击溃苏固的残部后,也顺势占领了米仓山。

    内忧外患之下,这汉中郡能支撑多久都是个问号,何况还要整肃内外,尽快让百姓安居乐业。

    张鲁听了此言,显然早有打算。

    “我鹤鸣道宫信奉黄老之学,自然以修生养息为主,事务并不烦劳。至于打理政务的人才嘛……”

    张鲁笑笑,悠然说道,“之前有个小弟子,对我说起太平道的得失,言辞颇为中肯。我曾问他,若是由他来做,又当如何。他告诉我,在这浩劫之中,若是人逢离乱,青黄不接,老幼无依,遭遇疾病时,人人走出门去,能有人给几斗米吃,或许就是幸福。说的真好。”

    说着,目光在场中一扫,落在庾献身上。

    庾献惊得张口结舌,不想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情。

    当时我也是瞎比比的好吗……

    “我有意以这小弟子为汉中之主,专断世俗之务,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顺着张鲁的目光看去,都知道了掌教属意哪个。

    不过庾献在山中露面不多,不少人脸上满是疑惑。

    有不认得的道人,忍不住开口问道,“此为何人?”

    赤金子闻言随口答道,“他是重玄子道长的亲传弟子,名为庾献。”

    那道人听了点点头,再无质疑。

    修道之人并不太看重资历辈分,看重的是根脚。庾献身为治头大祭酒重玄子的弟子,根脚硬的不能再硬。

    那些巫鬼妖师本就在惶惶之中,更不敢在这时候跳出来唱反调。

    张鲁见无人异议,当即开口大声说道,“庾献,老道便任命你为国师祭酒,专断世俗之事,务必使人民安乐,成全我教功德。对外,你仍可以大汉国师的名号同四方来往,免得使我汉中腹背受敌。”

    庾献闻言,立刻出席躬身应道,“弟子……,必不负所托。”

    说着话,心中却不免五味杂陈。

    他自从下山之后四处搅风搅雨,费劲了心力,最后只落得狼狈逃回汉中,投奔师门。

    谁想到刚一回来,当天就接手了如此大的家业!

    原来……

    那些创业失败,哭着回家继承亿万家产什么的小说,都是真的!

    庾献之所以没有推辞,大喇喇的接下此事,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确实是此时最好的人选。

    鹤鸣道宫在汉中建立地上道国,以鬼道杂糅的方法治理百姓,对大汉朝廷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一不小心,就会像后来的袁术那样,成为天下之敌。

    那对这个孱弱的政权来说,无疑是要命的。

    但若是庾献以国师的身份主持此事,面子上多少就说的过去了。

    庾献毕竟是手握银印青绶的大汉体制内官员,身为中两千石国师,对标一个两千石汉中郡太守,绰绰有余。

    只要能含糊过去,在诸侯结束火并之前,大概不会有人闲的跑来远征。

    这也难怪张老道会急不可待的派人去迎自己。

    张鲁见庾献应下,又叮嘱道,“都讲祭酒和军师祭酒务必要同国师祭酒好好配合,为我等守好后路。不然就算我们去川中扫灭群山,也没有移风化俗的土壤了。”

    张鲁这话,顿时让庾献犯了嘀咕。

    郭嘉作为军师祭酒总领军务,地位超然。张修身为都讲祭酒,更是最为尊崇。偏偏张鲁又明言让庾献专断世俗之事,彼此之间岂不是会有许多冲突?

    这老家伙……,不会是个假老实人吧?

    郭嘉一心要洗脱修行鬼道的事情,哪怕对方是痛恨至极的庾献,也顾不得许多,当即出席应诺。

    张修却目光微闪,看着张鲁,面色诚恳的说道,“有一件事,小妖要当着众人的面,向国师祭酒交代一番,不然,只怕日后会落下嫌隙。”

    张鲁不答,目视庾献。

    庾献当即问道,“不知何事?都讲祭酒尽管直言。”

    张修这才把目光从张鲁身上移到庾献身上,口中说道。

    “掌教化鬼为道,固然是有大雄心的盛举。可是我麾下的蛮夷、小妖自幼都受此等熏陶。蛮人愚鲁,脑袋不太开窍,将他们继续留在各县,只怕会生出事端,不如统一召回定军山大营。我身为都讲祭酒,定然会尽到职责,每日教习他们道法,引导他们走回正途。”

    郭嘉听到这里,不由嘿了一声,在旁插话道,“都讲祭酒把蛮兵全部召回定军山,那我郭奉孝岂不成了闲人一个?”

    张修摇头道,“不然。各县中尚有一些道兵可用,维持秩序安稳,不是难事。军师祭酒稍后也可自主募兵,补满兵员。否则,一旦他们得知今日之事,在各地掀起兵变,就算我等合力镇压下来,这汉中九县也会满目疮痍。”

    郭奉孝闻言,也不接话。

    将各县蛮兵妖师召回定军山固然能保住暂时的安稳,但是这也让张修重新把实力攥在手里。他以都讲祭酒的身份教化蛮兵,更是无可指摘的事情。

    一旦鹤鸣道宫和十地鬼王的争斗受挫,甚至死掉一些修为高深的道人,恐怕聚在定军山的蛮兵随时都能掀起叛乱,在背后狠狠的捅上一刀。

    张鲁想利用郭嘉剥离张修的兵权,却不想张修这番堂皇之词,也戳中了鹤鸣道宫的软肋。

    鹤鸣道宫缺少世俗的力量,这些道人固然可以将张修斩杀了事,可这样一来,整个汉中的局面就彻底失控了。

    如此一来,倒不如趁着这短暂的平静,让庾献和郭嘉尽可能掌握住这汉中九县。

0554 我打仔呢

    张修说完,半晌不见张鲁开口,这才暗中狂喜,越发有了底气。

    他又转头对庾献说道,“还有一事,张修要当众对国师祭酒有个交代。”

    庾献微微皱眉。

    当众交代,也就是当众免责,这家伙还不知道留了什么坑给自己踩。

    庾献尽量平静情绪,说道,“请讲。”

    张修慢慢说道,“当初打下南郑之后,我便接到掌教密令,去烧毁栈道,封锁秦岭中的道路。是以,我不得不分兵,让朴胡,杜濩、袁约等人去分略诸县。别处也就罢了,唯独房陵与上庸两县远悬,我的兵马只控制了这两县的外围,四处仍有不少乱军在抵抗……”

    张修还未说完,就被巡城祭酒张卫急急打断,“嗯?你是说上庸还未被彻底掌控?”

    张修看了张卫一眼,慢慢道,“不错。”

    庾献和郭嘉对望一眼,心中一沉。

    这下麻烦可大了。

    汉中平原是秦岭和大巴山环绕的大片土地,北方是茫茫秦岭,南方是险要的大巴山。

    这两道天险收口的地方,西边是被阳平关、葭萌关、剑阁等一系列关隘封的死死的羊肠蜀道,东边的口子则被太和山堵着。

    这太和山,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武当山。

    太和山和大巴山之间有个狭长的小平原,上面分布着上庸、房陵二县。

    这两县远离汉中平原的核心地带,向北可通过武关直捣关中;向东则顺汉江而下,一面威胁襄阳,一面威胁南阳平原。

    至于向南,那就更热闹了。

    南边乃是首巫一族盘踞的老巢巫山,张鲁的娘舅家。巫山之中不但有错综复杂的巫鬼宗门势力,还有喜欢偷偷出来睡小哥哥的巫山女神。

    房陵县的位置实际比上庸县更靠东一些,但重要性却远远不如。

    一来,上庸县扼守着汉中平原靠里一些的入口,让房陵县的地位可以被取代。二来,整个汉中平原不产食盐,上庸县却能通过走私贸易少量获取到食盐。

    所以一旦上庸不稳,那闭关自守的汉中平原,随时面临崩塌的风险。

    庾献不由向堂上的张鲁看去。

    张鲁却全无一丝反应,仍旧在闭目养神。

    庾献也知掌教此时的两难之处,当即不再废话,向张修问道,“还有呢?”

    张修小小试探一下,立刻收敛了锋芒。

    脸上换上了一丝和善,“没有了。掌教要我等三人好好配合,张修自然惟命是从。国师接手上庸和房陵那一摊子之前,我必定会竭力稳住那里的局势。之后的事情,就得劳烦国师了。”

    庾献听完,明白了张修的潜台词。

    他正式接管各县政务之前,张修不会来添乱,但是等张修撤兵回定军山之后,再有什么差池,那就是庾献的责任了。

    如今鹤鸣道宫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全力准备伐山破庙,庾献自然不能在这时候拖后腿。

    他当即装了一个逼,“小事尔。”

    庾献这一装逼,反倒让知道他那些野路子的郭嘉不淡定起来。

    “移风易俗,化鬼为道”这件事,牵扯到郭嘉能否顺利脱劫,由不得他不上心。

    这队友这么不靠谱,这是要坑啊!

    这时候装睡的张鲁又醒过神来,开口说道,“宴后你便留下执掌这汉中太守府,接受原有文武官员参拜。我会让功曹祭酒阎圃和巡城祭酒张卫助你一臂之力,你好自为之吧。”

    庾献听了大喜。

    阎圃这货虽然看着悠游疏懒,但实际上却有着不错的治政之才。有他帮着坐镇,自己才好带着郭巨佬这个大杀器去搞事情。

    说完此事,接下来便是鹤鸣道宫的一些安排了。

    十地鬼王之中,有几个尚算有些眼界的,张鲁打算派人去晓以利害。另有几个比较顽固的鬼王,也需要分派人手,前去破灭山门。

    至于张鲁的娘舅家首巫一族,则是暂且观望,看看他们作何回应。关于鬼姬巫颜该当如何,大家都默契的没有提起。

    开宴之后,张鲁吃了两杯水酒就退回后堂。

    庾献顾不得和旁人寒暄,连忙起身去求见张鲁。

    那侍奉童儿去了不久,就出来引着庾献直入后堂。

    这次庾献求见张鲁,主要是为了打听《洛书》的事情。至于佛劫和邪神女魃的事情,庾献想要完全隐瞒下来,也不大可能。

    原本,庾献计划着先去找师父重玄子通通气,可这会儿庾献要主持汉中,就没这个机会了。

    而且鹤鸣道宫眼下要向川中的巫鬼宗门宣战,到时候说不定会惊动传说中在养伤的巫清。这位巫鬼宗门的大长老,可是和张道陵掰过手腕子的巨佬。

    女魃的存在,反倒会成为对巫清的震慑。

    当初正是这老家伙狗胆包天,想要将帝女魃炼为役鬼,这才被打的重伤逃窜,连带着还害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至于张鲁知道此事后对自己的态度……

    ——应该还是会选择原谅吧。

    庾献胡思乱想着,见到了正闭目打坐的张掌教。

    张鲁睁开眼笑笑,说道,“来了。”

    又指指跟前的蒲团,“坐吧。”

    或许是错觉,庾献感觉眼前的张掌教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等庾献施礼坐下,张鲁先开口问道,“怎么不见青青子回来?”

