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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65章 战术层面,战略层面,虽擅水战,你终究必败

    刀光剑影,污血四溅。随着彼此又有近百名的水班将士战死倒在甲板之上,危昭德拼命前扑的身子也不由猛然一顿,他咬着牙低头望去,而然见到自己的腰盘处也已有一道伤处激溅出鲜红的血液。

    重五十斤上下的大砍刀虽然轮转起来声势甚是骇人,混战厮杀当中也能起到砍瓜切菜的杀敌效果,然而在颠簸不定的战船上危昭德虽也善水性,双足能踏牢住甲板,可是久战下来,也到底不比挥动双刀厮杀而迅猛灵动的时俊身手。乱舞乱转的大刀虽然陆续又劈杀得十几名宋军水班军健,但再与时俊捉对厮杀之际,往往在那电光火石间的功夫,要害部位便已为敌手袭中。

    这厮鸟...倒恁的奢遮...可恨俺们白河寨兄弟四人先后都要战死了不成?罢了...本来是在绿林中打踅的水匪强人,得造化却做了开国功臣,而立下家业...陛下也必然善待俺们兄弟亲族家小,能创下一番功业,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

    本来恨极凶暴的危昭德心中念罢,他脸上狰狞的神情倒渐渐缓和了下来。已是再难以继续力战,危昭德终于双膝一软,直跪倒在甲板之上,随即诺大的身子轰然扑将下去,也再不见半点动静。

    然而虽拼尽了全力斩杀得齐朝一员水军大将得手,时俊此时也绝不好过,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脯前终究不免被大砍刀刀锋也掠过血肉肌肤,约莫寸长的被豁开的伤口处泊泊有鲜血涌出,时俊杀得也是力乏伤重,虽然韩凯、危昭德这两员水军正偏将佐难免先后力战殒命,实则齐朝白河水师与宋朝平江许浦水师彼此力战厮杀,相互将士伤亡、战船毁损的比率也是大概相当......

    然而齐朝水军,除了打头阵的白河水师之外,还有伏波、横江两路水军各部船队前赴后继的上前涌杀。更何况李俊、张顺、阮小二、阮小七、张荣、李宝......等水军统兵主将在攻占得明州、秀州之后接引陆上兵马席卷州治城郭已毕,在听闻位于苏州常熟治下水域平江许浦水师这支宋军劲旅已然与几拨弟兄水师相逢厮杀,也将顺着江口源源不断的游驶而来。就算时俊统领的这一路水师乃是宋廷水军当中堪称翘楚的精锐,却又能再硬抗磨熬得了多久?

    血光刀光随处闪现,利刃不断发出撕裂**的声音,甲板上的血液到处流淌。面色苍白的时俊在麾下军将的接引下正要撤返回官船之上,一个趔趄,却险些扑倒在血迹粘滑的船板上。

    本来水战时战舰来往调动、变化队形甚不便捷,传达军令也是不易。时俊分身乏术,也根本无法再对瞬息万变的水战战况迅速做出反应抵抗。他是一个水战指挥若定、作战勇猛的将才,然而现在涉及到战略层面上要守住大江以力抗齐朝各部水师接连猛攻,也已是疲于奔命、应接不暇......

    毕竟正史当中虽为文臣却出将入相,指挥三军大破再度发动南侵的金帝完颜亮,也攻创采石矶大捷的南宋名臣虞允文大器晚成,如今想必也仍是按他原本的轨迹,因母亲去世而不愿常年染疾抱恙的父亲孤苦伶仃,便一直不曾投取功名,直到父亲逝世后,距离如今恁般时节遮莫还要等个十几年之后才会参赴科举,中进士及第,然而也还要熬到权奸秦桧病死之后才崭露头角...时俊是水战将才,可他也必须要有似虞允文那般经理兵事、力挽狂澜的名臣指挥只顾奉令行事,这才能发挥出其最大的战力。

    可是如今却是以时俊这一路水师要抵挡齐朝几乎倾其所用的水军力量,他又要亲自豁出性命跳帮身先士卒的血战厮杀、又要随时根据江面上双方战局的走向做出变化调整,又要估算其它敌军水师侵攻沿江口水域各处要隘趋势这般的一肩挑......很明显,时俊也已经有些扛不住了。

    江面上的惨烈水战,战局胜机终于渐渐的也开始向齐朝水军一方倾斜。时俊为了保存实力,继续于苏州常熟一带的水域于敌军周旋抵抗,也唯有暂行下令后撤,教平江许浦水师诸部船队重整阵势。如此一来与伏波、横江两拨水师绞杀成一团的船舰无法撤离,合计先前折损的战船四十余艘遭焚毁沉没,其余船舶也都有损毁,或被剿获、或是战死的宋廷水军将兵达三千余众。然而时俊却也只得丢卒保车,直往常熟许浦一带原本驻扎的的船坞水寨方向撤退......

