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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80章 两种意识的深仇宿怨,须当有个了断

    眼见穆弘挥刀暴砍过来,那盖天锡仓促中只得拔出腰间佩剑勉力抵挡一阵,虽说他以往自夸武艺骑得劣马、盘得硬弓,可先前也一直做县州官勾当,自诩善决狱断案,审案判决时却时常弄鼓唇弄舌、屈打成招与徇私舞弊手段,还有意欺世盗名的叫下属只顾唤他作甚“还魂包孝肃”、“盖青天”,而蝇营狗苟勾当做得久了,以往打熬的武艺早已搁下,又如何能敌得过久经厮杀阵仗的穆弘?

    周围仍有许多军士如野兽一般彼此绰着军械、红着双眼拼命的厮杀。置身于残酷而血腥的战局当中也更是教盖天锡惊慌得手脚颠麻,只是垂死挣扎一番过后,骤然寒光一闪,穆弘手中的板刀到底还是恶狠狠的剁进盖天锡的腰肋处,他的身躯猛地一滞,手头上的动作也顿时停顿了下来。随着穆弘双手紧绰的板刀从盖天锡的腰间生生划过,再飞起一脚蹬出,又重重蹬在了他的胸部上,盖天锡半截身子当即向后倒栽下去,而下半截身子兀自噗噗直冒鲜血,还如醉酒般踉跄了几步,到底还是双膝一软,噗通下瘫倒在了尘埃之中!

    而此时正处于大名府城内市曹十字路口地带,也有个事从陈希真的幕僚与一伙溃兵被四面杀来的义军人马生生截住,当中那唤作贺太平的投金文人面如土色,眼睁睁瞧着正面先有一拨身形膀大腰圆,且各自擎着麻扎刀的剽悍健士步步紧逼过来,而率领这彪义军军卒的两员步将却是怎生打扮,但见他们:一个皮主腰干红簇就,一个罗踢串彩色装成。一个双环扑兽创金明,一个头巾畔花枝掩映。一个白纱衫遮笼锦体,一个皂秃袖半露鸦青。一个将漏尘斩鬼法刀擎,一个把水火棍手中提定。

    周围已是不过区区百来名惊惧丧胆的金国辅军,只一会的功夫便被杀得散了,贺太平见势头不对,嘴中一边叫着连珠苦,一边转身拔足要逃,可是却已被那头巾畔将一朵花枝插鬓旁的头领赶将过来,挥起手中水火棒重重的打在膝关穴上!

    一枝花蔡庆,虽然武艺算不得如何奢遮,可是久在大名府做得专管牢狱的押狱勾当,如何教些耍横挣扎的囚犯吃痛中招却也是他行家里手的本事,这一棍下去当即打得贺太平发出杀猪也似的惨叫,当即往前扑倒在地上翻滚,但见腰间紧系青鸾带,头上高悬垫角巾,而披覆半身铁铠之下半敞的茜红衫露出胸脯一撮护心毛,又生得膀大腰圆的蔡福也已赶将上来,重重的一脚踏在扑地挣扎的贺太平背上,浑如踩住一直翻了壳的乌龟王八也似。

    不但是大名府本地出身,更是熟悉留守行府、押狱衙署等各处机关路径要隘的蔡家兄弟两个也率先引路杀进城内中心腹地左近,而蔡福脚踏贺太平往四下里环顾望去,也不由心中感慨,随即又往下俯视,并对贺太平那厮说道:“这却不是机缘辏合?你这厮可晓得我本来便是大名府两院押狱兼充行刑刽子,就在此处十字街心市曹做法场,刀口下已不知斩杀得多少死囚命犯。奉我家哥哥帅令,但是撞见投虏宋奸,仍要逃逸抵抗者只管就地格杀,合着你投从鞑子的奸厮须当在此处伏法受诛,我也正好再做起旧日行当,送你这厮上路是了...你自精细看,在此合须领受法刀,且莫挣扎,咱们做行刑刽子勾当手段精熟的,讲究脑后三寸,连骨带筋,手起刀落,衣不留痕。好歹我铁胳膊施刑一刀下去教你死得痛快,你若扑腾的狠了,偏要慢腾腾的去死,九泉之下也须怨不得我。”

    蔡福凝声说罢,遂抄起手中鬼头法刀,直将刀锋觑准了贺太平颈后骨缝之后,刀身上亦有点点血锈遍布,望之煞气腾腾,不知曾斩落多少死囚刑犯首级的鬼头法刀遂又高高扬起,旋即直朝着贺太平后颈骨缝间重重的劈斩下去。看势头本待能干净利落的斩下那厮首级,可是贺太平被蔡福脚踏硬生生被踩住,非是铁锁长枷、五花大绑,又如何肯伸长了脖子闭目等死?贺太平下意识的把头一偏,并拼命要正起身子来,重重劈落的鬼头法刀刀锋未曾落到他脑后三寸骨缝间,可是仍当即将他半边的脖颈劈得豁开!

    颈骨处似也碎裂开来,半边被劈开露出模糊血骨的脖颈呲呲的往外直喷溅着鲜血,恁般景象格外的血腥、可怖、凄惨...然而贺太平却依然未死,他浑身剧烈的抽搐个不停,脸上五官也早已因至极的剧痛与恐怖扭曲成了一团,虽然也已是死定了,但是他却仍要继续扑腾挣扎的承受半边脖颈被斩开这种摧心剖肝也似的剧烈痛楚,恐怕还好挣扎好久,才会死得透了而再无半点感觉......

    蔡福只这一刀斩落,也不打算再挥刀下去教贺太平落得个痛快死法,只是冷哼了一声说道:“好个呆鸟痴1汉!偏生不听我劝,直要受尽零碎苦楚才死!”

    抛下只能继续承受遮莫熬煎扑地等死的贺太平,眼见后方大队义军部曲也已赶将上来,蔡福、蔡庆二人继续率领所部擎着麻扎刀的步军勇健也继续往大名府留守衙署的方向踅将过去,然而还没有行出多远,蔡福陡然间似乎听见一片绷紧弓弦蓦的回弹的劲响声起,他惊觉有异,霎时间也有无数支锋利的羽箭激射过来,漫延成密匝匝的一片挟裹着锐利的尖啸如雨点般扎落下来。

    蔡福就势一滚,刚扑身到街坊道边一处牌楼栏杆后侧躲避的同时,一支支利箭也狠狠的钻进那些躲闪不及的扎麻刀手血肉当中,锋利地箭簇当即贯穿躯体,有不少义军勇健因惯性又往前前突奔了数步,到底也仍是直挺挺的栽倒在地。

    这边蔡福连忙召唤周围步卒躲避利箭的攻势,隐约得他似乎也听见不远处有胡语呼喝声传来,蔡福狠狠咬了咬牙,心中暗付道:是了!看来金军鞑子中也有位高权重的人物就在留守司府衙左近,虽然那干杂胡与女子鞑子比起寻常投虏奸厮的辅军更是剽悍耐战,可是如今几路猛将强兵早截断四面去路,直待一并围杀上去,不但要杀尽城内投从金虏的宋奸宵小,女真鞑子中有甚位高权重的人物,也决计不会教那厮们能逃脱得去!

    然而正当蔡福心中寻思时,当他忽的又听得身后又有微弱的叫唤声传来心里却登时咯噔一下:“哥......”

    直当蔡福猛然回头望去时面色立变,因为他觑见自己的兄弟蔡庆胸脯处一支利箭,而蔡庆闪身躲避时后知后觉,眼睁睁的瞧着直插着自己胸前那一杆兀自抖动不停的箭簇,手中紧绰的水火棍当即坠落在地,他颤巍巍的伸出双手捂住泊泊有鲜血涌出的箭创伤处,又费力的抬起头来望向面色焦灼震愕的自家兄长,终于还是身子一软,直接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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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的荡寇志里面实则还有陈念义、刘永锡、张鸣珂(且清朝有咸丰辛酉拔贡官江西德兴知县,义宁州知州,以及曾参与过清光绪年间参与过公车上书的两个张鸣珂,而荡寇志作者俞万春草创于道光六年,写成于道光二十七年,中间首尾历二十二年。后又经修订润色,再经初刻、重刻、复刻本是否夹杂进入不得而知,但将此人写成宋朝张叔夜的侄子,实属驴头不对马嘴的扯淡)等人物,很多本来皆是清朝、宋初时节确有其人而莫名其妙的乱入成了半仙人物。

    似这类正史中真有其人的角色,还有甚么大西洋欧罗巴国人,会造沉螺舟潜水艇的白瓦尔罕更是胡说八道,与其往神怪科幻更像是扯淡流上靠,本书也不会予以乱入,至于其它个别漏网之鱼有裙带关系过于繁复、或是过分夸大,以及杂鱼角色似也不必强行加入,权当有些厮鸟因为如今时局的剧变不必出场,也不得好死善终罢了。其余只剩陈希真、陈丽卿、祝永清(金)等寥寥几人之后,本书水浒荡寇纠结仇怨的部分,也就此将会做个了断。

    另注:今日码字思前想后,有些头脑发胀,再要更新晚上却接人有事,是以今日单更,以后仍尽量保证常规更新......

1681章 以宋人制宋,大计不成矣

    正当蔡福双目当中露出悲愤已极的神情,并大声疾呼着直往蔡庆那边奔将过去时,他所统领的一众麻扎刀手规避在街坊牌楼两侧躲避金军射来的利箭也未过多久,更为密集猛烈的箭雨,还夹杂着大量神臂弓平射施发的弩矢便从另有一个方向铺天盖地袭落下来,那些本来拼死抵抗的金军士卒骤然间便觑见好似一团团乌云凭空压将落下......

    在一连串利刃入肉的闷响声成片响起的同时,密匝匝点钢箭、骨锥箭、扑头箭、三停箭、飞羽箭、狼牙箭......一团团呼啸的破风声也仍是络绎不绝,无数支箭簇锋尖闪烁着寒芒的羽箭落在金军将并身上,刹那间又溅起血花万点,连带起一片惊呼痛号之声也混杂在一处。

    蔡福、蔡庆兄弟二人因极为熟悉大名府中心处府署机要去处引领诸部义军层层逼近,旋即而至的健勇儿郎也立刻在所部正偏将佐的指挥下组成密集的箭阵,并抢占得沿街坊有利位置,在距离对面金军阵列约莫百来步远的距离时,层层强弓劲弩手现在已然展开,或要以抛射、或要以平射立刻抛洒出大蓬如雨如蝗的箭簇弩矢!

    本来正史当中所建下的辉煌战绩,还有那许多惨烈败阵都是于侵宋时打下的金军四太子完颜兀术按说本应该是到了他临终时的遗书里警示金国朝中后辈有言:吾昔南征,目见宋用军器,大妙者不过神臂弓,次者大斧,外无所畏......然而此时那些承受着猛烈弓弩簇矢打击的金军将兵,也有一次真真切切的体会到神臂弓与南朝各式强弓覆盖打击下的恐怖威力。

    直当金军遭受密集的箭雨打击步步迫退,而诸部义师这边劲弩机括扳动声又响成一片,直到又一排女真甲士又中矢扑地后,其余军马堪堪撤出强弓劲弩射程范围边缘之际,本来森然矗立的马步军诸部儿郎也在前列弓弩手缓缓后撤的同时,趁势催动战马,当即暴冲涌动直往前面冲去。然而只略收拢了阵势后,众多红着双眼的金军将兵竟也蜂拥而出,虽然眼下如今占据已处于颓势,兔子急了尚咬人,很何况是凶蛮剽悍习性犹浓的杂胡、女真甲士尽被逼迫得狠了?

    很快的,双方撞撞撞在一处,又进入了短兵相接的惨酷局面,当先数以千计的马步军血战鏖斗,狂嘶的马蹄扑腾得烟尘滚滚,呼喝厮杀已极的劲响交错沸腾,彼此将士身上血花不住也不住激溅飞射。然而那些抱着死战之心的女军将并却惊觉发展,宋人义勇当中最先催骑杀入战团的几员骑军大将手中借使着长矛大枪,且格外的灵活迅猛、手段奢遮,于冲阵之际军械随着手上动作不断的盘旋翻飞,不但技法精妙,于真刀真枪杀伐之际也端的是狠厉干脆,其余义师马步军拼死厮杀,也不免在混战当中被刺翻砍倒,以命换命,殊是难免,然而那几员使枪的骑军大将策马冲杀,直平趟出几条血路,也仍能在暂力保自身周全的情况之下各自先后至少挑翻了四五十个敌军将兵!

    因为率先统领所部精锐劲骑冲杀过去的,正有卢俊义、史文恭、林冲、杜、王寅......这些义军头领只单以战马武勇而论,几乎也足以代表着方今时节善于摧锋破阵最为骁勇的武将水准。就在这些骁勇悍将手中枪矛翻飞之际,不断挑翻逼退金军马步将兵,马上几乎无一合之敌。饶是有些十分剽悍善战的金军骑将,不但各自要费力应对卢俊义、史文恭、林冲等五人的精绝本事,且在这些虎将的策动之下,后面掩杀而至的义军儿郎们越聚越多、声势越来越猛,而化作一股股势不可挡的洪流,撞开金军愈发溃散的阵列,直将那些苦苦抵挡南眼前宋人虎将的金军将官身形给彻底淹没!

    而乱战群中两马相交,登时爆发出激烈的金铁交鸣声中,林冲不依先前路数,甫一策马冲进战团手中丈八蛇矛夺命杀招频出,先是狠狠的荡开一柄向自己劈斩下来的大斧,耀眼的火星激溅四射时,刺耳的锐啸声又直在那拼死冲杀至林冲近身处的金将耳畔见乍开,他还没反应过来,便陡感自己的胸膛被利刃狠狠搠穿。林冲刹那间爆发出来的杀招先搠穿一员敌将胸脯,丈八蛇矛旋即被拔出的同时便又向左右两侧猛烈的摆荡过来,“啪!”“啪!”两声疾响乍起的同时,又两员女真骑士被矛杆狠狠的扫中,直感自己的身体当即腾空而出,胯下的战马却是去势犹疾,疾窜过本来骑乘在身上的主人暴蹿出去,旋即又在杀声沸腾、人头攒动的乱战团中惊嘶乱踏。

    都说年月日时该载定,算来由命不由人,合着我林冲也唯有与一干兄弟做恁般勾当,但久在官场打踅,我也自知多少将门军汉觑权贵眼色,只求保得衣食饭,命数只由这浑沌世道而身不由己,但觑在国家面上,当初便与官军杀伐时多少也须留些情面。可是眼前这干鞑虏外寇,但凡时侵境寇钞的,必然久做构害宋人百姓的勾当,合着都是黑心烂肺的鸟人,却又有甚感同身受的情分可讲!?

