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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60章 梁山锦豹子,福将杨林

    又丢下了数百具军卒的尸身,唐斌、欧鹏、马麟以及闻达也只得率残部拼死突围。虽然本打算豁出性命也要救下杨林等人,可是冲杀一阵后,发现他们已尽落在敌军手里,对方也正要将死死困住己方刚毅军一众将士,再拖延些时候,恐怕所有人尽要折在此处。

    经过数次冲杀,四面合围过来的敌军却是越来越多,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长枪狠狠搠进一名当先又冲杀而至的敌将胸脯,那骑将随即轰然倒栽坠马。唐斌虽然奋力又刺死一员敌骑,他肩头被祝永清手中方天戟月牙锋刃划破的伤口仍有泊泊鲜血涌出,唐斌眼前一黑,强硕的身形在马背上晃了一晃,直险些一头栽倒下去,自己也已是战得力竭,就算肯舍下性命奋死救回杨林等人,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待唐斌再瞪目回头望去,就见身后祝永清率领着一拨敌骑,犹如跗骨之蛆也似的紧随杀至。欧鹏、马麟二人苦苦相劝,唐斌也只得收拢其余兵马,拼死杀出重围,待联系上各部义军兵马,再图谋搭救回杨林、张仁、李义等被俘的兄弟。

    轰然杀入前方围堵的敌军人马,唐斌率部一路突围袭杀,拼着最后一些力气又将十几员敌骑刺于马下,周围欧鹏、马麟、闻达手中枪刀也都劲力猛搠岿劈,冲得甚疾,但凡前方有人二话不说挥起军械便招呼过去。所幸前方拦路的敌军结成的阵势并非十分严密,唐斌绰枪拍马疾冲,口中还大声喝道:“不要恋战!速速突围杀将出去!”

    “不管放跑了他们,屠光了那群贼厮,给我杀!”

    本来貌相还算俊朗的祝永金此时却是五官扭曲、狰狞似鬼,他一面驱骑狂奔,一面歇斯底里的喝令麾下伪齐军马围追堵截的同时,麒麟囊里中的那张青桦皮雕弓已被祝永金擎在手中,一支白翎凿子箭被拈在弦上,旌旗人头影中,祝永金用他阴冷的眸子往前方觑定,紧绷的弓弦骤然弹回,白翎凿子箭呼啸着激射而出,而直朝着前方催马疾驰的闻达后心疾射过去!

    并未察觉的闻达忽听身后箭啸声起,当他惊觉回身去望时本来已是难以躲避开祝永金射来催命夺魂的这一箭。然而正当白翎凿子箭疾射而来,距离闻达的后心已不过一两尺远的距离时,却是也发觉后方有暗箭射来的欧鹏当即出手,以他手段高强的绰箭本事伸掌一探,便将本来要将闻达一击穿心的这一箭死死的抓在手中。只是箭簇去势犹急,在剧烈的摩擦之下,欧鹏单手绰住箭簇的手掌指缝见也渗出了一丝鲜血。

    闻达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如今战事紧急,他也不便多做言语,随着朝着欧鹏连连点头,以示点头。欧鹏虽然仍沉着脸,倒也向闻达略颔首回意,刚毅军残存的士卒继续突围冲杀,虽然伤亡惨重,到底堪堪杀出了一条血路,而直向北面疾奔而去......

    “无耻投效金军鞑子的狗奴才,快把我三人一刀两段罢了,便是杀了爷爷,十八年后也仍是一条好汉,但这六个膝盖骨,休想有半个儿着地!我家萧唐哥哥早晚杀将回来,拿你这夥鼠辈碎尸万段,为我们几个报雠!”

    又追杀了一段,却到底未能将唐斌等义军将领尽数屠戮的祝永金气急败坏,回阵过后又见被拿住的三个头领当中有一人破口大骂,他那对阴冷的招子又在杨林、张仁、李义三人身上转了遭,脸上却流露出鄙夷轻蔑的笑意。

    而被绑缚住的张仁虽然骂得欢,但是祝永金也注意到他脸上掩盖不住惊惶之色,浑身不自觉的也颤抖了起来。连同一旁的青草蛇李义两人生得形貌都有几分猥琐,祝永金打眼一瞧便知这两人多半是哪里的市井泼皮出身,心中也冷笑道追随萧唐那贼首的贼众龙蛇混杂,就连这等不成器的小厮倒也在他手下算一号人物。

    然而杨林自知既然是落在了自家哥哥的死仇手中,恐怕已是万无生理。他倒不像张仁那般越是惧怕口中便骂得越狠,脸上仍旧挂着笑意,然而讥讽几句,总能直戳到祝永金的痛处,也激得他杀意大盛,当即便要下令将杨林等三人先凌迟,再枭首!

    杨林面色从容,然而当他再向面如土色的张仁、李义二人望去时,也不免暗叹了一声,心想追随萧唐哥哥轰轰烈烈的共创大业,可惜事到如今,恐怕这辈子也只得休了。

    然而正要狠狠劈落的手掌忽然顿住,祝永金转念再想,虽然死仇萧唐手下这些草寇头子合当撞见一个杀一个,擒一个剐一个,自是要斩草除根、灭种绝类......但是暂且留得他们三个性命,就算不能拷打教这厮们招出些军情口供,可是以他们三个被擒的贼人头领为饵,毕竟萧唐招聚的那些贼人,最重劳什子江湖义气,现在杀这几个俘虏固然易如反掌,但也未尝不能利用他们再诛杀得更多顽贼草寇......

    无论这厮们招与不招,且先好生炮制折磨一番,但凡是水泊梁山、青州二龙山那些萧唐麾下的草寇,也都难逃被一刀一刀零碎剐了的命运。而如今岳丈又以他招贤纳士的手段招聚得些能为我等所用的能人,无论当初是宋廷军司的官将,还是如今已然投金做了齐王刘豫管下的马军都指挥使,萧唐与他手下这些草贼一如既往仍是我的死仇,我玉山祝永金当然也仍要荡寇!

    棍棒交加,如雨点般落下,直打得杨林、张仁、李义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祝永清又命人将他们三人用铁钩穿了琵琶骨,还用数十斤的囚枷钉了,再将杨林他们禁在三辆囚车上,而直往前些时日攻克沦陷,如今名义上已属齐王管下的新泰县城行去。

    遭受毒打折磨的张仁、李义期间痛得晕厥过去两三次。早已是萎靡不振,待转醒时发现自己被牢牢的钉固在囚车上,他们也情知自己恐怕难免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张仁与李义再是惊恐惧怕,也很明白不能向祝永金等助纣为虐的宋奸撮鸟服软示弱,更绝不能告饶乞降以求苟活,就算只是汴京市井泼皮出身,以往张仁与李义半是说笑,半是吹嘘自己可是水泊梁山数一数二步军猛将鲁智深哥哥的记名弟子,也是共聚大义,在群雄话定职事的名薄当中有名头的人物,却又怎能贪生怕死,而丢了梁山好汉的颜面?

    然而他们二人毕竟不是那等视死如归、浑身是胆的血性豪杰,李义费力的抬起头来,面前睁开被血痂糊住的眼睛,他心中惶恐无助,而微声呼唤道:“杨林哥哥......”

    杨林明白他们三人如今恐怕是九死一生,也深知张仁、李义二人的性情,为了暂且安抚他们两个,杨林强打笑意,说道:“嘿嘿,你二人却是不知,当初我曾寻算卦的问命途,算命的说我这辈子命中带福,虽须经历得几次血光之灾,可终能化险为夷。

    这倒不是我拿言语诓你们两个,当初于梁山大寨中时,我便与萧唐哥哥说及过,你们知道他却是如何说的?萧唐哥哥说我须是寨中的福将,有凶险时也许能周全得落难的兄弟。常言道吉人自有天相,你们两个如今随我一道,倒是撞了大运,就算是做到这干奸厮手里,也当能否极泰来。”

    杨林虽如此说,张仁、李义二人对视一眼,面上绝望惊惧之色丝毫不减,他们也很清楚杨林哥哥不过是好言安慰,都已到了这部境地,却如何还能有脱险生还的指望?

1561章 伪齐治下,蹊跷的掌柜

    三辆囚车吱嘎作响,木槛内杨林、张仁、李义三人的身子也随着颠簸的路径无力摆动着,押送五六十名伪齐军汉各执着缨枪棍棒、短刀利剑,带动的那名都头官时不时冷眼乜向杨林等人,望去的眼神就像是正将几只老鼠按在爪下的野猫。

    刘豫归顺于金国被扶植为齐王之后,他另行招募的兵马除了些宋廷溃兵之外,也多有些杀人放火惯了的流寇贼道。这个都头官当初本来便是啸聚得七八十人,而四处流窜做歹行害民的蟊贼头头,以往萧唐聚义于梁山不仅是抵抗前去征讨的官兵,京东两路地界大多害民恶行忒甚的绿林恶贼几乎也都被他剿除得尽,所幸这都头过往虽残害得不少无辜百姓,却因他性情奸滑,又未成甚么气候,未等萧唐所派遣出诸路为民除害的兵马寻到头上来,都头官便以探觑得风声事先逃之夭夭。

    浑如丧家之犬、过街老鼠一般惶惶不可终日一段时日,刘豫拼命凑集军队,这都头官便率着麾下一众蟊贼流寇投奔过去,而得了个步军都头的差遣。今日得令押送杨林、张仁、李义往新泰县城,想到当初被追着撵杀的恚怨旧恨,这都头官面色狰狞,心中也发狠念道:追随萧唐那杀才的多是江湖中打踅的草莽,却坏了绿林道义,险些坏了老子的性命,今日也吃拿了,落到我的手里往死里炮制折磨也是轻的,也盼得能慢慢的碎割了这三个厮鸟,且取心肝来做下酒,才消我冤仇之恨!

    虽然只有五六十名伪齐军汉押送,祝永金设计在此伏击义军兵马,除了先前探觑的闻达所率的百来骑来的蹊跷,且先看其来路,再与唐斌所部义军一网打尽之外,周围也早探觑得并无其他敌军出没。距离新泰县城也不过四五十里的路径,刘豫献城投降被封做齐王,但凡攻陷的军州县镇化为他地盘统治的,不甘于顺从降金傀儡政权的宋民百姓但凡能弃家逃离的早四散去了,剩下的几乎也都是些不舍舍弃家业、背井离乡,而只得屈从苟活的浑噩蚁民,既周围并无甚啸聚的强人,也没有任何方面的抗金兵马出没,根本也不会有人前来搭救杨林等三人。

    祝永金虽一战大胜,击溃了唐斌所部刚毅军并擒获得梁山泊三个头领,他也很清楚此役过后也必然会惊动东面、北面的义军兵马。兵情紧急,也正须与自家娘子陈丽卿等其他几路伪齐兵马互通声息,再算计着另行杀溃几拨义军。而且擒获的这几个贼厮虽看似是萧唐麾下贼众里面的头领,但也并非是甚么统兵御将的要紧人物,只这都头官率领五六十名伪齐兵卒,料来路上定然也不会生出甚么岔子。

    虽然抓壮丁、招降宋军败兵、收录凶匪恶寇......而急需扩充军力,祝永金对绿林出身的江湖草莽心里仍十分鄙夷仇视,冷颜寒脸着这拨先前贼寇出身的军汉押送那三个俘虏绝不容有失。侥幸于厮杀中保得条性命,五六十名大多却也早已是肚饥体乏,这都头官心中痛骂祝永金恁的刻毒,生得似个风月作坊蜂窠里面专门伺候好男风客官的兔儿爷,保不齐早被金国些也好那道道儿的女真贵人爆了后庭,却也只得按军令忍饥挨饿,而直押解着杨林等三人往新泰县城的方向踅将而去。

    约莫已行了十余里的路程,那伪齐都头官与五六十军汉爪牙,乃至杨林、张仁、李义三人远远的觑见前方傍着一处山岗的林荫下几间草舍,门前也正挑出个酒帘儿。也立刻有个军汉奔将上前,对那都头官说道:“头儿,祝永金那厮鸟可恶,不体恤咱们兄弟,这般辛苦,兀的不累杀人?已几个时辰粒米未进,弟兄们又饿又饥,何不去酒肆吃个肚饱,再吃上几碗,也正好解乏。”

    “呆头蠢鸟!咱们方自占了新泰县城不久,闲常那干鸟男女都吓破了胆,不止是金国鞑子兵,对于咱们这一路兵马也是避如蛇蝎。这倒奇了怪了,当真还有人敢在恁般时节做生意?且先去探觑个究竟,可休要为了几口黄汤,反遭了他人的算计!”

    那都头官冷哼一声,旋即歪头又把嘴一努,示意教几个军汉上前先去叫唤店家掌柜。又行进了一段距离,杨林费力的抬起头来,就见在那些军汉蛮横粗野的喝骂声中,酒肆门口有两三人探出头来,眼见一伙凶神恶煞的伪齐军汉到了店门口,趴在店门口观望的几个小厮也都面露惊恐之色。很快的,又有个生得矮胖,看似掌柜模样的汉子急忙踅出店门,望见眼前的阵仗先是一愣,旋即立刻巴巴的一溜小跑,到了那都头官面前,并点头哈腰的说道:“各位军爷看来这一路劳苦,可是要用些酒食?”

    都头官那一对招子上上下下的在那矮胖掌柜身上睥睨,随即阴声说道:“这倒不急,店家,咱们兄弟奉齐王的旨意征讨反逆兵马,这些时日周遭地界都是兵荒马乱的,你倒是还敢开店做营生......遮莫却是有甚倚仗?还是说开店只是个幌子,而别有所图?”

    那店家掌柜的见说脸上虽然仍堆砌着谦卑的笑意,可眉宇间流露出的那似为难之色瞧上去也不似作伪,他又连忙辩解道:“将军,正是因为兵荒马乱的,已半月的光景没甚生计寻觅,小的们只...只但求有一口饭吃啊......管他来的是女真贵人、诸位老爷,还是宋廷的官军,来往舟车劳顿的,也不是也都须填饱肚皮?