    这问题是庾献早有预料的。

    张鲁如今要发动宗教战争,当然要首先看一下自己手下的头号打仔。

    人在才安心嘛。

    庾献连忙说道,“青青子师叔为探查佛门教劫的端倪,带弟子前往洛阳。后来弟子为了接触那应劫的笮融,和两个胡僧有过一番争斗,之后就失散了。”

    “这样啊。”张鲁微微皱眉。

    接着张鲁又问道,“你说的胡僧又是哪个?”

    庾献答道,“我听说,这两人一个是安世高,一个是支娄迦谶。这两个胡僧本领非凡,不可小视。就连那应劫的笮融也手段诡异,防不胜防。”

    庾献故意引起此事,自然是为了从张鲁这里寻求破解强行度化的法门。

    不然下次再遇到笮融,说不得就得立地成佛了。

    张鲁心态倒挺平和,呵呵一笑,“以你的机巧也奈何不了吗?说来看看。”

0555 洛书所在

    庾献想了想,首先谨慎的问道。

    “掌教,弟子有些话,不知道能不能开口。”

    张鲁满脸奇怪。

    “尽管说便是,老道还会为难你不成?”

    庾献见张鲁没领会自己的暗示,当即说的稍微直白了一点,“有些话,可能牵扯到一些特别的存在,容易招来注视。”

    张鲁很上道,立刻摆手,表示自己明白。

    接着轻轻的对着旁边燃烧的线香吹了口气。

    那线香立刻以极快的速度烧掉一截,缭绕的烟雾升腾,将张鲁和庾献笼罩。

    庾献看着这场景,竟莫名有种熟悉感。

    当初重玄子老道和自己说起神明之秘的时候,似乎也这么干过。

    莫非这线香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可以遮蔽感知?

    那可就方便多了。

    不然的话,万一说的正嗨,让帝女魃注意到了这里可就麻烦了。

    庾献身上有帝女魃的神力,她完全可以准确锚定,强行降临过来。

    等到烟雾弥散,张鲁好奇的问道。

    “你这招惹的是哪一位?”

    庾献决定说的委婉一点。

    “回禀掌教,就是,打伤了巫清的那位。”

    张鲁果然对川中世故了如指掌,面上复杂起来,轻声喟叹道,“原来是赤水之北的那位啊。”

    张鲁想了想说道,“我听说你和我的舅舅关系不错,想必该知道的你也知道一些。我鹤鸣道宫有不得冒犯那位神祇的理由。”

    庾献本有心问问宗门能否罩住自己,见张鲁这番话,就知道不能指望太多了。

    张鲁见庾献沉默不语,面上有点过不去。

    当即又问道,“对了,你是怎么招惹那位的?若是吃亏不多,还是放下的好。”

    庾献听了郁闷无比,他眼巴巴的看着张鲁,“弟子当然也想选择原谅啊,可是现在吃亏的是那个邪神啊,要不掌教帮我去劝劝吧?”

    “什么?”

    张鲁听了庾献这话,差点把颔下的长须揪断。

    庾献也很无奈。

    之前是帝女魃的神力被他偷用,接着佛门强行祭拜庾献为佛的时候,也把属于帝女魃的神力一并抽取出来。

    而且最坑爹的是,那时候左丘俊逸怕庾献迷失,疯狂的用笔加强他的存在感,写到没词的时候,不管不顾把那些黑庾献的小黄文也都用上了。

    接着在佛家手段和小说家手段的争夺下,竟创造出了大自在欢喜佛这个怪胎。

    那天女的形象,可是双腿缠腰坐于大自在欢喜佛怀中的……

    光是这一点,庾献就把那位得罪的死死的。

    何况之后两个胡僧还不分青红皂白的上来就打,彻底激发了帝女魃的凶性。

    现在庾献既怕佛门压下帝女魃把自己度化了,又怕帝女魃摧毁大自在欢喜佛,挣脱束缚和自己拼命。

    总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般。

    若是能吃点小亏就解决此事,庾献反倒求之不得。

    等到庾献粗粗一讲,张鲁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他想了想,准备直接送客。

    “重玄子道长正在鹤鸣山,我可特批让你抽空回山一次。要不,你还是去找青青子吧,有她在,你一定没事的……”

    “我还忙”三个字还未说出口。

    庾献就赶紧抓住机会说道,“此事就不敢烦劳掌教了。弟子这次求见掌教,其实主要是为了打听一件东西的去向。”

    “嗯?”张鲁这就不好回绝了,“那你说来听听。”

    “弟子遭遇那两个胡僧的时候,女魃口吐九颗陨星当空,化为烈日。后来女魃隐遁,那九颗陨星化为九道热风在河洛平原肆虐。整个河洛之地草木焦枯,百姓生灵死伤无数。洛水女神为压下这酷热,大量蒸发洛水,受了极大损伤。这些都是因为弟子惹起的。”

    “后来有人告诉弟子,若是寻来洛书,就能极大的弥补此事。可弟子不知洛书在何处,就算有心,也无处可以用力。”

    说到这里,庾献再次眼巴巴的看着张鲁,“是以,弟子想问问掌教,知不知道《洛书》在何处?”

    “洛书?”张鲁明显松了口气,“这个我倒真知道一点。”

    庾献大喜,连忙躬身道,“还望掌教成全。”

    “嗯……”张鲁摸着胡须说道,“《洛书》是不知多少代之前洛水之神,为了降服水患,以莫**力凝成的气运之物。若是能投回洛水,确实能起很大的作用。”

    庾献只知道要寻了《洛书》能帮洛神,具体该如何施为,还一头雾水。

    连忙说道,“弟子对此一无所知,请掌教明示。”

    张鲁说道,“水势最是变幻无常,有时候就连神祇也不能掌控。不得已时,也会需要外力的帮助。与此同时,生活在河流两岸的百姓,也希望能风调雨顺,没有水患水灾。彼此的利益一拍即合。”

    “为了维持沿河部落的强大,洛水之神便凝成了这洛书。这洛书既能指点洛水的变化,又能为其首领积攒气运。只是后来洛河越发稳固,这洛书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最大意义。”

    庾献心念一动,“那河图莫非也是河伯献给圣人大禹的吗?”

    张鲁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随后说道,“洛书通机变,河图明大势。河图被毁之后,黄河屡次泛滥,改道夺河,不知造成了多少麻烦。”

    庾献的心不由提了起来,“原来河图已经被毁,那洛书呢,不会有问题吧?”

    张鲁摇头,“洛书倒是无恙,后来辗转落到名士蔡讽手中。十多年前,黄承彦得到消息去求,蔡讽见黄承彦名士风流,高爽开列,十分喜爱,就将自己的长女嫁给了他。那洛书也作为嫁妆,随蔡笙去了黄家。”

    庾献心中欢喜。

    总算知道这洛书的下落了。

    “这么说,现在洛书在黄承彦手里!”

    张鲁纠正道,“在蔡笙的手里。”

    庾献心中一转念,也就是在黄月英她母亲手里呗。

    知道在哪就好办了。

    张鲁见庾献不在意,提醒了一句,“莫要大意了,蔡笙擅长机关阵法,并非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而且……”

    张鲁颇有些欲言又止。

    庾献心中暗道,看这意思,应该是个强化版的黄月英吧?

0556 如虎添翼

    庾献打听了洛书的所在,当即也不再麻烦张鲁。

    如今帝女魃和佛门镇压之力相持不下,如果不能一起解决掉问题,贸然破坏这平衡,并不是聪明的事情。

    张鲁牵扯自身利益,未必肯尽心,倒不如赶紧解决此间事,抽空去找重玄子老道帮忙。

    等庾献回去,酒宴也散的差不多了。

    当前的形势微妙,任谁也没那心情多沾杯。

    倒是郭嘉仍旧等在那里,一个人自斟自饮。

    见庾献回来,郭嘉也不抬头,慢悠悠自顾自说道,“你的那些属官我都先替你打发了,明日再见吧。”

    庾献看见这货一阵头大。

    这会儿麻烦已经够多了,这祸害可千万别生事啊。

    庾献坐回席上,想了想,问道,“奉孝有何见教?”

    郭嘉看了庾献一眼,脸上面无表情,“来听听国师打算如何应对那些……,所谓的小事。”

    “小事”两字咬的清楚,又像是咬牙切齿一般。

    郭嘉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面无表情的看着庾献。

    “我也不怕告诉你,若是你今天说服不了我,那你就别想活着出这个房间了。郭奉孝为了脱劫,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庾献看看郭嘉那副吊吊的模样,心中竟莫名有种亲切感,“嗯。奉孝,我还是喜欢你这样桀骜不驯的样子。”

    “???”

    听了庾献这话,郭嘉的情绪都不连贯了。

    “呵呵。”郭嘉想了半天,冷笑了一声。

    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么。

    庾献不知道郭嘉内心到底是什么思想建设,试探着问道,“当初一时轻佻随心,修了鬼道,如今是不是很后悔?”

    郭嘉看着庾献,一点也没遮掩自己的狼狈,十分诚恳的说道,“我他妈想死的心都有了。”

    学了一身绝世才华,却仅仅因为年轻时的一次轻佻无形,就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自己往深渊里掉,用半生来挣扎。

    ——努力着很难,错起来就那么轻易。

    说完,郭嘉又觉得不对。

    质问道,“你早知道?”