    往日寨中待身边兄弟谦和礼让的林冲此时却是满目杀意,他再把手中长矛往前一指,身后大批的义军将士鼓起气力继续奔杀冲驰。而透过了眼前层层叠叠的双方军马,隐约觑见宋人义军当中有人绰矛直朝自己这边指来,本来惊闻攻城义军大批军马杀入城郭,惊慌下也正欲寻路而逃,却已然被团团拦截围堵于此处的金军主将完颜挞懒心中登时咯噔一下,比起那些兀自拼着一死也仍要与义军将士厮杀到底的金军将兵,他却已然是面如土色、抖若筛糠。

    更为要命的是,又何止是林冲这边?卢俊义、史文恭、杜、王寅几员各个身怀精绝业艺的虎将也如催马如奔雷掣电也似的不断突杀迫近,率领几拨义军精锐驱骑马蹄翻飞,所过之处溅起殷红鲜血也都是被狠狠撞在女真、杂胡军士身上溅出的,尤其是那些闪避不及的步军弓手,先是被疾驰冲来的战马撞得倒飞而出,随即身躯落在乱蹄之下惨遭践踏,余者又眼睁睁看着那些义军勇健一边催马狂奔,一边奋力恢复兵刃飞舞,直猛劈狠搠在近身处同僚血肉之躯上又卷起一层层的血浪,就算是负隅顽抗,可是猬集在一处的杂胡、女真马步军阵列愈显纷乱,如此这般被一层层的被摧垮,而完颜挞懒眼见周围要隘路径似尽被宋人义军切断,也绝望的意识到自己到底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火烧眉毛的紧迫时节,完颜挞懒心中也不由绝望的念道:先是刘豫、再是陈希真...当初某家有意提携扶持宋朝降人,也终无法成事,本来若依某意,当初萧唐挫败得菩萨太子、银术可所统领侵宋兵马后我朝已应休兵歇战,且观望萧唐与宋廷彼此干连再做计议,偏生吴乞买皇帝任从族侄兀术执意兴兵,兵败后再与宋廷和议这萧唐却又抗旨北征...非是某自取其祸,遮莫却仍是要命丧于此处?

1682章 两国交锋,不止战争厮杀,还有权略机谋

    比起以往与萧唐所部义军大战过后终是惨败身死的金国开朝名将、军中权勋临终之际大多满怀无穷的怨毒恨意,如今身陷绝境的完颜挞懒更多的却是感到憋屈,甚至针对本国朝廷,还抱着着一种身不由己而埋天怨地的忿意。

    因为眼见萧唐所统领的诸部义军骤然崛起,反而在宋金攻伐之际趁势做大,而金军亦屡次遭受惨败,完颜挞懒这个金国朝中老资历开国重臣,实则也早已倾向极力促成与宋廷、萧唐势力促成休兵议和。

    然而与朝中其他提议暂且与宋休兵,隔岸观火直待宋廷与萧唐一方势力嫌隙加深直到再生冲突时再立刻挥军南下的“假意主和派”朝臣也仍是大有不同,完颜挞懒身为金朝开国太祖完颜阿骨打、乃至方今当政皇帝吴乞买的完颜部同辈族兄弟初从阿骨打兴兵伐辽,时至今日南征北战了二三十个年头,年事已高,他非但也已生出怠战心思,何况南侵以下屡屡遭受重挫,完颜挞懒倒真曾设想过无论是与南朝宋廷,甚至是萧唐一方是否都能避免再大动兵戈,就此相安无事,各自据守本国疆土罢了。

    就算南朝江山再是丰腴富庶,能夺下固然是好,但我女真诸部侵吞得辽朝广袤疆土,不会再受契丹人祖祖辈辈奴役压迫,也已为我族女真子孙后代建立下世代基业,而我女真比起南朝宋人而言人丁本就稀薄,连番战事青壮儿郎亦是折损惨重,就此休兵止戈,休养生息,却不是更合其理?

    已生出怠战厌战心思的完颜挞懒,当初于萧唐杀败完颜斡鲁补所统领金国东路大军时侥幸逃脱,他的确也是生生的被打怕了。尤其是萧唐驰援河东,又击溃围攻太原的金军西路大军,身为主将之一的金国开国元勋银术可也兵败身死之后,完颜挞懒也愈发倾向于罢战息兵,好似当初宋辽两国达成澶渊之盟那般,本国儿郎也不至再居安思危,好歹也终能得以繁息安乐。

    可是女真金国崛起之势本是如日中天,全因萧唐而遭重挫的经历实在忒过突然,对于大多数于兴兵灭辽、横扫北地战事百战百胜、所向无敌后骄横之气也臻于顶峰的金朝开国名将勋臣而言,又怎能任由着萧唐这个曾背反宋廷的诸路草寇反军头子大煞本国强势崛起的威风?

    是以完颜兀术到底还是再度挥军南侵,反教萧唐大举反扑,而先前扶立刘豫之流以宋制宋而暂时做为金、宋、萧唐之间的缓冲之策,完颜挞懒心说若能如某家所愿,刘豫齐国说废便废,甚至侵占夺下宋境疆土亦可尽数归还,由得宋廷与萧唐争执去也在所不惜......可是如今几乎已丧失所有与对方讨价还价的条件,自己更是陷入层层围堵插翅难逃,这也教完颜挞懒心中直生出一股替人受过遭祸的憋屈。

    而正当完颜挞懒埋怨叫苦时,又眼睁睁的看着前方大批溃退下来的军卒冲撞上了自己周围亲卫军马布成的阵列当中,己方同僚军兵呼喊惊乱,便已是乱成一团。何况卢俊义、史文恭、林冲、杜、王寅五将率先突阵摆动旋舞手中枪矛,当真杀人浑如割草一般继续直撞过来,几近耀武扬威之态,源源不断杀至的义军仍浑如扒皮剔骨也似一层层地削去金军皮肉,直当冲锋的势头已经蔓延至距离完颜挞懒已不过三四十步远的位置!

    而完颜挞懒又亲眼看着自己手下军将完颜忒里趁着一名义军骑兵搠出长枪搠空之际,当即轮斧将他砸落马来。虽仍咬着牙奋力死战,可是当那周围有军士拥簇打出“啸山君王寅”旗号的那员宋将拍马杀至,直将手中那一条钢枪使得神出鬼没,完颜忒里直面迎上力战一番,仍是不免被其一枪搠中了咽喉,当即滚翻坠马毙命;

    完颜挞懒又觑见另一员身后擎出“玉麒麟卢俊义”旗号的义军头领急催胯下雄壮骏马,杀场临敌处,以冲开万马、扫退千军之势也正迎着自己的女婿浦察鹘拔鲁捉对厮拼,对方手中点钢枪招式变化使得也如狂风瀑雨也似,斗不数合,分心注意周围战局的浦察鹘拔鲁手中大斧被那卢俊义生生搅落,虽仍要拔出腰挎间佩刀死战,可到底还是被对头一枪搠中腿股,跌下马去。

    而周围其余亲信军将,非是连同几员义军劲骑一并滚落坠马,便是纵骑厮杀时便被几支探来的军械狠狠捅入体内。己方残余人马已多是精疲力竭的颓败模样,然而直待对面敌军当中那打出甚“杜铁杜”、“血貔貅史文恭”旗号的骑将率领数百上千军健驱使战马奋蹄猛冲,义无反顾的相撞过来时,也浑如一排排汹涌涌动的奇山险峰,更将麾下女真军马阵型搅得稀烂,恐怕再是百般挣扎,也已难挽败局!

    到底还是两军杀伐,此刻还有甚好说的?也只得就此分出个你死我活罢了!

    不能插翅飞腾,怎逃地网天罗。完颜挞懒也只得拔出腰间宝刀,不但尽量要试图再激起麾下残存女真儿郎的凶悍之气,实则也是在为自己鼓气。好歹某家初从阿骨打老皇帝誓师伐辽,生擒辽朝枢密使萧得里底,经略奚降伏奚人诸部,历任六部军帅、路都统、元帅左监军,南下以来连败宋军,擒获得宋廷甚京东都总管、南路都统制,也是曾屡建战功的元勋宿将!如今却是萧唐趁势咄咄相逼,看来也必不能被相容,事已至此,某家也只得与你这厮们拼了!

    然而完颜挞懒好不容易壮起些胆气来,骤然间却听得喊杀声如滚滚洪雷已是近在耳畔。义军当中又一彪精壮之士驱使胯下高骏雄壮的战马已暴冲至咫尺之遥,而率领一彪劲骑的军将但见他嵌宝头盔稳戴,磨银铠甲重披。素罗袍上绣花枝,狮蛮带琼瑶密砌。丈八蛇矛紧挺,霜花骏马频嘶的威武扮相,完颜挞懒瞧那骑军虎将豹头环眼也是怒目圆睁,不但直直向这边凝视过来,他胯下筋肉鼓凸,奔驰起来雄健有力的霜花骏马也几乎已平趟暴冲至自己眼前来!

    豹子头林冲手中锋刃上兀自有血珠挥洒的蛇矛在使将起来时夭矫如龙,迅猛异常,招式浑如梨花万朵迭层琛,拼死要护卫完颜挞懒而嘶吼迎上的女真亲随纷纷中招坠马。直待林冲终于与硬着头皮的完颜挞懒短兵相接,斗不多时,他便用尽生平气力似从胸腔中炸出暴喝出来,浑如旱天猛的打下一道霹雳,手中丈八蛇矛也直朝着完颜挞懒过来。

    虽然壮年时节也是骁勇善战的金朝开国宿将,可是完颜挞懒到底年事已高,就不曾亲身经历战阵厮杀,这些时日以来又是愈发的厌战迟疑。方今身手恐怕还不及自己巅峰时三成的实力,周围残余的亲随护卫几乎也尽被林冲麾下天雄军精锐骑军冲垮杀散,看来一矛被搠穿心窝毙命,已是在所难免。

    然而林冲疾探刺出的丈八蛇矛看似招式一变,也是以矛杆狠狠砸中了完颜挞懒的胸脯,当即也直教他五脏颠散,仰面向天直坠下马去,完颜挞懒肋骨断裂,似乎只略一呼吸便顿感痛彻心肺,如今就算仍是未死,恐怕也无力再做任何挣扎抵抗。

    而挥矛将完颜挞懒打翻下马的林冲有意暂留取这厮性命,也并非是对金人死敌心存恻隐,此时他脑中也又想起萧唐部署攻取大名府时所做嘱咐的言语:“...听闻金人宗室宿将完颜挞懒也率部坐镇大名府城中,肃清剿灭其余鞑子外寇、投金奸厮自不必姑息,然而那完颜挞懒倘若能生擒来最好,因为这厮......教其暂留着条命在,或对我等更有大用。”

1683章 机关算尽,最后的挣扎?

    何止是完颜挞懒被林冲一矛拍落生擒,多少仍旧率部抵死抗拒的金兵将官也俱被卢俊义、史文恭、杜、王寅挑落马下,众多军卒也都被四面涌杀上来的劈肩搠心先后毙命。更有潮水一般向东门、西门涌杀过去的义军将士各个挥舞着军械嘶声咆哮,犹如出闸的猛虎奋力厮杀,密密匝匝,一片片地招呼上去,与城外本来做佯攻的军马配合,也将死守不成已成溃逃之势的守军部曲冲垮如蜂窝也似。

    然而于大名府北门处却有一拨溃兵火烧屁1股也似的狼狈奔逃出来,于两侧隐隐的虽然也已有喊杀声传来,可是萧唐指挥调度先攻取大开西侧城关,旋即在迅速袭取大名府城内中心机枢区域的同时,里应外合再取东、南两侧城门,处处皆须布置重兵,也难免会有一侧相对薄弱。然而陈希真惊闻有义军杀入城郭之后,他便与李成立刻分别前去往西、北二门接应督军,实则在当中他便早已做出趁着诸部义军忙于攻城之际迅速收拢一切可以调动的军马出逃的准备。

    这似乎也是与萧唐过了几次招之后陈希真早已被煎熬成的一种心理上本能的条件反射,每次彼此交锋作战,还结合萧唐亦曾与云天彪、高俅等人分别交战的经历,陈希真自问也已是机关算尽部署的周全,无论是先前有杨腾蛟打入青州两山与水泊梁山绿林军马之内做内应,而再趁着贼厮大军立足未稳之际夜袭直扑萧唐、宋**首中帐,还是说如今严防把守大名府如铁通也似,直趁着萧唐率领的草寇贼军兵势正骄,无论从战局与战略上长久磨耗拖垮,届时一战而挫之...可是这萧唐大多时候却见终能洞察觑出无论是云天彪、高俅还是自己筹谋布置的致命破绽,而且无一不是要揪住这致命破绽往死里打......

    所以当惊闻义军军马飞天遁地也似的跨过雄伟险峻的城墙,凭空于城郭内杀出之际,陈希真便立刻意识到了萧唐那厮必然会趁人病、要人命,铺天盖地的席卷围杀转眼便至,军心士气一发不可收拾,已然是完败无疑,恁般性命攸关的要紧时节,仍不死心要据守城郭杀身之祸恐怕转瞬而至。又何止是李成等人顾得不得?恐怕金朝贵人完颜挞懒...也已来不及救援他了......

    自谓才智过人的陈希真很讨厌这种感觉,与萧唐之间浑如彼此下棋博弈时,对方虽然未必知道他每一步的棋子如何下,可似乎却终能看破自己终将会棋面上的致命破绽趁势搏杀狠烈,对方一着先、着着先,自己却是一步错、步步错。哪怕是眼下恁般窘境,按萧唐那厮筹谋部署,自己却又当真能顺利逃脱么?

    落得这步田地,已浑如丧家之犬,众人一路狼狈惶惶如丧家之犬,丢盔卸甲、风声鹤唳的狂奔溃逃出一段距离,陈希真、祝永金、陈丽卿、徐槐...以及一个策马疾驰,垂首默然的疤面小厮等残存人手与勉强收拢来的败军终于奔至大名府外郊野地界,但见前方层层山峦当中岭上山林茂密。遮莫平素除去些樵人、猎户、走兽出没,也是人迹罕至,远远望去,一片林莽,密不透风,边际难寻,当真也是枯曼层层如雨脚,乔枝郁郁似云头的景象,兼之山岭间怪石嶙峋、高低起伏,只怕也行不得马,也唯有两边山峦中间那条道路直通北面暂时仍处于金国管下的军州。

    陈希真打定主意,忽的一抬手说道:“停下!教众人弃马上山,踅将进山林往北面潜行过去。”

    本来只顾死命逃脱的祝永金、徐槐眼见陈希真忽的抬手叫唤俱是一愣,随即他们也往前面望去,就见官道两旁非但谈不上甚平坦的旷野地带,山峦层坡上多有茂密的树林,已历经了不知多少年头,密密匝匝的倒也足以形成天然的掩护。只是本来亡命奔逃的要紧时刻,却要弃马上山?