    不管哪家是咱的父母官,小的也只求当个顺民,可是舍却了这家店门,这就断了生路啊,小人自有苦处,便是天塌下来,也只得守着这小本营生......做哪朝哪国的子民却不都是小老百姓?诸位军爷就算是和宋廷作对的,齐王治下却不照样要有百姓开店做生意?但就将军与诸位军爷关照,便是小人的重生父母、再生爹娘。”

    这店家掌柜做足了孝子贤孙状,脸上一直也都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意,也打消了都头官的三分猜忌。然而那都头官又狞笑一声,说道:“咱们弟兄做的是刀口舔血的勾当,保你们这些男女安生,你这厮说要爷爷关照,倒是还要赚老子的银子?爷爷手下这干兄弟肚饥力乏,就在你这鸟店用些酒食,却是要白吃你家的,且看你这厮又识不识抬举。”

    “这......”掌柜的见说笑得有些为难,可是当他见那面目狰狞的都头把眼一瞪,直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又忙哎呦呦的连声告罪,连连作揖,又道:“小的便是生得泼天大胆,又怎敢冒犯诸位军爷?小人也识得人情常例,也合当孝敬,只求日后老爷肯照应一二,毕竟如今时节不太平,只要能保得小人这店门尚能开得下去,但有些薄利时,再相赠于老爷恁的利物自也丝毫不敢有短缺。”

    那都头官闻言张狂大笑,眼见这掌柜的应该是那种很典型依来顺受惯、,且与伸手要钱的官门中人打交道惯了的斗升小民,但求能有条活路,无论是宋朝治下的子民,还是说如今做了齐王刘豫的顺民的确干系不大,而且店家掌柜也知这副既陪着笑脸也端的畏畏缩缩的作态也,又打消了他心目中的几分猜疑,这都头官心中又暗付道:看来这厮就是个怕事的厮鸟,在此歇脚饱食一顿八成无妨,何况老子也是曾在绿林厮混的人物,也不怕你做手做脚。

    眼见那都头官大咧咧的把手一挥,那店家掌柜又连连作揖赔笑,旋即立刻又要返回酒肆中去准备酒食,然而他转头回身之际,有意无意的正和在旁冷眼旁观的杨林目光对到一处。只在那一瞬间,杨林却瞧见那矮胖掌柜那富态和气的圆脸上笑得眯成一道缝的双目似是有精光一闪即逝。

1562章 沂州笑面虎,你是救星,还是仇家?

    杨林心思一动,面上仍是默不作声。而那掌柜的慌张进了店铺教伙计备置三二十斤的腌肉大块切了,又取了十数坛子酒。酒肆里的座头容不下五六十个军汉,那都头官遂教一部分军汉铺地而坐,守在杨林、张仁、李义的囚车周围。直待那掌柜的亲自端着副盘子,上摆七八两的熟肉,一碟小菜与筛好的黄酒,又屁颠颠的只溜到那都头面前,陪着小心道:“老爷,恁请用。”

    都头官嘿嘿冷笑一声,指着店铺里面正胡吃海喝的军汉,说道:“且先教我的弟兄吃饱喝足,筛好的酒,你这厮先吃上一碗!”

    眼见那掌柜的面色茫然,都头官的脸猛的沉了下来,并手按刀柄,说道:“厮鸟!老子我当年在绿林中厮混时,也是杀人不眨眼的好汉。道上拿蒙汗药赚人的勾当见得多了,焉知你这撮鸟不会暗做甚么手脚?还是说你倒真要使甚么诡计算计我等?在老子面前,却不顶用!”

    本来锁在囚车上神情萎靡,只时不时喝骂上几句的张仁、李义二人闻言登时向那掌管那边觑将过去,然而面对周围一众面带杀意的伪齐军汉,那酒肆掌柜的当真似被吓得慌张失措,连忙摇手,说道:“可不敢、可不敢......”旋即端起碗酒咕咚咚了个干净,又直朝着那都头官点头哈腰,示意自己可绝不敢在酒肉里做手脚。

    又过了些许功夫,那都头官眼见先吃了酒肉的军汉也都无事,他这才大快朵颐起来,也吃得口滑,接连几碗黄汤下肚,切好的熟肉大概被吃得干净时,那都头又转头向杨林等人那边望将过去,并说道:“你这三个猪驴鸟,押到县城里去,也就只是个死字。受炮制折磨前,唤俺几声爷爷,哄得老子高兴时,兴许能赏你这厮们一口肉吃。”

    张仁情知必死,当即也不管不顾,而大声喝骂道:“腌脏龟孩儿,倒恁般猖狂!你这狗贼至多也就敢欺辱寻常百姓,咱们二龙山,还有梁山好汉面前,倒教你吓破了胆,猪狗般的贱样奴才相,倒过来唤老子爷爷时,却还嫌你辱没了祖宗,谁家又生出你这等不肖子弟!”

    在旁的李义深深吸了一口气,也鼓足了勇气,迎合着张仁大声骂道:“不错!就你这狗奴才休说是我家萧唐哥哥,便是梁山豪杰面前,却是连个屁都不算!却恁的恬不知耻,倒敢自夸做绿林中的好汉!”

    张仁与李义两个都是泼皮出身,一置骂起来口中市井秽语也是层出不穷,当即也骂得那都头官脸色愈发阴沉,过了片刻,他便阴测测的嘶声说道:“固然要留着你们这三个贱驴头的性命,才好慢慢炮制,老子倒还要你这厮们惨嚎讨饶,舌头便先不割,可是切了你们几人身上些物件,割了耳鼻,挖了个招子倒应无妨,祝永金那兔儿...他既然对你们这伙厮鸟恨之入骨,那边想必也不至怪罪。”

    那都头官桀桀狞笑,他边说着,又将一口明晃晃的剜心尖刀擎在手中。可是正当这都头官猛的站起身来,陡然间又赶感到脑袋一阵眩晕,头重脚轻的步履踉踉跄跄,随即又一下子瘫做在地,手一松,正要用来碎割张仁、李义身上物件的剜心尖刀也直直坠落掉在冰冷的地面上。

    这怎么可能!?

    都头官心中咯噔一下,他费力的又向一旁肃手恭立的那个酒肆掌柜觑见过去,就见其脸上虽然依旧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意,然而从袖口处去取出的瓷瓶被他仰脖喝个干净,然后他笑眯眯的分明说道:“倒也,倒也......”

    周围一个个军汉接连面面厮觑、走动不得,尽皆口颤脚麻,都跌倒了,当中虽然有人急叫道“中了计了!”,但是无论酒肆内外,所有的伪齐军汉都瘫软在桌案与地面上,非是先后双目翻白、口留涎水的,也都是浑身酸软的使不出半点力道,尽皆如同瘫软泥也似。

    那掌柜依旧笑呵呵的环视周围尽皆中了招的伪齐军汉,只是语气当中也已透露出一丝阴冷:“就算你这厮派人看觑得紧,但若是要下蒙汗药神不知鬼不觉,先浅后重,拿捏份量的手段也自是我行家里手的本事,就算是在道上厮混的,也难免中了我的招,而你既然见多了道上开黑店以蒙汗药赚人的,倒不知浓甘草汁立可解之?饶是当真有个别酒肉不进的撮鸟,虽说也要用强,也只得多费些手脚......”

    掌柜正说着,酒肆里面伙计、小二、酒保、厨子也尽从店中踅将出来,约莫十人上下,他们脸上本来怯弱战兢之色倏忽不见,而是手持着菜刀、钢叉等家伙事,每个人眼中也都是凶芒毕露!

    “如今倒也省了事,就算你连同手下这干撮鸟再是小心,却也无用。”

    那身形矮胖的掌柜仍然笑模笑样的说罢,先前教人瞧来他觉得他只顾笑脸迎人,不止和善无害,似也端的软弱可欺。然而在如今恁般形势之下他却仍摆出一副笑脸,反倒显得此人奸滑阴鸷,也绝非是甚么可以轻易招惹的主!

    杨林面色惊愕,他再向那身形矮胖,脸上仍是笑眯眯的店家掌柜觑将过去时,以他见多识广的江湖阅历,心中也立刻付道:此人貌相平常,又摆出一副笑脸,而不由得直教人觉得他不是甚么手段狠辣的草莽之徒,然而他下蒙汗药的手段也端的了得,在江湖上闯荡非是精细机警之人,恐怕不知不觉就要着了他的道...念及至此,杨林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他的心却咯噔一下......莫非是他!?

    然而正当杨林心中念时,张仁、李义眼见这店家掌柜巧施手段麻翻了这一拨伪齐军卒爪牙,他二人自是又惊又喜,当中张仁便立刻大喊道:“好汉!我等乃是追随萧唐萧任侠聚义抗金的梁山好汉,却是遭了刘豫狗贼手下这干奸厮狗贼的算计,这才失手被擒,好汉恁麻翻这一干爪牙,想必也是要抗击金军鞑子的壮士,还请搭救我等人三人,我家萧唐哥哥,必有厚报!”

    “这话却如何说的?你们说是梁山好汉,却不知我...也是梁山好汉呐......”

    那矮胖掌柜听张仁提及萧唐的名头时面色明显一沉,旋即他背负双手,又转头朝杨林等三人囚车那边觑见过去,似乎也丝毫没有要解救他们的心思。那掌柜的凝视片刻,忽的开口问道:“几位,我李云师父,如今可还安好?”

    听那店家掌柜如此一说,杨林也当即断定此人的身份。虽然心中仍是戒备,杨林立刻打定了主意,而坦然说道:“好汉,遮莫你便是沂水笑面虎朱富?我也闻得过你的名头,你师父李云,也曾听他提及过你。常言说得好:树直用处多,人直朋友多,你笑面虎放倒了这些为虎作伥的鸟人,想必也是见不得外寇祸害咱社稷山河的好汉,既然你师父李云又是与我等共聚大义的兄弟,有这等情分,还望朱掌柜的能施以援手,搭救得我们兄弟三个脱困。在下锦豹子杨林,自当记念住掌柜的恁般大恩!”

    “梁山好汉、梁山好汉...嘿嘿,实则我当初投奔宋江哥哥时,在梁山上坐得一把交椅,可比你们随着晁天王复还夺了梁山寨子之时要早得多。”

    朱富口中喃喃念叨,又抬起头来,对杨林说道:“锦豹子杨林,我听闻过你的名头,果然久在江湖中闯荡,生得伶牙利嘴见机得快,我自知不止是梁山泊、二龙山等诸路绿林大寨中聚义好汉当中的一个...当初你也是大名府萧家集萧氏镖行的总镖头,来往江湖行走,大多道上的好汉都要做你的人情,也正是久在那任侠萧唐手下勾当的一个管事......”

    朱富边说着,脸上虽仍旧挂着和善的笑意,只是他笑得似乎有些阴冷:“那么你我也不必藏着掖着,明人不说暗话,也不必只提及我师父而刻意不讲萧唐的名头。杨头领也必然应知道我亲兄长旱地忽律朱贵,正是死在你家萧唐哥哥的手里,几位可知我朱富当初也曾想过,这些年来琢磨的下药手段精进了许多,眼下虽是用在这些鸟人身上,可是按当初所想,我就是要用在你家哥哥萧唐身上啊......”

1563章 国仇家恨,私人恩怨

    现场一时间如死一般的寂静,本来急欲向朱富呼救的张仁、李义此时也闭上了嘴巴,他们听出本来以蒙汗药放倒伪齐军汉的这个笑面虎不但也是对头,更是把自家哥哥萧唐当做杀兄仇人,现在又落到他的手里,也不知这厮到底打得甚么算盘。

    杨林面上虽甚是从容,脑袋里思绪却转得飞快,他略过萧唐为何杀朱贵的因由不讲,而又说道:“朱掌柜的,你记得那一桩雠事不忘的确自有道理。只是除了道上的恩怨,咱们在绿林中厮混的人物,不甘屈从于官府暴政,才敢舍得性命做那一刀一剐的勾当,也多有豪迈磊落的血性好汉,眼下更是鞑子猖獗,祸害咱神州沃土,若依我说,如今这般时节,国仇家恨,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

    朱富则仍是不动声色,别有深意的打量着杨林等三人,忽的却又有人说道:“好汉...确是俺眼拙,未能识得恁是道上的成名人物......恁既是与萧唐那厮有仇的...何不也投奔齐王...正有个倚仗...嘿嘿,如今便是着了恁的道...我等也绝不会再做计较......”

    被蒙汗药麻翻的那个都头官倒还没有昏厥过去而人事不知,只是手脚癫麻,浑身瘫软的似一滩烂泥,连同那五六十名军汉各个都似是待宰的猪羊。他听见杨林与朱富二人的对话,也不顾口歪嘴斜的已是连话都说不清楚,当即高声叫嚷,盘算利用朱富与萧唐一伙之间的血仇说服他放过自己。

    朱富这才又回过身去,踱步向那都头官走去,他还捡拾起了掉落在地的剜心尖刀,随即走到了瘫软在地的都头官面前俯下身子来,一团和气的笑脸只距离对方不过数尺的距离时,朱富又笑眯眯的说道:“非是你这厮眼拙,若教你识得我笑面虎的来路,遮莫如今也不会落在我的手里了......我虽也擅用蒙汗药,可是比起我家兄长而言,平素也不愿枉造杀孽,以往虽迫不得已使了几遭下药麻翻的手段,也多是为了搭救江湖上的同道好汉,既然都在江湖上行走,倒不好害了绿林中人的性命...但你这厮们既然都是投奔金贼外寇祸害同胞的奸厮狗贼,如今既落到了我的手里,说不得,我笑面虎的手上也只得沾些鲜血了......”

    朱富边说着,手上动作却毫不含糊,他扯开那都头官的衣襟,将剜心尖刀的锋尖抵在了对方的心窝上。每说一句话,剜心尖刀便往前搠出几寸,锋利的刀尖慢慢的、渐渐的刺入那都头官的胸脯,直到有滚热的鲜血激溅喷出。都头官眼睁睁的看着尖刀就要刺穿自己的心脏,他双目如死鱼般突出,嘴巴大张却只发出“嗬嗬”的干嚎声,因极度恐惧他的五官已然彻底扭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死死瞪视着几乎快贴在他脸上的朱富,仍是笑吟吟和善驯良的模样,然而在这时看起来却教那都头官感受到了刻骨铭心的惊悚!

    直到那都头官已死得透了,朱富站起身来又挥了挥手,酒肆店家内的帮手便分头向其余中了蒙汗药的伪齐军汉走去。几乎都是将他们的头髻薅住硬生生拽起,菜刀、尖刀都抵在他们的脖颈上,随即杀鸡也似的狠狠一割,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便将所有军汉割喉杀了个干净。目睹眼前可怖的场面,杨林虽神色如常,可是张仁、李义却是瞧得心惊胆战。

    就算死干净的是伪齐的爪牙,但是既然先前有仇怨,又焉知这笑面虎不会连同我等三个也如对待这干厮鸟一般如法炮制,似杀鸡般也给一刀抹脖子宰了?