    接着,不敢置信的问道,“你怎么能知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家伙也是契约了役鬼的。”

    庾献哈哈一笑,掐动咒诀,旋即一个阴森森的鬼影从庾献泥丸宫中冲出。

    阿谀中年一现身,立刻恭敬拜倒,赞美着庾献开府治事,独掌一地的威仪。

    谀词之中隐含劝谏,让庾献不输先贤,勤政爱民。

    郭嘉看了那阿谀中年一眼,越发困惑的看着庾献。

    这家伙之前早就是鹤鸣道宫的人,由道修鬼,同样是逆天而行,同样属于未脱劫之人,可这货怎么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看着,就让人有些不爽。

    庾献不停歇,又从泥丸宫中唤出一位。

    这次是个年轻武将,一落地就口若悬河,纸上谈兵,为庾献增益着杀伐之力,启迪着战争灵感。

    大自在欢喜佛事件,至少从侧面证明了,斑斓的后手已经逃逸一空。不然的话,那被强行度化的欢喜佛就该是左拥右抱,两位邪神并存。

    所以庾献现在使用起役鬼来,已经再无后患。

    庾献面对郭嘉自然不可能底牌尽出,召唤了两个役鬼就停了下来,对郭嘉说道。

    “你见识广博,仔细看看我的役鬼,和你的有什么区别。”

    郭嘉皱了皱眉,手在面前一拂,“知己知彼”的兵法发动,双眼立刻莹莹有光,有着看透虚实的力量。

    郭嘉的目光往那“阿谀中年”身上一落,那“阿谀中年”立刻像是被泼上水的水墨画一般,容貌模糊起来。

    接着整张脸慢慢垮掉,粘滞的墨汁缓缓的从脸上流下,整个人像是烧化的蜡烛一样变成了一滩浓墨。

    郭嘉怔怔的看着那滩墨汁,脑海中猛然想起从杂书中看到的一种精怪,不由脸色一呆。

    “墨、墨麒麟?!”

    庾献不答,再次完成了召唤。

    这次运气极好,直接召唤出了那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一出现,就猛地扑在地上那滩墨汁里。

    接着墨汁倒流,仿佛时间回档一样,将那滩墨变为一个年纪轻轻,意气风发的文官。

    庾献给阿谀中年读完档,随手一挥,将召唤的役鬼都挥散。

    这时,他才似笑非笑的看着郭嘉,慢条斯理道,“如何?”

    郭嘉看着庾献立刻咬牙切齿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两个人一起倒霉,心中多少还宽慰些,可是猛然知道别人根本没事,倒霉的只有自己,那种心理落差,给人的绝对是双倍的沉重打击。

    庾献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郭嘉,指头漫无目的的在桌案上轻敲着。

    再次似笑非笑激怒道。

    “从我得知你契约了役鬼,我就在笑。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会赢到最后的。你无论怎么挣扎,哪怕一刀把我砍了,我们也只是打个平手。我要怎么输?”

    “我看着你绞尽脑汁的动着你的小聪明,看着你自以为是的掌控局面……”

    郭嘉的呼吸慢慢粗重。

    庾献的声音也放慢了,越发慢条斯理,也越发的恶毒,“看着你,慢慢等着你……,等着你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暴毙!”

    郭嘉双目赤红,猛然咆哮一声,“你找死!”

    接着身子一涌,原地化为一个虎头人身的强壮怪物。

    他一脚将面前桌案向庾献踢去。

    庾献毫不犹豫的一拳砸出,将那桌案打得粉碎,接着身上猛然跃出一个怀抱女子的佛陀法身。

    庾献刻意的降低对帝女魃的压制,那邪神立刻眼皮蠕动,想要睁开眼睛。

    一旦这邪神降世,庾献固然会死于非命,但是郭嘉也绝无生存的希望,甚至整个汉中郡都可能像河洛平原那样成为焦土。

    郭嘉能看透虚实的莹莹双目,放佛看到了一轮烈日一般,刺得眼泪直流。

    他后退一步,警惕的看着庾献。

    庾献稍微放开心思,让那些来自安息国的密密麻麻的祈愿之声侵入耳中。

    大自在欢喜佛立刻声势大涨,双手紧搂,再次将邪神镇压。

    庾献这才看着郭嘉,手指轻敲了下席案,口中平静说道,“今天之所以对你说这么多,是因为我也有了对你掀翻席案的资格。”

    郭嘉有斩将台,庾献如今也有邪神能放。反正只要出来,都是同归于尽的结局,这样的威慑正好对等。

    庾献的目光落回桌上,笑道,“我能掀翻席案,但可惜的这桌酒菜。”

    郭嘉目光微动,分辨着庾献要表达的态度。

    谁料,就在这时。

    庾献猛然用手一挥,“哗啦啦”将那些酒菜都扫到地上。

    郭嘉脸色难看起来。

    庾献目光注视着郭嘉,“其实我也不太在乎。”

    以郭嘉之智,当然能明白庾献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桌案代表着汉中的局面。

    桌上的酒菜,代表着张鲁和郭嘉建设地上道国的期望。

    庾献会为之可惜,也当然可以不在乎。

    因为他既没有觊觎这份功果,也没有要脱劫的压力。

    但是,郭嘉不能啊!

    郭嘉目光闪动,看着庾献,忍不住咬牙道,“你想怎样?”

    庾献直视郭嘉,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国师祭酒,军师祭酒,得有一个说了算的。我赢你不止一次,我想说了算。”

    庾献要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汉中问题,然后腾出手去取洛书,最先要解决的,就是郭嘉的态度。

    把郭嘉绑上战车,庾献将如虎添翼。

    0556 如虎添翼

0557 这多不好啊

    郭嘉听了,愤怒之下,几乎要将拳头捏碎。

    他有心直接将这货斩杀当场,可双方交手过不止一次,以这妖道的滑不留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何况,庾献有一点说的没错。

    他如今真的有了掀翻席案的本钱。

    而且以这妖道的肆无忌惮,逼迫的狠了,说不定真来个鱼死网破。

    郭嘉目光微动,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平心静气起来。

    “那国师祭酒不妨告诉我,接下来郭奉孝该怎么做?”

    庾献嘴角一勾,并不意外。

    兵法家退避三舍,只是寻常事尔。为了能赢到最后,忍辱负重都不算什么。

    何况,眼下郭嘉要对抗的敌人并不是自己,而是那难逃的劫数。

    庾献也不逼迫过甚,从容吩咐道。

    “明日我会在汉中郡守府正式开府,到时候你自然能见到我的手段。”

    郭嘉闻言,眉头微皱,注视着庾献。

    庾献见状,知道得给这个新盟友一点信心。

    他想了想,开口问道,“不知道奉孝认不认得西凉贾诩?”

    “贾文和?”郭嘉有些意外从庾献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接着信口说道,“贾文和智略深长,胸中有百万雄兵,我在书院多有耳闻,只是不曾见过。”

    庾献想想贾诩那百万雄兵,确实凶猛。

    只不过,现在可能只剩八十万了。

    “贾老头的确有些门道,可惜他招惹了我。”庾献故作淡定的说道,“你知道他招惹我的后果是什么吗?”

    郭嘉心知庾献这时候提起此事,八成是有什么说法。

    他见不得庾献小人得志的模样,便要嘲讽两句。

    只是还未想好什么有力的说辞,就听庾献慢悠悠的说道,“这老东西上次得罪了我,直接被我打断了腿。”

    郭嘉不由瞪大了眼,色变道,“当真?”

    答案不问可知。

    郭嘉这会儿双目幽幽,洞察真伪的兵法还没关呢。

    当然,他获知的真相只是“部分真相”。

    庾献当然不会告诉郭嘉,他被贾巨佬追的像狗一样乱窜的事情。

    可是这“部分真相”就着实有些吓人了。

    郭嘉认识庾献极早,之前虽然吃过不少亏,可那都是一时大意着了庾献的道。

    真论本领,郭嘉根本没把这个妖道放在眼中。

    固有印象之下,这次相遇,郭嘉也难免对庾献有些轻视。

    可打断贾诩的腿是什么鬼?

    郭嘉重新打量了庾献一番,难解心中疑惑。

    他面无表情的起身,“好,那郭奉孝明日再来领教国师祭酒的威风。”

    见郭嘉起身离开,庾献总算松了口气。

    作为鹤鸣道宫摆在台面上的明子,庾献一旦正式昭示汉中,那就相当于在这乱世插旗了。

    他将登上历史的舞台,成为分割天下的诸侯之一。

    那样的话,庾献以后游走各大势力,肯定备受掣肘。

    可无论是去荆州找黄月英的母亲求洛书,还是回中原为洛神移封,再者去河北将洛神的劫身甄宓娶回来,都少不得要出去打交道。

    另外,笮融的佛国在徐州,庾献既然在青青子的命令下卷入教劫,恐怕也得去做了结。

    庾献思索半晌。

    与其做盘在汉中的蛟龙,倒不如趁着风云汇聚,出去搅弄一番。

    他必须以极快的速度平定汉中的变乱,然后彻底封闭四境,趁着各大势力还没注意这边鄙之地,迅速去解决那几个麻烦。

    这样一来,郭嘉的配合就极为重要。

    庾献唤来道童,打听了几句,又吩咐他们为自己寻了宿处。

    熬到夜深,当即停下修炼,躺回榻上。

    刚一闭眼,庾献又翻身起来,张开大口呼出浓浓烟雾。

    这烟雾很快从门窗溢出,混在夜色中,笼盖了整个汉中郡守府。

    庾献的身影也从房中消失,不知躲去了哪个角落。

    又过了许久。

    太守府宴客的花厅中,一张席子翻动,露出了压在下面的小小草人。

    那草人掀开席子坐了起来,脑袋扭动,四下张望。

    等发现整个汉中郡守府,已经被烟雾笼罩,那正在肉质化的草人脸上呆了呆。接着,神色挣扎了半天,那草人终于决定放弃冒险,轻盈的翻上了窗台。

    从窗台跳下时,草人已经散为一堆碎叶草梗,消失在园圃之中。

    不远的一处宅邸中,郭嘉慢慢睁开眼睛。

    他的脸颊也慢慢由枯草编成,重新变回了原本的刻薄模样。

    “麻烦,这妖道还是那么小心。”

    “看来只能明天见机行事了。”

    “能让我郭奉孝讨不到便宜,这庾献也算个人物了。”