    徐槐当即策马踅将上前,自己尚且困在城中的从兄徐和是死是活也顾不得了,此刻他也只顾先速速逃脱保住自己性命要紧,徐槐脸上也再不见半点刻意做作出来的谈笑风生之色,而是面色焦急的说道:“陈道子,萧唐贼厮寇众骑军甚多,我等又如何能够弃了坐骑?何况就算贼厮们于北面要设伏兵拦截,不止是官路平坦地界,于山峦也未必不会设下密林草丛中布置了陷坑机关,我等再延俄了脚程,这......”

    陈希真却是面沉如水,并没先回复徐槐的言语,而是冷冰冰的朝祝永金问道:“永金,如今面前收拢来上残余的兵马,遮莫也只有两三千人了罢?”

    祝永金听陈希真相问,他倒也大概体察到自己岳丈的心思,旋即立刻点头道:“正是,如今恁般情形,萧唐贼厮将京东路北域、黄河几处隘口等尽皆纳入掌握之中,又力图把势力迅速北扩,方今大名府兵家要地既已然失守,梁山水泊草寇当中,又多有熟知大名府周遭地势贼徒,只怕萧唐贼厮步步杀机,早有设计,非但发奇兵从大名府西门攻入,磨刀霍霍,多半也要往北面要隘布署一支重兵。漫说前方方圆数十里地域内是一马平川的旷野之地,此时两处山峦间中间一条要隘道路,那厮们设兵拦截把守,只怕凭我等现存的微末兵力,也是难以冲破......”

    听祝永金如此说罢,在旁的陈丽卿虽然心中顿时不忿,然而她脑袋虽缺根筋,毕竟也并非分毫也不识厉害高低的专要找死,又是自己阿爹与自家相公搭腔,她遂暂时也按捺住不做言语。而陈希真微微颔首,又对徐槐说道:“......徐先生先前未曾与那萧唐争锋对抗,不识那厮厉害,此贼子奸计一旦得逞,环环相扣,必将要制敌于死地,何况非但我与他之间仇深似海,那伙贼厮自诩甚抗虏义军,也必将会做下部署,要切断我等逃路。

    而贼厮寇众若是派兵不但与官路要隘,亦于山峦林间布下哨所防御,此处山岭密林丛生、重峦叠嶂,贼厮攻取大名府战事要紧,也务必须调遣主力军马,处中间官道路径外,又如何能漫山遍野的设下兵马阻拦?就算山中有伏兵,我等也亦然可倚仗山林地势寻路走脱。若是不肯弃马,一味取北面平坦路径往北逃脱时,如果我料算的不差,遮莫那萧唐也早率领重兵严阵以待。只凭我等现存的兵马倘若一头撞去,无异于飞蛾扑火,如今形势紧迫再绕不得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呐......”

1684章 冲开铁网逢金钩,踅入山林打大虫

    被舍弃得的无主战马在原地绕圈嘶鸣,一时间也尚没有散去,而原本祝永金的坐骑银合马与本来陈丽卿骑乘的那匹唤做‘穿云电’的枣骝好马也夹杂在其中,那一白一褐两匹上等的好马也不住先后翘起头来,望着陈丽卿、祝永金与溃散的人群往山林间踅去,浑黑的眼珠当中似乎也流露出一丝疑惑。好像也不知主人为何不曾将自己栓束住而仓皇离去,不知何去何从。

    陈丽卿却忽的回头望了一眼,用红纱包裹住的半张脸庞上的那对招子中蓦的却有杀机流露,她旋即转过身来,先是向自己骑乘的枣骝马踱将过来,剑靶上细丝绦结忽的抖动起来,钢螭虎铰链剑鞘呛啷啷阵响乍起,四指开锋镜面也似的明亮剑刃忽的似有股冷气喷出,青宝剑上映射出一沼寒冰也是的寒芒直耀得枣骝马脸都青了。本来甚有灵性,也正往陈丽卿这边亲昵探头过来的枣骝宝马蓦的微微把头一扬,它也毕竟曾经历战阵厮杀,何况似也见惯了自己的主人舞刀弄枪的做派,是以也不见如何慌张。

    然而很快的,枣骝马那一对乌溜溜的黑眼珠瞪得溜圆,它甚至还根本没来得及嘶叫出声来,硕长的脖颈便被青剑狠狠的斩开半截!激溅的鲜血犹如泉涌,虽然只是一匹马儿,可是也分明的能从枣骝马的眼中和脸上看出痛苦、惊惧与不可置信,它似乎无法理解主人为何会对自己痛下杀手,慌乱的四蹄踉跄乱踏了数步之后,枣骝马也终于轰然坠倒,诺大的马头瘫在血泊之中,双目中竟然似也渗出了泪珠......

    在一旁祝永金的坐骑银合马也躁动不安的嘶叫起来,然而陈丽卿很快的又是手起剑落,挥舞青剑竟然一下将银合马的马头斩落!本来惊慌正要疾奔起来的无头马声当即轰然坠落,周围有些无主战马这才惊嘶狂奔,而往四下扬蹄散去。

    “姊姊!你......”

    陈丽卿骤然回身,竟猛下杀手挥剑不但了劈杀了自己的坐骑,也将相伴她甚多年头的爱马亲手斩了,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也教祝永金一时惊异,然而他又觑见自家那娘子紧露出的半张俏脸上狰狞煞气满布,并狠声说道:“我虽有些不舍,但如今若是只得弃马于山峦中寻路奔逃,怕是终要被贼厮驴狗夺去,如此上好良马,想到教贼鸟占得大便宜就恨得我咬牙切齿,莫不如教这两匹畜生就此死剑下!”

    祝永金一时愣怔,到底也仍是寒着脸点了点头。直到陈希真言辞催促过后,众人就很快的踅入人迹罕至,树木野草树丛生的林荫间拖曳前行。

    在山峦间穿林透岭、揽葛攀藤,只顾往径里深处寻路,又行过数里野坡,除了己方人马穿越林间时发出悉悉索索恶响动,以及周围飞鸟偶然响起几声唧唧喳喳的叫唤,陈希真等人倒还一直未曾听见周围有甚异动。然而众人正稍感心安时,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上就距离自己不远的一处坡陡岭峻、石壁嵯峨的高处也正有一彪人马藏身其间,伏于地上,而且这些惯于在山林间追踪以及藏匿声息的山岭作战好手就算是有人走到他们咫尺远的地方,恐怕也很难发现周围竟然有人埋伏,遑论于这些义师步军将士藏身的位置,距离在山林间艰苦窜行的陈希真一伙上下相隔出一段距离。是以如今匍匐于高处的山魈军正将解宝、偏将刘三二人,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木枝杈隐约觑清下方厮鸟的身形,也足以大致判定对方所有人手的位置,然而陈希真这边却尚没有发觉自己已被当做目标给觑定。

    透过参差夹杂的树木野草,从上边往下望去,但见峡谷中阴暗且透着青郁色的阴影,且摇曳摆荡的树林间有身影时隐时现,刘三轻手轻脚的擎起手中猎弓,并对解宝低声说道:“从大名府奔逃出的撮鸟,倒是一头撞进小弟与哥哥这边来...虽说略有仓促,下面也只设下了几处陷坑、窝弓与排竹,加上岭上弟兄们夹攻,就怕重伤不得那厮们。而解珍哥哥与我家兄长在另一山峦埋伏,中间官道路径也有萧唐哥哥设下军马拦截,听闻此间发出声息也必会前来夹攻,唯恐打草惊蛇,毕竟山岭间绵延地势,林荫茂密,怕是要走脱些厮鸟......咱们弟兄须当何时动手?但听哥哥定夺便是。”

    解珍解宝、刘二刘三本来皆是山中猎户中的好手,非但在密林中看觑的眼光独到,平素在深山老林里追踪虎豹等野兽行踪,统领着大多山魈军猎户出身的步军儿郎也都善于在林间更为机警敏感的飞禽走兽周围隐蔽声息。而此时解宝抬起头来,虽然能清晰的俯视下面的地势,可是也无法将隐蔽在林荫下的奔逃人众的踪迹尽瞧的清清楚楚。而解宝此时也思量道:倘若忽然杀出无法尽数将敌军拦截歼灭,也必将惊动残存余孽拼命往北奔逃,的确也是山间地势叠嶂复杂,如今临时设下伏兵,也不可能堵住山间所有可能逃生的去路......

    然而解宝思付片刻,忽的却对刘三说道:“刘三兄弟,你们兄弟两个,曾在乡间山中猎过虎么?”

    刘三见说微微一怔,随即回道:“虽说我们兄弟做山中打猎营生时,于青石峪地界已无大虫出没,阿爹刘一当年倒也曾猎过虎,哥哥的意思是......”

    解宝双眼微眯,凝视说道:“我与解珍哥哥久居登州治下有一座山,山上本来便多有豺狼虎豹,出来伤人,而当年我们兄弟两个于登州山中先后捕猎过几次多伤人命的大虫,无不是先整顿窝弓药箭,等候几日,若没动静再移窝弓换出大虫时常出没的去处隐蔽...只待得窝弓发响,待听见大虫中了药箭,便拈叉去赶,那大虫平时虽是凶横,但一旦中伤又吃了吓,再见得人来时,实则是要挂着药箭便逃,也浑如下面那干撮鸟...只顾追将赶去,等待那大虫只顾猛奔,药力却透得更狠,届时无论那猛虎再是凶狠,也是手到擒来......

    实则要猎大虫,除了咱猎户本事,无外乎能熬苦候,还能跟上大虫奔逃的路径。而下面的一干山中‘禽兽’,如今眼见已要撞进陷阱里来,这倒已省了一桩麻烦。这也和猎虎的手段是一个理,你我二人,还有教其他弟兄招子都放亮些,先大致觑定岭下奔逃的厮鸟中带头的又是哪几个之后,便立刻准备动手,其中那些獐儿兔儿,任凭些不成器的小厮吃惊吓四散奔逃了无妨,只管盯紧了那几个‘大虫’,先教那厮们中了埋伏,就算侥幸捡回条性命往北奔逃,你我兄弟率部只管去追撵那领头的腌厮,只盯紧几人,又如何能抵得过咱们跋山涉岭的本事?兼之你我二人的兄长,还有萧唐哥哥那边听得声响夹攻拦截过来,也足教那几个首恶奸厮插翅难逃!”

1685章 嵯峨山岭飞血雨,险恶林间杀气生

    与阵前指挥强弓劲弩手施发簇矢的将官嘶声呐喊很是不同,解宝、张三率领着同样匍匐在隐蔽处的山魈军伏在岭上的将士,一直到下方陈希真一伙大致踩入设下陷坑、窝弓、竹排的去处时,手中猎弓手弩齐发,也只闻得嗖嗖的箭弩呼啸声乍现,所有人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几乎是与此同时,正有个缩手缩脚的败兵军卒一脚踏空,身子猛的向前一栽,骤然坠进隐秘陷坑里面,几支削尖的木桩当即洞穿了他的血肉。随即箭簇劲矢激射而至,伴随着周围树木上发出激促的劲响起,一支支簇矢也地贯进许多寻路探径军卒的身躯,中箭者先后仰面倒在地上,而陈希真自然也立刻意识到:果然萧唐那贼厮必要一网打尽,于北面不止是官径山地间,也早已是设下了伏兵!

    也不必陈希真再示警发喊,周围一众人很快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也纷纷慌乱的向前面深处林中挣命逃匿过去。而解宝这时才吩咐麾下军健连打唿哨,并齐声鼓噪起来,激烈的喊杀声在山岭间回荡,也足以教在东面设伏的弟兄们听闻间此处异响。解宝旋即手擎猎弓,眯着眼睛往下来回睥睨时,正待再拉拽弓弦,忽的他顿感似有道亮光忽闪,旋即对面也有凄厉的箭啸声乍响。解宝反应也端的机敏,立刻又把身子一伏,霎时间他就觉得呼呼强风贯直入耳畔,一缕头发擦着脑袋掠过的箭簇带落,那强烈的箭风竟也刮得他头皮似也火辣辣的疼痛,嗖的箭啸鸣响声在耳旁余音未绝,又是“嗵!!!”的沉重的劲响,一枝利箭重重的扎进身后树干深处,那粗粗的箭杆兀自疾速颤动个不停。

    解宝也顿感僵冷汗濡湿后背时,又是几支射速快逾疾电的箭簇射来,直发出几声怵人的呼啸声,当中一支箭簇骤然搠进解宝、刘三身旁一名山魈军头目的脑袋,锋利的箭尖从脑后贯出,竟是一箭被生生贯透了个颅腔,那本来张弓欲1射的头目当即也直挺挺倒了下去。

    先后又有两三员军健中箭扑倒,解宝蓦的听见身边的刘三闷哼一声,竟然被来势甚猛的箭簇生生带倒,虽然并未被射中身上要害,可是他伸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肩膀,半截箭羽露在外面,殷红的血液也正顺着刘三的指缝泊泊溢出。

    解宝见状面色立变,又立刻去探觑刘三伤势。但见刘三倒也硬气,虽是满头大汗,可仍咬着牙说道:“哥哥,不妨事,我还死不了!如此强弓箭术,倒也的确奢遮,大致也能瞧得清楚,也正是方才咱们觑定那对狗男女射来的箭簇!且只他们两个弓箭厉害,别的都不打紧,也莫顾及我,只管追击那几个厮鸟便是!”

    “好!”眼见刘三无性命之虞,解宝也十分干脆,又擎起手中猎弓与其余山魈军健士朝下方敌军施射箭矢。虽然祝永金、陈丽卿二人箭术的确有穿杨贯虱的奢遮本事,解宝的确也是不及,若是在旷野地带彼此以弓箭比拼,恐怕现在他也早要在祝永金与陈丽卿手底吃下大亏。可是常年在山中打猎的解宝借助林木掩护,只顾将下方摇摆树丛时隐时现的身形觑定,又是居高临下,抬起手中绰在猎弓弓弦上的箭簇向箭尾向下方,也足以在对方也被一丛丛枝头树叶遮住视线的同时抢得先机,顷刻间又是一蓬蓬羽箭自山岭之上夹杂着锐的尖啸声掠空而至,不但压制得祝永金、陈丽卿抬不起头来,也又射倒了许多陈希真手下慌乱的兵将!

    与此同时,也有些仓惶寻觅隐蔽处躲避山岭上射来弓箭的慌张军卒,也直踏中由山魈军勇健早先设置于草众之间竹蒺藜、踏板陷坑、伏弩窝弓等机关。葱郁郁的林间草地上骤然寒芒飞射,噗噗的血光迸溅,当即也又有两三百人中有些被疾射弩矢射穿,也有人当即坠入陷坑当中而登时毙命!

    本来于草丛间仓皇失措的徐槐眼睁睁看着身边一名步军浑身猛的一震,咽喉处似凭空露出一点锋利雪亮的弩矢锋尖,那人一对招子凸显出来,嗬嗬嘶叫着挣扎一番过后,整个人也软软瘫倒了下去。徐槐直瞧得魂飞魄散,不由得直向后倒退两步,蓦的他感到脚下似被一物绊倒,直当徐槐也惊觉不妙时,旁边那能使虎豹等蒙受误践其机中矢,不仗人力、力强及远的窝弓骤然发动,疾速飞驰的那一点寒星,也直直扎进他的腹部当中。

    可能萧唐狂寇猖獗!以我徐槐的才学机谋,于恁般本应有一番大作为,却又怎生能死在此处!?