    强如张顺、阮小七那等号称能没得四五十里水面,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的善水狠人终究并非是生得鱼腮的成精水怪,也仍不免是要上岸吃住歇息的。同理时俊所率领的平江许浦水师经历水上惨烈战阵,修葺眼见也是船板处也不乏有滚滚江水涌入的残存破损的诸般规格战船,教麾下力竭伤重的水班将兵暂做歇养安顿,只得暂时退却,放纵敌朝水军沿着沿江口岸侵吞一段的距离,再凭托着许浦水寨做放手一搏。

    然而时俊率领余部水师船舶将士往西面游驶,眼见便要重返至驻扎的水寨之时,却惊然遥望见岸边江畔的水砦营寨、口岸船坞上诸般房舍攻势焰腾腾地价烧起来,火势冲天,滚滚浓烟也已是直冲云霄。

    原来率领着其余众部水师夺取得秀州、明州等两浙路临海州府,继续沿着长江入海口往西行进的李俊再得知白河、横江、伏波几支水军遭遇宋廷控扼江口一隅的水军劲旅平江许浦水师之后,他审时度势,立刻就便定下了主意,一面指挥各部水师加速往苏州常熟地界水域驰援而去,一面又调拨快船知会先前也早做过部署,于水陆两面随时保持互通生息的齐朝马步军众。

    你这厮们虽然也善水战,而且也是实打实的一路水军劲旅,可是我齐朝既然已有马步军众杀到了对面陆地之上,却不正能断了你在水畔岸边赖以休整安置的据点后路?如今宋廷猝不及防,水陆遥相呼应不得,我齐朝却是水陆并进,且不止集结得水军主力军旅,江淮、福建两方面又有诸部马、步军旅协同出战。又如何不应直捣你这一软肋,而教你这支宋廷水师劲旅在江面上漂泊无根,浑如孤魂野鬼,除了放弃所有船舶登岸逃离,你却又能如何应对!?

    料敌于先机如虞允文者,也是因曾在正史中遮莫十几二十年后时间段出使金国,眼见金军大规模的运输粮草、打造战船,这才意识到了金国国主完颜亮要趁着在原本轨迹里已处置岳飞遭冤杀生死十几年后的南宋朝廷示弱而求恭顺和好,而水路边备怠懈之际已然打算再度发动南侵,这才上疏力谏金人必将败盟,望诏重臣商议备御之策,而加强长江一线的兵备。

    而如今齐朝灭金,且暂呈现出稳固国本,一段时期内无力外扩的趋向,以及福建范汝为虽早许诺投从萧唐,可公然立帜投顺齐朝时日不久的情况之下,至于宋朝的官家赵桓...以他正史中临危被强迫登基,却是促使着北宋加快灭亡的败政昏招。恁般形势,那厮又怎会于这一番萧唐先前也未曾计划,也唯有李俊急谏力争,而让萧唐顿悟发觉,这才授任教李俊做下水路并进奇袭的全权部署方略做下先前便能稳固住江南形势的部署?

    是以仍是有众多忠于宋朝的勇烈武将、忠烈文臣。这个危局,他们解不了......

1966章 可叹无万全之法,而教天下忠烈豪杰尽归心

    滚滚浓烟在空气弥漫开来,烈焰仍旧势不可挡的吞噬着许浦水寨港汊间的房舍寨棚。刀光霍霍、血花激溅,宋军将兵一个个的倒毙在江畔一侧,鲜红的血水四处流淌,已开始濡红了江面。

    而更多的军卒,已经选择抛弃手中兵械,伏在地上待擒乞活,针对于这些已无战力可言的宋军将士,由江淮方向渡江侵寨夺县的齐朝精锐军马当然也不会赶尽杀绝,而派出一队队军健将前去缴了兵刃,暂看觑管束住,而本来由平江许浦水军驻防于此,赖以补给与歇养的军寨眼见便要焚烧得尽,沿江内陆的几处坞壁砦营,也要尽为齐军所取。

    唯剩下一小撮抵死顽抗的宋军兵马,却面对王寅纵骑突阵的猛烈攻势。但见这啸山君驱使着转山飞宝马来往驰骋,并将手中点钢枪舞得水泄不透,直洞穿面前一名宋军骑将胸膛后手中长枪一抖,滴血的枪锋又指向早已溃不成军的敌军余部时,从周围掩杀上去的几拨齐军勇健便已然将对方给彻底淹没。

    王寅遂一兜辔头缰绳,他蓦的把眼一乜,正觑定三五十被杀溃弃械,已被麾下军卒控制住的宋军败兵。而那群被齐军将士控制住的宋廷残余兵卒眼见敌军这员非但枪术神出鬼没、万夫莫挡,且出手格外狠戾的大将俯视睥睨过来时也都不由的心里一突,而当中夹杂着个宋军的指挥使,当初做为一介都头时还真就曾经历过摩尼教起义叛乱而侥幸捡回一条命来,当他觑见王寅这个本来似打过照面的昔日摩尼教门中位高权重的人物时,更是骇得魂飞魄散,口中不由直叫起连珠苦来......

    本来若是按照当初摩尼教在江南起义的规矩,但凡是抓住宋廷官吏、军司败兵,大多定要割肉断体,取肺肠熬膏油,或以乱箭穿身等各种办法折磨炮制以解当初苦受暴政心头恨意。

    然而王寅睥睨俯视一番后,虽语调森然,但却是说道:“你这厮们若不执迷,也省得俺多费手费脚,兀自讨死要顽抗的,自不能留半点情面情面。尔等倘若当真不愿再战,等候发落,也自会做妥善安顿。倘若再暗做甚手脚,也怪不得俺辣手无情!”

    王寅沉声说罢,随即往前方滔滔一派江水环视过去,心中也正念道:平江府治下水陆县镇砦营,如今大致也已在我军掌控之中。日后再对宋廷用兵之时,想必也该杀回歙州家乡故里了吧.....

    当初还是作为摩尼教方腊帐下大将。于江南地界纠聚大批民众对抗官府暴政,然而经历过起义失败过后,王寅也意识到摩尼教宣扬所谓驱散黑暗,建立光明世界而降服众魔的教义不停鼓动扩大造反规模,迫民投从的举措为何又不切实际,若当真要建得天下清平的世道,方腊圣公终是格局有限,或早或晚,恐怕也仍是难以成就大业,有些理念忒过理想化了,虽可为黎民抗拒得暴政一时,但久后待苍生而言也未必会是甚好事......