    郭嘉自负的想着,随即收起脸上的傲然,上床休息。

    夜色越来越深。

    庾献按照道童的指点,蹑手蹑脚的寻到了郭嘉的住处。

    他有上次被郭嘉埋伏的经历,这次格外小心。

    若不是仗着今日刚来,有出其不意的效果,庾献都未必敢来试探。

    庾献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咬咬牙,大着胆子唤出左先锋,又捏碎了郭嘉的血珠,以灵秘之法,伪装气息。

    随后,催动周公入梦术。

    左先锋鬼气森森的附身而上,庾献的灵体摇摇摆摆,向郭嘉借住的馆驿行去。

    庾献不敢注视睡着的郭嘉,熟门熟路的走向他梦中。

    进入郭嘉梦里,果然见正中斩将台上,郭嘉虎头人身的灵体正在上面坐镇。

    底下的士兵来回厮杀,源源不断的为他提供杀伐之力。

    庾献一进来,就被那些士兵们的操练吸引。

    那些士兵演练的仍旧是夜袭的兵法,不同的夜袭手段在各个场景突然出现,接着防守方开始使用不同的兵法应对。

    庾献目之所及,这片梦中的荒原至少开辟了数十个战场。

    多种多样的夜袭之术,频繁的出现在城池、郊野、河流、巷陌等处,防守方应对的兵法,更是五花八门,数不胜数。

    时隔多日,庾献再次被郭巨佬的手笔震撼到了。

    他上次来时,那夜袭之术推衍的还不完全,防守方只是中规中矩的应对,如今火力全开,打得煞是好看。

    如果说庾献掌握的几种兵法,是兵法中最耀眼的几个条目,那么郭巨佬手中的攥着的,就是一部厚厚的词典……

    庾献正张口结舌着,忽听一旁的左先锋正色警示道,“主公小心了,我又遇到了成将的契机,一会儿见势不妙,咱们就得撤离这里。”

    庾献闻言吃惊道,“怎么回事?”

    左先锋本是墨麒麟拟化,纸上谈兵绰绰有余,却一直不能成将。他虽然可以调动杀伐之力,也能为庾献指挥那些撒豆成兵,却放不出一个兵法。

    前次庾献带左先锋来郭嘉梦中的时候,左先锋亲历了这里无尽的战场,替他补足了缺少的实践部分,因此遇到了成将的契机。

    可惜,镇在郭嘉灵识深处的这件宝贝就叫做“斩将台”。

    左先锋成将犯了它的名讳,结果被一剑斩掉头颅,至今不能愈合。

    按理说,左先锋已经被斩掉了成将契机,莫非这次别有机缘?

    就听左先锋有些激动的说道,“主公,底下演练的夜袭兵法,咱们见证过大多数的推演过程,如今这兵法已经接近孕育成型,随时可能诞生。这会儿又反复在底下演练,咱们花点时间,不难推导出它的轨迹。到时候主公就可以凭空多得了一个兵法,卑职也可以借这兵法的诞生,再次成将。”

    庾献听了狂喜不已。

    接着,又看了看辛勤操练的郭奉孝,脸上有些过意不去,“这、这多不好啊。”

0558 梳理政务

    左先锋看了庾献一眼,没有多话。

    庾献斗志点满,很快就被底下的战争所吸引。

    他有之前打下的底子,当即寻了一处刚刚发生战斗的战场,看这兵法是如何运用。

    庾献如今也不是什么兵法小白,尝试几次后, 连蒙带猜的,也能大多识破双方的意图。

    这大大加快了他兵法的消化速度,甚至就连庾献本身的兵法都有了一个小幅成长。

    这其间,每当战斗结束,就有大量的杀伐之力向两人涌来。

    左先锋顺势一一笑纳。

    庾献上次爆了贾诩一波,杀伐之力早就无比充裕,但这东西没谁嫌多,自然是来者不拒。

    左先锋一边帮着收集杀伐之力,一边揣摩兵法,他身边凝成的那页兵书,也越来越有实质感。

    两人快乐的沉浸在满是收获的学习之中。

    庾献有一种预感,最多也就是这几天,郭嘉的夜袭兵法就要成型了。

    临近天亮的时候,庾献警醒过来,准备要离开郭嘉的梦境。

    他向斩将台那边张望了一下,忽然又有所发现。

    远远望去,那高大的斩将台上,似乎有许多纹理若隐若现。

    莫非?

    庾献心中有了点猜测。

    他大着胆子带左先锋悄悄向斩将台靠拢,走的近了,果然见到许多纹理深印其上。

    庾献模模糊糊有种熟悉感。

    仔细一看,顿时又大吃一惊。

    这、这不就是当初那半套禁纹吗?

    只是和庾献当初封印斩将台的时候不同,这套禁纹已经不再是凌乱层叠的模样,而是彻底舒展开来,将那一道道符文清晰的铭刻在斩将台四壁。

    庾献看的两眼放光。

    郭巨佬牛逼啊!

    这么复杂的东西都捋清楚了。

    庾献亲眼见过那禁纹的成品模样,却对那一道道符文从哪里起笔,从哪里转折, 到哪里停笔,都一无所知。

    对这禁纹的掌握,自然浅显的很。

    他曾经在传国玉玺上以董白的血刻画禁纹,又将传国玉玺藏回董白的脾脏。结果在关键的时候,那禁纹便忽然生效,牢牢地压制了降临董白肉身的斑斓。

    禁纹当时虽然生效,但庾献一直觉得不太靠谱。

    以庾献那时对封印的理解,那禁纹和瞎比乱画也没多大区别,上次能够成功,误打误撞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也是庾献暂时不敢再回关中的原因。

    若是能从郭嘉这里弄清禁纹的绘法,再设法补全,那庾献就可以重新加固传国玉玺,彻底镇压斑斓。

    庾献看着在斩将台上勤劳巡视的郭嘉,以他的心如铁石,也情不自禁的眼眶湿润了。

    郭奉孝!

    可真是个宝藏男孩啊!

    此时时间不多,庾献只能从长计议。

    出了郭嘉梦境后,庾献径直回了汉中郡守府,张口收了遮蔽的烟雾。

    这时天色已经微明,烟雾一散,颇有拨云见日的感觉。

    庾献回房调息了一阵,就有道童送来饮食。

    再一询问,汉中郡守府的僚属以及临近各县的官员,都已经早早赶来。

    庾献对这些人不太在意,只对那道童吩咐道。

    “先让他们等着,郭奉孝来了再叫我。”

    等到日上三竿,那道童才来回禀,说是军师祭酒已经到了郡守府。

    庾献旋即起身,前往郡守府的前厅。

    前厅的不少官员,昨天宴会的时候已经见过庾献,见他在数个道童的拥簇下过来,连忙起身道,“卑职等,见过国师祭酒。”

    庾献是大汉朝廷正儿八经的中两千石国师,不少官吏虽别扭自己道官的身份,但是在庾献底下做事却不纠结。

    庾献的这个官方身份,极大的缓和了道教政体和当地社会的矛盾。

    庾献下意识的扫视一眼。

    见郭嘉正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坐在边缘的一处席子上。听到动静,满脸的爱搭不理。

    奉孝辛苦了啊……

    庾献心中感慨,大度的不做计较。

    去上首坐下,稳了稳心思,庾献方对众人笑道,“诸位坐吧,我的身份想必各位早已知晓。如今天下大乱,庾某虽然身为国师,充任辅国之职,但是当今天子已经在郿侯董白之手。庾某虽有心匡扶社稷,却也无能为力,只能把精力放在这汉中郡。”

    “我道家讲究清静无为,庾某主政汉中,亦不多劳,只为与民生息。”

    庾献说完,目光意味深长的注视着底下众人。

    他这番话,自是为了安抚人心。

    他主要表述了两件事。首先是解决了法理问题。庾献虽然践行鬼道,但是主政汉中,只是代天子抚民,不是造反。其次,庾献不会过多干涉汉中事务,也不会侵犯固有阶级的既得利益。

    在座的官吏个个都是人精,听了庾献这些话,俱都大喜过望。

    他们之前是为了在乱军中苟活,才投靠的张鲁。

    这些人本以为从此以后,就会沦落为黄巾乱贼之流,留个遗臭万年的骂名。

    没想到庾献三言两语间,一下子为他们解决了后顾之忧。除此之外,庾献还愿意尊重他们的利益。

    众人对望一眼,都有些不敢置信。安阳县令大着胆子开口问道,“不知国师这些话,张掌教知道吗?”

    安阳县令说完,众多官吏的心都提了起来。

    若是没有张鲁的背书,这庾献说的再热闹也没什么意义。

    庾献闻言,毫不犹豫的给众人吃了个定心丸,“张掌教早有法旨,鹤鸣道宫的世俗事,由庾某一言专断,各位不必迟疑。”

    有了庾献这话,那些官吏们一个个眉飞色舞的对视,堂中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那安阳县令更是毫不掩饰的赞叹道,“国师如此通情达理,真乃汉中之幸也!”

    见这些官吏积极踊跃,庾献看着众人,慢悠悠的开口说道,“掌教命我打理汉中政务,为的是移风易俗,化鬼为道。诸位大节不失,小事上就不要计较太多了。稍后本国师会颁布教令,使地方和靖,民心向善,此事还需要各位的鼎力支持。”

    底下众官哪敢得寸进尺,连忙避席答道,“不敢,这正是卑职等份内之事。”

    庾献满意的点点头,当即依照张鲁的吩咐,颁布了几条教令。

    这些教令,果然如同之前所言,主要是为了导民向善,与人休养生息。

    主体思想是教导百姓诚信不欺诈,若有疾病灾祸,要去向祭酒反省自身有无过错。

    主政各处的祭酒官吏,要在地方上修造义舍,里面要随时准备米和肉,供遇到饥馁,寻求帮助的人量腹而食。

    犯法之人,要视情况尽量赦免其罪。多次犯法的,才会依律行刑。

    这些教令,庾献基本上是照搬了历史上张鲁治理汉中的法子。虽然未必全面谨慎,却对百姓有着难得的关怀温度。

0559 奉孝,你怎么看?