    腹部直被搠出个血窟窿,比起剧烈的痛楚,徐槐倒是更感觉到他浑身蓦的变得麻痹起来,正如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水,肝胆俱裂的徐槐踉跄数步,身子骤然向下一倾,他陡然发现自己坠落进陷坑当中。几根削尖矗立的木桩在徐槐眼中骤然放大,因疾速下坠之势,他右边胸脯、脐下三分当即也被木桩洞穿,鲜血沥沥流淌而下,中了窝弓药箭的徐槐又被两根木桩穿得牢了,也只能无力的摆动手脚挣扎。本来挣扎求生的徐槐在这个时候倒希望自己能够快点死去,也免得再生受绝望与痛楚的煎熬......

    “莫要与贼厮磨耗!快州!快向北逃!”

    萧唐在此布下惯于打埋伏的兵马,这并不出陈希真的意料之外,而此间山峦虽然多有峻峰峭壁、怪石嵯峨,可是并非无路可登。哪怕身上也被枝杈刮擦出几道血痕,山林间行走已略感双腿有些酸软麻木,可是无论如何挣扎着也要保得命在,陈希真仍是不愿就此认命服软,自己这一辈子当真就只能败于萧唐手里,只要还活着,便就仍有希望!

    “直娘贼!奸厮鸟!却还打算往哪里逃!?”

    大概也觑见下方陈希真一伙的动向,解宝这边大喝一声,收了猎弓,再擎起手中好似是毒蝎探出生着两根尾刺那般的浑铁点钢双股叉,又留下数员军士暂且看觑中箭受伤的刘三,遂招呼山魈军伏兵将士也都纷纷收起弓弩,执起近身作战的兵刃,已准备从山岭上杀将下去,而直朝着下面残余的敌军攻去。而解宝那一对招子,自然仍是时刻注视着陈希真、祝永金、陈丽卿这三个领头奸厮的踪迹,山岭间追踪撵杀,便是磨耗硬熬,也要将那厮们生生拖垮了!

    忽的远处骤然又有号角声传来,解宝听见了更是面露喜色。而正是朝着陈希真等人逃遁的方向,从西面、北面另有几队兵马也都踅入山林,诸队军健手绰长枪,腰挎利刃,也有许多步卒斜挎着角弓箭囊,这些义军将士各个杀气腾腾,手执军械寒光烁烁,也尽在所部军将的率领之下,也即刻要在解宝、刘三这边设伏的山岭间进行迅猛而凛厉的扫荡!

1686章 族裔血亲,久怨成雠

    前方漫是起伏不定的山岭坡地,在茂密连绵的丛林间陈希真也只得率领残部狂奔逃窜,山岭密林中留下狼狈而过的身影,不敢做须臾停留,兵甲残破、衣襟染血,其中也有不少人惊惧震恐,似也快疲惫到了强弩之末。很快的从斜侧奔将杀来的解珍、刘二也率领所部山地步卒精锐奔将至左近区域,大致探得得声息,便立刻教麾下军健以弓箭压制前方林间蹿行的余孽,也已开始准备掩杀上去强攻。

    如今恁般绝境,我等当真还能逃出生天?陈希真手下,仍能强撑住最后些许气力与精神亡命奔逃的人员也是越来越少,山岭坡地连绵、道路蜿蜒曲折,且先前遭受解宝与刘三的伏击须臾间的功夫便折了七八百人。但就算片刻不得歇息的奔逃,骤然间一片片箭簇从树木见穿梭而过,不少人登时又被乱箭射杀,残存的人手本来也还不及女真悍勇将兵那般凶悍耐战,越逃越是惊惧,越打越是疲弱,直到如今也临近士气崩溃,又如何还能拼死力战下去?

    而陈希真、祝永金、陈丽卿三人眼见再已约束不住众多军卒惊嚎着四散走避之际,西面林丛当中便如洪水怒涛有众多义军勇健直涌将上前,各个擎着锋刃冰寒的军械发足狂奔,那般架势当真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而直要陈希真等一众余孽硬生生在此处尽数截杀歼灭!

    水磨镜面方天画戟蓦的掠起寒芒,祝永金面对众多在山岭间奔走非但如履平地,巴山度岭的脚程甚至更为快捷的山魈军将士掩杀过来,也只得抡起手中长戟拼死抵抗,劈斩戳刺时冷光寒芒递出,以他身手奢遮敏捷的身手当即也将些冲至近身处的义军步卒搠翻斩落倒地。

    猩红的血珠溅到脸庞与身上,祝永金那张玉琢抹粉,格外阴柔的脸上也漫是狰狞狠戾之色,他将手中方天戟再度发力劈出,锋利的戟刃撕裂开空气化出一圈耀眼寒芒,又将个义军头目的脖颈划破,盘旋的长戟掠出个大圈迫退周围涌将上来的军卒。可如今毕竟是在树林茂密的岭间厮杀,正当祝永金再度要将长戟紧紧绰在掌中时,盘旋势头猛烈的月牙戟刃冷不丁住剁在旁边一个树干足有两三人合抱粗细的大树上。

    “嗵!!!”的声闷响声起,发了狠心死命厮杀的祝永金不由用力忒猛,戟刃直剁进大树树干足有一两尺深,祝永金急要拨时,却因挥戟剁得牢了,恐怕还要再磨耗片刻在拽扯得脱。然而周围仍有义军追兵源源不断的涌杀上前,又怎容得祝永金又半点喘息之机?他当机立断,只得弃戟不用,立刻拔出腰下左边悬着的那口龙泉红宝剑,刹那间剑光浑如惊虹掣电,祝永金近身左右处也登时似被森森剑气所笼罩,他使得宝剑霍霍劈斩招式也端的狠辣无比。

    本来奋勇突进的十余个义军步卒先是顿觉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旋即削铁如泥的利刃切割血肉的闷响声频起,鲜血登时四下喷溅。血光阵阵、剑芒森森,映着祝永金那张本来雪练也似白的傅粉脸儿凶相毕露。然而倒也是因为他身手格外奢遮,而且无论是后面紧追猛赶的解宝一众,还是从旁截杀过来的解珍、刘二最先要拿住的就是祝永金、陈希真等领头的奸邪厮鸟,这也教仍在祝永金周遭厮杀的其余抵抗余众压力小了许多。

    然而祝永金戾气满目的招子一乜,也正觑见不远处面临几员义军将士围攻拼命挥枪招架,一时间也是险象环生的疤面汉子,他心里焦急付道:便是凭我本事能勉励抵挡一时,也所幸眼下伏击的贼寇虽看来惯在山林中勾当,也并无甚十分奢遮的贼头拦阻...但决计不可在此久耗下去,否则被贼厮众团团围住,必是十死无生,也须当尽快与岳丈、姊姊合力突围杀将出去,继续往北面寻径奔逃,才能争得几丝生机。至于这厮念在沾亲带故的情分,若是我得势之际尚可抬举他厮混个身份,但眼下如刀斧架在颈上万般凶险,这厮也不成器,只管顾得我与岳丈、姊姊,也如何再能被他连累?

    祝永金心中念罢,也立刻凭着一股锐气挥剑疾奔绞杀,顿时血雨四溅,堪堪也足以杀得出一条道路,然而祝永金浑然不顾那疤面汉子处境也甚是凶险,专要顾自己先行逃脱,只是一面冲杀突围,一面对那汉子口吻语气中还按惯性带着三分轻蔑鄙夷的高声喊道:“蠢鸟!如今凶险时候,休念叔侄情分,没人顾及得你这厮!”

    果然又是如此?当初你仗着与我阿爹是却是同父异母的幼弟,又见得我祝家庄可以利用,便与陈希真老狗撺掇我阿爹收容你这厮们招募来剿贼的兵马,如若不是恁般与青州两山、水泊梁山贼厮众结成死仇,萧唐、宋**厮虽然再是该杀可恨,也全因你的因由而教那群杀不尽、剿不绝的贼厮鸟势必要洗荡我祝家庄...而当初做下的勾当,便浑然没有把我放在眼中......你嘴上说深仇大恨切齿竖发,看你做派与那陈希真也只是把我阿爹与两位兄长弃如敝履,如今形势紧迫,只顾保命要紧,见我再无用处,便也要就此舍弃了么?

    这疤面汉子,自然便是昔日祝家庄祝朝奉膝下第三子,后与萧唐、宋江联手的绿林兵马厮杀时侥幸生还,却已是无路可走,也只得径去投奔祝永金的祝彪。而听得祝永金冷漠的喊声入耳,本来苦苦抵挡周围掩杀过来义军步卒的攻势已是左支右绌、煞是凶险的祝彪当年脸上那道被扈三娘劈斩留下的狰狞刀疤似也抽动了下,他心中腾的又漫起一股怨毒炽火,这倒也激得祝彪凶性大发,歇斯底里的抡舞其手中长枪暂逼退开周围迫近的敌兵。

    而趁着周围也仍有些须陈希真收拢的残余属兵仓惶抵抗,混战厮杀时不住也有人扑倒毙命,祝彪忽的又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狂吼,他骤然低沉下身子奋力撞去,直将个挥刀正朝着自己兜头砍来的山魈军步卒顶翻到底,旋即在随手一扯,直将个身旁正竭力厮杀的同伙拽拉挡在身前,又是一把钢叉直搠而至,却是直刺进了祝彪拽来替他挡枪的那个戳鸟胸脯处。

    祝彪旋即伸手用力一推,直将那还没死透的军卒往前顶去,拿他做肉盾又撞翻了三五人,随即也不顾因为周围刀枪纷乱斩搠过来,也教他身上又多出几道登时鲜血激溅的伤口。祝彪发了疯也似的抡挥手中长枪,也直朝前面乱岗草众中蹿去,他没命的奔逃,趁着此处追杀而至的义军将士目光大多落在陈希真等几人身上,堪堪倒也教祝彪撞出了一条道路,直将乱战厮杀的人群甩在了身后......

1687章 边打边逃,边逃边打,还能耗多久?

    激烈的喊杀惨嚎声打破了林间原有的寂静,先行杀至的义军勇健如群狼一般凶狠的扑噬围杀上去,而差不多就在祝永金、祝彪等人死命挣扎要脱逃的同时,陈希真手下残存者有些人被死死缠住,有些人则中了激射而来的流矢性命当即了结,也有些人侥幸杀出一条道路,继续拼命要往北面继续逃逸,偏偏当中还有一个人......

    陈丽卿双眼当中杀气横飞,被当做丧家之犬追赶撵杀,不但也早激得她三尸神炸,七窍生烟,既然已有大批敌军杀至近身处,也再按捺不住,更要将目所能及处所有她眼中的贼厮尽数杀得血肉伶仃。陈丽卿手中那杆梨花古定枪卷舞起来当真也好似翻腾暴怒的赤蟒,挥挥霍霍的上下左右盘旋时,长枪这边狠狠地搠进一名义军士卒腹腔,枪尖直从后背透出;那边又是寒光一闪,冰寒的枪尖又直捣进一个头目口中,骤然搅动当即又是血肉横飞;须臾间又突刺而至,直将前方步卒的心窝刺中......明明是被追杀围剿,可如今不管不顾的杀机大盛的陈丽卿倒是迎着汹涌围攻的义军人潮逆流而上。

    因为陈丽卿隐约觑见敌军正有个七尺以上身材披着虎皮战袄鹿皮靴,豹皮裙子虎筋绦,生得紫棠色面皮,腰细膀阔,手绰莲花浑铁钢叉、腰悬蒲叶尖刀而正在指挥麾下军兵涌杀上前的步军头领,陈丽卿忽然暴起,直杀得所向披靡,当即也冲杀到了那步军头领面前!

    而解珍觑见那女煞星反倒冲杀来的声势凶猛虽然心里一惊,可是他又是何等人物?与解宝是平素盖地包天胆,平素擒虎伏豹的一对兄弟,怒时肝胆尽横斜,性发起时更恨不得腾天倒地、拔树摇山,此时又怎会畏缩胆怯?霍然怒吼也似起了个震天震地的大霹雳,解珍迎将上前,挺起手中莲花浑铁钢叉上前与陈丽卿恶斗成一团。虽然萧唐哥哥早有嘱咐说这婆娘杀人成性,更兼不但弓箭足以与花荣兄弟争一时长短,使枪使剑的本事亦然十分骁勇奢遮,若是战阵上撞见,也切不可因她是女子而觑得轻了,可是周围好歹也有许多步军弟兄掩杀过来,只须抵挡缠住这婆娘些时候,正可先擒住个陈希真狗贼身边的首恶奸厮!

    然而很快的,解珍顿觉陈丽卿舞动得梨花古定枪在周身上下左右飕飕的盘旋,浑如银龙探爪、怪蟒翻身,有不少冲至近身处的步军弟兄不但当即被她了账,眼见梨花古定枪骤然一收一探,也已势不可挡之势直朝着自己的心窝狠狠搠来!

    眼见解珍要被陈丽卿一枪搠心身死,电光火石之际,从旁一道黑影卷过,刘二也奋力挥起手中钢叉荡开陈丽卿直取解珍要害的这一枪。也正当要再与解珍合力来拼这婆娘时,却不料陈丽卿手中被荡开的长枪旋即以另个角度突刺而至,刘二仓惶的架起钢叉护住身前要害,然而锋利的梨花古定枪变化精妙,当即一下狠狠的又搠在了他的腿股上!

    这两个贼厮驴鸟本事低微,勉励抵挡得一时也不济事,早晚也都要死在我的手里!

    陈丽卿眼见刘二闷哼一声扑倒在地,解珍勃发怒发再挺叉前来相救时,手段动作也尽在她意料之内。真要是阵前以一斗二的厮拼,解珍、刘二两人现在多半已经命丧于陈丽卿之手,可只是趁着爆发突杀之际疾冲至解珍面前,无法速杀得手,周围旋即奔涌杀来的义军勇健旋即挥起手中诸般军械直朝陈丽卿劈头盖脑的斩搠下来,当即也迫得陈丽卿唾骂一声,再挥起梨花枪乱扫乱划、盘旋不息,不由步步向后面退去!