    如今的王寅,也早已接受如今身为齐朝武勋重将身份,而致力为萧唐所用,继续奋力建下一统天下的功业。

    而此时既然已按并进协同的李俊指示,率领渡江部众拔了许浦水寨。王寅心说于平江常熟水域的宋廷水军精锐做了无冢之鬼,再面临靖海、横将、伏波等诸部水师层层截杀猛攻已是岌岌可危。而此役过后,齐朝控扼住长江入海口各处水路要隘,这次水陆并进的奇袭作战目的,基本便已达成了......

    平江许浦水军无法做休整补给,而只得继续往西面撤离。期间也的确遭遇指挥船队迂回包抄,设下伏击圈合围攻击的齐朝水师,一番苦战过后,身上伤势也根本来不及做处理的时俊也只得急令麾下将士驱船脱出战圈继续向南驶去,如此也不免又有二三十艘的战将折毁沉江,变作一滩滩漂泊在江面上的废弃木板,又经历一番惨烈的战事,尚能保持一定战力的残存水军兵卒,也已不过四千余人。

    然而武器齐备、兵员充足的齐朝水师船队,却是越打越多。

    而率领靖海水师舰队也已抵达苏州常熟地界水域的李俊听闻得前方战报,白河水师危昭德、韩凯二将在与宋军水师精锐的交锋中先后战死。这要是按绿林盗的规矩,自然当须为兄弟报雠雪恨,但如今毕竟已是一国水军都总管的身份,器量于格局到底不能只似快意恩仇的江湖汉子性情,汉末三国时锦帆贼甘宁杀东吴凌操,对其子凌统有杀父大恨,但也仍得孙权收录重用;正史里就算自己的血亲为杨再兴所杀,可岳飞爱其勇猛,不记挂仇恨而招募杨再兴能得以抗击金虏、报效国家......如今的李俊倒也是一般心思,能率领一拨水军力抗坚持到了现在,那时俊也必然是骁勇出众,且对宋廷水军边备声息极是熟系的水战猛将。似这等人物,怀愚忠心思,不把他逼迫到山穷水尽也几无可能招募其归降投顺,而起码仍须做尝试。

    李俊遂又催促各支水师将领集中全部战舰,循着时俊逃逸的方向追击下去,非但铺开包围阵势势必要堵截住对方水军去路,同时于陆上脚程更快的齐朝马步军众也继续往西面扫荡进逼,也做势要彻底断绝平江许浦水军无论江上陆上,都将陷入无路可走的窘迫处境。

    已是处于苏州与常州交界处的沙洲(后世江苏省张家港附近)水域,时俊率领的水师残部不得已往江流南岸方向驶去。然而东江水渠湾沙,却已然打出一面面齐朝旌旗招展,似也已大批马步军众猬集于江畔岸边,就算从此处弃船登陆,想必也终究难以杀出条血路突围出去。

    而沿着江面大批的舰船也已疾驶而来,但见得那般遮天蔽日的声势,

    舳舻相衔、旌旗蔽空,齐朝敌众大举从水陆追击合围而至,无法摆脱敌军张开的天罗地网,又是这等独力难支的困境之下,恐怕也尽数歼灭,也是在所难免......

    面色煞白的时俊瘫坐在地上,忽的惨然一笑,也很清楚齐朝奇袭攻占水系庞大、支流繁杂的长江入海要隘,可以调度大队战舰溯江而上,来往纵横鄱阳、洞庭、太湖、巢湖等要紧水域之间,自己再是意图挽回颓势,也已无力回天。至于麾下平江许浦水军残存下这些弟兄们性命,恐怕也已尽数要落入敌军的掌控之中。

    已是鼓衰力尽了......时俊再向周围那些水军儿郎觑见过去时,眼见众人脸上多有夹杂着迟疑与惶恐之色。仗打到了这个份上,若再无半点争胜的指望,大多怠懈败馁的水师疲兵,似乎也不打算再做无谓的牺牲。

    时俊瞧在眼里,也拿定了主意,他蓦的起身,又怅然说道:“就算再死战下去,我等终究难以挽回局势,有负皇恩,到底仍是教叛军贼党把控得江口诸处要隘,死再多的人,也不济事了...这战败失职之责,也自当有俺这个主将来承受,你们各有妻儿家小,总不能教俺再累害得众兄弟枉死而教家人凄苦...有愧朝廷重任的罪责,既由俺来耽着,虽我抵死不肯投从萧贼....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体恤咱宋人汉儿...落到那厮手里,也不至教你们家人受苦...众弟兄又做如何打算,也全凭己愿罢了......”

    周围水班军健发觉时俊神色有异、言语蹊跷时却也已然晚了,但见他直擎起手中钢刀已然横在自己的脖颈上,旋即便用力一抹,滚热的鲜血溅射,时俊当即直挺挺倒在甲板之上,已然引咎自戕!

1967章 你视民为草芥,怪不得民视你如仇寇

    在时俊引刀自尽之后,平江许浦水军大多将士也不免悲戚怅然,到底还是顾念家人亲族,不愿再无谓枉死,绝大多数军卒终究难免弃械投降,余部诸般制式的船舰,也尽为齐朝水军所取。

    而李俊听闻时俊悲愤引咎过后,自也不免喟叹一番,随即命军校将其尸骸好生收殓安葬,以安抚其麾下余众投降水班军士。而随着齐朝各部马步军众渡江进取,纵横于辖境于后世江苏苏州及张家港,太仓,吴县、常熟、昆山、吴江...乃至上海嘉定,宝山等区属的平江府地界,又连下昆山、长洲、吴江等县,几路兵马会合,兵锋所指,已然是府治所在的吴县。

    到底也是曾被誉为宋时东南都会的所在,平江府吴县城内合流纵横交错、水网发达,而各处陆门及水门修筑的规模浩大,若要强行攻打,本来也难免须付出不可轻觑的伤亡代价......