    庾献立下约束,算是尽了自己主政的责任,对上上下下也有了交代。

    接下来,就是全力解决汉中面临的两大难题了。

    首先要从妖巫张修手中接管他们占领的地盘,重新组织起保卫汉中郡的武装力量。

    这件事情颇为棘手。

    苏固战败不久,各种散乱残余和抵抗实力, 仍旧此起彼伏的发动袭击。外部还有退到米仓山和阳平关的益州军,虎视眈眈。

    若是张修愿意配合庾献的接收那还好些,若是张修迅速的从占领地撤出,转进定军山,那就相当于放弃了占领,庾献要重新费力将那些动荡的地区夺回来。

    在座的官吏, 不少人都经历了昨夜的言语争锋,知道这几乎是张修必然的选择。

    哪怕妖巫张修不敢向鹤鸣道宫露出爪牙, 但恰当的展示自己的分量, 却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鹤鸣道宫的主力,要南下伐山破庙,留守的力量,根本不敢节外生枝。

    张修正是要趁此机会,让鹤鸣道宫让步,争取到足够的利益。

    看昨夜宴会上张鲁的态度,显然也犹豫不定。

    在张鲁看来,庾献若是能自己打开局面,自然是最好的事情。若是失败,以少许的利益,温和的解决此事,也未必不是个选择。

    这就意味着,一旦和张修对上,庾献只能凭借自己的手腕,根本不能期待鹤鸣道宫的后援。

    而另一件事情同样麻烦。

    汉中九县吃盐,都依赖巫溪盐泉, 之前的时候,汉中郡是通过上庸县贸易,获得足够的份额。

    如今上庸未曾陷落是一回事儿,张鲁要伐山破庙化鬼为道,直接冒犯了盘踞巫溪的首巫一族。

    这首巫一族是张鲁的娘舅家,他们到底会持何等态度目前未知,解决这个麻烦的难度,恐怕不在收服汉中之下。

    庾献将事情讲明,遂看了看众人,颇有兴趣的开口问道。

    “这两个难题,是解决汉中问题的关键,各位有什么法子,但讲无妨。”

    底下诸多官吏闻言,面面相觑,

    这些人都是地方上的豪族,能够做官主要是因为家世。

    说起才能,就着实一般。

    要不是因为跑得慢,被抓个正着,他们才不会投靠了张鲁。

    庾献提出的这两个问题都极为麻烦,他们既没有解决的能力,也没有解决的意愿。

    庾献等了半天,见无人开腔,不由微微有些失望。

    他倒没指望能挖掘出什么惊艳的人才,可都这般不堪用,也着实是个问题。

    或许是见到了庾献眼中的轻视,成固县令王宙心中颇不是滋味,忍不住拱手说道,“卑职和上庸县令申耽有旧,卑职愿意休书一封,引他弃暗投明。,只是,若要招揽此人,怕是还要国师给些许诺才好。至于能不能成,卑职也不敢断言。”

    庾献一听是申耽,立刻没了兴趣。

    “不必了。”

    申耽、申仪两兄弟是三国时代知名的骑墙派,在局势明朗之前,这两人肯定不会急于站队。

    可真等到大局已定,庾献也不在乎这两个墙头草想怎么倒。

    庾献当即不再浪费时间,看了坐在角落席案上的郭嘉一眼,开口问道,“奉孝,你怎么看?”

    郭嘉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怏怏说道,“看你的样子,显然早有主意,何必拿这些来消遣我?”

    庾献哈哈一笑,不在意的说道,“且说来听听。”

    郭嘉只道庾献要试探自己的诚意,他也不藏私,皱眉想了想,慢慢开口道,“张修要收拢兵马,前往定军山的事情,应该还没有传开。我们可以迅速出击,趁各县还没有生出异心,来一个快刀斩乱麻,彻底搅乱当地的局势。”

    “只要各县人人自危,互相提防,自然不会联合起来作乱。之后抽调丁壮,训练兵卒,安抚豪强百姓,若我所料不错,只需数月之功就可稳固汉中局势。”

    庾献听了说道,“此计虽然不错,但眼下无人可用。张掌教只给我留了数百道兵鬼卒,可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郭嘉闻言,淡定的说道,“怎么会无人可用?”

    说着,从盏中沾了点水,在桌案上粗略的画了汉中的地形。

    一边画一边向庾献解释道。

    “汉中郡地盘虽然不小,但是粗略的可以分为两块。一块是围绕在汉中平原附近的南郑、成固、褒中、安阳、沔阳五县,这五县土地肥沃,百姓富足,安于现状,并没多少作乱的意愿。只要因势利导,收服不难。”

    接着郭嘉又指了指,靠东一些的四点水痕,“另一块是东侧的西城县、钖、上庸、房陵四县。这四县占了汉中面积的大半,土地却在汉中平原的边缘,不但相对贫瘠,又多山多丘陵,百姓蛮狠,勇于争斗。但只要应对得法,也容易为我所用。”

    说完,郭嘉看着庾献,轻描淡写的说道。

    “所以说,只需你我二人,分兵两路,你去收服较为容易的五县,我去收服东边的四县。稍微花些时间,就可以稳住汉中的局面。”

    郭嘉此言说完,堂中顿时哗然一片。

    这军师祭酒好大口气。

    听这意思,竟是打算只靠他们两人就平定汉中九县?更别说,东边的四县还有两县仍旧在抵抗中呢!

    这也太有些目中无人了吧?!

    诸多汉中本土官员,看着郭嘉,面色不善起来。甚至还有些同仇敌忾的情绪波动。

    要知道前汉中太守苏固极得人心,不知道多少豪杰义士,仍旧怀念旧恩。

    南郑出来个纵横家赵嵩,就以一招“朝秦暮楚”把益州牧府搞的灰头土脸,成固出个墨门陈调,就纠合豪杰打的益州兵马闻风丧胆。

    这九县之地,说不定还有这样的猛人在野。

    如今兵荒马乱之际,又有妖巫想要生事,这时候要是有哪位猛人站出来喊一句“稳住,我们能赢”,说不定连他们这些官员,都要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了。

    庾献听郭嘉说完,也觉得有一种荒诞的感觉浮上心头。

    这货在那筹划了半天,老子还以为他真心要帮自己呢,原来是要冲老子装逼啊。

    这我能忍?

    庾献想了想,对郭嘉说道。

    “好吧,那你退后。”

0560 退后,我要装逼了

    郭嘉怔了一下,没想到庾献是这个反应。

    心中慢慢浮现出一个问号。

    他扪心自问,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特别的。

    像他这个级别的大军师,单刷不是很正常吗。

    嗯。不能理解这些平凡人的思路。

    庾献淡定的目视郭嘉,开口说道,“我也想装个逼。”

    郭嘉嘴角抽了抽, 越发莫名其妙。

    神经病啊。

    而且,你为什么要说“也”?

    不过这不是置气的时候,郭嘉面无表情道,“那、那你就来呗。”

    庾献见郭奉孝这么不配合。

    想了想说道,“那我先说一个暖暖场吧。”

    接着,一本正经的看着郭嘉。

    “我不爱钱。”

    “我对钱没有兴趣。”

    本就睡眠不良,反应有些慢的郭嘉, 看着庾献认真的样子,直接听呆了。

    简直逗比好嘛?

    见郭嘉一脸的不知所措,庾献哈哈一笑,“那我再说一个。”

    就在郭嘉以为庾献又要说出什么荒唐之言的时候,庾献忽然画风一转,豪迈的将手一摆,“汉中九县虽广,庾某一封檄文便可平定。”

    庾献此话一出,堂中顿时哗然。

    之前那些热烈讨论郭嘉的官员们,都一脸震惊的看着庾献。

    一个个的这是怎么了?

    思考无果,他们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国师是不是早上吃什么脏东西了?”

    “昨天还好好的。”

    郭嘉就更加接受不能了。

    这汉中郡可是他和张修,真刀真枪的打下来的!为了打下这几县地盘,不但郭嘉费了不少心,就连死伤的妖师、蛮兵也不在少数。

    而庾献在打到葭萌关的时候,就因为战场临阵脱逃,成为了益州的失信被执行人,不再参加军事行动。

    再后来,更是直接跑路, 离开益州去了中原搞事情。

    现在这货一回来,就大放厥词, 说一封檄文就能平定汉中九县,那他们前些日子的努力又算什么?

    郭嘉这会儿,终于能体会到那些汉中官吏的心中的不爽了。

    庾献见郭嘉面带冷笑,心中一动,开口道,“奉孝莫非不信,不如咱们来打个赌?”

    “嗯?”郭嘉闻言警惕,“赌什么?”

    庾献指尖轻轻在席案上敲了敲,从容说道,“什么都不赌。”

    郭嘉满脸不解。

    庾献嘿嘿一笑,慢慢答道,“我只是想赢你一次。”

    听到不需要赌注,郭嘉还有什么纠结的,当即冷哼道,“那郭某就拭目以待了。”

    庾献也不耽搁时间,唤人取来纸笔,就在堂上写起布告。

    郭嘉想了想,也不矜持,索性起身。

    近前去看。

    看完之后,不但未能解惑,反倒更加迷茫。

    这布告除了向百姓申明,自今日起汉中郡由国师庾献代领,希望百姓安居乐业,踊跃参军之外,并无什么奇谋妙计。

    郭嘉想了想,也不作声,且看他如何安排。

    庾献写完布告,向堂中各县官吏展示了一番,随即不理会底下的窃窃私语,开口吩咐道,“你等回去之后,就将此布告抄录张贴,另外寻找差役敲打铜锣,四下宣告。等县中老幼悉知,汉中庶几可平。”

    各县官吏闻言,倒抽一口凉气,倍觉荒诞。

    你以为你是谁啊?