    由于遭受冲杀拦截,如今距离陈丽卿、祝永金之间已有许多义军步卒拦截阻击过来,生生切断几人之间联系的陈希真处境也极是不好受,他发足狂奔之际,也抡起手中长枪嗤嗤嗤的连绵探出,犹如毒蛇吐信吞吐一般格架拦挡、扫砸刺挑,虽然也有不少义军将士早将他觑定,可是陈希真也仍能勉强自保得住。

    当初多少年来苦练的身手,好歹仍是派上了用场,这些年下来陈希真虽算不得是养尊处优,但更多年来苦心算计拉拢帮手助他成事,需要他亲自上阵厮杀的时候也是极少。而体力也远非是壮年巅峰状态,毕竟也是曾点拨自己的女儿陈丽卿练就一身霸道狠厉的武艺,兼之多少年来练就的道门养气功夫,陈希真与些余孽只顾往前冲杀,生生的也杀豁开了一条路,周围奔涌而来的拦截追兵也仿佛狂涛怒浪拍打坚硬岩石上激溅得血花四溅,但还是不足以将眼前这个势必要除掉的死敌身形给彻底淹没。

    然而陈希真也很清楚,这还只是萧唐麾下先行杀来的第一二拨追兵,倘若被这厮们生生拖在此处,尚不知还要有多少猛将强兵源源不断的杀来,而在这种场面之下倘若再撞见萧唐那反军贼首,恐怕自己也是万无生理了。

    冲杀猛赶中陈希真回头望去,几支箭簇激射而至,也被他挥枪悉数格挡击落。在这个时候,陈希真也只能隐约觑见女婿祝永金、女儿陈丽卿仍能仗着自己的本领冲杀血战,何止是大批袭杀过来,敌军人数也已远超过尚残存的寥寥手下军卒。远处似乎也有喊杀声隐隐传来,附近山岗之间,周围层层叠叠的密林当中,还尚不知要有多少敌军横将杀出......

    片刻停留不得!也只能毫不停歇的继续往北面寻径逃去!

    依现在的形势看来,恐怕甚至也已来不及回身再去与陈丽卿、祝永金会合协力一并突围冲杀了...何况陈希真也很清楚就算他与自己的女儿、女婿三人再是本事奢遮,只三个人若是被重重追兵围堵住却又能济得甚么事?遮莫在这等山岭密林间,凭借个人的本事各寻路径,非但受追击撵杀时更容易在地势复杂的山岭间隐蔽潜行,而教那些贼厮们分头来追......

    杀声喧嚣得山岭间陈希真焦急的高呼几声,随即立刻转身疾驰,眼见身形也要渐渐的隐没在北面茂密的林荫之内。而祝永金、陈丽卿各自挥剑舞枪的奔袭突围,所过之处鲜血迸溅,也留下了不少拦截军兵的尸骸,然而追随陈希真奔逃的败军溃兵尸体横七十八,层层叠在此间山间岭地,四下流淌的鲜血染红了大片草地,遮莫仍得暂时苟延残喘的余众也已是十不足二.......

    此时解珍立刻上前搀扶起被被陈丽卿一枪搠中了腿股,伤口处泊泊正有鲜血流淌的刘二,也连忙亲自扯下了麻布替他包扎伤势。而刘二忿怒的狠狠咬牙,说道:“可恨陈希真等几个厮鸟确实奢遮,明明已拦截杀至,却到底被那厮们冲出一条血路,煮熟到了嘴边的鸭子,怎生能就此飞了?哥哥也莫要管我,趁着那些奸厮尚未曾远遁,赶紧继续去撵杀追赶才是!”

    解珍微微颔首,说道:“固然合当继续去追,但眼下也将陈希真等几个厮鸟盯住,就凭我等山岭里追踪狩猎的本领,如何将能教那厮们逃了?何况萧唐哥哥那边,还有萧义所统领的部曲弟兄当中也多有关于巴山度岭的好手,那几个奸厮鸟跑得了一时,任他一边在密林峭岭中苦耗力气,一边又要竭力厮杀,却又还能生生磨耗多久?”

1688章 前面的追兵,身后的利刀

    当年的祝永清,如今的祝永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按说他见本来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朱砂,伏犀贯顶、猿臂熊腰,不但练就了一身好武艺,自诩韬略兵机也远远胜过以往宋廷诸部军司的孬兵弱将。更兼他见机识趣,心口不一却也善于把弄些口舌功夫,好歹当初玉山祝永清,也是被人夸赞为当时才俊英杰的人物。

    然而如今祝永金浑身血污,煞是狼狈,更兼几番厮杀下来大耗气力,在山岭间窜行更觉身体愈发沉重,本来头戴上置红绒杨梅毯的喷银紫金冠,身披白银连环铠甲也只得卸下弃了,连同白缎子战袍,以及刻意要卖他那副俊俏扮相,而花里胡哨的垂五寸长短玄色流苏的如意银牌也一并丢下一处山间峭崖。祝永金此时腰间只仍系着条束甲狮蛮带,脚戴一双卷云战靴,内着汗津津、血渌渌的衣衫在仓惶奔走时被周围枝杈划破数处,奔走时几条仍连在衣襟上的残絮随风摆荡,再无半点玉面俏脸小生的扮相,而愈发似是流落山岭间的泥腿叫花子。

    更教祝永金气得咬牙切齿的是,自己已是尽了全力要摆脱诸部义军踅将近山岭的追兵了,可恨可恼的的是在他眼中的那群草寇贼厮们非但是阴魂不散,而且也常常在祝永金以为摆脱了撵杀追击,暂能得以苟延残,刚刚松下一口气儿的时候,很快便会有义师步军如鬼魅般从如今山岭间骤然杀出......

    先后又经历了几场小规模的混战厮杀,祝永金固然也不敢恋战,只顾凭借着自己的身手继续拼命奔逃。虽然勉强也足以自保,但是也逼迫着不得不似丧家之犬一般继续寻路径藏匿潜行。

    然而此时祝永金身边也已是再无一人帮衬,残存剩余的些许军卒或是中暗箭流矢,或是遭伏击拦截,也尽数遭山魈军步军将士诛杀得尽。

    形单影只的祝永金本来也打算往当时陈希真、陈丽卿踅进山林密林间的方向寻觅过来,可是这一路上骤然杀出的义军军卒忽东忽西、忽南忽北,到了现在已无帮手,恐怕下一次再被敌手寻觅见时自己也也早无力逃脱得去,眼下重中之重,唯有只顾摆脱山中追兵而已。

    满腹怨毒,却又担惊受怕的祝永金奔逃了已约莫两日的光景,也早已是正疲惫不堪,正当他打算蜷缩在一处山石嶙峋,几面也有茂密林荫的隐蔽处略作歇息,而刚把身子靠在一处大石上之际,骤然间却惊闻不远处草丛间隐约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祝永金似是火烧屁1股一般蹭的跳起身子来,将龙泉红宝剑紧紧的擎在了手中,阴渗渗的俏脸上一对招子满是怨毒恼恨之色,祝永金当即也想过管他是飞禽走兽,亦或阵势那干合当千刀万剐的贼厮鸟又有人寻觅而至,冲上去立刻挥剑了结掉渐渐朝自己踅将过来那物一剑劈成两段。但祝永金又顾忌到萧唐手下搜山检岭的贼众遮莫成群结队,就怕打草惊蛇或反倒再中了贼厮算计,一时间也只是按捺住不动,只是屏气凝神,双眼仍只顾狠狠的向斜侧方瞪视过去。

    很快的,祝永金觑见有一人从林间踅将出来警惕的探头探脑,大致觑见那人形貌之后他心中反而一松,并也从山岗怪石后现出身形来。那汉觑见了祝永金先是一怔,随即立刻又把头垂了下去,看来好像是不让祝永金觑见自己脸上神情,而似是顺从的呐呐说道:“阿叔...是我......”

    “你倒命大,竟然也逃将出来!”

    祝永金眼见是祝彪这厮竟然也撞了泼天大运,倒也从萧唐手下贼厮搜山检岭的重重追杀、层层拦截之下侥幸暂保得命在,虽然脸上仍不禁流露出厌恶之色,可是骤然间提到嗓子眼的心倒也能放回到肚子里面去。

    虽然独龙冈那一脉祝家只剩下他们叔侄两个,祝永金而且从一开始相见便打心眼里瞧不起他,如今只因仍有亲情情分在,看待祝彪便似如拖油瓶也似的累赘。可是既也是同枝血亲,而且祝彪也与萧唐那伙有着刻骨铭心的血海深仇,如今还是同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自己若是有甚三长两短,祝彪更没了倚仗,是以祝永金当然也不必多虑祝彪因如今形势险恶便生了背逆的异心。

    而祝彪这厮侥幸逃至此处,看来也必然是贼厮们专顾要截杀住我、岳丈与姊姊,直把他当做不成器的小厮,而苟全得性命至今......祝永金心中暗付着,眼见祝彪看似低眉顺眼的踅将过来,他也立刻走上前去,又疾声问道:“你这一路奔逃杀来,又可曾觑见岳丈与姊...陈道子与你婶母又往哪里赶去?”

    祝彪见说摇头,低声回道:“侄儿一路奔逃,也是自身难保,而侥幸未教搜山的贼厮众撞见,也是无法看觑得陈道子与婶母踪迹......”

    “到底仍是个浑沌废物......”

    祝永金听罢面色啪嗒下又沉了下来,他重重的冷哼了声并忿声说道,虽然略微压低了语声,但似乎也并不在意教祝彪听见。而面色木然的祝彪把头垂得更低,只是他面庞上直连结到颌下的刀疤不易察觉的又抽动了下,低垂的手掌也渐渐攥得紧了。

    如今毕竟又多出个休戚相关的同伙,祝永金也不至于只身独力的在山岭中亡命奔逃,就算略做合眼酣睡也仍是不敢。多了祝彪在他身旁,虽仍是无法睡个囫囵觉,好歹有人在旁看觑,祝永金胡乱卧息小寐一阵,他叔侄二人又在山岭间穿林透岭、揽葛攀藤,仍是好不辛苦。

    然而又在山岭间约莫踅将了三四里的路程后,骤然间祝永金听得声唿哨声起,他瞿然色变、惊觉有异之际,蓦的觑见前方约莫几余丈外的山坡处草丛密林后方忽的闪出百来人来,那些忽然显出身形的勇健一个个手绰军械弓箭,一双双招子凶狠直朝着祝万金这边盯视过来。紧接着,从几处方向又有众多义军士卒手仗利刃,于草丛中、密林中早集结成队形,做势也要向祝永金、祝彪四面围拢。

    “奸厮鸟!你便是挣命要逃,却不知我们解家两个兄弟久做山中猎户行当,穿山越岭健如猱,赶翻飞禽与走兽,也正是咱们哥俩行家里手的本事,我山魈军中儿郎勇健,也多是在山岭间觅踪捕手惯了的好手!你以为你这厮能逃得一时,苦苦消耗得体虚力支,如今却还想要往哪里逃!?”

    咬牙切齿的祝永金,眼见前方密林间又踱出一对生得形貌十分酷肖的义军头领,但见他们虎皮磕脑豹皮,衬甲衣笼细织金。手内钢叉光闪闪,腰间利刃冷森森。当中一个也正是先前曾率部拦截而至近身厮杀过的,在这个时候,祝永金心中咯噔一下,他当即也惊觉意识道:以为终于拼杀出条血路,可非但是先前撞见的几拨贼厮,遮莫我无论如何藏匿逃避,只是枉自磨耗得力虚,却终究仍是被那贼头觑清了行踪而沿路一直寻将至此,还抢先拦截住了去路!?

1689章 算计人心,倒遭反噬

    当真是九死一生的绝境了么...不,如今便是行事万般凶险,也尚可争得一丝生机...虽然那一对唤作甚解家兄弟的贼众头领率部将自己团团包围,可是专只从一面奋力杀出的话......

    祝永金心中发狠暗念,蓦的他却听见呛啷啷的钢刀出鞘声乍起,倒又使得早如惊弓之鸟的祝永金心里一突。当他瞪目回望时,却见是祝彪擎刀在手,而他那素来瞧不上的侄子脸上神情阴晴不定,也夹杂几分惊慌之色。

    这厮寻觅来以为能得我庇护,可是这干贼厮只顾要来搜捕我,他倒终究是要陷在此处。性命攸关之际,祝永金无暇再做它想,只是随口对祝彪冷声说道:“方今形势危如累卵,且各顾周全。”

    然而祝永金这一席话再穿进了祝彪耳中时,素来对于自己这个小叔因寄人篱下怒不敢言的间隙怨雠,以往遭受冷漠轻觑的经历,以及方才祝永金只顾自己逃脱的情形蹭的也涌上他的心头!祝彪满是怨毒深恨的一对招子,本来正环视向四面团团包围过来的义军将士,现在却是落在了祝永金的身上。

    而在这个时候,很快的把头转了回来,并正背对着祝彪的祝永金也不顾再向解珍、解宝兄弟那边做回骂赘言,他将身子紧绷,犹如一张弓弦被硬生生拽成满月状的硬弓,须臾过后他的身子便将如离弦的利箭一般,专要往北面疾窜过去,直将祝彪甩在身后,再拼死试图杀出山魈军将士组成的包围。

    不管怎的...无论他是否能够逃脱得去...看来我终究是要死在此处了......

    然而正当祝永金要有所动作的同时,祝彪骤然也动了起来,他直搠起手中狭锋钢刀狠狠的往前捅去,却是朝着祝永金的后背狠狠的搠将了过去!

    “噗!!!!!”

    利刃入肉的闷响声乍起,本来正要喝令四面麾下军卒的解珍、解宝兄弟当即也愣怔住了。而正要暴蹿而出祝永金蓦的浑身一震,他脸上刹那间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再低头往下望去时,就见一截刀锋从自己的胸脯直穿透出来,殷红的鲜血渐渐蔓延开来,也直将祝永金胸膛处衣襟浸染得一片血红。

    这...怎么可能......!?

    虽然被团团包围,可是那对解家兄弟强贼头领所率领的贼众与自己还有一段的距离,眼见那群贼厮们虽抢得先机,可是尚未准备拈弓搭箭射来,遮莫也在盘算着是否能将我生擒拿住...而眼下在我身后的,怎么可能是他......

    祝永金嘴角处也渗出鲜血,他挣扎着要转过身来,而此时祝彪擎刀拔出,旋即又狠狠的向前搠去。本来以他的身手断然无法伤及到祝永金,然而连日亡命奔波的祝永金已是体虚力乏,也万万没有料到祝彪竟然会对自己突下杀手,更何况祝永金的注意力也都全部集中在解珍、解宝以及周围包拢过来的山魈军步卒身上,而当他踉跄回身之际,祝彪紧绰的钢刀,又狠狠的攮进了祝永金的胸脯!

    “狗畜生!你疯了!?”

    祝永金口中噗的一口鲜血直喷溅在祝彪的脸上,也咬着牙嘶声叫喊起来,虽然他那张俊俏阴柔的俏脸早已是狰狞如鬼,可是双眼当中仍然夹杂着不可置信的惊异之色。如今不必照顾自己那早死透了的兄长祝朝奉的颜面,虽然也直把自己这个侄儿大多时节只当做身边可供差遣的小厮使唤,可就算我待你甚是怠慢,就算我如今已顾及不到你性命周全,但只要我活着,我们祝家才有报雠雪恨,且攀得功名的指望,你这畜生逆子也决计不可能与萧唐彼此相容,却又怎会干下这等弑叔的恶行!!!???