    然而倒也与齐朝趁着淮西军变迅速侵攻夺取下江淮各地之时,于淮南路庐州治所合肥,却有城内宋军与百姓暗开城门,致使齐朝军马能轻松接管治所城郭而生擒拿下本来试图据险死守的淮西宣抚使仇的经历十分相似。平江吴县城内,也有军民私开水陆城门,任由着齐朝马、步、水诸部将士轻易趁夜占据城郭,而直驱官署府衙浩浩荡荡的杀去。

    但听得官署还喊杀声四起,非但周围大批宋军甲士被箭簇射中扑倒在地,时任督两浙江东军事,官居宣奉大夫兼御营副使而节制平江府兵马的宋臣朱胜非从梦中惊醒,立刻奔将出卧房后慌张奔走、大声示问片刻,便陡然听见四面破风声连绵乍起,在他人脚下不远的距离已然掼射一排羽箭,牢牢地钚在地上,他慌张后退的时候,非但钉在地表的箭羽也兀自嗡嗡作响,官署之内,已有大批的人影涌将进来。

    萧唐贼厮的伪齐军马,果然也杀将入城了!朱胜非虽是心中惊异,但也隐然意识到自己有所预料,却防备不得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很快的又有无数人影鱼贯奔入官邸之内,也立刻瞧见他这个正主,遂上前捉拿七手八脚的绑缚得定了,也将兀自蹬胳膊蹬腿的这个宋廷重臣给擒获管控得住.......

    朱胜非这位在正史当中因北宋政权倒台,而南宋赵构又从搭建草台班子继续建立官僚体系之后也曾担任过右仆射兼知枢密院事这等要职,且全力支持岳飞北伐提案,而后上书自责十一条罪状求朝廷免除其相位,而后又上书诏疏奏战、牧守前线,却终因反对奸相秦桧而称病归家,闲居八年后病逝长辞的宋廷文臣,在恁般时节自然也是对于萧唐某法建制的齐朝保持强硬态度的忠宋臣子。

    然而他惊闻齐军侵袭两浙江南沿海要隘的朱胜非虽然力图先行稳定住局势,再与犯境而来的敌国大军长久消耗死守,但却是在睡梦当中中惊醒挣扎,却仍不免糊里糊涂的便被齐军将士生擒活拿。朱胜非惊觉回过神来,沦为阶下之囚后也难免痛定思痛,实则对于平江府吴县治下的军民哗变反戈,也并不感到十分意外......

    毕竟平江府做为当初宋廷花石纲流毒祸害江南百姓的苏杭造作局所在,后又经历摩尼教方腊造反,而后有重置浙西提举司治所驻平江府,重砌水陆城墙关隘,可是后来因为反贼萧唐终究取代金人成了宋廷最须提防的心腹大患。按当初官居江东安抚制置使,对于金人和萧唐皆保持强烈的敌视态度,如今病逝未久的宋廷重臣吕颐浩提案,为满足军需而创立月椿钱等课税,却也使得经历兵灾匪劫时经历颠沛流离、亲人枉死的心中疮疤尚未平复的宋境江南地域百姓负担更为沉重,基本也如原本的轨迹宋廷延续对江南地域的严苛赋税暴政的史载那般:“郡县横敛,铢积丝累,江东、西之害尤甚”......

    对于平江府吴县百姓而言,来的既又不是女真金虏外寇,而是当初与方腊一并在江南起事之际,却也不惜当初与自己的造反盟友产生争执,也要尽量照拂惨遭战祸波及祸害的无辜民众的萧唐萧任侠...如今萧任侠已建元称帝,又打回了江南地界来,宋廷官府,虽无先前那般花石纲暴政,但也仍是变着法的要压榨坑害我们这些久经战祸与剥削的黎民百姓。朱相公,就算你是个好官,可是如今要累害得我们受尽了宋廷苦楚的家族亲人再去和萧任侠齐朝集大军无谓折耗,这又凭甚么!?

    而当朱胜非被押解至齐朝水军都总管李俊面前之时,平江府也顺理成章的由齐朝接管。自此此处江南繁华的要紧去处所在,也不必会因金虏入侵而再重现正史中的那般直教人叹息不已的惨状:“二月,金兵南侵,入平江,驻兵府治,纵兵屠城,掳掠女子、财帛,纵火焚城,五日始熄,古城几成废墟”.......

    齐朝趁势尽取,复又攻克下平江府之后,也按先前称谓改唤为苏州。而也同样因苦受宋廷对于江南严苛暴政的军州,齐军诸部来往奔走,掠边军旅哪怕只有少数军马跨境而过便有望风投顺而降者,还有越州、睦州、湖州三处州府。如此甚至还要超过了李俊先前预想的战略目的,非但宋廷面东海一隅的海防要隘也尽皆落入齐朝掌控当中,齐军水师由长江入海口海进取到靖江、江阴一隅,兵锋所指处已是常州、润州、江宁府等沿水路要隘军州...而又攻陷得几处沿海州府,致使本为两浙路路治的杭州所在,因三面州府失守,也已然陷入为齐朝半面环绕,也是朝不保夕的困境当中......