    然而朱富再回身意味深长的望向杨林等三人,过了片刻,他长叹了口气,吩咐麾下小厮上前打开囚车,将杨林、张仁、李义身上枷锁除了,又道:“萧唐杀了家兄,我与他之间的确有私仇,当初肯受宋江哥哥招募投奔上了梁山,救下李逵又赚了师父入伙,实则有一半的因由是意图寻那萧唐报雠。他手刃我兄长,是为了他的道义,我要寻他报雠,是因为我与家兄的亲情。

    但是大义面前,就算我有寻到他的机缘,可是若害了他那个率领诸路群豪力抗金军外寇的首领,我朱贵又成了何等人?...而他为何杀我朱贵兄长,我当然也是心知肚明......我再是不济,私仇大节也拎得清楚,兄长的血雠,此生终究已是难以为他报了。届时三位好汉返还回梁山寨中时劳烦请向晁天王与我师父带个好,至于萧唐那边,也请转托一句话,就说我笑面虎朱富,下辈子再与他做对头。”

    杨林与张仁、李义听罢,这才安下心来。只是先前饱受过一番折磨,三人琵琶骨也被铁钩穿了,就算出了囚车卸下枷锁,也都甚是虚弱。朱富见状先是吩咐小厮们将一干伪齐军汉的尸首都抬到酒肆后山岗林荫内,周围亦有人放风看觑。

    随后朱富又将杨林等人暂且搀扶到酒肆之内,取了金创伤药前来时,又道:“我等一众曾受了朝廷招安的头领追随宋江哥哥奉旨做为一路偏师征讨江南方腊,赴汤蹈刃、损折大半,最后却只是无功无过、返乡为民。与宋公明分道扬镳后,我虽本欲返回沂州沂水县乡里去,只是虽被宽胥了过往的罪责,可是当初搭救那黑旋风李逵时,除了我师父李云,那黑厮性发起来不止杀了曹太公一众人,又将本地猎户排、三十来个土兵都杀个干净,乡中遮莫尚有许多苦主,我心说倒也不便相见,否则必遭人口舌。同是沂州治下的县镇,我便在此用朝廷赏赍的金银在此做起老本行营生。于此帮衬勾当的,也尽是旧日梁山泊寨中随我的伙夫。

    而后金军鞑子侵害中原,又扶植起济南府刘豫那狗贼为齐王,沂州北面几处县镇陷于那厮们手中。我寻思既曾是梁山好汉,好歹也须做些除恶锄奸的好事,虽势单力薄,凭我的手段尚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掉些卖国求荣的驴鸟。但凡是投金的宋奸狗贼路过此处,人多眼杂时,只得放那厮们过去,若是些落了单而投效而伪齐的奸厮,便下蒙汗药麻翻后再一刀宰了。只是这次见三位好汉被那干爪牙擒住,我思虑考量,就凭你们做的是保国抗金的大事,也值当我出手相助。只是今番宰了五十余个驴鸟,闹出莫大的动静,也必有奸厮前来窥探伺察,恐怕此处也不便再久留下去。也须尽快收拾细软行李,与火家打拴了几辆车儿动身,与我浑家儿女另寻觅个去处。”

    杨林闻言本来正要抱拳向朱富称恩道谢,然而被铁钩穿了琵琶骨,他稍有动作顿感剧痛钻心。杨林皱了皱眉,也只得颔首说道:“朱掌柜的,我等生受恁如此大恩铭感五内,但凡能有用得着我一众兄弟之处,水里火里,也必当厚报!”

    朱富闻言苦笑一声,他摇了摇手,说道:“正如杨头领所言,国仇家恨当前,甚么个人恩怨...也休要再提。三位如今既然伤重体虚,不妨由我先与家小合计商议定会面的去处,再由我亲自护送你三人去寻觅贵部兵马...呵呵,也算是梁山好汉帮衬梁山好汉,正合其理,也权当只我一人愧对家兄罢了.......”

    边说着,朱富笑眼一眯,又道:“新泰县城被附从金军鞑子的宋奸爪牙占据不久,前些时日伪设文武职台,衙门干吏来往走动的也多。在下前番动手,也曾除了个来往走报声息的邮吏前探觑得些要紧声息,眼下也正好说与几位知晓......”

    朱富说罢,随即又向杨林等三人言及他所打探到的情报,而只说了数句之后,张三便**惊叫道:“东平府阳谷县?却不是武松哥哥正驻扎在那里?”

1564章 东平阳谷县,围城战前夕

    原来朱富曾经拿住伪齐所任的衙吏审问逼供,探闻得河北、京东地界的金军与刘豫所部附从军近期征调粮秣兵马,似乎是正要针对京东路东平府一隅有所动作。朱富虽然暗地里做些刺杀宋奸败类的勾当,毕竟也只是开着处酒肆做掩护,势单力薄,归隐后与萧唐所部义军、宋廷官军之间本来又没甚关联,如今既决议救下杨林等抗金的义军头领,遂也将自己探觑得到的声息悉数告知。

    东平府本来也正位于京东路与河北路之间,从北往而南下进入京畿路的要扼的要扼之地。而治下的阳谷县本来也与黄河临近,和河北两路隔水相望,距离如今正被金军所占据的大名府路程不远。本来金军与伪齐兵马以二龙山、梁山泊为中心侵吞占土,如今看来吸引住义军大多部曲另要出奇兵意图攻取东平府......杨林也很清楚这个情报十分要紧,须尽快报与其他义军兵马知晓。

    思付一番过后,朱富遂先教自己妻室与儿女收拾细软起身,分付两个火家先至东面十里开外一个隐蔽的去处等候,待杨林、张仁、李义歇养了一日伤势减缓,便亲自另率几个小厮护送杨林等三人往北去探寻抗金义师兵马。

    朱富、杨林都是精细的性子,一路小心谨慎潜行,避过了几支伪齐兵马。于路无话,眼见探听得前面一二里处已有义军行营的位置过后,朱富二话不说,拱了拱手,而向杨林、张仁、李义三人话别,与自家妻儿会合自行再去寻常个安身处。

    杨林倒也曾想过是否应当趁机招募朱富一并入伙,可是转念一想之后,很快的也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止是朱富本人并没这个心思,如今他笑面虎是念在国家民族大义当前,便不再执意去寻萧唐哥哥报雠,但是至亲兄长的血仇到底还是挂在心上的,不止他与自家哥哥恐怕很难以兄弟相处,万一他的心态出现了些转变...以朱富笑呵呵的使弄蒙汗药,神不知鬼不觉麻翻对头的手段......届时他如果能得以时常在萧唐哥哥身边走动,遮莫还真有机会下手得逞。

    萧唐哥哥就算明察秋毫,洞穿了朱富有可能会谋害自己的伎俩。已是生受了笑面虎的救命之恩,杨林也掂量得清朱富先前视萧唐为死仇,那是因为江湖上的规矩,亲兄长被人害了性命他当然要寻仇家报雠,但是朱贵也的确是一条国难临头时,要以自己所擅的本事尽一份力诛杀奸贼的好汉。固然不能教自家哥哥性命耽着凶险,杨林也着实不愿因为过往个人仇怨,而只得除掉朱贵这个威胁萧唐性命的隐患。

    常言道帮理不帮亲,朱富那兄长旱地忽律朱贵既然做下设黑店开剥活人的勾当,萧唐哥哥杀了他自有道理。而朱富是一条好汉,他本欲为兄报雠,也是人之常情,若有能报答处,欠朱富的情分我固然要全力还他人情,可萧唐哥哥如今也绝对因我而有甚闪失。他们两个,彼此还是莫要见面的好......

    然而杨林心中念时,他忽的觑见朱富转过身来,仍是副一团和气的笑脸,又对着自己抱拳打拱。似乎那笑面虎自己也意识到了虽顾念大义,但的确也不便与萧唐相处,就算不去聚义如何,适当暗地刺杀些投金的宵小,该做的事也仍旧要做......

    往后的一段时间里,伪齐刘豫千方百计招拢爪牙、聚敛财物,治下民鬻子者官以百税、设立各种杂税赋敛割剥,名目繁多,杂如牛毛,暂时受其统治的百姓子民生计苛重、苦不堪言。然而每每派出的恶凶干吏时不时也会发生离奇失踪的事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在伪齐各地属衙任命的胥吏当中也引起了恐慌。

    就算是在追查探察的过程中,也会有人与一个时常笑面迎人的店家掌柜有所交集,可是那掌柜便表现出来低眉顺眼、顺从赔笑的态度总能打消那些本来也算不得干练精明的衙署胥吏疑心,直到一个傀儡政权的终结之时,那几桩疑案不了了之,而那个掌柜似乎也从众人的视野当中消失。到了天下大平的治世时节,沂州沂水县中才又出现了一个笑脸掌柜回到乡里,除了个别人知晓他以往于江湖中打踅的事迹之外,那掌柜也只是做为一个闲常百姓做老本行营生,而安乐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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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东东路,东平府,阳谷县。

    除了驻扎的义军兵马之外,县城内外胥吏、乡勇见得如今暂且在此戎卫的大将却是做头戴铁界箍,身着皂布直裰,脖颈上戴一百单八颗人顶骨数珠的行者扮相也早已是见怪不怪了。最早与名贯天下的萧唐于大名府大弄过一遭,南下江南杭州亲自手刃了虐政殃民的蔡京之子“蔡虎”蔡也早已是声名大躁,如今寻常人见到身为诸部抗金义军做头陀打扮的,大多也能识得他便是论武勇与名头数一数二的行者武松。

    东平府阳谷县做为前方金国东路大军南侵时受波及范围内的县镇,当时上任的县官已早不知逃到了何处去,武松自也清楚先前自己的兄长武植曾此处知县时,又是萧唐助他搭救得亲兄,并手刃了西门庆那淫邪奸厮的往事。如今阳谷县做为河朔一带布防抵御金军与伪齐兵马的地域之一,与萧义按萧嘉穗将令暂且率所部兵马驻守于此之后,武松遂在县城内紫石街寻了处无主宅子暂居,除了检视所部步军勇健等兵事外,平素深居简出,也甚少与外人接触。

    如今再度南下的金国主力大军,以及刘豫治下陈希真、祝永清、李成等各路兵马侵害京东两路大半州府,双方对持周旋,于会战彻底杀溃对方之前出自于戎卫保护各处宋民百姓等因素,武松乃至其余几支义军部曲也须把守住京东、京畿等几处要害州县,等待集结出兵一举肃清敌军。

    一并暂时驻守于阳谷县城中,萧义与武松彼此又是结识相交极久的情分,今日环视四面城防时,萧义便对武松笑言道:“武二哥,听说你于此处地界寻觅得见甚好酒?”

    除了结义的自家兄弟,更多的时候武松也都习惯于独处,他一副威武凛然的行者头陀,也总是透着一股教人难以亲近与冒犯的气势,此时听萧义见问,武松脸上微露出笑意,倒也能接着萧义话茬说道:“是了,闲时曾探知阳谷县治下景阳冈地界一处酒店自酿的好酒,虽是村酒,却比老酒的滋味,而听闻那景阳冈数年前曾有害人大虫出没,坏了许多条大汉性命,那酒店难做生意,便转迁到阳谷县城中来另做营生。这酒名头倒也有趣,那店家吹嘘甚此酒初入口时虽醇香好吃,少刻时便倒,不得再踅过那景阳冈去,故而叫三碗不过岗,也做透瓶香、又唤做出门倒,俺自不信他那鸟话,连吃几碗也未曾醉倒。

    只是这三碗不过岗比起闲常好酒的确劲足,若吃上十几碗也不免酒力发作、吃得酩酊,平素吃上几碗不妨,但毕竟如今把守住此处安定要紧,贪得多了只怕误事。我寻思待京畿、京东路这边战事罢了后,便重金买下那店家方子,教杜兴、曹正他们差人去酿,也教兄弟们吃得快活。那店家倒也识趣,说咱们既是抗御金国鞑子的好汉,那好酒方自相赠便是,可我等兄弟又是何等样人,岂能白占他便宜?”

    武松正说着,一对炯炯有神的招子又直朝城墙外遥望过去,又道:“萧唐哥哥那边驰援河东,前番听传报战事顺利,只盼得京畿、京东这边也能尽快与金狗还有那干苟从鞑子的驴鸟杀才大弄......我也是早等得不耐了。”

1565章 甫一奇袭,便是猛攻!

    骤然间,武松、萧义蓦的听见远处有喊杀声隐隐传来,阳谷县内百姓黎民鼠撺狼奔的惊叫嚎哭声也蓦的大哗!他们二人面色陡然立变,立刻喝令城楼上戎卫的将士前去一探究竟。未过多时,步捷军偏将郑天寿疾步奔将过来,焦声喝骂道:“直娘贼!把守北面城门的弟兄们按令盘查进入城郭的车仗,见一伙狗男女行迹蹊跷便去盘问,教那厮们抢先动了手,看来是投金的腌厮假扮做避难的百姓,正要往城内直撞过来!”

    “那拨混进城内的大概有多少厮鸟!?”

    “是二三百人上下,尽是躲避兵灾百姓的扮相,把守城门的弟兄眼尖,瞧那厮们大多是青壮汉子,详做盘问时又突然发难,看来要抢先占据城门,此时正由把守的儿郎们死命抵住!”

    萧义听郑天寿回复过后心下稍安,可他也立刻意识到如果当真是金军或伪齐兵马奇袭意图来取阳谷县,也绝对不会只派遣这区区二三百死士前来企图浑如城郭。萧义方自念罢,忽的又听见东面马蹄声犹如滚滚洪雷也似的传来,当先有数千余骑的先头部队,尽皆急催战马往阳谷县城的方向直扑过来。再过了些许功夫,萧义、武松等人便已觑见那一拨骑阵前列的骑士尽是毡帽皮甲的扮相,各自手持着马战重兵器,身后的劲骑后背、撒袋露出齐刷刷的利箭尾羽,分别擎出骑弓看架势也正要往城头上方觑个分明,汹涌而进的骑阵也都这股剽悍凶煞的杀气......

    果然!是女真鞑子的兵马!

    然而奇袭而至的金军骑阵后方,地平线的另一端也出现了数道黑线,集结的军阵紧逼渐近,伴随着急促嘹亮的号角声响,地平线的方向也竖起了密密麻麻的旌旗,当先一杆大旗绣个大大的“齐”字,位列于诸般军旗下方的刀枪剑戟、肃立如林,士卒乌泱泱的汇聚成一片,也在各部军将的率领下步步前行,大概相距阳谷县城这边千步之遥的距离时,城头上方众人也立刻感到森然的杀机扑面而来!

    战马奔腾声与厮杀呐喊声响成一片,金军与伪齐的兵马骤然往县城城郭这边袭杀过来,城墙上许多人脸上已露出惊愕的神色。萧义面色也是惊疑不定,他心中暗付不止是金**中,如今屈从于刘豫那宋奸的奸厮当中也有诸如陈希真那等奸滑狡诈的对头,如今敌方展开看似要合围二龙山、梁山泊的架势,可是如今却忽然集结重兵出现在阳古县城下,也未尝不会是陈希真等奸邪是存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打算。先前也并没有打探到敌军会针对此处展开强攻的情报,是以恐怕短期之内也不会有前来驰援的兵马。

    更为要紧的是,武松所统领的陷阵军虽然是诸部义军当中极为擅长打硬仗的军旅,但项充、李衮所率领的蛮牌诸营,以及鲍旭掌管的陌刀营兵种较之寻常步军操习训练成形,而足以交锋杀伐的时日更久,前番与完颜斡鲁补所率领的金国东路兵马大战过后部曲折损,蛮牌营与陌刀营如今却正于梁山泊补充兵力、备齐军械。除了武松率领的千余步军儿郎,以及受命来往调动物资,目前处于阳谷县内施恩之外,萧义很清楚自己以及郑天寿、邹润、邹渊所率领的步捷军战力只怕不及疯魔、陷阵等几支善战步军,奇袭的敌军却已集结而兵临城下,只凭目前的兵力,当真便足以抵挡住金军与伪齐兵马的猛攻么?

    “还有甚么好迟疑的?既然女真鞑子与那干走狗厮鸟杀将过来,自然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萧义一时失措之际,却见武松仓啷啷拔出雪花镔铁双刀擎在手中,那两口烂银也似的宝刀登时映射出慑人的杀气!武松旋即招呼一声,率先疾冲下城头上方,并对萧义朗声喝道:“率步捷军的弟兄把守住城头抵御攻城的鞑子,我且先去杀散了要混进城的敌兵,绝对不能教那干驴鸟趁乱杀入城来!”