    战乱之后,就算天子亲临,恐怕短时间也没办法取信这些百姓。

    何况他们这些人,来之前,对这国师的名声早就有所耳闻。

    据说讨伐这个妖道的檄文,已经遍布中原各地,贴满了各处城墙,如今早就臭名远扬了。

    想用一个国师的名头,哄住这些百姓,恐怕是在做梦。

    只是众人就在庾献面前,自然不敢说这话,一个个唯唯诺诺,暗地里却准备要看笑话。

    庾献把众人的反应看在眼中,心中却暗爽不已。

    当初野鸡道人以“五火七禽阵”焚烧洛阳的时候,庾献心中不忍,到处奔走,救下了无数百姓。

    之后又劝说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前往汉中躲避。

    洛阳周边数县闻风而动,一个个也抛家舍业往汉中躲避兵灾。

    前前后后加起来,就有十几万人。

    庾献为了防止这些百姓被盗匪骚扰,还特意让徐晃领兵沿途护送。

    这些百姓到了汉中后,被时任太守的苏固,分在各县安置。

    这汉中九县总共不到六万户,人口二十余万。这些洛阳百姓稀释进去后,每县几乎有一小半是庾献从洛阳救来的人。

    这些人不但感念国师庾献的恩德,而且因为身在异乡,格外的缺乏依靠。

    一旦他们听说,救过他们的国师庾献执掌汉中,立刻就会团结起来,坚定的站在庾献这边。

    这就和益州的情况有些类似。

    前些年的时候,南阳和三辅的百姓,因为天下动乱,不顾蜀道艰难,千里迢迢迁入了益州数万家。

    后来刘焉就依靠这些外乡流民,组织起了雄踞益州的主要武力,东州兵。

    庾献有刘焉的作业可以抄,又对那些洛阳百姓有大恩情,想要平稳汉中的局面,轻而易举。

    等到疑惑不定的各县官吏离开,郭嘉也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庾献笑了笑,回了后堂打坐调息。

    刚刚过了午时,就听道童前来说道,“庾师叔,南郑县令在外求见。”

    南郑是汉中郡治所在,也是汉中郡守府的本城,这会儿应该已经能见到成效了。

    庾献睁眼,将人唤来。

    那南郑县令满脸不敢置信的匆匆进来,深深的向着庾献一躬。

    “国师真是料事如神。”

    庾献心中得意,脸上却淡定的问道,“怎么回事?”

    那南郑县令一脸惊异的说道,“卑职按照国师所说,回去就让小吏将布告抄了,四处张贴。又让差人敲打铜锣,沿街宣告。不想,许多百姓闻言欢声雷动,奔走相告。”

    “那些小吏一路喊,引来一路欢声笑语。后来受感染的人越来越多,最后竟满城都是称颂国师的声音。”

    “更甚至,许多百姓听说国师要募兵保民,都主动让家中青壮应召。以卑职粗估,仅南郑一县就足以募兵两千人。”

    庾献哈哈一笑,闻言并不意外。

    羊群效应而已。

    那些河洛地区来的百姓,自然会将庾献视为天上掉下来的依靠,那些汉中本地人,处在这样氛围中,根本没有抵抗力,不知不觉也会盲目从众。

    就算有些心怀叵测之辈,见到这么多人拥护新任的国师祭酒,恐怕也不敢招惹众怒。

    一部分狂热欣喜,一部分将信将疑,一部分噤若寒蝉,足以稳住汉中的局势。

    嗯,现如今嘛。

    庾献指尖轻轻敲击席案。

    ——是该考虑一下,该怎么和郭奉孝提一提打赌的那件事了。

    真是年轻。

    没有赌注。

    可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啊。

0561 世道险恶

    ——“什么?!”

    郭嘉闻言大怒,重重的一掌拍在席案。

    ——“你休想!”

    庾献闻言也不动气,老神在在的坐在上首。

    南郑、褒中和成固三县的县令,坐在下面噤若寒蝉,完全不敢搀和进这两人的交锋。

    一个是国师祭酒,一个是军师祭酒, 哪个都惹不起啊。

    此时已经是庾献和郭嘉打赌之后的第三天了。

    不但南郑一县循服,就连离得较近的褒中和成固县令,也火速来回报,说两县秩序已经恢复如常,招募兵马正在有序进行之中。

    这下,郡守府中的郡丞、主簿、长史、从事、掾曹都心悦诚服, 对庾献敬若神明。

    就算还没传来消息,但想来其他几县的情况应该差不多了。

    再过几日, 汉中就能整训出万余青壮备战。

    妖巫张修想要在台面下再搞小动作,已经完全没有效果了。除非他把蛮兵从定军山上拉下来,和庾献真刀真枪的碰上一场。

    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看破形势的三县县令,心态有些微妙变化。

    当即拉了郡守府的属官,又请了军事祭酒郭嘉,想要给庾献庆贺一番。

    郭嘉听这三人一说,也是惊诧莫名,于是跟着过来打听情况。

    谁料开口没问几句,庾献竟然提起了打赌的事情。

    郭嘉先是紧张了一下,随后回忆了下细节,立刻变得坦荡起来。

    当即理直气壮的说道,“打赌又怎样?当初可是说好了,什么都不赌的!”

    这件事郭嘉记得很清楚,堂下的各位官吏也可以作证。

    接着郭嘉想到了庾献“只是想赢你一次”那句话,忍不住毒舌属性发作,开口嘲讽道,“你赢一次又怎样?每一个兵法家都想赢, 但是只有赢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庾献嘿嘿一笑,对郭嘉的挑衅满不在乎。

    郭嘉一心以为赌注是什么具体的东西,但事实上,赌注就是这场输赢。

    一个不赌什么,引诱郭嘉轻率参与进来的赌局,才是庾献所谋划的。

    庾献也不多废话,慢悠悠的问道,“以后的事情且不管,这一局是不是我赌赢了?”

    三县的情况已经明了,其他地方想来也差不多。

    郭嘉倒也坦荡,洒脱的笑道,“输你一局又如何?”

    郭嘉说的无所谓,庾献却眼睛亮了起来,看着底下诸多属官追问道,“大家都听到了吧。”

    底下的众官虽然不敢掺和两位祭酒的事情,但刚才认输的话却是郭嘉亲口说的,这会儿庾献当面追问,大家也不好不给反应。

    于是众人都硬着头皮说道,“我等听得分明。”

    郭嘉的兵家直觉,让他忽然感到一种阴谋的味道。

    他连忙补充道,“再说一遍,输是输了,什么都不赌的。”

    庾献哈哈一笑,“行啊,你拿来吧。”

    郭嘉心中阴谋感越发强烈,不由脸上变色,愤怒起身道,“拿什么?莫非你想愚弄我?”

    庾献笑了笑,露出了整齐的牙齿。

    “好不容易赢了你一次,总得有个证明吧。”

    “证明?”郭嘉懵了,“你什么意思?”

    庾献很顺手的从袖中取出一枚青竹简,递到郭嘉手中。

    郭嘉很不想收,却被硬塞了过来。

    “这个很简单,奉孝就为我手书一份名刺吧。落款嘛,就写手下败将郭嘉吧。”

    ——“什么?!”

    郭嘉闻言大怒,重重的一掌拍在席案。

    ——“你休想!”

    郭嘉面上大怒,心中却是凉凉。

    老子、老子上当了啊!!

    他怎么忽略了。

    对于天下人来说,他郭嘉的名誉是可是比任何别的东西都要珍贵的赌注!

    这臭妖道要是拿着这名刺到处乱跑,他倒是装逼装的飞起,自己可丢不起这人啊!

    刹那间,郭嘉忽然有一种重新为人的感觉。

    老子今天算是活明白了。

    世道险恶啊。

    原来不要赌注的赌局,才特么是真坑啊!

    庾献岂会让郭嘉退缩,立刻针锋相对道,“原来郭奉孝是个输不起的人。常言道,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没想到郭奉孝竟是这般小女儿态。”

    听到庾献的辛辣讥讽,郭嘉再次怒道,“胡说,老子这次是被你这卑鄙小人暗算了!”

    庾献呵呵一笑,冷言冷语道,“奉孝可真好意思说,身为兵法家,中了别人的暗算,这可是输的明明白白,彻头彻尾,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郭嘉无言以对,却不肯手书名刺,开口辩驳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早就说过,赢到最后的才是真的赢家。”

    庾献嗤声冷笑,“嘴上道貌岸然的说着兵家常事,却连一次认输都不肯,还说不是输不起?”

    “你!”郭嘉攥紧拳头,出离的愤怒了。

    然而赌局的输赢就摆在这里,不是巧言辩驳就能改变的。

    庾献转而从堂中其他人那里寻找突破口。

    他炯炯有神的注视着自己的属官们,开口问道,“你们说,他是不是输不起!?”

    三县县令和郡丞主簿等人,深恨自己找不到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好好的庆功宴,吃的刀光剑影的。

    庾献毫不退让,咄咄逼人道,“你们说啊。”

    底下的众官偷看一眼面红耳赤的郭嘉,深深的低下头去。

    见无人理自己,庾献索性站在堂中高声大喊,“颍川书院郭奉孝,输不起!”

    ——“颍川书院郭奉孝,输不起!”

    ——“颍川书院郭奉孝,输不起!”

    这下不但郭嘉,就连底下的属官们都耻度爆棚了。

    这、这特么什么人啊!

    庾献正高喊着,忽有门子在远处张望。

    庾献怕耽误正事,停下来问道,“什么事?”

    那门子连忙近前答道,“回国师,安阳县令前来求见。”

    庾献闻言一喜,开口说道,“你把他叫来,我有话对他说。”

    郭嘉一口老血险些要喷出来。

    他忍了又忍,心态终于绷不住了,忍不住拍了拍桌案。

    “老子怕了你了,拿笔来”!

    庾献见郭嘉应允,心中大喜过望,连忙催促服侍的道童,“快!快!”

    那道童强忍着心中别扭,把笔递给了郭嘉。

    郭嘉拿过来刷刷几笔写完。

    ——“手下败将郭嘉,问起居,颍川阳翟,字奉孝。”

    庾献欣喜的上去要夺,郭嘉却一伸手,攥在掌中。

    “先说好,这只是老子认输的凭证,你绝不能拿给别人看。”

    庾献立刻拍着胸脯表态。

    “你这是什么话?这纯粹是庾某的个人纪念,我绝不会主动拿给外人看的”。

    郭嘉手一松,青竹简被庾献夺了过去。

    庾献仔细看着,心中的暗爽,简直就要起飞。

    他认真的将那青竹简,和那个“侄徐庶再拜,问起居,颍川长社,字元直”的名刺放在一起,心中满满的都是充实感。

    嗯。

    贫道当然不会随便拿给外人看啦,但要是不经意间掉出来……

    那就不怪我啦。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无形装逼,才最为致命。

0562 完美收割

    郭嘉在自己房中默默坐了良久。

    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身为一个兵法家,郭奉孝自认为心已经够脏了,没想到来到蜀中才见识到,原来人可以狗成这样。

    这庾献,是正经的道士吗?