    等到原属治下苏、秀、明、温、台、越、睦、湖七州相继告破沦陷之后,宋廷才仓促的做出反应,而正盘算着进而收复、退而死守之际。齐朝本来大举水路并进的军旅却已然偃旗息鼓,如今只顾发榜招抚新夺取的州府治下一应县镇村坊民众,战事动用的规模浩大但持续时间较短,而继续维持国策,休息养生。

    因为按照混江龙李俊力谏提议,今番由秀州、明州等宋廷临海军州为突破点,进而控扼住长江入海要隘的目标已然达成。宋朝于水路也已陷入彻底的被动局面。宋廷方面也是焦急慌张,报急文书奔走传告,也不过数日,加急军情文书,也终于传到了如今正于洞庭湖征讨反军钟相的岳飞那边......

1968章 铁血军魂!宋朝最精锐的军旅

    差不多宋境东南地域几处沿海要紧军州,在遭遇李俊水陆并进的奇袭攻势先后沦陷的同一时刻,洞庭湖方面也集结了宋军主力军马征剿钟相的战事,也已快进入尾声。

    虽然如今仍是大圣天王钟相主持大局,于洞庭湖水域数十处水寨车船齐备,兵农相兼、陆耕水战而与官军打熬,且有先前曾擒获顺服,论造船本事也决计不输于孟康、叶春的船匠高宣协助,又改制创新得十余种车楼大船,配合海鳅船与其它诸般战船出没于洞庭湖区,然而因为先前陆上为岳飞所统领的岳家军所败,只得龟缩死守于洞庭湖水域之间,这也就使得钟相一方势力的致命弊端被无限的扩大......

    到底还是缺乏战略纵深,没有回旋进退的余地,便如当初的晁盖、宋江只守着水泊梁山一处据点,倘若八百里水泊被敌军突破登岸,且时在军力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也就不免被一网打尽,悉数歼灭了......

    然而处于长江中游荆江南岸,烟波浩渺、举目无际的湖面上到处都有余焰浓烟升起,众多船身严重破损,眼见也要沉入湖中的车楼大船周围也尽是宋军折毁的大批船舶残木,本来景致秀丽的湖面上,水班军卒的尸首却如反了肚的死鱼一般密匝匝漂浮遍布,那般景象教人望之也不由感到触目惊心。而粗略望去,似乎大量折损的战船,乃至成群战死的士兵数量似乎还要属宋军的损失更为惨重。

    毕竟如今仍是由钟相坐镇指挥,岳飞对于起义军的攻心招抚之策效果有限。宋廷也是急于要趁着齐朝休养生息的这一段时日尽快剿除洞庭湖这一路造反势力,为求速攻事成,也只得填命猛攻。而钟相起义军利用地利水势,非但极擅水战,又能将配备的车楼大船等水战利器的效用发挥到极致,宋军固然是可以利用水军兵力上的优势,以及同样精良的船舶强行突破义军在洞庭湖面上的舰队防线,然而也集结了众多水师将兵、船舶的大量减员损毁,同样也是在所难免的......

    此役过后,就算能够一举剿灭钟相所统领的起义势力,然而宋廷水军在常备兵力、船舶配置等诸般方面非但已开始逊于齐朝,恐怕彼此间也将拉开一定的距离。

    然而宋军水师虽付出惨烈的伤亡,但在湖面上也仗着数量上的优势摧毁大量义军战船,突破水上防线,而在随着运载大批的宋廷马步军攻入各处水寨越来越多,战况也已逐渐向一边倒的局势倾斜了......

    那些仍旧死守着各处水寨的义军兵马,直当再觑见冲杀破寨的宋军当中当初绣着大大的岳字军旗时,大多人也都不住神色立变。他们本来多是饱受官府压制盘剥的穷苦渔民出身,响应大圣天王钟相的号召举事造反,起初心中无穷的恨意终于得以宣泄,所爆发出来的战力面对那些老弱虚冒,且有大量**混杂的宋军部队时固然是所向披靡、势不可挡。然而当那个唤作岳飞的宋军大将统领他的嫡系军旅前来征讨时,钟相所部义军,这才深刻的体会到甚么才算是精兵雄师!

    这只是这支宋廷军旅的精、气、神便如其他宋军官兵决不可同日而语,非但时刻能保持着坚韧耐战的高昂士气,且训练有素、步调如一,抵死顽抗的水寨义军无法再依托洞庭湖水势,只得面对岳家军各部劲旅的侵袭猛攻,也就难免被杀得溃散。而把守洞庭湖皮真寨的义军首领金琮面色苍白,眼见前面不断的有宋军精锐士卒涌杀进来,他神情迟疑不定,似乎也缺乏死战到最后一刻的决心......

    而率领麾下军马杀入皮真水寨的岳家军两员骁将,还是当初还曾追随岳飞暂时还曾受萧唐当时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帅司府署节制,与水泊梁山群豪一并奋战抗金的徐庆、姚政二人,他们率领岳家军健儿如迅雷疾风一般继续往水寨深处席卷过来,也是势不可挡、挡者披靡,其中徐庆一面纵马疾驰,一面还大声厉吼道:“俺家岳元帅知尔等多是当初衣食无着、被迫从贼的凄苦百姓,当初便许诺倘若肯弃械投降、自行投首,俺岳元帅尽皆准首,复为良民,亦可投效我军,护境安民,给你们生路寻觅。

    可你这厮们当初执迷,如今大势已定,却兀自冥顽不灵执意要讨死么!?还不快快放下兵刃,我军依然能以仁义相待,否则悔之晚矣!”