    然而祝彪恶狠狠凝视眼前比自己也年长不了几岁的亲叔,脸上神情却更是阴渗怨毒,从祝永金口中喷出的鲜血,正顺着就他脸上狰狞的刀疤点点滴落,祝彪忽的桀桀狞笑起来,他似是已有些疯癫的狞声说道:“血海深雠终不得报,这些年下来又是含污忍垢的苟活,只盼能有个报仇的机缘,也早折磨得我似疯了...但有一些事,我心里仍清楚得很......我宁可苟延残喘,委曲求全不惜投从于你,非是因甚么血缘族亲,只是盼着也能够借他人势要报雠雪恨。

    当初你与祝万年与陈希真老狗勾搭,也知不过是要利用我祝家庄。虽然那时我的确不知天高地厚,执意要招惹青州两山、水泊梁山那干草寇顽贼,而我如今也深恨萧唐那厮灭门之仇、夺妻之恨,也仍恨不能喝他血!食他肉!再将那狗贼扒皮抽筋、挫骨扬灰!可好歹我也知那萧唐行事却也有些底线,若非做成死雠未必会赶尽杀绝...而你为巴结得陈希真老狗,鼓动撺掇我阿爹,如何不是教祝家庄成了绿林贼厮势必要荡尽杀绝的众矢之的?就算我终究要死在此处,萧唐那狗贼的仇,怕是报不得了,可是......”

    祝彪正说着,双目当中凶芒暴涨,脸上欢愉病态也似的古怪笑意也愈发浓重:“可是杀了你...这也算是为我阿爹与两位兄长报雠啊......”

    不肖畜生!你这厮当真是疯了!

    祝永金目眦尽裂,也已是激怒到了极处,手中仍紧绰的龙泉红宝剑寒芒乍现,骤然探出,噗的也直搠进了祝彪的胸脯当中!

    按祝永金想来,祝彪将祝朝奉、祝龙、祝虎等人血仇的一份竟也算到自己头上未免牵强了些。毕竟也都是他的兄长与侄儿,而且也皆是死在了当初萧唐、宋江等绿林贼首的手上。可是祝永金到底忒过轻视祝彪,也没有明白积怨便会成恨、久恨更会成雠的道理。祝彪一直都认为当初与祝永金、祝万年只顾趋附讨好陈希真,也只把独龙冈祝家庄一脉当枪使唤,如何又不是你只顾攀上当时于汴京朝中尚还得势的陈希真,而不惜教自己的兄长侄儿置身险地之中?这种积怨已久的恨意非但始终没有消减平复,长久以来,祝永金却始终又将祝彪只当做是没甚用处的跟班累赘看待......

    这也足以使得心中早积压太多恨意的祝彪眼见无法再借着陈希真、祝永金的势要寻萧唐报雠,大致也已预料到自己终是难以再逃脱幸免之际,当即将满腔积攒年月太久的怨毒恨意尽向祝永金发泄出来。

    更何况......

    虽然也被祝永金一剑搠穿了胸膛,可是祝彪脸上并不见如何痛楚,他形色癫狂,又一字一句的说道:“...再者我祝家庄肯助你这厮,以及我不得已只得委曲求全前去投奔你与陈希真之际,你这厮们尚还口口声声的要秉承忠义,忠君报国...好歹那时扬言要剿除尽京东路几处猖獗贼人,将草寇杀种绝类,再捉萧唐、宋**首一并解官,才好表功于朝廷,把一身本事卖与帝王家。可是当初你既肯随陈希真老哥投奔金虏鞑子时,我便已生出杀你的心思,只是力量微薄,不能动手,心里也直盼着你这厮与陈希真,会与萧唐狗贼厮拼得同归于尽.......就算我干下这等弑叔逆行,可你身为祝家子裔投奔外虏鞑子,拼着你我同死,到九泉之下,到底又是谁无颜去面见我祝家先人!?”

1690章 陈希真老贼,轮到你了

    本来就被利刃搠穿了胸部,伤及肺叶,使得祝永金每呼吸一口都能感觉到钻心彻骨的剧痛。然而当他再听祝彪锥心刻毒的言语时,他的脸上更是狠狠抽搐了几下,五官随即扭曲在一处,又张了张嘴,口中呵呵两声,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噗的又是一声闷响,当祝彪手中钢刀从祝永金胸腔中直抽出去时,插在他身上的龙泉红宝剑随着祝永金蹬蹬后退的动作,剑锋淋淋漓漓的流淌着鲜血也被骤然拔出。祝永金踉跄扑腾了几步,手中还死死攥着宝剑,看来仍试图要从此处逃离,可是颤巍巍只走出数步,他便轰然倒落在了地上,随着祝永金身子一抽、一抽的动作,鲜血从他身下肆意流淌而出,终于他停止了挣扎,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似乎已再无半点声息......

    本来自诩英俊风流的玉山祝永清,如今却是做为谄媚投从金国的祝永金遭自己的侄子两刀搠中要害,扑倒在地,死状也端的丑陋不堪。

    祝彪双膝一软也跪倒在了地上,他缓缓抬起头来,向周围一时停止了动作的解珍、解宝以及众多四面包围的山魈军义军环视过去,他嘿嘿一笑,又嘶声说道:“本来...我与萧唐那厮......势不两立,可也不得不说...那贼头如今做得确是伐金大事...就算我祝彪终无法寻他报雠...好歹看在我手刃更名作甚永金的这投虏奸厮份上......将此事宣扬出去,非是我祝家卖国求荣,只有这祝永金一个投效鞑子的狗奴才...玷污了家门......可是我祝家...我祝家......”

    然而祝彪话还没说完,当即也一头栽倒了下去。反教正要厮杀的解珍、解宝哥俩愣怔在当场,面面相觑一番,连同着周围众多义军步卒大眼瞪小眼,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

    这他娘的到底算怎么一回事?

    也是陈希真一伙投从金军助纣为虐的首恶之一,而祝永金这厮就恁般与他侄子祝彪竟然相互手刃身死了?

    本来憋足了劲以为还要有场厮杀的解珍瞧着不得其解,又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浑然不这力道,过了片刻,他直挠了挠头,说道:“不管怎的...祝永金这厮鸟已先是伏诛了......且教弟兄枭了那厮首级,速去向萧唐哥哥复命。还有陈希真等奸厮还未曾杀了,咱们也须立刻前去接应,调拨几营兄弟按那厮们山里踪迹寻搜。”

    解宝见说点了点头,旋即又朝着祝永金、祝彪的尸首那边乜了一眼,又道:“兄长,祝彪那厮的尸身......”

    “......只管割了祝永金厮鸟的狗头便是,至于那祝彪......且先教弟兄们收敛了他尸骸罢了,此间事端,以及那祝彪临死前的言语尽报与萧唐哥哥知晓,而请他定夺便是。”

    ※※※※※※※※※※※※※※※※※※※※※

    陈希真猛的一个激灵,本来略作歇酣小寐一番的他忽的坐起身,也惊得身边唯剩下的几个亲随惊慌的望将过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时,人人自危,侥幸仍旧随着陈希真在山岭间奔逃的寥寥数人神经也都绷得紧紧的。

    而残余的些许人手,也从来没有见过向来沉稳从容,而总是给人一种高深莫测感觉的陈道子如此狼狈。

    而惊醒过来的陈希真沉着张脸,向来甚是注重仪容仪表的他头上尚还插着几根草茎,浑如插标卖首似的也是浑然不觉。女儿陈丽卿、女婿祝永金...也都因萧唐麾下诸部义军在山岭间连日的穷追猛打失散了,如今生死未卜,除了眼前这一小撮受他蛊惑,也是无路再可走的随从之外,本来处心积虑的网罗了众多帮手的陈希真也愈发的感觉到孤家寡人般的凄凉与落魄。

    又何止是当初的云天彪、真大义、真祥麟、祝万年、苟英...等大多可辅佐自己成就大事的帮手都死在了萧唐那厮与他统领的贼众手下?甚徐槐、李成、徐和、颜树德、任森......其中有些人眼下虽不知生死,今番大名府遭贼军攻破,恐怕性命也都尽数折在趁势北上的萧唐手里。

    实则除了与萧唐那伙贼厮们败阵折损的男女以外,先前侥幸逃脱生还的范成龙也已染暴疾身亡,而后背宋投金,当初统领刘豫齐军也曾与宗泽等宋廷将帅交锋攻伐之际,另有费尽心思招拢来的帮手当中,还有本来得自己授意反戈内应,却被非但也极擅用兵,且目光端的老辣得宗泽觑破计谋而早被擒下处斩的魏辅梁,而后与宋军大小几番战事当中,虽然也曾杀得宗泽招拢的几支绿林巨寇兵马震恐迫退,也教宋廷禁军之中折了些将官兵马。然当时宗泽尚还掌得军权,那老当益壮的宋军主将也的确非是易捏的软柿子,拼着两军杀得成对持之势,也折了毕应元、韦扬隐两员陈希真本来也甚是看重的统兵将才。

    除此之外,本来还有曹州府游幕汪学士的遗孀汪恭人说是有胆有识、才德兼全,因徐槐之故也曾暂从陈希真,结果也被金朝完颜挞懒身边的女真贵人索要了去,对方心中念的是甚么腌心思,陈希真也自然心知肚明,而当时处境正须仰仗金朝重臣贵人,陈希真面上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做马泊六的勾当使汪恭人顺从了金国的贵人。然而方今萧唐贼众奇袭攻破了大名府,完颜挞懒以及他手下金朝于留守司的官臣多半被涌杀进城的兵马合围拦截,遮莫多半已是不得善终,本来做人情巴结的手段,如今也再没甚么用处.......

    如今爱女贤婿陈丽卿、祝永金这两个身边心腹也早失散,不知如今境况如何,陈希真心里再是恼恨也是无用。萧唐手下贼众里面,也有惯于在山岭间追踪隐匿的山林作战好手搜山检岭也似的伏击追撵,可但凡尚有几丝生机,这个险却也只得去冒。

    但能逃过此劫,便如先前一般的手段,早晚也仍能东山再起......

    陈希真心中暗付,他很清楚自己与萧唐之间的关系便是:无论谁落到了谁的手里,便万万再没有能够得以生还的机会。从一开始凭借自己的手段先是仰仗太尉高俅、官家赵佶发迹得势,而后又在孬弱宋廷亡国灾厄迫在眉睫时立刻倒戈投金,那萧唐一直便如自己命中的克星也似,这不止教陈希真切齿深恨至今,然而一直以来,他心中更有种蹊跷的感觉:遮莫从当年我与萧唐贼子初次会面伊始,那厮似乎便早已料定与我必然势不两立,彼此之间,早晚不死不休...从当初他专要与高俅作对,再到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反出宋廷...那时我助朝廷荡寇,那厮纠聚贼众却与朝廷对抗,而今我投从金朝,那萧唐小儿偏生又扶持宋朝与金人做成死仇......不止是我计谋屡番被萧唐觑破,难不成大势时局走向,也大致在那厮预料之中?

    陈希真越是思量,却越感到有些匪夷所思,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的却听得一声好似海东青的鹰隼长啸声起,霎时间响彻本来寂静的山林。

1691章 擒你之处,也正是我发迹之所

    长啸声惊得如惊弓之鸟的残余随从一阵惶恐,好似他们当真是很快要被鹰隼擒食的燕雀一般。然而啸响声过后,周围似乎别无其它异响,而正教寥寥亲随稍感心安,陈希真却已是浑身暗自发力,直到随着微风吹过沙沙作响的林荫间当真有几支利箭破口射出,陈希真的身子也如离弦之箭一般骤然探出,只留下那些一时错愕的随从还愣在当场。

    凄厉的箭啸破风声响随着鹰隼长鸣之后骤然袭来,也直教中人根本没有任何提防,“噗!”利刃入肉的闷响声起,当即有一人的喉头被支箭簇射了个对穿,徐雨过后,余者这才惊慌失措,也有人惊叫出声来,这才方知又有萧唐手下的追兵已然又摸至左近处而发动奇袭。

    而在林荫深处,青鹘子萧义擎住的硬弓弓弦兀自颤动个不停,很快的他便又收起弓来,再一打手势,早潜伏两侧的山地军卒也各自踅将上前,与周围几拨兵马遥相呼应,教那些因惊慌失措有人惶恐惊呼而早暴露目标的敌军余孽团团围定。

    只是在对面一处陡坡上,有一队义军步卒在名都头的统领下正要掩杀过去时,蓦的一道黑影如鬼魅一般出现在那都头官的面前。陈希真猱身而上,手中利剑也当即搠进那面露惊愕之色的步军都头心窝,旋即他使出拽拳飞脚的本事,乒乒乓乓又击在五六人的同时,手中长剑寒芒闪烁,又有三四名军卒激血迸溅,直扑倒在了地上。

    周围本来隐蔽声息、团团围上的义军这部在这边也不由得响起一阵呼喊喝骂上。然而感官也端的敏锐的陈希真惊醒后甫一发觉情况有异,又当即做出反应,直往一面包围而来的义军攻去引起混乱,而他不做片刻停留,立刻又将围杀过来的义军将士甩在身后,直在陡坡山林间又使出了灵敏如猿也似的身法,嗖嗖嗖的几下过后又直从坡上窜行了下去,任由身后箭啸声呼啸着擦身而过,再度要隐匿进夜幕下的山岭中......

    然而此时陈希真也能听闻身后隐隐的传来唯剩下的那些亲随余孽的惊呼惨嚎声,甚至有人高呼乞降饶命依稀也能教自己听得见,终于如今自己也落得个形单影只,也只能独力与搜山检岭、追击围杀打熬周旋。

    可即便是如此,此时心性倒也算是坚定的陈希真拼着最后一口气也仍要从此间山岭突围出去。毕竟北面河北地界军州,仍是暂处于金国势力范围之下,只须挣扎得冲出一条道路,有兵马前来接援之时,好歹也有了保住性命的仰仗。

    至于能否再得金国贵人的重用提拔?按陈希真想来当初我于东京汴梁做南营提辖也是隐忍了多年,而后也终得达官显贵,就凭我奔走钻营的手段,只要活着,就有机会。就算只恨如今大势看来,金国短期内已是无力再吞并得宋朝江山,可是南北两朝彼此势必不能久容,早晚兵戈再起时,也终能有我趁势发迹的机缘...唯今也只期盼我儿与贤婿亦能得杀出重围,只要我三人还在一处,就有功成名就的指望......