    而更让郭嘉接受不能的是,庾献的存在, 偏偏无比契合他此时的利益。

    如今郭嘉急于脱劫,需要的就是这样有能力有手腕的强力帮手。

    安抚汉中的动乱,解决食盐渠道断绝的问题,封锁秦岭通往关中的道路,应对定军山和米仓山的内外威胁、和益州牧府达成妥协、和荆州牧府达成妥协,只有完成这所有的目标,汉中郡才能支撑起移风易俗,化鬼为道的空间。

    就算郭嘉自己来做, 这些事情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汉中郡地方虽然不大,但是架不住要打交道的,都是大势力啊。

    北边有西凉董白,南边有老阴逼刘焉,东边有荆州车神刘表。

    西边暂且安稳,还是因为西边的武都郡,一片穷山恶水,还都是氐、羌属国。

    这些氐羌属国人口不多,分布又广,暂时威胁不是很大。

    可以说,汉中这片小小平原,是西边半个天下的枢纽。

    庾献这家伙虽然可恶,但是第一道难关,却如清风扫落叶一般迅速完成。

    若是他能再迅速解决食盐的供应问题,那郭嘉哪怕恶心,也得捏着鼻子继续辅佐庾献。

    因为他证明了自己是最好的人选。

    这个颍川书院的天之骄子,自从进入益州就连续遭遇挫折。

    先是被庾献屡屡折腾的心态崩溃, 又无意中逆天而为,惹上逃不脱的劫数。

    有时候, 郭嘉偶尔也会想,以后想要愉快的牵着黄犬,出阳翟东门,去快乐追逐狡兔,这样的日子还能实现吗?

    生活的艰难和现实的残酷,甚至让郭嘉产生了轻微的逃避心态,开始把越来越的时间投入到梦境练兵之中。

    或许……

    灵识深处的这片战场,才是他安心的港湾吧。

    ……

    夜色已深。

    庾献警惕四下张望了张望,接着翻身进了馆舍。

    找了个猥琐的角落藏身,随即周公入梦术掐动,一道灵体大模大样的向郭嘉房中行去。

    左先锋无声出现,悄悄跟上。

    传自周公的入梦术和传自帝女魃的灵秘,两大世间奇术的组合,在庾献这里,被运用的淋漓尽致。

    庾献先确认了下郭嘉的熟睡状态。

    宝藏男孩梦中要练兵,除非是有心刻意埋伏,不然很难察觉到庾献。

    庾献灵体上有郭嘉鲜血的气息,郭嘉本身的灵觉不但不会产生警惕,还有些亲近感。

    庾献进入郭嘉的梦境,依旧出现在那片荒凉战场。

    他仔细观察了下兵法进度,暗暗庆幸自己来的不算迟。

    这三日,庾献已经彻底掌握了封印符文的画法,对这个夜袭兵法也有了深入的了解。

    如果庾献没有估计错的话,这兵法的成型应该就是在这两天了。

    这也是庾献一直拖着不肯去上庸的原因。

    一旦和郭嘉离开南郑,出门在外,郭嘉肯定会提高警惕。那庾献很可能没有出手的机会,错过兵法成型的重要契机。

    等到兵法成型,很快就会虚实相隐,将真正的精髓,遮掩在各种算计之下。

    再想偷学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到时候庾献排兵布阵,或许能照猫画虎的用上一用,但是无法引动杀伐之力回应,强化自身的战斗力了。

    这也是庾献对郭嘉演练的其他成型兵法,不感兴趣的原因。

    庾献刻意将郭嘉留在南郑这个熟悉的环境下,就是为了顺利将这个郭嘉苦心推演了快一年的兵法完美收割掉。

    庾献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耐心的看着战场上的变化。

    渐渐的,庾献沉浸在一层层兵法的推衍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左先锋神色紧张的提醒道,“主公!时机到了!”

    “嗯?”

    庾献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左先锋面前那一页似虚似实的兵书,上面微光闪耀,显然快要成型。

    这可是庾献判断兵法进度的重要指标。

    庾献连忙将一点气息分在左先锋身上,然后急急说道,“等我!”

    说完匆匆的出了郭嘉的梦境,随后迫不及待的召唤出了黑衣少年。

    这黑衣少年乃是庾献刚契约墨麒麟的时候,指定契约的一个役鬼,只要用到,可以直接定向召唤。

    等那黑衣少年用鬼上身附在庾献灵体上,庾献再次进入郭嘉梦境。

    这时,左先锋那页兵书已经越发闪耀。

    庾献叮嘱了那黑衣少年一眼,“等会儿按我说的做,千万不要耽搁!”

    那黑衣少年闻言,傲然点头。

    庾献赶紧注视战场上。

    就见最边缘的一处战斗已经结束,那里夜袭者已经获得了胜利。

    和以往不同的是,那里很快就陷入了黑暗之中,没有重新刷新战场。

    接着又一处战场结束了厮杀,陷入黑暗,赢家依旧是夜袭者。

    随着这两处战场的结束,其他战场上的夜袭者都似乎得到了极大增强,兵法逻辑被进一步完善。

    整片巨大的战场,如同雪崩一般落下夜幕。

    夜袭者一处又一处的取得胜利,杀的人头落地,血流成河。

    余下的战斗也越发激烈,越发凶险。

    庾献的眼睛几乎要看不过来了。

    他只能凭借自身对兵法的理解,观察着战场的形势!

    庾献要在最短的时间,判断出最后的战场。

    夜袭兵法,将在极短的时间,在那处战场成型!一旦错过,这些日子的辛苦就白费了。

    “这个?”

    “不对!”

    “空城计配美人计,再加火攻、伏兵虽然能使夜袭者拖慢脚步,落入陷阱,但是发动火攻的一瞬间,会在夜间瞬间暴露给夜袭者,不但会被洞察虚实,还容易被针对反击。”

    “那是水战的这一局?”

    “在水面上召唤迷雾对抗夜幕,将双方同时拖入不利环境。”

    “也不可能,攻击者无疑有备而来,陷入同样处境,防守方会更吃亏。”

    “这是?奇门遁甲?”

    庾献还来不及判断,这处战场就已经溃败,落下夜幕。

    眼看着战场迅速明灭,庾献慌乱之中,完全本能一般的将目光投向一处战场。

    就在庾献的目光看过去的同时,最后的几个战场同时熄灭战火,落下夜幕!

    四下一片寂静!

    只有远处的高台,和矗立在上面虎头人身的身影。

    庾献的目中,却闪着光。

    ——他所观察的战场,比其他几个战场,落败的晚了一息!

    完美的夜袭逻辑在他眼前迅速成型,接着消散不见!

    庾献激动的想要呐喊。

    苦苦算计了那么久,终于成功的捕捉到了夜袭兵法!

0563 带着打仔出去浪

    接着庾献感受到了强烈的气息波动。

    左先锋身前漂浮的,那似虚似实的一页兵书瞬间化为实质,投入左先锋的身体。

    左先锋身上气息不由自主的迅速攀升,面容也开始剧烈变化。

    就在这时,那远处的高台,忽然微微亮起光芒。

    庾献看的头皮一炸, 连忙对黑衣少年大叫道,“快!”

    庾献和左先锋、黑衣少年不是郭嘉梦中之人,是永远无法被他察觉的。

    最大的危险,就来自于左先锋成将,会触发斩将台的杀机!

    左先锋已经被斩将台斩过一次了,到现在都时不时脑袋滑落, 身首异处。

    要是再被斩一次, 后果难料!

    黑衣少年早有准备,飞快的向着左先锋身上一扑。

    左先锋身上那骤然攀升上去的气息,立刻跌落,容貌也年轻许多,变得朝气勃勃!

    那刚刚诞生的武将的气息,同一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庾献飞快扭头,紧张的看向斩将台!

    只见微微闪光的高台,顿了一下,接着慢慢黯淡下去。

    庾献大喜过望,高兴的挥拳!

    这是,读档成功了!

    庾献还未收敛心中激动的思绪。

    就听那虎头人身的郭嘉,仰天哈哈一声长笑。

    “今日起——”

    “我郭奉孝就要夜战无敌啦!”

    “无敌啦——”

    “啦——”

    这声音带着豁然畅通之意,让人精神振奋,或许这是郭奉孝最近这些年来,最开心的一刻了。

    听着那回荡在整个梦境的巨大声音。

    庾献激动的要给他鼓掌。

    好!

    无敌好啊!无敌好啊!

    看来郭巨佬对这兵法很有信心啊!

    我们一起无敌啊!

    笑着笑着,庾献猛然警惕,不好,要糟。

    郭嘉这么情绪激荡, 万一从梦中笑醒了怎么办!

    庾献连忙大叫,“撤!快撤!”

    庾献说完, 当先开溜,年轻版的左先锋连忙跟上。

    庾献溜出郭嘉梦境的时候,正见郭嘉笑着呓语着翻了个身。

    庾献安了安心,灵体迅速回窍,接着吞云吐雾开启潜行,趁着仅剩的夜色,向郡守府的方向狂奔。

    等到进入郡守府,庾献荡漾的心情才算平静下来。

    跟在庾献身后的年少版左先锋,这时候也到了时限,脸上的稚嫩褪去,身形迅速的高大强壮。

    庾献见了不由大笑。

    成将的左先锋终于被保住了!

    那左先锋情绪也有些激动,向庾献拱手道,“主公,卑职终于担的起一句末将了。”

    庾献笑问道,“感觉如何?”

    左先锋手一挥,一页兵法出现在身侧。

    他激动的说道,“末将已经跨过成将的门槛,也习得了夜袭的精髓,若是指挥道兵,进行简单的排兵布阵,已经完全不成问题。”

    也就是说,不但左先锋获得了成长,庾献的“撒豆成兵”也能产生质的飞跃!

    庾献满意的点点头,见左先锋已经有些疲惫,拍了拍他的肩膀,“去休息吧。”

    说完,直接收了术法。

    庾献长出一口气,这些日子的紧张一旦放松下来,竟出乎意料的疲惫。

    嗯,去好好睡一觉吧。

    ……

    等庾献一觉醒来,已经是后日一早了。

    左右无事,四海升平。

    心情闲适下来,庾献就忍不住想偷摸试探下这夜袭兵法的效果。

    不过这毕竟是贼赃,庾献也明白闷声发大财的道理。

    这兵法还热乎着,万一郭巨佬有什么手段查探到,那可就麻烦了。

    庾献叫来道童问道,“这两日有什么大事?张掌教有什么消息传回没有?”