    义军首领金琮隐约听得徐庆的高呼声传入耳中,眼见另一员岳家军骁将姚政率部很快便要杀至左近处时,他终于长叹了一声,当即抛下手中兵器,伏于地上,而聚集在金琮周围也早已是惊恐不定的亲随头目见了,也纷纷有样学样的,弃械伏地,而听候那些见状也都收起军械的岳家军将士发落......

    如今的岳家军,岳飞麾下除了张显、汤怀、徐庆、姚政这些同乡亲友,乃至收容张所遗子张宪为军中骨干之外,也收编了不少溃散的武装集团,招降多处曾啸聚抗拒朝廷的反军将领,乃至由朝廷拔隶调拨,补充编制,非但军旅编制规模得以扩充,也早称得上是人才济济。

    而在洞庭湖另一处水寨当中,另一员义军头领陈钦厮杀一番,也拼得浑身浴血,然而眼见也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情知宋军岳飞虽是难以抵抗的强敌,可是他好歹风评极好,且向来有意招抚各处义军头领,是以也萌生弃械降服的打算时,却已有一拨宋军精锐撞杀过来,杀溃了他周围的义军将兵,有员岳家军将官杀气腾腾、提刀奔至,且抡起刀来兜头便砍将过来!

    “且住......”

    惊慌失措的陈钦方自开口要表态愿降,然而本来官居湖南安抚司统制官,前番本从荆南制置使王燮讨剿湘寇水寨战事不利,先前水战因惨败于钟相,上官王燮被削去兵权,而被诏令拨隶至岳家军中任统制的郝手中大刀,却仍旧恶狠狠的劈将下来将陈钦砍成两截,鲜红的血液溅得满脸都是,郝的双目中却闪烁出狂戾的狰狞之色。

    “郝统制,我等奉须岳元帅钧旨,待肯投从归附的叛军贼党仍以招抚为主。若是已占得上风,也休要逼得忒急,还须把细些而莫要滥杀!”

    混战当中,同样有本来身为刘豫伪齐成州团练使、马军统制,却是为萧唐大军北进杀溃之际,收拢些兵马,却是投从了宋廷奉朝廷诏令拨隶投于岳家军的胡清率部赶至,眼见郝所率的部曲似是得势不饶人,便大声疾呼道。然而听得胡清高呼,郝那张满是污血的脸庞却骤然一沉,随即只用他自己才听得清的声音啐骂道:“去你奶奶的,投过刘豫奸厮的宵小也配来质问老子,假仁假义,偏偏他岳飞一个是好人?老子干的也是舍命厮杀的勾当,如何不是为国家出力?节制约束得忒过,倒只显得你这厮高风亮节了?”

    然而郝也只是低声恶狠狠的骂了一句,随即他又做慷慨陈词状,并高声向胡清应和道:“俺自晓得!只是眼下厮杀得狠,收势不住时难以尽顾全得分明。俺也自当小心,谨遵岳元帅钧旨!”......

1969章 岳家军,赢官人,忠烈虎子

    随着乘船登陆涌杀入的岳家军精锐将士越来越多,钟相洞庭湖连环水寨相继告破,而在其中一处唤作社木寨的去处,同样也有员宋军精骑一马当先,他所乘赤鬃雄俊战马的马鞍得胜钩上挂着柄铁锥枪,却是舞动着擂鼓瓮金锤轮动的虎虎生风,亲冒矢石,浑然不惧凶险。而在这员骁骑身后不远处的同僚觑见时,也不由大声呼喊道:“赢官人!且休要冒进!”

    而这员宋军小将却早已杀得性起,他急喇喇朝着前方溃动的敌军阵中直撞过去,手中那对擂鼓瓮金锤挟裹起格外沉重,而听得直教人心里发憷的破风声恶狠狠砸将过去,但凡撞见他的敌将几无人能走过一合,至多也只接下一招,手中兵器便荡飞出去,旋即终究不便不砸得吐血倒地。实则那些重伤倒毙在这员小将双锤下的义军将兵,起初心中也都是一般念头:

    宋廷岳家军...怎的会派出这么个半大的娃娃冲阵厮杀?

    宋军小将虽然生得浓眉大眼,出落一表人材,非但是相貌堂堂,冲杀破阵的战姿更是威风凛凛,然而他毕竟也只是十二三岁上下的年纪,脸上稚气仍是未脱。所以便是他再是善战勇猛,乱战中打眼一瞧,便也能让人觑出他比寻常恁般岁数遮莫还在玩泥巴的孩童也大不了多少......

    而这员年纪虽轻,却是骁勇异常的宋军小将,自然便是当初尚还在襁褓中时曾被萧唐抱过,方今岳家军主帅岳飞的长子岳云。

    彼时虽然已然投军入伍,但几近辗转沉浮蛰伏时日甚久的岳飞,毕竟也是熬了许久如今再终得在宋廷军中出人头地,而得受朝廷重用。当初也曾在宗城县萧家集中盘住,得萧唐留守心腹管事照托的亲族家眷当中,岳飞的原配刘氏,到底也仍是按她原本的轨迹于举家迁回相州汤阴故地之时改嫁去了...而岳飞终得以统领一方军旅,也曾派人资助改嫁后又生儿育女,而生活窘迫的前任妻室之后,或也是因有些姻缘自有命数,他当初率成军未久的岳家军来往调度时,仍是迎娶得两浙路常州宜兴县出身,极是贤惠而有大家风范的贤内助李娃过门。

    而于萧唐讨灭刘豫、收复燕云、建立齐朝、经略大漠、覆灭金朝...的这一段时期,岳飞妻室李娃,先后也诞下岳霖、岳孝娥(后世虽然惯以岳银瓶称呼,但是因宋理宗年间被敕封为至一正烈节女,清源妙行,仙宫通灵显圣银瓶娘子。而为纪念其孝行后世河南汤阴岳王庙侧修有孝娥祠,故本命按孝娥论)、岳震、岳霆三子一女,也仍待岳飞前妻刘氏所生的岳云、岳雷二子倍加爱护、胜于已生。而岳云茁壮成长至今,也是自幼打熬筋骨武艺,并受祖母姚氏、家母李娃教导熏陶,立志要投从想来聚少离多的父亲所部大宋军旅,也是矢志要守土安民、精忠报国!