    听武松高声喊罢,萧义连忙点了点头,然而还没等他喝令麾下将士死守住城头时,便听得一阵阵疾驰的破风声呼啸而来,奔袭而至的金军弓马骑手已然拈弓搭箭,旋即施射出一排排如蝗的箭簇,有数十名守城的军士猝不及防,当即扑倒在地!

    当萧义再探出头向外观望时,就见敌军大批的步军也都直冲到城墙下方,一架架云梯高高竖起,顶端锋利的钩子呼呼砸下,死死的钩在了墙头上,许多伪齐步兵喊杀着涌杀上前,或是口衔利刃、若是单臂上攀,快速顺着云梯爬将至丈余的高度。

    “放箭!”

    萧义当即发出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声,戎卫在墙头上方的义军步卒迅速排列开来,弓箭手们擎起长弓,从箭壶中将一支支箭簇搭于弦上,冷冽的招子迅速觑定或是在墙头攀登,或是聚集再城墙下方的军兵马。蓦的一连串“飕飕飕飕飕飕飕!”的箭矢划破长空的尖啸声连响,一支支锋利的羽箭顿时插入许多攻城敌军的血肉当中。萧义毫不停歇,号令守军备置守城器械,忽的道道黑影从城墙上方凌空砸下,直把那些尚在云梯上攀爬的敌军砸个正着,而直教他们惨嚎着着直挺挺坠落下去,就算摔折手脚暂时未死的,也被连续砸将下来的滚木擂石砸成一滩血肉!

    敌军一开始的攻势就十分猛烈,萧义也率领着一众儿郎冲将上前,直奔城墙边处挥舞着手中利刃狠狠剁向那些勾住墙头的云梯,夺夺的沉闷响声不绝,又是一片木屑纷飞,有些云梯勾住墙头的铁钩与木梯连接处被砍夺的支离破碎,随即一柄柄长木又从墙头上猛然搠出,重重的顶在云梯上,连同着攀爬的敌军与云梯纷纷直向后栽倒下去,而又将下方的兵马砸得一通人仰马翻!

    然而萧义陡然感到一阵凄厉的风声扑面而来,他立刻俯身闪避,当即便又一支利箭直冲他的头顶划过,发出“噗!”的声闷响死死扎进后面一个义军步卒的面门中。利箭仍旧不断的直朝城墙上方射去,有几支锋利的箭簇直擦着萧义的头皮、耳畔呼啸划过,身旁有两名头目一个被箭簇射进了眼眶,另一人的脖颈直接被射了个对穿,而当场被射杀的兵卒更是极多。惊魂未定的萧义不觉也已是一身冷汗,他也发现了下方那些策应放箭的女真骑手果然各个弓箭手段端的毒辣,比起戎卫城墙的守军一窝蜂也似的向下方施发利箭,那些女真骑士则似是分别早觑准了墙头上探出的身形,就算是占据了高处死守,可是只这一时间里,恐怕己方被弓箭射杀的兵卒伤亡也绝不会少于城下猛攻的一方!

    忽然间,萧义又听见滚雷也似的马蹄声鸣动,他略抬起头环视张望,就见两道烟尘滚滚,又分别朝着阳谷县城其他城门直奔而出。除了如今自己把守的东门,以及武松亲自前去与城门口处敌军近身血战的北门......恐怕骤然杀来的敌军仍有足够的兵力向其他两处城门发动猛攻!

1566章 宁惹阎罗王,莫犯武二郎!(1)

    萧义狠狠咬了咬牙,他意识到指挥攻城的敌军将官用兵端的迅猛干脆,也是早就算计好了要一举攻下阳谷县城。而如今看来敌军攻城的军力众多,而足以向四面的城门发动猛攻,恐怕郑天寿、邹润、邹渊、施恩等头领也不得不分别分拨一批义军死守,分化了城中的守备力量,只凭武松那步军虎将与自己所统领的步捷军竭力死守,恐怕情况也仍是十分紧急。

    而萧义率部死守城墙的同时,武松虎吼一声,手中宝刀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已然猛劈下来,登时将一名尚在阳谷县北城门口处厮杀的伪齐军将头颅斩落。蜂拥而至的义军步卒已经将那些本企图浑如城内的敌军团团围住,再有武松这个步战杀神撞入战团,但见他声嘶力竭的挥舞着手中双刀,目光凌厉至极,脸上血污点点,那般佛挡杀佛、魔挡杀魔的厮杀声势立刻震慑得残存敌军抖如筛糠、亡魂丧胆,只片刻的功夫,便被屠戮得尽!

    然而既然有这一拨本来意图混入县城,抢先占据得城门的敌军,城外隐蔽处自然也有其他军旅埋伏,无论能否混入城中,一旦交手,便也骤然杀出。骤然间烟尘滚滚,约莫千余女真劲骑嘶声怪叫着催骑也直往阳谷县北面城门这边扑来。武松见状立刻又大声喝令速速紧闭城门,然而沉重的大门发出吱嘎嘎的响动声,径直向城门杀来的女真骑士却是催马越来越急,看恁般势头,恐怕至少要先有一二百骑能趁着城门完全关闭之前疾驰撞将进来!

    一旦有那些更是剽悍善战的女真猛士袭杀入城,虽当先疾驰的只一二百人,却也有被那厮们暂时冲溃城门处死守的义军,只须再豁出性命拼死拖住城门关闭得一时片刻,也便足以教身后更多的骑军,乃至越来越多的攻城兵马趁乱扑入城郭。就在此时,城门上方陡然间也响起一声暴喝,却是刚疾奔上城门的施恩断然发令,城墙上的一对对弓箭手立刻拈弓搭箭,并向下方奔腾疾驰的女真骑阵施发箭雨。登时百来骑直扑倒在地,一时间也被托缓了疾驰的冲势,然而仍有数十骑兀自扬蹄飞奔,就在城门马上要合闭之际,却有一骑、两骑、三骑......已然直撞将了进来!

    这几个首当其冲奔进城门来的女真骑士立刻便要向看守城门的义军杀去,企图制造混乱,教身后的同伙也能够汹涌席卷而入。然而他们却觑见有个手绰双刀、头陀打扮的烈汉正挡在面前,当即先后两个女真骑士哇呀呀怪叫着拍马挺枪直杀过去。

    眼见两把骑枪交叉搠来,武松的身形却陡然一矮,好似陀螺一般旋转过去,“唰唰唰唰唰!”两道寒芒盘旋划过,当即将那两匹疾驰的战马前蹄斩断。连人带马诺大的身形旋即扑倒,待武松以地躺功夫踅将近第三个冲进城门的骑士面前,他单足发力猛然一点,身子犹如大鹏鸟般直冲而起,借力连环几脚击出,而那女真骑士又怎识得玉环步鸳鸯腿的奥妙杀招?“嗵!!!”的声沉重的闷响,胸脯被狠狠踏中的那个女真骑士身子骤然向后飞出,虽然原本胯下骑乘的战马继续惊嘶的继续往县城里面驶去,可是他却已然又飞撞除了城门,电光火石间的功夫,当即又把拥挤在城门缝隙处正要往里疾冲的同伙撞得个人仰马翻!

    甫一落地的武松,手中宝刀又划出一道利芒,直将一支激射而来的箭簇打落,他在冷眼乜将过去,就见城门口处有个女真骑将一面催马疾进,一面又要取长箭搭在硬弓弓弦上,一对招子兀自如毒蛇一般死死凝视向武松。

    武松见了冷哼一声,伸脚正踏在地上一颗被他斩落的人头上,他脚背一挑,旋即倒似是踢蹴鞠也似将那颗首级发力猛踢,还没等那女真骑将再次以暗箭偷袭施射,便惊觉那颗血糊糊而扭曲五官越瞧也愈发清晰的头颅竟像是转活了一般双目圆睁,血口大张的直飞了过来!

    这阵仗也实在忒过骇人,当即惊得那自问凶悍好杀的女真骑将也是一怔,血糊糊的人头直糊在了他的脸上,直撞得个头磕头、嘴碰嘴,那女真骑将惨嚎着也直倒栽坠下马去,拥挤在城门口处的女真骑士一阵混乱,有人正用女真语大声喝骂着些甚么。然而紧随而至很快也要从城门冲杀进城的骑士蓦的惊愕愣怔,甚至是看直了眼,因为他们觑见堵在城门口处的那个头陀打扮的烈汉,竟然只身一人从城门之间暴蹿出来,直撞进骑阵当中!

    这个时候,一众本来急于抢进阳谷县城的女真骑士不由得产生出一种错觉:好像是己方兵马才是险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而只得仓惶的龟缩退守、紧闭城门,忽然从城门口杀出的这个头陀好似率领着千军万马,是他才急不可待的要撞出城关寻敌军厮杀......

    实则要冲出城内的女真骑士眼前人头攒动,却尽是己方兵马,若是大开大阖的挥起兵刃来,反倒多半是自己的同伙要中了招。然而武松却是趁着对方大多拥堵在城门口处战马也冲驰不起来的时候,完全利用其灵动迅猛的步伐在女真乱阵当中游走,许多骑着高头大马的女真骑兵却捕捉不到武松的行迹,也就只有任由着他挥刀猛砍乱剁,无数战马的蹄子当即被斩断扑倒,连带着骑乘在上面的骑士被颠翻下来时最倒霉的正落在武松近身处,便被其顺手就是一刀......

    如此这般,须臾间的功夫城门前满是被武松一刀了账的尸首,以及那些暂时被悲嘶扑腾的战马死死压在身下的女真骑兵,反是形成了一道人肉垒砌成的障碍,阻止后面涌杀而至的敌骑冲进城去。

    似乎自己最为擅长的江湖近身厮杀的路数在此时完全得以发挥的淋漓尽致,武松反而是杀得兴起,然而眼见城门继续缓缓关闭,堪堪的大概只能容一人通过,也无法催马驶入的时候,他隐隐约约的这才听得城头上方施恩心急如焚的大声喊道:“武松哥哥,快进城!”

    武松听罢立刻往城门内退去,周围溃乱的女真骑兵早已气急败坏,纷纷挺起兵刃攻向武松,许多马刀、长枪直搠过来,他或是辗转腾挪、或是地躺翻滚,从乱踏的战马肚下滚过时顺势一刀切开它的腹膛,那边一道寒芒卷起,又有一个女真骑士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捂着被齐膝斩断的腿脚从马背上直栽落了下去......武松很快的又发足狂奔,旋即纵身一跃,身躯从那两扇眼见就要合并在一处的城门缝隙间直蹿而过,趁势就地一滚,待直杀的满身尘土与血污的武松再度站起身子来的同时,阳谷县北面城门也终于紧紧的关闭住。

    很快的也有众多守城军卒七手八脚的上前,要用厚重的门闩将城门死死卡紧,只是恁般沉重的物件,本来要闩得定了尚须费些时候。

    然而方自站定的武松却随即蹿步疾上,只拿单掌朝上,运足了他把玩四五百斤重的石墩仍是举重若轻的神力一托,那极为沉重的门闩竟当即被托得窜起,当真是自是神力惊人心胆寒,皆因义勇气弥漫。掀天揭地英雄手,拔石应宜似弄丸!宽长的门闩立刻被顶在城门前,直挂在城门后侧的铁箍挂栓上,而将险些杀将进城的那一众女真骑士彻底阻隔在外!

1567章 宁惹阎罗王,莫犯武二郎!(2)

    此时周围的守城军卒也立刻发喊上前,将最先那两个冲将进来,却被武松斩断马蹄而扑倒在地的女真骑士早已乱枪搠死。“兄长!”施恩面色焦急,连忙从城头上方奔将下来。武松这边嘱咐了几句,正说道先去与萧义会合,猛的却又听见头顶扎起一声巨响。

    紧接着飞溅的碎石劈头盖脸的砸将下来,在城头上方也有几员步卒受到落石的冲击,身躯纷纷从城楼上倒栽了下来。

    当武松在此抬起头观望,就见又有两三颗遮莫重逾百斤的石块在空中旋转着,先后轰轰的砸在墙头上方,还有一颗越过城墙,剧烈的砸在地上掀起一蓬蓬尘土,惯性的驱使下继续向前滚动,当即又又有两个兵卒并翻滚落石碾压过去,血肉迸裂、当即毙命......

    狗鞑子!不止是前来奇袭的兵马众多,还动用了投石炮具,看来当真势必要攻陷这阳谷县!

    武松一把手薅过来也险些被落石卷进去的施恩,他心中发狠念着,也立刻发足狂奔,又直往萧义所处的城楼处奔去。而此时阳谷县东处城门下方金军弓马、伪齐步阵当中一排排如蝗的强弓劲弩暴风骤雨也似的向城头上倾泻,也有几架投石机早将一颗颗沉重的石弹抛向城头,直将一面城墙轰击得千疮百孔,待起一团团浓厚呛人的烟尘。城头上的义军将士也在萧义等头领的指挥下向攻城的敌军进行顽强的反击。一排排利箭刚从城头上直袭向城下的金军与伪齐兵马,萧义立刻又俯下身子,立刻便有几支箭簇呼啸着从他头顶划过。直到武松已奔将过来,仓促间与萧义颔首示意,继续率领义军将士抵御敌军的猛攻......

    每一次攻城的喊杀声声势滔天,好歹又席卷回去。经过武松、萧义等人率众奋死守城,抵挡住敌军的三轮攻势,挺过了两天,但是阳谷县的城墙也早比先前又残破了许多。

    城外浓烈且呛人的硝烟四起,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身。而以东面为主的城墙残缺垮塌,有守军急忙以木栅修补。萧义也早已吩咐县内胥吏抽选民壮在几处城门附近的要道挖陷马坑、布设拒马桩,倘若城池被攻破时尚能阻缓敌军的冲势,而战事如果更加吃紧时,恐怕也还要另行调动民壮乡勇上城楼助战。

    当中郑天寿在死守墙头作战时亲手将一抬钩梯顶翻下去,可是肩头处冷不丁也被个从墙头跌落的敌军一刀划破,虽已用麻布包扎得紧,也仍不由疼得他嘶了几口凉气,郑天寿唾骂了口气,又忿声骂道:“罢了!事已至此,玩命便是!也许当与狗鞑子轰轰烈烈的厮杀,也不枉算作条汉子!”

    旁边邹渊、邹润见说相互对视一眼,也用力的点了点头。白面郎君与出林龙、独角龙这三个平素为人行事便带着几分草莽匪气,面对金军与伪齐兵马突如其来的打击时心态倒放得轻松,甚么也不必多想,尽管拼命罢了。然而久在萧唐身边帮衬的萧义性子持重把细,他现在担心的则是虽然阳谷县失守,也会打乱京畿、京东一线针对南侵外寇的防线部署,而且先前听闻以唐斌所统领的刚毅军为主遭受伪齐兵马伏击,似乎敌军的主力兵马于袭庆府、沂州一带集结,如今却集结了大批的军马奔袭至阳谷城下,很明显也是敌军中有智谋之士有意为之。

    北面大名府如今已经沦陷失守,想必金军也会从那边不断的调遣兵马南下,就算其他部曲的弟兄闻知有大股敌军忽然出现在阳谷县,就算立刻发兵来援,估算时日,遮莫尚需五七天左右......然而只有先有的兵力而言,却能否抵挡住敌军的猛攻?