    而隐约的,陈希真也发现萧唐手下惯于巴山度岭的步军多有上下山坡,出入溪涧,在山岭地带最能逾高超远、轻足善走,且极其善于在山林内追踪的将士,每每做势要合围包抄,实则自己不得不似中了箭的大虫一般疾赶奔逃,也总是摆脱不了对方紧紧咬住自己行踪穷追猛赶。可就算是狼狈到了极处,陈希真仍然强撑着一口气,于茂密的山岭林荫间狼狈的逃窜。

    终于已是天色微明,日升晨曦,陈希真几乎熬得一夜未睡,两只眼睛也早已是满布血丝。就在这个时候,两侧蜿蜒延伸山林深处忽的有树上飞禽扇动翅膀扑愣愣的声音乍起,山中林鸟惊飞的同一时刻,本来步伐拖得已略显缓慢的陈希真陡然间使出八步赶蝉的功夫,身子直又往前暴蹿了出去。

    想必贼厮们轮番休酣追踪,又要已是要截杀过来,但如此便以为能擒得住本道子了!?

    渐渐感到力竭的陈希真凭借他也端的灵敏的六识感官,也已觉察到危险的再度临近,他固然仍是不敢再与追兵久耗周旋,只顾拼命往前逃去,眼看前边地势仍不算是空旷平坦,而再穿过密匝匝且藏身之处甚多的林从,想来很快便能抵达大名府北端宗城县与金军占领的恩州交汇处。那干水泊草寇再是猖獗,一大拨兵马临境,北面金军又如何不会警惕派兵马前来探觑!?

    陈希真正觉逃生有望时,两侧飕飕飕飕飕又有许多利箭射来,他挥舞手中长剑连连格挡,猛的又一提气,暴蹿的身影更是疾如飞鸟,他凭借着道家养气的功夫刹那间提升爆发力,破晓时分淡淡的眼光照射下,他的身子竟似乎快成了一道虚影,虽然前方正有处微微凸起的陡坡,陈希真疾冲的势头迅速拉近距离,他的身子又陡然直往上窜起,似乎也是逃命心切浑身潜力骤然爆发,这一跃之力也足有一两丈高!

    然而就在这等紧要关头,狂奔纵跃的陈希真隐约觑见周围有无数人马已疾冲而来,出前面以往几个方向也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骤然间嗤嗤破风声器,两颗飞石也直朝着他激射过来,虽不过是石子,可是破空之声却是响劲异常,陈希真分毫不敢大意,连忙轮剑乱舞格挡,接连“啪!”“啪!”的两声劲响,来势迅猛的飞石撞在剑锋之上登时迸碎飞溅,细微的碎裂石块直击打在陈希真脸上也教他顿感隐隐生疼。

    这两颗飞石从远处射来,区区石子,却打得既快又狠,我倒也知萧唐手下有惯打飞石的那唤作没羽箭的强人头子,所幸小心提防,这还伤不得我......

    然而陈希真方自念罢,陡然间惊觉更是破风凄厉劲响到了极处的又一颗飞石,那撕裂开空气所发出激烈的震响声甚至足以教人听得怵目惊慌!

    本来陈希真只顾要再义军围堵之中再以他精深的本事奔逃得去,又须小心提防四面射来的利箭,须臾间又须立刻做出反应,击落那两枚直向自己要害处打来的飞石,一时情急纵跃,人尚处于半空之中,再有那来势端的猛烈的飞石袭至,陈希真却又如何还能做出辗转腾挪的动作!?

    “啪!!!!!!!!!”

    来势端的激烈的飞石直直狠狠的打中了陈希真的后膝,旋即磕碰声清脆且更叫人听着发憷的骨裂声起。那霸道的力量竟然直冲击得他膝盖骨似也迸裂,登时教陈希真发出一声撕裂裂肺的惨嚎,他的身子在空中骤然翻转,旋即直直的向下坠落,这才又“嗵!”的一声狠狠摔落在了地上,当即也直撞得头破血流!

1692章 水浒中人,毕竟不是荡寇奴才

    剧痛钻心,也早疼得陈希真浑身冷汗涔涔,此时也再无法如以往那般摆出副从容淡定的架子,他捂着膝盖在地上扑腾打滚。早已是力虚力乏,更兼那一颗石子打来似乎直接打废了他一条腿,就算是仍要挣扎着站起身来,试图继续逃窜,可是尝试了几番过后,陈希真到底仍是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伤重之下,也已是再无任何力气继续挣扎得求苟延残喘。

    很快的,陈希真也感觉到自己已经被许多黑影所笼罩,周围密匝匝的尽是忽然杀出的伏兵已将他彻底包围。完了...到底还是无法逃脱,遮莫我陈道子半世机关算尽,到此也终究要休了......

    陈希真心里正绝望的念着,蓦的他却听有人对他寒声说道:“陈希真,你这知道这片地域又唤作甚么?”

    那大敌死仇的声音,陈希真又如何不识得?他狠狠咬了咬牙,抬起头来满眼怨毒的觑将过去,就见萧唐居高临下,也正朝着自己这边睥睨俯视过来,他眼中也是杀机凛然,又语气森寒的说道:“大名府北面宗城县萧家集,此处青松坡正是山清水秀去处,毗邻宗城县萧家集与北面恩州清河县孔宋庄,当初我与武二哥等弟兄便是在此处撞见伙腌奸邪厮杀,而后又引出了许多事端,而终是促成了我日后恁般造化......这倒也是机缘辏合,此处也可算是我发迹之所,也成了你这道貌岸然、卖国求荣的狗贼奸厮终是落在我手里的所在。”

    陈希真嘿嘿干笑了两声,就算是大势已去,可他脸上也不见如何惶恐绝望,而是尽量仍要表现出镇定的架势,心中也更是生出既然只得一死,也要尽可能拼得个鱼死网破的狠毒心思。然而听着萧唐沉声说罢,还没等陈希真趁着口放厥词也正要发力之时,一直追随在萧唐身边的燕青双目蓦的精芒暴涨,身子蓦的一飘,登时已疾窜上前!

    燕小乙自是伶俐机敏,先是立刻伸脚踢飞了掉落在陈希真一旁的佩剑,又眼见这厮虽匍匐倒在地上,他双手看似是狠狠要抓紧地面,却是屈握成爪,两个手背上骤然青筋暴起,看来似乎正要试图暴起伤人。燕青见状,他的身形骤然一飘,单膝向下方压去,狠狠的顶在了陈希真的肩胛骨处,霎时间又是喀喀的清脆骨骼摩噌声乍起,真要有所动作的陈希真顿感半只膀子酸麻无力,浑如王八也似趴在地上的身子更难挣脱蹿起身子来!

    说来当初陈希真与萧唐这个宿敌会面之前,不但便曾先与燕青打过照面,更较量过一番拳脚本事还曾算是占得了便宜。然而如今他干净利落的被燕青拿下,反倒似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撞上精通搏击短打的行家里手。这也使得陈希真当即心中极是惊愕,而暗付道:

    本来以我打熬多年的本事,辅以玄门养气功夫想来也必然能胜过萧唐贼子这一心腹浪子燕青,又怎生能料到多年不见,他本事竟然精进如斯,招式间竟似也夹杂内息功夫,便是我力虚伤重,又怎生能被这小厮一招便给生生制住!?

    俊俏端正的燕青脸上一对星目中忿怒间也满是股冷漠之色,他俯视下去,旋即使出擒拿错筋的手段,分光捉影也似的扣住了陈希真的肩膀关节要害,而于萧唐另一侧,萧义见状也忿忿然怒声骂道:“狗贼奸厮,已是死到临头,兀自还要作歹!”

    旋即萧义也冲将上前,蹬出一脚狠狠踏在陈希真的后脑,直教他面庞再撞到地面上浑如野狗啃泥吃屎,口中牙齿当即也崩掉了两颗。大批军健当即也扑将上前,被燕青扣住了身上要害无法挣扑,陈希真也只得任由着一众军士七手八脚的将他牢牢绑缚得定了,浑如包粽子一般教他再做不出任何动作......

    陈希真这个口口声声鼓吹深明盗贼忠义之辨,而对反抗朝廷暴政的绿林兵马只会是深恶痛绝,到头来终于原形毕露,谄媚屈膝侍奉外寇的奴才首恶,至此也完全落入萧唐掌控之中,再也掀不起甚么风浪。

    而如今既然陈希真狗贼也已被生擒活捉,萧唐这边吩咐过几支义军部曲继续于青松坡乃至往南面蔓延的山岭间剿除扫荡其余余孽过后,也已准备返至大名府去。

    期间解珍、解宝安顿过山魈军中先后负伤的刘二、刘三兄弟两个,也已前来向萧唐复命,自然也将他们前去围截追捕的另一首恶祝永金竟然与自己的侄子祝彪同归于尽一事,也原原本本的道个分明。至于祝彪于万无生理之际忽然暴起,竟然是绰刀连搠猝不及防的祝永金要害,这也教萧唐乃至身边几个兄弟听得咋舌纳罕不已。

    然而当解珍将那祝彪临终前的言语转述过后,萧唐一时踌躇,暗付道:依祝彪那厮的性情,原著里面他丝毫不给与他父亲同辈相交的李应分毫情面,反而挑衅辱骂,直恼得同处于独龙冈上的那扑天雕掌管的李家庄与祝家庄同盟关系当即决裂,再加上他祝家擒获得几员梁山头领时,却丝毫不顾及书中有婚约在身的扈三娘也为梁山所擒,导致扈成不得已去巴巴的拜请宋江周全,导致祝、扈本来休戚与共的两家也趋于决裂,也足见他不止薄性,更是典型的飞扬跋扈,非但不知天高地厚也只会为自己考虑的富二代公子哥;

    至于祝永金(祝永清)那狗畜生又是何等样人?按照他原本的轨迹曾与宋廷军司几员官将协力,面上彼此鼎力协助,也算是以性命相托。可是转头倒向陈希真后,便立刻说起同僚袍泽的坏话言道:“...这等人心胸叵测,泰山用他,须要留意”.....然而祝永清出言诋毁之人,听命于陈希真时向来也兢业勤勉,功成论赏追封,与祝永金早结成牢固关系的陈希真却也绝口不被提及他人功劳。也足能看出祝永金面上装作副性情温良的做派,实则是为了钻营得势背后阴人手段玩得那教一溜的伪君子,对这厮有用之人固能得他巴结示好,然而祝永金自私心性,骨子里也没甚人情味可言。

    年纪相若的叔侄两个,一个是当初自诩老子天下第一,甚尊长情面也全当放屁的跋扈弟子祝彪;一个是自私自利刻到骨子里,比起体念血缘情分,收容得他想必向来也看得及不顺眼的侄儿,在处于绝对强势且觑祝彪再无用处的祝永金,非要将他两人强扭凑到了一块,这对叔侄之间只会不断的有仇怨积累,也就不足为奇了。

    兼之祝彪想必早已晓得陈希真那边有意默许,甚至协助当时那得势淫贼西门庆染指与他本有婚约的扈三娘,依他的性子当时恐怕早已对陈希真、祝永清咬牙切齿的深恨。只是失势之后只得将他满腔怨恨藏在心里,至于祝彪临死前所说祝家庄本是大宋子民,专要荡平绿林草寇,然而只除祝永金这畜生一个,也决计不会做出投从金国鞑子祸害中原江山的奴才行径,这也教萧唐不由得心生出只有他自己才能够切身体会的感慨:

    便是祝彪这厮的确也与水泊梁山势不两立,可毕竟他是水浒中人,绝非是道貌岸然的荡寇奴才啊.......

    如此一想,祝彪实则一直视祝永金为仇寇,而在终究不得寻觅他萧唐报雠的情况下选择暴起手刃,与祝永金玉石俱焚的动机大致也揣摩得明白了。

    然而说起所谓的荡寇余孽,应该也还只剩下她一个......

1693章 厉法须推勘,业报终有时

    陈丽卿那好杀女魔头,平素好歹得陈希真看觑管制时遮莫尚且不能肆意胡为,虽然以那浑婆娘脑袋缺筋犯二,与时常发作爆发的神经病别无两样的习性,只她一个,就算从大局上出发也再难以对己方构成甚么实质性的威胁,可是如今陈丽卿相公祝永金既已然身死,陈希真奸贼也已被生擒活拿之后无人管束,心中满怀怨恨时再发作起来,就如丧了家的疯狗一般四处作孽作歹,遮莫要比浑如杀星魔祟下凡的李逵造下更多的人命杀业也不奇怪......

    此事萧唐自然也十分清楚,是以他又立刻吩咐解珍、解宝、萧义等弟兄率领猎户出身而在山林惯于奔走追踪的军卒务必继续搜山追捕陈丽卿的下落。

    然而先前毕竟是要重点截杀得陈希真、祝永金这两个更具计谋的首恶奸厮,寻山将士也难以做到漫山遍野的在各条要隘道路上尽设下伏兵拦截,倘若陈丽卿撞得大运,于深邃连绵且多有隐蔽处的山岭密林间侥幸脱逃也不是没有可能。倘若真教那女煞星撞出条道路,再要搜捕恐怕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直到萧唐命一众军士押解着陈希真,携上被枭落斩下的祝永金首级返回大名府时,解珍、解宝麾下统管的山魈军将士当中也有头目回来报说,于东面有一路设伏的军士一直没有回报声息。直待另有部曲前去探觑时,发现那一队军卒或是被弓箭射杀,或是死于枪搠剑斩,而且那些从那些尸首的死状看来,有些是身上要害处伤势严重而遭一击毙命,却也有一些尸骸被乱剁的血肉模糊,死相极为残忍凄惨,也无疑能都断定是袭击者为了喧嚣满腔的怨毒恨意,而疯狂的作践那些身亡将士的躯体。

    这也几乎能够判定遮莫在山岭间也辨不清方向的陈丽卿逃路,在启程返至大名府之前,萧唐遂又命解家兄弟与萧义等头领亲自统领所部重兵朝着东面方向进行近乎地毯式的搜捕追击,同时又调拨兵马沿大名府东北面几条官路要害设下重兵盘查拦截,尽可能务必也教陈丽卿那婆娘一并伏法。

    萧唐也很清楚今那等所谓的荡寇人物终得以屠戮殆尽,而唯剩下那陈丽卿所幸他好杀无谋,若是教陈希真、祝永金侥幸从山岭、官道间设下的诸部伏兵当中突围出去,以那厮们的确也机警多谋的心思,遮莫多半也是再难以寻觅得见他们踪迹。然而如今依那陈丽卿的性情,倘若被逼迫得狠了,也极有可能犯浑主动飞蛾扑火自寻死路,也未尝不可教陈希真这投虏奴才终将接受他应有的下场同时,再设下手段,而刺激得他遗留下这女儿终会不管不顾的一头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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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内的残存抵抗兵马也早已是歼灭得尽,诸般职事头领,也已开始清点府库内财帛金宝、仓廒中粮秣军资,义军诸部将士也早开始安抚大名府内百姓。只是在功绩簿上赏劳三军诸将军兵的同时,仍教萧唐心中极是不忍,但也不得不去面对的,依然是听军士报说此番战事下来马步军各部当中的正偏将佐伤亡折损情况......