    而如今的岳云投军未久,遂被他父亲调拨至前军统制张宪麾下做得一名骑兵军卒。而岳飞自也是对张宪三令五申的言明,非但绝不可因岳云乃元帅之子的身份便放任姑息,反而但有甚么硬仗也务必要教这小子打头阵而多加磨砺。小岳云倒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性子,每逢战阵非但冲锋在前、毫不畏惧,且也是勇不可挡,遂在岳家军中已得了个“赢官人”的诨名。

    此时但见得岳云抡舞的双锤纵马踏阵所向披靡,本来这等真刀真枪的厮杀战阵,如他恁般年纪的少年见了只怕要骇得魂飞魄散,但岳云脸上神色却是格外的兴高采烈,倒如得了甚新鲜事物正酣玩的顽童也似。然而他到底年纪太轻,在这等血脉贲张的战场上激烈厮杀,也很容易犯热血上头的毛病。

    又是一拨宋军军马一窝蜂的冲杀而至,个个都是悍不畏死、且纪律严明的精锐将士很快的便在社木寨中清空出一片空间。而统领着岳家军前军的统制官张宪绰枪拍马,奔将而来时眼见打头阵的岳飞抡动双锤疾驱战马,俨然已脱离所部阵列。虽有岳家军将士“赢官人”、“赢官人”的急促召唤着,可岳云似是早杀起了兴,仍虎头虎脑的硬生生往里凿,张宪瞧得不由笑骂了声,随即便立刻运足了中气,又大声呼唤道:“岳云你小子,再若莽撞,你阿爹...岳元帅可要见责!”

    本来勇猛果敢,前方便是有敌方千军万马,甚至刀山火海都敢只身独力的催马趟杀过去的岳云隐约听得岳元帅这三个字时,浑身却骤然打了个激灵。

    毕竟岳飞治军非但严明到了极处,对他这个儿子非但半点不曾宠溺,也必寻常将士更是苛责严厉。岳云可还记得当初投从至岳家军之初时,许久未曾相见的父亲只开始时面露欣慰之色探闻乡里祖母与娘亲,乃至几个弟弟妹妹可还安好过后,便立刻摆出副铁面无私、更是无情的神情厉声直言说正因为你是俺亲子,须知军令如山,做为军中表率非但不能对你留任何情面,但有任何过失,军法处置,待你也必将更是严苛。

    而投军不久后,岳云便领略到父亲督监自己又将会如何严苛更不留情面,全因自己的身子尚在发育当中,驾控烈马到底不免甚是吃力,而在一起骑军操习时不慎坠马,自己的父亲便勃然大怒,并以“平日操习怠懈,若战阵厮杀延俄军机,而国家大事”为由,命军校将他这个亲生而儿子推出斩首,以儆效尤......

    若是自家才不过十二三岁大的幼子不慎坠马,好生照样看护还来不及呢,何况操习时马失前蹄便要按军法以玩忽职守之责还是定了死罪,也实在忒过牵强。岳元帅却要砍了自己长子的脑袋,旁人都是护犊子,这也未免忒过分了些,岳家军众将士自也是替岳云好生求情,而拜请岳飞收回成命,而是改判教岳云结结实实的挨了一百军棍......

    寻常恁般年齿的少年,若是被严父如此严厉的揠苗助长,以更为苛责的军法管教,恐怕也早已是崩了心态,极有可能致郁唯诺,在高压的环境下早出现甚心理障碍。但偏生岳云可说是凡事万一例外中的例外,当真也不愧是岳飞的种,自家父亲越是严厉苛责,他便越是发愤图强,偶有疏失时挨通军棍板子从来不曾免得,倒也似练就得一身钢筋铁骨,每逢战阵势如猛火、必当争先,而在如今这般年纪便已练就了身能撞阵厮杀的武艺。

    只是长久以来的习惯使然,岳云如今一听得军中将士唤他父亲,心里也止不住的一阵发憷......

    激战到发热发烫的头脑似是被一盆凉水淋下骤然清醒,岳云眼见周围敌军部众遭他这一阵撞杀几乎也被冲得垮了,他便立刻驱马回身,赶忙要与所部骑军阵列会合在一处。然而遭受岳家军这员小将这般所向披靡的撞阵冲杀,洞庭湖社木寨当中本来已是军心震恐的义军部众又见大批岳家军将士涌杀进来,也有人已弃了手中军械伏地请降。

    然而岳云忽然驱马回身,疾驰的烈马仰蹄驰骋,碗盏大的马蹄眼见便要狠狠的踩踏在那些跪伏倒地,做势乞降的义军军健身上!岳云见状不由哎呦惊呼了声,他骤然响起今番出兵要大举荡平洞庭湖连环水寨之前,自己的父亲曾严令嘱咐的言语:附从钟相反贼作乱兵马,也多有因无生计着落而不得已从贼者,圣上皇恩浩荡,许我力奏谏言,但凡能荡灭钟相反贼,肯弃械投降者自由我军全权安顿...是以今番破贼,众部将士也必当奋勇争先,可贼军中弃械愿听候发落余众,也决计不可无端侵害......