    萧义暗叹了一口气,旋即又向不远处正倚在城门楼处歇息的武松望去。前几轮的死守城头的厮杀当中,也全凭这武二郎大发神威,他在城墙上来回奔走,哪里杀上城头的敌军较多,战事较为吃紧,他便提着两口血淋淋的宝刀,一阵风也似的直扑过去。本来战阵中厮杀的手段讲究不得甚么花哨,都是以最直接干脆的劈砍刺搠尽快击杀敌人,而武松却是利用城墙上狭窄的空间使将出看家的本领,寻常敌军根本抵敌不得,很多攀上城头的伪齐步卒甚至立足未稳时,便被武松兜头一刀剁翻坠下城墙,也全凭他一身精绝的业艺,才使得敌军几轮抢攻尽皆无功而返。

    可是武二哥再是奢遮勇猛,也只生得是**凡胎,他却还能硬撑多久?

    而武松抬起头来,正与萧义的目光对到一处,虽然也很清楚如今形势紧急,可武松脸上仍旧带着那般舍我其谁的不羁笑意,并朗声说道:“郑天寿兄弟倒说得不差,恁般时候,只顾厮杀的爽利便是,城外的厮鸟再来讨死,我也有一双宝刀尽管招呼!你也莫要思虑得忒多,早晚其他部曲的弟兄来援,在此之前,我浑身也仍有使不完的力气,且看那厮们那怎地奈何得我?”

    萧义深知武松便是天塌下来也敢挺起身板去抗的凛然性情,他淡淡一笑,正要言语时,激促的破风声却蓦的压过了他的话语声,随即轰隆一阵的巨响,骤然尘土飞扬,阳谷县东侧城楼一角突然投射过来的石块狠狠砸中,登时有一小半的墙楼塌陷下来,砖石瓦木掉落,致使不少守城的军士也被骤然砸下的砖石击中!

    城墙下方,又闪耀起一片片教人望之顿感触目惊心的利刃寒芒,由金军与伪齐兵马所组成密密麻麻的敌军丛前方又有几十余架钩梯、冲车、投石器被排列派来,先锋部队一窝蜂也是的向前涌动,很快就要开始下一轮的攻城猛攻。

    “狗鞑子,当真如此着急要寻爷爷讨死!?”武松厉声喝骂,擎紧了双刀当即便窜起身来,然而他身子方自站定时,就见一颗飞石看似飞来的轨迹歪歪扭扭,很快的在城墙前方下坠,消失在一众守城军士的眼前,然而武松、萧义、郑天寿等人却陡然感到脚下一阵颠簸晃动,当即又有几个军卒被震倒在地!

    很快的,城下又爆发出一阵阵山呼海啸也是的声潮,却是攻城敌军当中所爆发出的欢呼声,黑压压的人群当中刀枪并举如林。只有搬抬钩梯的伪齐步卒仍旧朝着四下扑来,又要搭起钩梯涌上城头,然而集中在中间那些攻城的先头部队却抛下本来要冒着箭雨搬运至城下的冲车,而乌泱乌泱的直朝城门的方向涌去。

    萧义若有所觉,猛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周围不少守城将士眼中也流露出恐惧与慌张之色,因为他们不约而同的意识到了虽说敌军攻城的抛石炮车准头有限,可是刚才射来的那颗飞石怕是抨击正砸中了先前已经过过几轮猛烈撞击的城门。本来阳谷县城就算不得甚么城高壕深、工事极为精良严谨的去处,金军鞑子的这一击怕是已将城门给轰开了,随着大批的敌军蜂拥着冲城来,阳谷县的失守,怕不是已成定局!?

    然而就在此时,武松的身形暴蹿,已然直奔下了城楼,他厉声高喝的话语,也教萧义等头领听得个真真切切:“萧义兄弟,你率领儿郎们只顾死守住墙头便是!就算城门被攻破了,俺亲自去做城墙城门便是。就凭我这一身的血肉,也未必遮拦不住那干鞑子厮鸟!”

1568章 宁惹阎罗王,莫犯武二郎!(3)

    残破不全的两扇城门半敞着,立刻又被汹涌的人群撞开。女真各部战士红着双眼嘶吼怪叫,正要冲进阳谷县内大肆屠戮城中的宋民百姓,他们于白山黑水中打熬磨砺出的那股子剽悍原始的野性,在此时正要肆无忌惮的宣泄开来!然而当城楼上方直冲而来的宋军堪堪将他们堵在城门口处,女真人群阵中忽然竟响起一声尖叫,语气里分明还带着几分畏惧:“就是那厮!就是那个头陀!”

    这又哪里是甚么受戒修行、行脚乞食的头陀行者,分明就是个杀人如麻的步战杀神!!他双手绰着的寒芒闪烁的两把戒刀健步如飞,浑身每时每刻似乎都会爆发出比起女真勇士更为狂暴与凶狠的杀气,最先要冲杀进城的敌军反而惊愕的步步后退。而那头陀却是得势不饶人的直冲上前,他双刀展动,所使出精绝高深的杀招,也仍是能在那些金军与伪齐兵马眼前干净利落的取了他们同伙的性命!

    敌军步阵稍退,很快的却又一蓬蓬箭簇直朝着武松射来。武松手绰的双刀遂骤然一摆,两道寒芒并作一道护住周身的寒芒,虽然有箭雨袭来但听得叮叮当当急促的金铁交鸣声中,无数支羽箭几乎也都武松打落。就算有几支箭簇射著武松身上的皂布直裰,竟然也当即打出清脆的劲响声,旋即歪歪扭扭的掉落下去。

    身后很快的便有施恩也率领一拨步卒疾冲杀至,他们当中也有人擎出步弓撒手朝着金军的方向施射过去。其实包括施恩在内,身后一众义军步卒也很清楚女真鞑子骁勇悍猛,如今城门又被攻破,尚不知能几个弟兄能够在此役过后留得性命,但是武松竭力厮杀的战姿也鼓舞得一众将士顿生死战之心,遂豁出性命填补堵截在城门口处有限的空间内,尽力协助武松遮拦住眼前那些凶神恶煞的敌军!

    羽箭如雨一般又激射过来一阵,眼前弓箭伤不了那悍猛威如天神的头陀,大批的先头部队又猛扑了过来,而武松发了声喊,再此主动冲杀上去,他手中雪花镔铁双刀过处,皆是鲜血暴溅,皂布直裰上也满是是触目惊心的一片血红。以武松一己之力覆盖了城门口处的大片空间,而直杀得当面敌人跌跌撞撞,就算有个别的敌军企图绕到武松身后,很快的便被施恩所率领策应武松周全的义军将士诛杀,拼命奋战,教武松只须面前眼前的敌军,而不至于落入腹背受敌的险境。

    很快的,金军与伪齐兵马的大批步卒当中又有人发了声喊,队形如潮水一般向后涌去,看似是又要重整队列再发动冲锋。武松却发足赶上,追上个后撤不及的伪齐军将,手中宝刀烂银也似的寒芒闪烁,狠狠的劈在对方的脖颈上,直把那伪齐军将脖子砍得伶仃直连结着一截残肉,脑袋当即歪扭的朝背后耷拉下去。在武松脚下也已满是残肢碎尸,血糊糊的地表有些打滑已教人有些站不住脚,而喘着粗气的武松双目圆睁,浑如噬人的猛虎,当他下意识的往旁边望去时那对招子中的凶芒却不由得又是一凝......

    因为武松已然觑见在一旁的施恩步履踉跄,一口狭锋钢刀直插进他胸膛半截,施恩则怔怔的看着插在胸口的钢刀,随即费力的抬起头来,正迎上武松惊痛的目光,他脸上露出涩然的笑意,身子终于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小弟当年仗着是孟州管营之子的身份,霸占得快活林生计...以为乃是壮观孟州,与江湖中打踅的好汉论交,增添得豪侠气象,实则管束着赌钱兑坊,但有过路妓女、行商之人到快活林来时全由小弟许他们去趁食,每月收得三二百两银子,纠集得牢城营内一众配军帮衬,与道上厮鸟争利夺势,不是侠义勾当......

    幸得与兄长结识,投奔得萧唐哥哥共聚大义,小弟方知这才能挺起腰板来称自己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与众兄弟生死相扶,远比当初贪图那等苟苟且且的小利来得爽利快活.......如今能助哥哥一臂之力,小弟心愿已足...而有幸能与哥哥结识...也是我施恩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被疾步赶来的武松扶住,当即倒在他怀里的施恩怅然说罢,脑袋随即一歪,再无声息,然而他的嘴角上仍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心中当即似是被一柄大锤狠狠砸中,武松目眦欲裂,几欲咬碎满口的钢牙,当他再向对面重新列阵的敌军瞪视过去,双目当中好似已要喷出火来!

    然而与此同时,就在武松头顶处城墙上的战事也万般紧急凶险,分散两翼直往城墙处搭设架梯,不断的与伪齐与金国的步卒攀爬上来,同捍卫阳谷县城的义军将士激战在一处。城破人亡的险恶关头,为了自己的家人,很许多本来心中怯懦的民壮骨子里的血性,或是持着自携的兵刃,或是纷纷捡起阵亡军士的军械加入进肉搏当中。

    完全是用人命硬铺出了一条路,女真悍猛兵卒也在墙头的激战中展现出了凶狠的近战实力。首当其冲的,郑天寿虽然尽力搠杀了几个伪齐军兵,然而在七八个女真步卒的围攻之下他身上已然遭受数处重创,白面郎君本来白净俊朗的面庞,也因剧痛与狂怒而变得扭曲起来,麾下的军兵暂时被敌军杀得散了,郑天寿遭受围攻,他似乎已料到自己难逃一死,索性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声,也不顾有两个金军步卒抡起钢刀又剁在自己的身上,他探出双手死死拦住那两个敌军,发了疯也似的直奔着墙头奔去。

    命悬一线时,郑天寿浑身仍透着一股凶蛮匪气,他口中还嘶声咆哮道:“直娘贼!休以为只是武松哥哥奢遮,也教你这厮们识得我白面郎君!已杀了几个鞑子与宋奸狗贼,再拉扯着你们这两个驴鸟一并去死......却是老子赚了!!!”

    三人的身形重重的撞在墙头,郑天寿满是伤痕的躯体甚至还顶翻了一架勾搭在墙头的长梯,随即与那两个惊呼好教的金军士卒,连同着尚在云梯上攀爬的攻城敌军倒折跌落,而直从墙头上方狠狠的栽落下去,落入下方密集攒动的人群之中,而再无声息!

    而就在不远处,几个金军歇斯底里的嘶吼,绰起兵刃望下面只顾胳肢胳察的搠,邹渊双目空洞,脑袋早歪在了一旁,身子只是随着搠进身体的兵刃无力摆动着,看似已经是死得透了。忽然一声惊怒已极的嘶吼声暴起:“阿叔!!!”,邹润红着双眼嘶吼上前,当即挺枪搠翻了一个正刺击邹渊的金军步卒,旋即他又发疯也似的狂吼直挺枪向旁边一个金军步将杀去,然而那员女真谋克手段也端的高强,他一把抓住了邹润搠来的长枪,另只手随即抡起刀来,直剁将下去,只这一击便要教眼前这个生得古怪的敌军头领尸首异处!

    然而蹊跷的是,那金军步将就见这长相奇异,脑后生有一个肉瘤的敌将竟当即抛下长枪,旋即伸出双手过来死死扼住自己的颈部,他肥大的脑袋迅疾摆动起来,再狠狠往前一磕,当即重重的撞在那金军步将的面门上!

    金军步将当即被撞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鼻子歪在半边,鲜血迸流的他脑袋嗡嗡作响,已然做不出任何反应,然而独角龙邹润仍是发了狂性反复的将自己的脑袋一下、两下、三下......直朝着那金军步将的面门狠狠硬凿过去。“咚!”、“咚!”、“咚!”的闷响声愈发的急促,就算是将他撞到在地,邹润也仍只用自己的脑袋反复的、激烈的直往金军步将的头颅上硬槌狠凿.......邹润性发起来足以一头撞折松树的怪力,也早使得被骑在身下的金军步将面庞一片血肉模糊,随着教人闻之发憷的碎裂声,似乎也将他的颅骨撞得迸裂!

1569章 宁惹阎罗王,莫犯武二郎!(4)

    邹润用头槌狠狠的将被他压在身下的那员金军步将生生凿死,他的头上也被混杂着些许脑浆的鲜血溅染,恁般场面端的惊悚骇人。周围惊愕的女真兵卒回过神来,也立刻又往此时因激烈悲恸不及防备邹润杀去。

    本来刺向邹润后心的长枪,却又搠在了本来看似已死得透了的邹渊身上。拼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邹渊挣扎的站起身来替自己的侄儿挡下了夺命的一枪,手中钢刀旋即也搠进那女真军卒的心口,在邹润回过神来急忙前来时,邹渊耷拉着眼皮,费力的回过神头来,又断断续续的说道:“嘿嘿...登州登云山出林龙与独角龙...咱邹家的种,好歹要留下你一个......”

    邹渊的身子直直倒下,落在嚎哭的邹润怀中的同时,又有一众集结的义军将士与县城中乡勇发喊冲杀,将那些刚攀上城头不久的敌军生生撞将下去。喊杀声喧嚣的城头上方蓦的又响起一声凄厉的啸鸣,本来正率众围杀城楼前那个看似敌军头领模样的金军猛安,却如何也料想不到在此竟然会看到女真诸部尽皆奉为十万只神鹰才出一只,号为“万鹰之神”、“神的使者”的海东青,更让那金军猛安乃至周围女真兵卒惊惧的时,那海东青神鸟展开它庞大的双翼尖啸着俯冲下来,锋利的尖喙与浑如铁钩的双爪竟会向他们直扑过来。

    心中仍旧怀着对海东青的崇敬之情,当雪白的双翼俯冲下来的狠狠扫过时,登时有几个根本不打算绰弓放箭的女真步卒从城头上扫翻了下去。那个本来杀人不眨眼的金军猛安嘴巴大张,脸上竟流露出惊恐之色,怔怔的瞧着海东青直扑过来,尖喙凿击、双爪猛划片刻过后,金军猛安捂着被啄瞎的眼睛,以及被划烂的面庞立刻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声!萧义狠狠咬着牙趁势而上,挺起长枪搠去当即将那金军步将的咽喉刺了个对穿!

    竭力死战,终于又将这一拨攀上城头的敌军杀退了去,萧义豢养的海东青神鸟高展双翅,又扶摇而上,发出划破长空的尖啸声。萧义气喘吁吁,强忍着身上几处被枪搠刀砍的伤口处袭上心头的痛楚,心中念道:就算拼死也要抵挡住去金军鞑子与伪齐宋奸的猛攻,我也不甘就恁般休了...还须再去见得萧唐哥哥...我还要回到梁山寨子里去见慧儿......

    好歹城头上战事不似方才那般形势险急,萧义却仍能听见下方的喊杀声已然极为激烈,他也很清楚就算拼命守住城墙厮杀的再是惨烈,恐怕也远不及武二哥堵在城门口处死命抵挡大批敌军那般凶险!