    那道童情绪不高,回答道,“回禀师叔,不是什么太好的消息。原本南川鬼王都答应要出面帮着和解,可是鬼姬一意孤行,拒绝伐山破庙,要帮助益州牧府夺回汉中。现在南川鬼王改口,首巫一族已经全面站在我们的敌对面了。其他鬼王反应更是激烈,临邛,河池,青蛉,哀牢四位鬼王已经发兵鹤鸣山,扬言要毁掉我们道宫祖庭。”

    庾献“嗯”了一声。

    儿子的反水,肯定让巫颜在老白脸刘焉面前丢了面子。

    在这种情况下,她又怎能接受鹤鸣道宫的建议,选择伐山破庙,化鬼为道。

    再说,放弃传统,本身就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只是这样一来,庾献想要解决的食盐的问题,就多了波折。

    至于其他鬼王的反应,本就在意料之中。

    鹤鸣道宫有重玄子老道坐镇,肯定不是那么好攻陷的。

    那道童见庾献沉思,又补充道,“功曹祭酒阎师叔说,不让我等拿这些方外之事,来打扰师叔,师叔只专心应对世间俗务便好。”

    “阎师叔还说,这本是破而后立的功业,打破旧传统虽难,但重立新秩序更不容易。而且,此番到底是一场功业还是一场杀劫,就全看庾师叔的了。”

    庾献点头笑道,“不错。”

    看来鹤鸣道宫还是有明白人的。

    不管巫鬼和道家斗得再凶,最终的评判,还是看结果的。

    若是庾献能在汉中移风易俗,化鬼为道,让汉中百姓安享太平,那自然是功业。

    若是汉中变成一片狼藉,百姓苦不堪言,那无论张鲁的目的是什么,都是额外造成了一场杀劫。

    弄明白了首巫一族的立场,庾献索性也不再理会此事,对那道童吩咐道,“我今日就将前往上庸县,解决食盐的问题。你去帮我传唤各位属官,临走前,我还有些吩咐。”

    等那道童要离开,庾献又多提了一句。

    “别忘了通知军师祭酒。”

    去和首巫一族打交道,怎么能忘了那么强大又好用的打仔。

    等庾献洗沐完毕,诸多官员也已经到齐,就连郭嘉也不例外。

    而且,他再无之前睡眠不足的倦怠模样,精精神神的看着庾献,只是嘴角不知为何,时不时露出一丝冷笑。

    “emmm……”

    庾献挪开目光,看了看那些汉中官员。

    各县县令已经离开,剩下的只有以郡丞为首的郡守府僚属。

    庾献向他们说了要远行的事情,又把要施行的政令强调了一遍。

    如果这次的事情顺利的话,庾献还打算拐弯去益州一趟。

    有些事情庾献不能对张鲁明说,还得请教下治头大祭酒重玄子才行。

    再者,帝女魃如今纠缠上他,如今庾献和巫颜也算同病相怜,不知道她那里有没有什么应对的法子。

    应对邪神是巫颜心中的头等大事,那个女人应该不会因为对张鲁的迁怒,就置之不理。

    这些事情比较复杂,一时难定归期。

    庾献为了稳一手,又吩咐道,“若是事有不决,各位可以去询问功曹祭酒阎圃。若是他有决断,就以他的命令为主。”

    张鲁让庾献专断世间事,阎圃和张卫虽然留下,但一直避嫌。

    但事实上,阎圃除了道法精深,本身也有着不错的政治眼光。有他留守,庾献就放心出去浪了。

0564 弟弟行为

    交代完众人,庾献对郭嘉说道,“此番,就得咱俩去走一遭了。”

    郭嘉点点头,胸有成竹的说道,“正有此意。”

    若是庾献能迅速解决此事, 那郭嘉接下来就好好辅助他。若是庾献解决不好,那就趁夜做了他,自己回来做汉中郡守。

    计划通。

    郭嘉正盘算着,就听庾献向他问道,“盐的事情,事关重大。今日我听到回报, 说是首巫一族已经彻底和我们闹翻,巫溪盐泉随时可能对我们关闭。对这件事,奉孝,你怎么看?”

    郭嘉听了,自然不想帮这个忙,他略一琢磨,随口敷衍道,“首巫一族纵有禁令,这种违背利益的事情,想必底下人也不会一味遵从。若是我们从中分化拉拢,许以重利,必然可以走私一些食盐过来。这样也会缓解一二。”

    庾献哂笑一声,伸出食指,向郭嘉摇了摇。

    “弟弟行为。”

    “汉中本土百姓,加上河洛来的流民,总计有四十余万,只靠走私一点食盐,根本杯水车薪。”

    “而且盐泉附近的百姓崇信巫鬼之术。水,名曰巫溪。山,名曰巫山。县, 名曰巫县。巫鬼宗门的势力盘根错节, 牢不可摧,若是只靠些许利益,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可若是付出代价太大,又会耗尽汉中财力,使百姓困苦不堪。”

    郭嘉沉默。

    他妈的,我就不该接这话!

    不过,这妖道倒是清醒。

    此事确实极为难办,除非直接发兵,夺来盐泉,不然那点小手段,很难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发兵偏偏是最不现实的答案。

    因为那块地方正好处于益州和荆州的交界处。盐泉产盐的位置在靠近巴郡一侧,隶属益州。而附近百姓聚集的巫县则隶属南郡,属于荆州。

    庞大的巫族势力,手握盐泉,足跨两州,成了谁都不敢轻动的庞然大物。

    别说汉中现在只是有点新募之兵,战力堪忧, 就算兵马强盛了, 也依然不敢动兵。

    因为这意味着同时挑衅两位州牧, 也意味着会让周边几百万人的用盐陷入困境。

    郭嘉想到这里,轻哼一声,语气微嘲道,“怎么,莫非你还想动兵?”

    郭嘉已经打定主意。

    这妖道要是敢说动兵,今晚就做了他。

    谁料庾献听了郭嘉此言,又伸出食指,不屑的向郭嘉摇了摇。

    “凡人操作。”

    郭嘉气的一口老血险些要喷出来。

    这特么什么人!?

    郭嘉怒极反笑,长长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好好,郭某年轻识浅,没见过什么世面,此行就看国师的了。”

    庾献也不在意,让郡中从事,为他二人备好地图行装。

    等到一切了当,遂带了郭嘉,两人同出东门,骑马向上庸行去。

    庾献现在也有掀桌子的底牌了,不用刻意维系和郭巨佬的关系,这一路倒是惬意。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从南郑到上庸,这一路有道途相连,而且相对平坦。

    一路纵马行来,可比庾献艰苦穿过秦岭顺心多了。

    等到了上庸,庾献拦住行人打听了几句。

    等知道上庸的苏固残部已经投降,城中基本安稳后,庾献也没在这里多耽搁功夫,直接带着郭嘉转道向南,向大巴山行去。

    进入大巴山,再骑马就是自找麻烦了,反倒不如循着堵河前行。

    堵河是汉水的一条支流,这条支流在上庸县分为两股,深深的探入大巴山中。顺着东边的一股,一路向南,就能接近鼎鼎有名的宝泉山盐池。

    盐池出产的食盐,通过堵河进入汉水之后,既能南下进入荆襄平原,也能通过汉水的支流丹水,绕开武关,经蓝田入关中。

    庾献和郭嘉放了马,伐大木为舟,一路逆水而上。

    渴了便饮河水,饿了便捕鱼射猎。

    一路野兽退避,精怪雌伏,很是顺畅。

    庾献兴致高昂,甚至一度觉得,凭他们两人就足以横行巴蜀。

    这就是有个好队友的好处啊。

    想当初刘禅才一岁多点,只带了一个部下,就绝荡长坂坡,杀了七进七出。

    靠的什么?

    就是队友给力。

    水到尽头,两人弃了木舟,往深山中前行。

    走了几天山路,耐不得苦劳的庾献,情不自禁的又羡慕起了那个反骨仔张松。

    当初出秦岭的时候,张松像哈利波特一样,骑着小素云旗上下翻飞,无比安逸,好过眼下翻山涉水不知多少倍。

    接着,又想起了管亥。

    和管亥在山中流窜的日子就苦逼多了。

    不知道他现在何处?

    闲来无事,庾献顺口向郭嘉打听道,“我前些日子早早出川,和管亥失了联系,不知奉孝可曾见过他?”

    郭嘉想了想问道,“那头野猪?”

    当初管亥来刘焉军中找庾献的时候露了行迹,早被郭嘉察觉。后来庾献找张鲁坦诚了一切,就没再遮掩过此事。

    庾献“嗯”了一声。

    他本没指望有什么答复,没想到郭嘉却面露回忆之色,“我跟着益州军打阳平关的时候,曾经见过他一面。他和庞德两人都在陈调小儿手下听命,让益州军吃了不小苦头。后来陈调身死,庞德和管亥都不知所踪了。你要是想寻他,可以让汉中郡守府发个公告,想来不难。”

    庾献听完怔了怔。

    他还不知道管亥被捣蛋鬼巫女常乐坑了的事情,对管亥会投陈调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仔细梳理他和管亥的关系,却也没有什么特别介怀的。

    管亥劫他出山,虽是歹行,却也让他见识了外面的大千世界。

    之后两人互相警惕互相扶持,管亥随庾献见识过关东百姓的困苦后,也终于开始正视他的信仰。

    虽然管亥一度表示过愿意追随庾献,不过既然现在他有了别的想法,那也好聚好散便是。

    庾献摇头说道,“不必找寻了,以后有缘自会相见。”

    庾献看看天色,见时间不早了。

    对郭嘉吩咐道,“到了这里就不必急于赶路了,先找个干燥的地方休息吧。”

    郭嘉听了,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行动。

    他看着庾献,沉默了一会儿,方才下了决定,开口问道,“有一事,我本不该多问,然而却疑惑良久。从我们离开堵河时起,若是全力赶路,一日工夫就能赶到盐池。可这几日,你每天在这大巴山游山玩水,丝毫没有行动的迹象,我能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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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垂临,豪杰并起。一个五斗米道的小道士,为着勃勃野心,跋涉于乱世,建立地上道国!地上道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地上道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地上道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