    奔雷军大将霹雳火秦明,与他以往旧识却也投从陈希真厮鸟的颜树德大战厮杀,各自以手中沉重军械屡番伤及彼此身上要害,虽然身着仿造徐宁传家之宝雁翎圈金甲的贴身劲甲,但是到底因接连遭受强烈的震击而被震碎了心脉,而与颜树德那厮拼得同归于尽;

    而为了尽快抢占西门城关,千钧棍山士奇早拼得身上伤势致命,却仍是咬牙力挺至武松、鲁智深等步军大将率部驰援而至,却因兀自持续死战不休,不但气力耗竭、流血过多,再有军中郎中前去救治之际也已是回天乏术,壮烈牺牲;

    丧门神鲍旭则是为了麾下众陌刀手排成阵势争取时间,更是杀性发狂直冲到金军阵容深处遭受乱刃身死;大刀闻达,则是在拼死阻击投金大将,更是昔日齐名的同僚袍泽李成之际而惨烈身亡;

    还有奔雷军偏将施敢当施全在遭受颜树德、任森的伏兵奇袭时,在乱战团中为了掩护黄信,却被敌军大将任森一枪搠翻坠马毙命;

    因熟识大名府机枢要隘处明道暗巷,而率先也统领一拨军卒引路的一枝花蔡庆,也在垂死挣扎的金军弓箭打击之际,被一箭射中了心窝,却是在眼见要尽数扫清城内金军余孽之前也遗憾身死......

    另外先前佯攻南侧水门的泼李三李宝,还有与秦明、施全遭受伏击的镇三山黄信,以及山魈军偏将刘二、刘三虽然伤势较重,但所幸无性命之虞。然而这一战下来又折了一员正将、五员偏将,听得军士报说罢了,大名府留守司节堂之内,包括萧唐在内一众头领面色悲愤沉重,此间气氛压抑的似也足教人窒息,也全然不见半点大捷过后的欢欣喜悦......

    哪怕是速攻占取这一处四面城墙端的高深坚固、诸般城防工事同样极是齐备的兵家要地,又是集结了陈希真厮鸟所招拢最后的一拨精锐敌将,真要是强攻硬打所要折损的诸部头领、各支军旅不知还要多出几倍来。已是早做筹谋布置,而尽可最大限度减少攻城战所将会折损的兵马,但又送走了几个彼此推心置腹,共聚大义的兄弟,这种悲恸的感觉,也从来都不会教人好受。

    忽然之间就听“啪嚓!”的一声巨响,直待集萧唐与众头领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就算孙安一脚踹碎了张檀木桌子,但见他目裂眦,胸膛激烈的一起一伏着,眼中也早已是盛怒已极。

    在场众多头领里面,武松仍端坐在椅子上,虽然沉默不语,可是他探手用力攥紧刀柄,指关节也是喀喀作响,双目当中更似要喷出火来;蔡福则是瘫坐在地上怔然出神,非但也恨得咬牙切齿,眼角处也明显有泪痕未干;虽然战死的闻达并不算是一众共聚大义的弟兄,可是他也殁于抗金战事,也直教索超也对他这个旧日军司上官之死而深感悲愤与忿怒;至于伤重的黄信更是折损了恩官兄长秦明与奔雷军同袍兄弟施全,激愤悲恸也险些晕厥过去,也早教萧唐差人送黄信静居休养,再吩咐安道全好生看觑......

    身为武锐军一正一副,向来彼此以性命相托的弟兄,孙安与山士奇更是性情投契,对于这个交情极深的手足兄弟战死,孙安不但也会有些自责,也更是因悲愤痛恸直恨不得要把满口铁齿钢牙咬碎,当他再霍然抬起头来,眼中竟似也是血红一片,并对萧唐咬牙嘶声道:“哥哥...若非陈希真那狗贼网罗得许多奴才为女真鞑子助纣为虐,山士奇兄弟...也未必会力战身亡......就算是不依军法规矩,我却请哥哥应允,教我亲手处死那投金的奴才狗畜生,也将他破腹挖心,以慰山士奇兄弟与几位兄弟...还有关胜兄长等也是因他招募的奸厮厮杀阵亡牺牲的众将在天之灵!”

    萧唐见说默然片刻,旋即也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说道:“孙安兄弟...痛失手足挚友这等悲恸,我又如何不会体谅?而一刀一剐,确是忒过于便宜这厮了......就算由你亲手将陈希真那狗贼剖腹挖心,这等死法......却也是轻了。”

1694章 不但要杀人,更要诛心

    大名府牢狱院,死囚官狱。

    阴冷潮湿的牢狱内四处都散发着腐烂气息,墙壁上各处也都是斑斑斓斓的血锈痕迹,也不知上面到底有多少受刑囚犯淌流的鲜血经积年累月干涸而成,只从环境上而言,此间也可说是大名府城内个机枢当中最是阴暗的所在。起先大名府城郭失守,此处也曾被金国兵马以及投金辅军用来关押折磨些城内百姓以做杀鸡儆猴。然而此时却是收押着一些俘虏的女真官吏,以及也正等候大名府百姓检举首告的投金汉人。

    而就在大名府官狱内最深处的一座极是逼仄狭窄的死囚牢内,非但潮湿腐烂的气味直教人十分不适,四下里墙壁阴暗处尚不知有多少老鼠与各种爬虫来回窜行着。然而直到萧唐亲自前来时,暂时分拨把守此间的军卒顿时慌头慌脑的忙碌了起来,对于那些俘虏的女真、杂胡鞑子,以及那些投虏外寇的奸厮鸟被收押于此处,便是暂不动用酷刑炮制折磨,也正要教那厮们多吃些苦头才是。但如今可是自家哥哥亲自到了牢狱内,若不好生收拾一番,却不是忒过怠慢了哥哥?

    “不必忙乱,我稍待便走,只是与这厮还有些话讲。”

    萧唐简明扼要的说罢,他也清楚如今暂接管牢狱院差事,又在故地做起老本行的蔡福仍是伤倬于兄弟蔡庆身死悲恸,便是真打算动用甚以往官狱内炮制俘囚的歹毒手段也是轻的,过往宋廷各处州府牢城官狱内遮莫囚犯等阴暗腌的勾当,于自己治下时务必须大加整顿,但只是现在,萧唐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更何况关押在官狱内最深处的死囚牢里的,也正是陈希真那厮。

    待死囚牢的栅门被打开,又有小厮慌忙抬着把交椅进来,萧唐踅将进去安然坐下,再直觑向坐倒在地的陈希真。二人目光对至一处,暂时倒也可说心平气和,也不似是彼此都恨不得弄死对方而由来已久的死仇宿敌。

    “今日你倒亲自前来见我,遮莫老夫的死期将至了?”

    陈希真脸上血渍斑斑,一头花白的头发乱乱蓬蓬的,他整个身子直处于只拳头大小窗儿射进的一缕光线之下,也能明显看出他身子周围尽有浮尘飘浮,还有些飞虫来回肆意盘旋飞舞。虽然蓬头垢面狼狈到了极处,可是已沦落到恁般境地的陈希真似乎仍是不愿在自己的深仇死敌面前服软露怯,而尽力摆出副从容淡定的嘴脸。

    随即陈希真将手一举,却是攥着一块发了馊味道也似乎直教人作呕,看似是窝头却因发霉腐坏而黑污污一团的物件,并面带讥讽之色的对萧唐说道:“就算是死囚也须饱食一顿断头酒,可是萧...嘿嘿...我如今是须当唤你做萧任侠?萧元帅?你纠聚的手下到底是群卑劣的贱民贼人,虽然你我确为死仇,可我的确也敬你有胆识气魄,然士可杀不可辱,你手下的贼厮,便用这等下作法子作践老夫?”

    萧唐见说也只是淡淡一笑,说道:“这倒的确是我疏忽怠慢了,既然你即日便将上路,但要甚酒肉,我自会吩咐狱卒备置,也保管这几日你能得酒足饭饱......”

    然而萧唐正说着,他忽然一顿,旋即又悠然说道:“毕竟陈道子若不是不把身子将养得好些,我也担心你会挨不过连着几日的刀剐凌迟啊......”

    陈希真见说他本来故作淡定从容的那张老脸蓦的沉了下来,并直勾勾瞪视着萧唐,沉默半响,忽的又咬牙切齿,言语中也满是怨毒的切齿恨意:“不错,老夫与你这贼子之间,从初识起便水火不容,无论谁落到谁的手中,彼此都明白皆无法得个善终。但有件事我当真疑惑至今,你这小儿为官为贼时,老夫也不得不承认你处事有分寸,就算起初不愿投从甚至与你为敌者,许多非但不曾赶尽杀绝还多有救助。以此市恩贾义,是以无论官军出身、绿林顽贼,也蛊惑收罗得许多人手,皆肯为你所用......

    但老夫当初于汴京隐忍蛰伏,也不似高俅老贼与他纵容的高衙内那纨绔子一般早败坏了声名。你们这群贼子,自诩甚替天行道,誓不损害忠臣烈士,但老夫当初尚未曾侍奉金人之前,非但屡番设计不成,反遭你这贼子算计,而听从我招拢之人,你倒毫不体恤容情,做势要杀种绝类而端的是辣手无情。无论是你又做官、又做贼,还是我先忠宋、后投金...你我确实一直势不两立,而局势尚不明朗时,似乎你从一开始便认定了与老夫只会是不死不休的死仇,这却到底又是为何?”

    萧唐点了点头,说道:“是了,你疑惑我对他人皆会留几分情面,为何不知你这厮底细时便早打算将你除之而后快。而你鼓吹所谓的荡寇大计,不问初衷良萎,便是当真教你杀光了天下强寇,也只是一味的谄媚强权,鼓吹粉饰天下太平,愚昧朝廷依然是大贤处下、奸邪处上,你又何尝不是对绿林中无论主动亦或者被迫落草的人物,也都抱着种莫名其妙的痛恨?

    我于绿林中做大声势时,但凡是残害百姓罪行深重的贼子,也一律要除尽荡平,可世道浑沌,的确流毒残害得天下百姓衣食无着不说,本能为国家所用的赤子也因这世道屈沉落草。然滋生强盗蜂起的弊端不除,而一味把混乱时节掩饰成太平盛世景象,比起天下强盗,实则你这种腌狗贼才是致使天下愈发混乱,良民依然苦受涂炭的毒瘤,我又怎不能尽快除了?”

    本来陈希真投从金人,也知宋人汉民又将如何置骂他也不见如何羞怒,但是如今听得萧唐说道他向来仇视鄙夷的绿林贼寇竟也远胜过他,陈希真的脸登时狠狠抽搐了几下,也似是心中最为敏感的部分被狠狠捅了一刀!面庞骤然也因忿怒而扭曲起来,陈希真当即尖着嗓子嘶声叫道:“一派胡言!萧唐贼子,莫要以为你如今得势猖獗,便可如此作污老夫!老夫虽然投从金人,也的确是看走了眼,但当时金国气运势大,一鼓作气荡灭宋朝天下统一,届时如何不得长治久安、永享太平?然而你们这些贼厮草寇以为是匡扶社稷,实则也都暗怀歹心致使天下兵戈纷争不休。正为口里忠义,心里强盗,愈形出大奸大恶也!贼厮忠于何在?义于何在?总而言之,既是忠义必不做强盗,既是强盗必不算忠义!

    教你这厮,乃至宋江之流一朝得势,还鼓吹甚替天行道,从此天下后世做强盗的,无不看了你们贼厮的样:心里强盗,口里忠义。戕官拒捕、攻城陷邑也叫忠义?你休要以为老夫不知你如今借着扶持宋廷收买天下宋民百姓人心,实则反贼包藏祸心,恐怕也早是盘算着代宋而取之了吧?这与金人又有何异?教你们这干多是杀人放火的贼,反教天下百姓推崇,届时有样学样,这又如何不是邪说淫辞,坏人心术,而贻害无穷!?”

    眼见向来摆出副风轻云淡嘴脸的陈希真如此气急败坏的模样,比起当即将他以酷刑诛杀,萧唐更能感受到他如今已是彻底的输了。如今眼见陈希真癫狂激愤的模样已浑如一条疯狗,萧唐略整衣襟,更显平淡的说道:“天下到底会有多少的强盗作歹,任凭我如何处心积虑的招聚,其实这不是由我定的,而任由着你这厮杀了多少强人,世道浑沌,依然会盗贼蜂起,这也不是由你定的,若是方今天下大治、国泰民安,哪个又愿意铤而走险的去做强盗?我当年部署水浒大计,从来不是要鼓吹强盗替天行道,但是无论是当初宋廷昏聩糜烂,需要有人抗击暴政,还是如今金**乱中原,在朝廷暗弱无能时也更须要有人力挽天倾。

    水浒大计,从来都不是要为强盗正名,而是在时代黑暗浑浊之际,也总需要有一种反抗意识争取改变时局,可是你鼓吹所谓荡寇大事,侍奉宋朝时明明朝堂腐坏、盗贼横行,法治混乱、民不聊生兀自鼓吹太平盛世,数典忘祖的投从金人,倒还有脸面说甚顺从大势,逢迎说甚永金太平,几近谄媚屈膝奴才状。这才是我们水浒中人,与你这厮们最大的不同,荡寇中人合当被杀种绝类。也更是我必要杀你,而后世也须当会记住我等水浒事迹,而你这荡寇奸厮非但要伏诛惨死,身后更要遭万世唾骂为奴才的因由!”

    “噗!!!”

    当萧唐掷地有声的说罢,陈希真直被骂得急火攻心,一口老血当即从嘴中喷出,直染红了他颌下大半乱糟糟的花白胡须。陈希真已是被激得几欲晕厥过去,胸脯便如残破的风箱一般激烈起伏不停。陈希真怨毒已极,再颤巍巍的伸起手来直向萧唐,却似是癫痫般抽搐个不停,他虽仍要怨毒的回骂,可到底仍是哑口无言。这向来自诩能言善道的陈道子,却是再无法吐出一个字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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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322/ 第一时间欣赏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作者:云霄野所写的《水浒任侠》为转载作品,水浒任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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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介绍:
萧家少主,和武二郎同生共死斗权贵;行镖四海,带兄弟结识八方绿林好汉;东京梦华,携燕青在汴梁城浅酌小饮;北地风云,向完颜阿骨打再去讨酒吃;西夏狼烟,与吴玠和西夏军浴血奋战;江南烟雨,同方腊教主还要计较一番......有无数好汉见了你宋江纳拜,可我也有谪仙、布衣剑卿、刈虎刃、铁狮子、青鹘子、一阵风、旱天雷、补天手、一点油、绵里针、小白龙、活死人、乳虎等一票兄弟帮衬。你及时雨宋江既然要招安,那梁山便由我燕云十八骑、面涅郎君、天魁星主的任侠萧唐接手了罢,替天行道那面大旗,我会替你扛下去的。(水浒任侠书友群号:277318413)水浒任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任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任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