    的确浑身的血腥味已极是浓重的武松一刀闪过,锋利的的刀锋顿时割入女真甲士的喉头,喉咙气管被割裂飞溅如注的鲜血的同时,武松嘶吼连连发足猛赶,又径直跃进无数蜂拥而上的女真甲士人群当中,许多把兵刃直袭击了过来,武松却总能抢先一步将手中宝刀电闪一般疾掠反斩过去。又几颗人头高高飞起,一片片的腥风血浪当中,就算仍有女真甲士不管不顾的猛扑过来,武松骤然又暴喝一声,不止是手上双刀寒芒盘旋闪烁,时不时飞出的鞭腿也总能狠狠踹中偷袭过来的敌军步军,先后七、八个女真甲士被踢得倒飞而出,顶翻了身后杀来的同伙而清开了一片的空档。

    收拢军阵的金军步卒与伪齐兵马当中,有许多人望向浑身血葫芦也似的武松脸上大多竟然露出惊惧之色。然而双方各有主将一个女真骑将打扮,另一人看衣甲行头却似是汉人军将,他们分别策马踱至攻城的兵马之前,两人都是面沉如水,冷冷的注视着眼前仍矗立拦截在己方兵马之前的武松。

    有一员女真女真猛安疾奔匍匐至那金军大将面前,不由颤声说道:“乌延大人,就是这个头陀,使得双刀奢遮,是俺们无能,一时间竟未能杀过去!只望乌延大人再给我部族儿郎一次机会,我亲自再去冲杀一阵,若不能亲手斩下那头陀首级献与大人,小的便自割了人头向恁请罪!”

    那个被姓为乌延的金军大将冷哼一声,却没有理会那个被武松杀退的女真猛安,他冷眼斜乜,觑向身旁那统领伪齐兵马的汉人骑将,说道:“前几番攻坚得报说城内有一头陀,骁勇异常,如今看来就是眼前这厮。不过某家看来那厮却也未必真有征战沙场时万人敌的手段,只不过也曾汉人里面的确有些学得些扑击厮打奥妙的奇人,那头陀借着城门处狭窄的地势拼死抵抗,仗着有宝甲护身,的确也是悍不畏死...否则倘若是于平原抵御面对俺们这千军万马,只怕已经是死了几次。庞老将军,你统领的精锐大概都在此处了,几次扑击竟然败了下来,如今要你亲自去除了那头陀,可当真能一举冲过去?”

    那个被姓乌延的金军大将虽然说得还算客气,那统领伪齐军马的汉人老将也分明能听出他言语中威逼之意甚浓。然而既然已投奔伪齐屈从于金朝,那庞姓老将面上不豫之色稍显既逝,他当即便向那金军大将拱手说道:“贵人放心,那头陀再擅厮杀,不过也是**凡胎,如今看来已杀得力竭,自然也不必劳烦贵人动手,老夫庞毅便立下军令状,必然拿住这厮交由贵人发落!”

    罢了...我庞毅也只得干到底了......

    这个投金的汉人老将心中喟叹一声,心想自己当年年富力强时于边庭录事参军时,从提辖官也一直做到团练、防御等职事,只是因性情狠戾与上司同僚从不相投合,于贬谪后完全是因自己心想再无功业可建便辞退原职告老还乡。后来却是因同样曾于边庭任职的云天彪攻讨青州两山时也曾请人前去召请闲赋于泰安的庞毅出山。只是还没等到庞毅拿定主意,便又听闻云天彪被贼人头领用飞锤打成重伤,最终不治而死,也只得继续俄延隐居下去......

    然而当时的陈希真却通过云天彪之口,得知于京东两路地界内尚有庞毅这等能为他所用的帮手。

    庞毅虽然对投金一事心中尚有些抵触,可是他倒与陈希真一般,更不能容忍的是昔日宋境内啸聚的绿林贼人反做了受宋民百姓夸赞的救星。诸如蒲州大刀关胜忠勇轶伦的名头庞毅也曾听说过,可后来听得传闻说他也投奔得那反贼寇首萧唐入伙,庞毅也曾破口大骂那干奸厮竟降于贼,嘴上说甚么替天行道,不过也仍是群祸国殃民的草寇强盗罢了!

    在边庭宋军中打踅功名没个指望,你们这些贼人倒有那等好名声,怎的俺庞毅便不得时来运转?我不过只想在这乱世出头,可与其同你们这等草寇贼人共事...氐人苻氏秦国、鲜卑拓跋魏朝、鲜卑慕容燕国......还有契丹辽朝、女真大金,汉人又不是未曾受外族统治做得顺民安生,陈道子说的不差,我庞毅如果仍要争番功名,临老得以庙食祭飨,投奔金人卖命,也是我唯一的指望了!

    激烈的喊杀声雷动,最先追随着庞毅奔将杀出的是数百骑的伪齐军马,还是数队疯狂嘶吼的步军,看架势似乎正要将挡在眼前的武松撞翻践踏在铁蹄之下!反观武松身上虽已数处伤痕,可似乎身上所散发出的蒸腾煞气更是浓烈,他当即还朗声大笑道:“来得好!鞑子俺已杀得许多,如今你们这些投奔外虏的狗宋奸不管敢来的多少,我武松正好还没杀够!”

1570章 虎胆性暴烈,,单臂杀敌酋!

    振聋发聩的怒吼声甚至盖过了对面敌军的喊杀声,直似震得城门处撼动!须臾间武松发足奔去,又以辗转腾挪的功夫躲避开对方骑兵直搠来的长枪,随即双刀展动,劈斩扫撩,狠狠攻向那些直扑向朝着自己身边的步卒甲士!每一次雪花镔铁刀劈砍而出,都要激溅起一片赤红的血光。

    然而武松的身形仍是不免被汹涌杀来的敌军淹没,他就好像是一头被数以千计的狼群扑击嘶咬,但兀自狂暴发怒的吊睛白额猛虎,就算周围的敌军冲上来试图撕扯自己的血肉,但每一次拍击,总能将对方一击毙命,张开的血盆大口,每一次也都能咬断那些饿狼凶豺的喉咙与脊梁。虽然已是伤痕累累的,但是强健高大的身体矗立在敌军的洪流当中兀自屹立不倒,甚至迎着逆流步步前行,尽可能斩杀那些胆敢欺到自己身前的敌人......

    除了伪齐许多已被武松这般悍勇绝伦的声势吓得胆破的军卒,大批的金军步卒也嘶嚎着涌杀上前,武松双刀刀锋闪动,那些女真部族也仍不免咽喉、面门等要害处被狠狠剁进。但是在这种身陷敌军重重包围的险境中,武松也随时都有可能轰然倒下,一旦他的动作稍显迟钝,便不知有多少兵刃要落在他的身上。

    尤其是投奔伪齐的那个汉人老将庞毅恶狠狠直扑上来时,也使得武松更是险象环生!

    本来庞毅说是告老隐居,实则心中尝恨未能得受重用,一直盼得能有人赏识他的本事,嘴上虽说淡泊名利,但逢人必要提及自己乃是汉末名士庞统后裔,虽隐居山林,但食的是豹肝虎脑、狼臂豺髓,刻意摆出副隐居高人的做派。是以当陈希真寻觅得见此人,立刻便能觑出他仍是追名逐利之心甚重,略动心思便能将其招拢来做助力。

    而庞毅虽装腔作势,的确也有着能徒手与猪婆龙(鳄鱼)相博的勇力,如今使得一口约数十余斤重的厚背薄刃截头大斫刀声势也端的迫人。听武松痛骂自己是投奔外虏的宋奸,庞毅不觉任何羞愧,念及萧唐麾下大多绿林草莽的出身,心中怨毒之意却是更盛。他也贼厮鸟、狗强盗的乱骂着,与进退无路的武松狠命相扑,战不数合,庞毅当头一刀劈下,做势直要将武松斩成两段,雪花镔铁双刀却架到一处直格挡上去,重重的与大斫刀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相交声!

    武松自知如今身陷敌军重围,竭力厮杀时务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能只与眼前这老汉奸磨耗久战。他正要再使出对付骑将的善使手段试图速杀掉对方时,方才那勒令庞毅出战的女真大将策马却如鬼魅一般,已直冲至武松的身侧!

    势大力沉的浑铁棍直横扫过来,武松却正架起双刀格挡庞毅斩落的大刀,他的左臂结结实实的挨了那员女真大将砸来的这一棍。清脆的骨骼碎裂声当即响起,武松直感剧痛钻心,他闷哼一声,左臂肱骨骤然断裂的当口,那女真大将又一勒缰绳,胯下高头大马长嘶一声,蓦的人立而起,碗大的铁蹄凌空蹬了两下,旋即又重重的踏在武松的胸脯上!

    “噗!”的一口鲜血从武松口中喷出,他的身子也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向后飞出,很快的又重重的撞在城门口处的墙壁上发出厚重的闷响声,最终滑落下来,轰然倒在了地上。

    庞毅见状却蓦的面露愠色,武松死守城门口处悍猛绝伦的战姿的确惊为天人,所以能亲手杀了如此骁勇的敌人,自己也必当能扬名立万。可是这鞑子大将先是怂恿老夫出战,如今又来插手,却不是未免忒不把我放在眼里!

    脸上的不豫之色却是稍闪即逝,庞毅也很清楚这员女真大将名为乌延蒲卢浑,同样也是金国起兵反辽时屡建功勋的老资历,在金军当中地位尊崇的人物,可也不是他这个新投奔刘豫未久的汉将能开罪得起的人物。

    乌延蒲卢浑的双眸中闪过一丝讥讽之色,只乜了默不作声的庞毅一眼,随即便催马前行,直向前面俯面倒在地上,看似再无声息的武松那边踱去。对于他而言这些投奔归顺于大金的汉人能利用固然要利用,可是真要论及厮杀善战,到底还是要看女真儿郎的本事。如今速速攻取此处,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你这老儿有些用处倒还罢了,可是若是只顾要抢甚么分头,就凭你,也配在某家面前夸能显会!

    至于面前那个被自己偷袭得手,而倒地不起的头陀......乌延蒲卢浑先前也曾听有伪齐军将言及追随萧唐那厮的一众宋人绿林贼首当中,声名最盛的几个头领之一里面有个唤作行者武松的,遮莫就是眼前这个宋人了。城门口惨烈厮杀,这武松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斩杀数百将兵,一时间甚至还震慑得一众军士不敢上前,恁般英勇悍烈的战姿也教乌延蒲卢浑瞧得叹为观止。扪心自问,乌延蒲卢浑也知如果不是自己以骑战之利来回驰骋,捉对厮拼也绝对不会是这武松的对手。就算是趁势偷袭,也须尽快诛杀了这厮,以重振己方兵马的士气。

    南朝有如此猛士,也的确值得某家敬服,可是也正因为萧唐那寇首聚集得这许多能人,几番大战下来挫动我大金雄兵锐气。但凡是要与我朝为敌的,也怨不得某非是以勇士之礼待你。你武松的项上人头,好歹也须某家亲自割下来,再挂到这阳谷县的城头立威示众,也教南朝宋人知道敢抵抗我大金兵锋之人,终究会落得何等下场......

    乌延蒲卢浑心中念着,蓦的翻身下马,又缓缓抽出腰刀径直往伏地不起的武松踅将过去。周围一众本欲扑上前去将武松乱刃分尸的金军见状也都暂且停下了动作,各自眼中满是凶芒戾气,恶狠狠的向武松那边瞪视过去。此时城门口处满地的残肢遗骸,本来在此戎卫死守的义军将士也已被屠戮殆尽。很快的,乌延蒲卢浑却又听见从城内传来阵阵喧嚣的喊杀声,他只冷眼一乜,旋即悠悠说道:“杀尽顽抗的宋人兵马过后,屠城三日,犒赏儿郎。”

    可是乌延蒲卢浑方自转过头来,却似乎觑见伏在地上的武松身子似乎抽搐了一下,他心中登时一惊,并暗付道:这厮早已是身遭重创,又被我废了条膀子,再纵马蹬踏得实趁,这力道足以开碑裂石,既非是大罗金仙,凡人又焉有命在?

    然而一念方罢,武松本来静静俯贴在地上的身子骤然暴蹿,便似是离弦之箭直袭向乌延蒲卢浑!电光火石间的功夫,武松发出惊天动地的暴喝一声!虽然左臂软绵绵的垂在一侧,他攥住雪花镔铁刀的右手却用力一挥,一道寒芒暴起,当即从乌延蒲卢浑的咽喉划过,须臾间腥红的血液激溅,直教乌延蒲卢浑虽惊惧的瞪大了双眼,可是所能觑见的景象却满是一片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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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乌延蒲卢浑,父孛古剌,龙虎卫上将军。膂力绝人,与兄鹘沙虎俱以勇健隶母军,居帐下。攻黄龙府,力战有功,并曾率败兵力挫张觉叛军。金军南侵,蒲卢浑攻真定、取赞皇,获人畜甲仗万余。攻破汴城时大败抵抗宋军,立元帅府承制,以蒲卢浑为河北西路兵马都总管。后蒲卢浑与蒙适将万骑袭扬州,再与斜卯阿里俱从宗弼自淮西渡江取江宁。追击宋军入杭州、走明州、转战温州,由海道追三百余里,隳明州而归。

    海陵王完颜亮急于灭宋而发动南征之战时,蒲卢浑力谏宋军船高大,恐不可盲目遽渡。却遭海陵王怒斥:“汝昔从梁王追赵构于海岛,皆大舟耶?今乃沮吾兵事!设不能遽渡江,不过有少损耳。尔年已七十,纵自爱,岂有不死理耶。明日当与奔睹先济”...后金军大败,海陵遇害,南征兵马遂归还北朝。金史大定二年,乌延蒲卢浑得金世宗赞曰卿宿将,久练兵事,年虽老,精神不衰,然同年病逝。

1571章 形势立转!早了几天的援军

    惊变实在是忒过突然,当中有个距离乌延蒲卢浑、武松稍近的女真谋克刚回过神来,正要有所动作时,武松手中刚划过乌延蒲卢浑咽喉的宝刀已然脱手甩出,并直直搠进了他的胸膛。

    而乌延蒲卢浑的双眼如死鱼一般突了出来,他捂住喉咙腾腾刚倒退两步,便被武松单手死死扼住后颈,随即发力指望墙壁上猛砸上前。“嗵!”、“嗵!”、“嗵!”...接连几声沉闷的响声过后,乌延蒲卢浑的面庞已是一片血肉模糊,他扼紧自己喉咙的双手软绵绵的垂搭下来,身子也如一滩烂泥般当即倒在了地上!

    片刻的沉静过后,周围激烈的惊呼与喝骂声骤然交织成一片。武松却顿感灵台清明,心中不由得念起当初自己从孟州出逃至登封做了行者头陀时,曾得少林大师谭正芳终日点拨的佛经禅语:...当知是人,不于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种善根,已于无量千万佛所种诸善根......乃至一念生净信者。须菩提,如来悉知悉见,是诸众生得如是无量福德,何以故...是诸众生,无复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无法相,亦无非法相...何以故?是诸众生,若心取相,则为著我人众生寿者。若取法相,即著我人众生寿者......

    我武松自问是条堂正磊落的好汉,但凡尚有口气便只管一逞豪迈意气罢了,只是性烈容不得分毫苟且,血溅鸳鸯楼,也未尝不曾枉杀人命。过往行事只图个快直,实则也知心结难除,常感郁郁不快...谭正芳大师曾点拨说我执念忒重,须看透一切平常心,世间腌事种种,全因凡人皆有心障,幡然顿悟了却烦恼事,就在于化解心障......看来我到底仍是没那慧根,世人道我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也好,唾骂我是滥杀无辜的恶徒也罢,腌宵小道俺如何秉性,去管那厮们作甚?世间混沌污浊,我就偏要与众兄弟在这世道大弄一番,金军鞑子势大,吞并得辽朝江山,可恨朝廷孬弱,害苦了中原千千万万百姓,我等就偏要杀出太平世道!

    这便是我武松!

    一股迫人的劲势猛然间似乎又从武松残痕累累的躯体中爆发开来,他身子一滚,躲过几把搠来的长枪,旋即拔出直插中那女真谋克胸膛的宝刀,随即却是反手一提,将雪花镔铁刀刀刃朝外,再以满口铁齿钢牙紧紧咬住刀身。辗转躲避时,武松仍耷拉着一条膀子,却又很快的拾起另一把宝刀。几缕被鲜血糊得打柳的长发掩盖住大半面庞,依稀露出一对仍是杀气凛然火眼金睛!

    斜侧一员金军步将嘶吼着手绰钢叉搠来,武松迈动龙腾虎步,正于错身而过的当口,就算左臂胫骨被击得碎裂,他口衔着雪花镔铁刀猛的又将头颅一摆,前面发掩映齐眉、后面发参差际颈的乌黑长发登时旋舞起来,闪烁的寒芒直掠过那女真步将的面门,锋利的刀锋立刻将他半边面颊切得豁开......宝刀过处,也依然直杀得近身处的鞑子人头滚、鲜血流!

    武松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血人,却兀自指望敌军略显溃乱的阵中猛冲,虽只孤身一人,他使不完的神力仍能拽象拖牛,身法灵动直要擒龙捉虎,单臂口衔双刀并寒芒、溅血光,飞脚起时云雷吼、风雨惊,直又杀得女真鞑虏,见时魄散魂离,投金爪牙,撞着心惊胆裂!

    就算是向来以剽悍善战为傲的女真诸部将士,此时也都被惊为天人的武松震慑得军心动荡,而伪齐新附军兵更是亡魂皆冒,当中便有一个军将惊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口中还失声惊呼道:“这厮...这头陀不是凡人...却当真是鬼神不成!?”

    本来是十死无生的绝境当中,却仍被武松硬生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大批的金军与伪齐兵马只围着一人缠斗久矣,包括乌延蒲卢浑这员主将在内几员金军当中早以武勇成名的勇士,却先后都折在了悍猛至极的武松手上。这也大大鼓舞了死守阳谷县城兵马的士气,萧义、邹润急令麾下义军将士,连同着城内的乡勇民壮个个舍死忘生也都往被打破的城门口处涌将过去,而非要将武松搭救出来......

    阳谷县城内外依旧是杀声震天,本来以为今番奇袭攻城势在必得的金军,却万万没有料到城内义军的抵抗会如此顽强,更没有想到只武松一人便将众多本意图轻取城池的军兵杀得胆寒!

    其余金军猛安与伪齐军将虽然仍声嘶力竭的喝令各部军兵聚拢,继续往残破的城门处发动猛攻时,位处于后阵方向的军卒却陡然听见身后箭啸声连鸣,再回头望时,便发现无数支羽箭空中形成一片片密集的乌云,划出一道道遮天蔽日的弧线,旋即挟裹着锐利的啸声似雨点般铺天盖地扎落下来!

    骚乱终在军阵当中漫延开来,因为慌乱的攻城军卒已然觑见四面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队队军阵正在集结,看这般架势,却是要将围住阳谷县猛攻的金军与伪齐兵马夹在当中。虽然相隔甚远,各个军阵当中打出一面面迎风猎猎招展的旌旗。然而与寻常宋军官兵不同的是,那些军旗上面不但写着所部军旅的番号与正偏将佐的名头,还标示着各部头领的诨名绰号......这无疑是萧唐麾下各部绿林义军的猛将雄兵!

    先前却不是探得就算对方率兵驰援,好歹也须五七日的时候,怎的却比料想的快了几天!?

    “幸得从伪齐俯军那边逃脱出来的杨林、张仁、李义三个兄弟又探觑得声息,急发文书报说那干奸厮们吸引住诸部兵马,却是要另出奇兵攻东平、取阳谷,周围几处军州内各部弟兄得报后星夜驰援,好歹尚未曾金军鞑子与那干宋奸厮鸟得逞......”

    在一面上书“武锐军正将,屠龙手孙安”的大旗下方军中那员背负着双剑的主将策马踱出。孙安注视向远处杀声喧嚣的阳谷县城,当即抽出背负的镔铁双剑,又沉声道:“看来得以有武松、萧义等一众兄弟浴血死守,而教阳谷县至今尚未沦陷于外寇手中,只是他们切莫有甚闪失......如今鞑子失算,我等诸路弟兄集结会师,旧恨新雠,正要可与那厮们算个明白!”

    孙安沉声说罢,一旁的山士奇早等的不耐,他当即暴喝一声,胯下战马突噜噜打了个响鼻,也开始迈着碎步向前方加速窜行。身后马步军将士纷纷追随,铠甲的磨擦声与人马腾步的响声霎时连成一片,溅起的尘土方自随风扬起,武锐军将士又爆发出整齐如一的喊杀声,挟裹着一团凛然杀气顿时冲霄而起!

    然而在另一侧,同样连日奔袭而来,方自抵达阳谷县左近的军旅正将显然也早急于厮杀,他将口中撮着的草茎用力一吐,随即绰紧手中劈风长刀一马当先,急催坐骑拨喇喇的疾驰而出,那员骑将口中还大声喝道:“只武松兄弟杀得爽利了,哪又怎么成?如此阵仗倒正合我意,好歹也教我石宝去凑凑热闹才是!”

1572章 先有武松,后有石宝

    石宝身后,众多义勇追随疾驰,也都当机立断的举起了手中军械,直向着城外猛攻的金军掩杀过去。而金军与伪齐军马只顾要尽快攻取阳谷县城,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只能任由着化作一道旋风的石宝当先撞进阵中,但见他左冲右突,如同虎入羊群,直杀得溃乱的军士挡者披靡,只片刻的功夫。石宝的身上与胯下奔腾的战马都已经沾满不少斑斑血迹,光是他策马冲入敌阵的当口至少便有十余名敌军毙命于劈风长刀之下。

    本来便因武松血战时所爆发出来的强悍战力而震恐到无法置信,这边有刃石宝挥舞劈风刀如砍瓜切菜似得冲杀驰骋,另一侧还有孙安手绰双剑同样勇不可当。两员猛将率领雄兵施展出刈虎屠龙的本事,也使得溃乱的金兵惊觉这些驰援而至的义军骁将身手未必就要比那只身捍守城门的头陀逊色,何况他们皆是骑乘着战马直撞进己方军阵,所爆发出来的冲击力与侵略性自然也更是猛烈!

    本来气势汹汹围城猛攻的军兵当中已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惶然四顾,伪齐的附从兵马里面也已开始有人打算夺路逃窜,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往后退缩,军心动荡的颓势看来已是无法被扼止住,恐怕终究会演变成全面的溃败。

    石宝正杀得爽利快当,几乎有许多金军的骑兵尚没有回过神来,直觉眼前有锋利的长刀划过几道弧线,直从他们的身上掠过,石宝已然策马错身而过又奔出十余步,道道血泉才骤然飙射喷涌,残肢遗骸直洒落一地,还有几颗头颅骨碌碌滚落下去,几双犹自瞪大圆睁的招子当中仍夹杂着惊惶震恐之色!

    然而本来面庞上总挂着狂放不羁的笑意,眼下突阵杀人也直感痛快的石宝脸色蓦的却又沉了下来,他神情变得十分凝重,因为他正觑见阳谷县城门口处大批的敌军如潮水般溃退之际,陷入敌阵重重包围之中的武松也终于显露除了身影...这个时候的武松全身浑如个血葫芦,他耷拉着一条膀子,步履也变得十分踉跄起来,可是兀自仍口衔利刃,再抡起右臂紧绰宝刀向周围奔走得慢了些的敌军剁杀过去......

    势如疯虎、癫若杀神,本来早已杀红了眼的武松只顾要斩尽杀光出现在眼前的所有生灵,然而此时他似乎也意识到了周围本来重重叠叠的敌军便如退潮的海浪一般退却消逝,摇摇欲坠的身躯明显一顿,当武松再度抬起头来,影影绰绰的往这边觑将过来时,石宝也发现他全身骤然放松了下来,旋即仰面栽倒,轰然倒在了血泊尸堆当中......

    “武松兄弟,咱们一众聚义的弟兄里面虽然多有惯于厮杀征战的好手,我石宝也从不肯居于人下,但如今我可是当真服了你了......”

    石宝脸上也全无半分以往嬉笑怒脑的痞气,他心中有感,喃喃说罢,而雄捷军白钦、景德两员偏将一左一右,率部也突杀赶至,一侧的白钦掂起手中标枪,抡臂猛然一掷,发出刺耳呼啸的破空声乍起,锋刃冰寒的锋尖撕裂开空划出一道寒茫,势如疾电般掠向前方,当即将一个策马仓惶奔逃的伪齐军将胸脯狠狠贯入!白钦旋即又从后背抽出另一支标枪,猛掷过去透体而过的,却是狠狠穿透了那员军将的左腿并他胯下疾驰的战马上,即刻将那厮连人带骑钉在一块!不但是战马踉跄几步后悲嘶着颓然倒地,困在马背上如被钉住的爬虫般扑棱挣扎的伪齐军将很快的也停止了动作。

    另一边景德刚策马奔至石宝身边,却听得他高声大喊:“你与白钦立刻带一拨儿郎前去救援武松兄弟,先护送入城安歇,务必要保住他的性命......至于薅恼咱兄弟的那干鞑子与宋奸,老子又怎能见那厮们全须全尾的逃脱了去?”

    石宝急声说罢,迅疾又将双腿一夹,胯下马儿当即又如旋风一般急奔而出,而直往方才石宝也觑准了正从城门口处溃逃的那一拨伪齐兵马的方向奔腾而去......

    本来已经攻破了城门,眼前就要占据阳谷县城,虽然金军当中的贵人乌延蒲卢浑被武松那贼厮所杀,可庞毅本来以为那杀虎武松就算再是勇猛剽悍,厮杀的力竭早已是强弩之末,再磨耗些时候自己也必当能割下武松这个敌军中甚至杀得女真诸部军兵胆寒的劲敌,抢先攻入城内占得头功......可恨的是萧唐麾下这些草寇贼军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忽然杀至的敌军众多势大,而且当中也多有极为骁勇的猛将,眼下就连那些向来恃强倨傲的女真诸部兵马隐隐也有溃退之相,庞毅也很清楚继续磨耗下去,恐怕自己反而要身陷入敌手而落得个惨死......

    可是金军大将乌延蒲卢浑为武松所杀,阳谷县城也未曾按原本的计划将其攻占下,还落得个大败亏输.......老夫回去却又当何如交代?

    灰头土脸的庞毅咬牙切齿,心里正发狠念时,从斜侧骤然杀出的一彪义军劲骑当即狠狠的撞向他所收拢的残部当真,顷刻间血光四溅,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气急败坏的庞毅很快的也觑见策马直朝自己杀来的石宝,而石宝也瞧清了伪齐兵马统军的那个骑将生得须发苍白,精神矍铄,臂长腰挺,面赤耳长,倒还算生得一副好卖相,而既然是为女真金人卖命的归附兵马中的老将,石宝当即朗声大笑,并对庞毅讥讽喝道:“皓首老贼,本该到了子孙辈替你这厮送终的年纪,颠倒着却去做女真鞑虏的孙子!也是投奔鞑子的奸厮走狗,真不嫌臊得慌,果然是个恬不知耻的!恁般大的岁数,却连脸都不要了!”

    石宝高声叫骂的言语也如锋利的钢刀,直搠中了庞毅心中痛处,当即激得他面色赤红,颌下蓄着白花花的长胡子也不由颤抖起来!饶是如今恁般处境也须尽快杀出重围,庞毅却直感那贼军头领言语可恶,好歹也要趁着突围之际,尝试着一刀将其斩于马下以泄心中怨忿!

    “草寇贼厮!怎敢拿言语玷辱老夫!?”

    庞毅气得哇哇大叫,当即抡起手中厚背薄刃截头大斫刀,拍马也直朝着石宝杀将过去。而石宝这边急催战马、抡刀赶上,手中劈风长刀即刻也呼啸斩出。本来看势头大斫刀与劈风刀应是恶狠狠的要撞在一处,再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然而就在此时,石宝眼中却登时迸射出一抹精光......

    满腔恚怒的庞毅,却并不清楚石宝与敌将交锋厮杀时最擅使的手段与路数,也不知道那看似张狂的刈虎刃心中盘算着如何攻敌要害时的心思又是何等的缜密与老辣!

    大斫刀与劈风刀堪堪要撞在一处的当口,石宝却猛的将双手一翻,被绰紧的劈风长刀立刻翻转下坠,他的身子也立刻俯抵了下来,电光火石之间,正刚好避过庞毅用尽浑身力气斩来的这一刀。

    两骑错身而过的当口,石宝的嘴角处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心中也正暗付道:这老贼手中的大刀看来分量沉重,遮莫也有数十斤,想必也是个厮杀时惯于倚仗自己气力的。我那般置骂他当能激恼得那厮恼羞成怒,如今鞑子与宋奸兵马败相已呈,这老贼气急败坏又急于逃脱得去,果然不管不顾的发力挥刀直奔我攻来......

    也正是因为你这厮全都在我的算计之内,眼下在老子看来,你这老贼便已是个死人了!

1573章 向东还是向西?萧唐的抉择

    本来发力猛斩劈下的一刀,以为会与那敌军大将手中的长刀猛烈撞到一处,然而却忽然落了个空,这也教庞毅收力不及,直在颠簸的马背上一个踉跄,这也使得他顿时心里一震。很快的,庞毅又听见身后一阵清脆的金铁摩擦声响起过后,旋即便是重物呼呼在空中剧烈轮转的破风声......

    一股不祥的预感蓦的油然而生,可此时庞毅招式用老,尚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一圈圈本来缠绕得紧的铁链哗啦啦的已被解开,石宝单手带住长刀,另一支肌肉虬结的胳膊发力舞动,铁链顶部的流星锤嵌钉着的锋尖闪烁着寒芒,当即撕裂开空气发出呼呼的破风声。石宝旋即暴喝一声,再发力一抡,手中那枚沉重的流星锤已经挟裹着一道旋风直朝着庞毅的后心砸去,此时双方方才策马错手而过只奔出十余步远的距离,而庞毅尚来不及收势躲避,他又如何能躲得过石宝这致命的一击?

    盘旋呼啸的破风声过后,很快的又是“噗!!!”的一声极为沉重的闷响声起,去势凶猛的流星锤狠狠的砸在庞毅的后背,使得他后背处的铠甲顷刻间凹陷了进去,而流星锤上的狼牙钉死死地扎进他的体腔,伴随着几声清脆的骨裂声乍起,庞毅身体内的腑脏也被狼牙钉深深的刺穿!

    庞毅的双目一凝,当即噗的吐出一大口鲜血,他的身子倒栽直直跌将下了马去,挨了这一击后身子已然遭受到致命的重创!庞毅费力的匍匐挣扎着,再尽力抬起头来向后面回望时,就见石宝早已策马兜了个圈子,返过身来又直朝自己这边策马疾冲而至!

    这个贼厮,好高强的本领,好毒辣的手段!

    身遭重创的庞毅虽然尽量试图奔逃躲避,可是他直感剧痛钻心,脊骨似也被流星锤砸得迸裂,双腿也再不听自己的使唤。然而石宝从置骂、迎敌、佯攻、奇袭、回身、突下杀手...的动作一气呵成,根本不给面前瘫软在地的老厮鸟片刻喘息之机,胯下高头大马疾驰当中,石宝却只摆出了拖刀的动作,任由着劈风长刀锋刃对准庞毅,而刀刃低垂几乎要贴上地面的位置,也正好足以从庞毅的身上骤然掠过......

    绝望的表情在庞毅的脸上凝固住,石宝也只是催马从他的身旁拨喇喇的驶过,然而他单臂绰住、刀刃向下的劈风长刀则正好从庞毅的裆部切入、紧接着后股、脊梁、胸脯乃至到头颅......骤然划出一道笔直的痕迹,旋即如注的鲜血涌溅,那两截残尸滚落在喧嚣的战场当中,而任由来往奔驰的军卒践踏着!

    而距离阳谷县城另一侧城门口不远处的位置,急促的马蹄声中,两支狂飙疾进的骑军又无可阻挡的撞在一起,兵刃互击、战马悲嘶、嘶声怒骂之声不绝于耳,断肢残躯伴随着的愈发激烈的厮杀飞溅,骑战端的惨烈,不断的溅射出璀璨鲜艳的血花。率先凶狠的撞进女真人骑阵当中的孙安也施展出其毕生绝学,本来也作势欲退的女真骑士一阵人仰马翻,惨叫声伴随着孙安双剑划出的寒芒不断响起,先后不断的有女真骑士坠马,旋即被周围慌乱的同伙与席卷而至的义军骑众踏成肉泥!

    而山士奇则在孙安的策应之下直撞进了阳谷县城,他将手中浑铁棍舞动的也犹如小风车也似,势如风卷残云一般迅速肃清了零丁撞杀入城内的金军与伪齐兵马过后,很快的又率领麾下步军豪勇前去与萧义等人会合。

    “幸有诸位兄弟及时率军援至,否则武松兄长等人虽竭力死战,再磨耗个一时半日,恐怕也仍是寡不敌众,可叹有几位兄弟到底还是杀身成仁,壮烈战死......”

    亲自迎见山士奇等一众义军将士,萧义一直紧悬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这边方自叹声说罢,山士奇那边直把浑铁棍一甩,架在身后持定,又道:“狗鞑子侵害中原,如今与那厮们攻伐时折了不少弟兄,恁般切齿大恨自然要尽快报得!兄弟也尽且安心,我等闻报后各自率领所部将士星夜来援时,河东那边也已传来声息,报说萧唐哥哥已解了太原之围,如今收拢兵马正往相州地界赶去,待我等诸路义军挥师时,京畿、京东路地界的金军鞑子与投奔外虏的宋奸厮鸟,却又能猖狂得了多久?”

    ※※※※※※※※※※※※※※※※※※※※※※

    此时的萧唐,确实正调兵遣将兵发相州,准备与萧嘉穗、刘法所统领的义军兵马会合共同讨伐金军以完颜兀术为帅的主力敌军。

    以驰援太原为主的几场战事虽接连取得几场大捷,可是仍让萧唐心中甚感遗憾的是未能撞见完颜粘罕这个西路金军名分上的主帅。其实萧唐自也明白于正史当中金国针对河东路展开的战事当中,完颜粘罕挂帅,银术可却是全权受委任督管围攻太原、截击诸路宋军援兵等兵家事宜,第一次金军南侵时暂时达成协议,乃至到了金军再度发动全力猛攻侵吞河东,并两路大军南侵会师于大宋国都东京汴梁前后,完颜粘罕便是完全放权给银术可,自己则是亲自率领一拨军马或是出没于已被金军占据的河北州府,或是剑指宋境西陲边庭,颇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架势。

    而如今得到的军情战报则是,完颜粘罕、完颜娄室等金军将帅趁势已经攻取边庭以延安府为主的兵家要地,延乃至周遭大片军州沦陷。

    只是如今金国东、西两路大军接连遭受重挫,宋廷方面也已调拨张浚出任川陕宣抚处置使,主持边军抵御外寇兵事。对于张浚那么个后世对其风评也可说毁誉参半的人物,能否抵御得住完颜粘罕、完颜娄室所部金军,萧唐虽然心中仍会打个问号,但是如今坐镇边庭的西军诸部当中尚有吴、吴麟、曲端等以勇略而闻名的人物,这些将才或许仍会彼此勾心斗角、相互倾轧甚至构陷谋害......可是如今侵攻西陲边庭诸路各州的金军已然元气大伤,全然再无正史中那般所向披靡的声势,相信以吴等人统兵御将的本事,短期内也能镇得住局面,而不至于教泾原、熙河、延诸地所布置起的防线全面崩盘。

    而如今完颜粘罕(汉名宗翰)虽然是金**中的首脑人物,两者虽皆为大害,可是彼此相较,萧唐自然也很清楚女真诸部自从抗辽崛起、建立金朝,乃至屡此南侵致使中原大好江山生灵涂炭,无辜宋人百姓死难无数的金史中战功最为卓越的诸般将帅当中,最具代表意义的并非是完颜粘罕,而正是如今已然挂帅,于正史中的轨迹稍显更早崭露头角的完颜兀术(汉名宗弼)。

    后世衍生出众多描述两宋交迭时节抗金的戏曲演义、小说话本当中,原本由菩萨太子完颜斡鲁补于侵宋时所立下攻破汴京、掳掠二帝北还等奇功,便全都安在了完颜兀术那金国四太子头上。而完颜兀术的确也曾与岳飞、韩世忠、吴等南宋抗金名将中的翘楚人物都曾彼此杀伐交锋,而且完颜兀术那厮也是自金朝开国那一批的名将年事已高而先后退居二线后,自宋金绍兴和议之前他这个执掌军政大权的要臣,也将会是金朝国内最为狂热的主战派...如今泾原熙河等地是宋境内极西北地面,与京畿、京东相隔遥远,一东一西的兵力主攻方向,经萧唐踌躇思量,终于还是决议调拨兵马往东面进军,汇聚诸部义军主力,先行谋取靖平河北、山东一带侵害入境的金军与伪齐兵马......

    因为按萧唐想来,金国虽有诸多务必尽快除之的祸害,完颜兀术,无疑应是最须尽快解决的祸首。

1574章 秦桧的伪装,原形毕露的前兆

    虽然已经决议挥军东进,期间萧唐却也曾听传报说另一件让他极为留意的军情,延路延安府失守,本来靖难军中另一员官将,当时正戎守城郭的李永奇被金军俘虏,假意归降之后他似乎也是探闻得河东银术可所部的金军溃败,本来带家人等出走逃离,却于河东路以西绥德军地界被金军追兵赶上,连同家小惨遭屠戮遇害......

    本来萧唐派出的诸路兵马肃清太原府周遭地界的金军余孽,往西收复曾一时沦陷的军州,也正撞见那一拨金军追兵发生小规模的遭遇战,经过仅救还回的一两名家仆报说,这才得知遇害的李永奇等人身份,自家哥哥与河东靖难军之间的联系,义军兵马自是心知肚明,遂也立刻派快马疾驰至太原报于萧唐知晓。

    到底曾经有袍泽情谊,闻知李永奇连同其家小遇害之后,萧唐一时心中黯然,当即也下令务必将李永奇等人好生厚葬。然而经过生还者核实,萧唐也得传报说包括李永奇在内一众为金军追兵所杀的家小当中,却并没有探觑得李永奇之子,而当初萧唐也曾亲自点拨他双刀等武艺本事的李世辅的遗骸,只是杳无音讯、不知所踪。

    萧唐心思一动,当初自己提携李永奇在军中谋个职事,也只是打算多提拔些足以保家卫国的军中将才,而曾亲自言传身教点拨其幼子李世辅身手本领,也是见他的确是个练武的好苗子而生了惜才之心,可是当时的萧唐,也不清楚尚未曾得南宋赵氏赐名的李世辅按照他原本的轨迹又将会成为何许人也,然而如今得传报说李永奇假意投金,却于奔走出逃时被金军追兵赶上全家遇害,似乎只有其子李世辅一人走脱的消息之后,另一个正史中抗金名将的形象也在萧唐心中渐渐的变得清晰起来......

    遮莫真的是他!?

    李世辅...或许便是那个人虽躲过一劫,未曾与他父亲李永奇一并遇害,但眼下延路与河东路之间尚有金军重重阻隔,他无法顺利逃至河东路来投奔至我这里,也只得暂且另寻个躲避金军围剿追捕的安身之处......所以李世辅会投往的去处,当真便会是西夏么?

    只是现在也无法探寻得李世辅的下落,心中虽仍带着疑问,萧唐也只得率部启程,先行往位于河北路与河东路交会地界,如今好歹仍处于宋朝治下的相州浩荡行去。而如今也完全归附于萧唐麾下的靖难军正将李孝忠,则受命暂且与石秀所统领的烈勇军,牛皋统率的荡骑军,以及史进统管的盘龙军暂且坐镇太原乃至周遭兵家要地。就算是完颜粘罕、完颜娄室所部金军期间或许会有所动作,有李孝忠这等极擅长打防御战的专家控扼住河东要紧地域,加上石秀、牛皋、史进统领几支劲旅襄助以形成防御体系,想来也足以暂时稳定住河东路的局面。

    至于原本便统领着相州为主的义勇军马的岳飞,他与张显、汤怀、徐庆、姚政四人请命为行军的先头部队,于扎营、哨探等兵务自是安排得井井有条,然而除了王贵等义军头领与张显、汤怀等人时常叙旧之外,岳飞来往向萧唐禀告时依然有板有眼,虽持重谨慎,也总比当初于萧家集时彼此多了一层隔膜。然而当岳飞觑见军中那个按朝廷指派来的朝中臣子时,反倒显得更为亲近与热诚,这让萧唐看来直觉得十分古怪......

    因为岳飞本来以为既是受官家诏令随军出征,“督监”萧唐所部诸路义军,按说应该也是对朝廷忠心不贰的那个臣子,便是秦桧。

    大军行军途中,无数匹战马四蹄翻飞,敲击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军阵气象自是威严萧杀。而秦桧局促不安的坐在一匹车舆半畅大开,极是简陋的厢车上,也不敢埋怨如此这般是怠慢了他这个朝廷名义上的招讨使臣。周围各个龙精虎猛的将士时不时冷眼乜来,也直教秦桧感到惶惶不可终日,因为他很清楚周围那些猛将雄兵虽然在与金军的交锋当中接连取得几场大胜,可是他们真正的效忠对象只有萧唐一人,而绝非是大宋赵氏朝廷。

    这萧唐连同他统领的那一干贼首,非是与专要与朝廷作对的绿林强人,便是反投身做贼的行伍军将...虽嘴上说不侵害忠良之辈,但他对朝廷实无半点忠心可言......而且擅杀蔡京、童贯、高俅等朝廷要臣,又何曾把王法祖例看在眼里?当初二帝被救还时,我还曾当面顶撞过他,本以为他既然市恩贾义,又图那誓不损害忠臣烈士好名头,我言辞呵斥他不可对圣上不敬,不但能讨得官家欢心,想必也不至遭他刁难......怎的那萧唐却偏生要为难我?遮莫仍是我因示好官家而对他不敬便心中暗恨,否则我对他又能有甚么用处,偏生要带挈着我受他麾下那干贼厮挟制,又能安得甚么好心?

    秦桧便怀揣着恁般心思,心里终日七上八下。自从大军又从太原府启程往相州行进的时日中他更是如坐针毡,因为萧唐似乎又想起军中尚有他这么一号人,行军途中时不时的前来寻他寒暄。然而秦桧也是揣奸把猾之人,自然能看出萧唐来与他周旋,也绝不是想单纯的与他示好套交情。

    “秦招讨,如今虽靖平河东一方得成平虏之功,这些时日倒教你受这等颠簸之苦,倒是萧某疏忽,还要招讨宽恕则个了......”

    当萧唐又策马前至与自己所处的马车并驾齐驱时,更教秦桧心中蓦的一阵惶恐,而虽然萧唐说得客气,但以秦桧见机识趣的眼力,也能听出对方言语中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现在可不是在两位官家与朝中群臣的注目之下,秦桧虽然大致也能料定萧唐应该不大可能公然擅杀宋廷使臣,但是如今落到对方手里,再与金军交锋时随便想个由头暗地下手,要害他的性命又有甚么难的?当年蔡京之子蔡身为正使监军,都在那萧唐的看觑之下糊里糊涂的丢了性命,再联想到那萧唐后来与江南方腊背反朝廷的逆举,当初蔡如何身亡的也十分蹊跷。遑论就连他老子蔡京的人头都被这萧唐割了去,秦桧心说何况自己只是区区一个临时受任,性命却尽在他人掌控之中的招讨使臣。萧唐既然不忠于宋廷,若是此时这厮已生出对一些终究不能为自己所用,而且已薅恼到他的朝廷臣子动了杀心,那么便如蔡那般编排个“朝廷使臣死于乱军之中”的因由下手,却不是易如反掌?

    念及至此,秦桧可断然不敢再摆出一副忠烈臣子的架势,而是立刻起来躬身向萧唐施礼,也不顾行驶中的马车颠簸自己脚下蓦的踉跄了几下,方自站定,便低眉顺眼的说道:“却是萧帅折杀下官了!却是元帅先是救还圣驾,如今靖平河东金寇鞑虏,成就不世之功,威震寰宇,下官瞧在眼里,对萧帅乃至诸位义士敬佩之情,自是深如沧海,也必将表文差人马上驰往京师奏凯,朝廷必不负萧帅,也教天下传扬元帅与众英豪义举......”

    秦桧正说着,却见萧唐冷冷一笑,随即挥了挥手,并打断了他刻意示好的言语。正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时,秦桧忽的又见这些时日以来与自己相处倒最是亲近的燕青也策马驶来,并冲着自己这边含笑点头,心中这才稍安。

    然而待燕青催马行至萧唐身侧探过身子,朝着萧唐低声说了几句,秦桧便瞧见萧唐双目一眯,脸上骤然似被一层煞气笼罩住,明眼人一瞧便知他已是杀机凛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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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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