    电光火石间,岳云却是凭借着他不知吃了多少军棍板子而磨熬出来的骑术使出手段,胯下赤鬃烈马唏律律一声长嘶后,也立刻奔纵驰跃了起来。岳云一人一马,直从面前匍匐在地上,也来不及退避的义军部众身上凌空跨越过去,而没伤到当中任何一个人分毫。

    那些回过神来的乞降兵卒进出了一身冷汗,也立刻愕然的抬起头来张望,却见到放在那个冲锋厮杀势不可挡,抡起双锤来所向披靡的宋军小将回头侧身,这厮才露出他这般年纪的少年才会有的朝气蓬勃,却又显得十分冒失的笑容,而十分爽朗的说道:“哎,俺这纵马急了,确是冒失,真个对不住啦!”

1970章 靖平洞庭湖,钟相势力的灭亡

    社木寨内义军部众三四成已被歼灭,余者也尽是伏地等候岳家军将士发落。而统领前军部曲夺下此处水寨的军将张宪来回环视,但见其银甲白袍、虽然生的唇红齿白,可挺拔英气也颇显英武气,而周围一众将士的萧杀威严气势的烘托下更显得卓尔不凡。

    然而此时虽然战事顺利,张宪却不免心头一黯,并心中怅然念道:阿爹...如今钟相反贼覆灭几已成定局,孩儿如此也算是为恁报了仇了...岳元帅待俺甚是重用,如今孩儿能得以统御一路军马为国效力,而大恨金国已然覆灭,虽然那萧唐倒更是势大...可如今中原百姓免于再惨受外寇鞑虏祸害,九泉之下,阿爹能也当安息了......

    当初萧唐与宗泽因共讨刘豫、陈希真投金奸厮而会师之际由自己的父亲张所引荐,而与岳飞初次相会。而张所却因奸臣弄权被罢黜原职、谪居广南,而后于北还入潭州地界时为钟相所部叛军所害。时逢脱离了萧唐天下兵马大元帅府署的岳飞率领嫡系军马寻访一番,也使得张宪得以收录为岳家军当中的一员。

    而这些年下来,张宪崭露头角,非但平定虔、吉二州盗贼,又于讨伐曹成反军时一举讨灭白巾贼余部,生擒贼首赦政,如今可说也已杀出了威名,甚至于讨伐湘地反军张平之际甫一听闻得张宪的名头,便当即气夺,全军不战自溃,而直接向岳家军投降......而但凡岳飞或因母亲姚氏染疾回乡探觑,或是本身抱恙时岳家军人马暂也都交由张宪代为掌管,如此他如今也已然是岳飞帐前最为仰仗的大将,且没有之一。

    而当张宪再觑见与他素来性情投契、感情交厚的岳云兴匆匆的前来复命之时,心中也不免生出关切疼惜之意。岳元帅在军中之所以对自己的亲生骨肉过分严格苛求的因由,张宪当然也是心知肚明。非但三军主帅做出表率,待其他将士赏罚分明,却对自己的亲子有功未必赏、有过加倍罚...如此教众将觑在眼里,平素操习练兵、奉令厮杀时自然也很难再生出甚怠懈疏忽心思。

    然而身为岳飞身边心腹的张宪,却未曾觑见岳元帅于重罚岳云过后,在暗地里也仍会痛惜叹言道:“谁让你是我岳飞的儿子......”

    岳云倒浑然不觉自己往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煎熬,他兴高采烈的纵马奔至张宪面前,神情间仍难免流露出做了些值得教叔伯兄长辈称道之事,而迫切要得到认可嘉赞的愉悦之色,遂不由又朗声朝张宪请命道:“张统制,此处寨子既已平定,咱们也须快去协同其他部曲,直捣贼首主寨了去!”

    张宪莞尔一笑,说道:“且先不急,按岳元帅钧旨,扫清贼军各处水寨后,也须先着手招抚俘获降兵,且检视寨内各处有无甚港汊暗径,以供贼人流窜藏匿。岳元帅既已亲自统领几部军马合围往贼军主寨,若有甚差池,也自会传令前来。我等各部军马各负其责,也切莫因如今战事顺利便疏忽大意了。”

    岳云见说连连点头,而他严从岳飞的嘱咐严令,如今奉令出征之际对自己的父亲于张宪兄长皆是以军中官职称谓相称,此时岳云念及一事,又立刻出言相问:“平定了钟相这伙反贼,咱们随着岳元帅...遮莫也该快去讨伐那萧唐了吧?”

    张宪面色却一滞,而又意味深长的说道:“钟相这伙水洼反贼,虽滋蔓势大,终究也只是朝廷一时之患。而那萧唐...非但听命于他的智臣勇将、能人异士云集,当中又有是多少本来是可为俺大宋所用的?那贼子曾匡扶得宋廷社稷,却是有事筹谋部署极得民心,方今灭金并辽朝故土,对宋廷虎视眈眈,比起钟相若将其讨灭荡平,为国家除这大患,又何止是千难万难?

    何况岳元帅...与你的确曾领受那萧唐恩义,那贼子为何能招拢得众多豪杰肯死心塌地为他所用,我倒也能领会个中因由。只可惜他毫无半分君臣纲常忠心可言,虽待黎民苍生仁义,曾拯救得中原山河于鞑子外寇侵害的危难之间,可他到底是狼子野心,更为朝廷大患,纵然私交再是深厚..与岳元帅...与我等终究也只能走到势不两立的这一步。”

    岳云神情也不由变得凝重起来,也应和着张宪说道:“是了,于萧家集盘住过的那段时日,我虽是孩提时候,如牛皋等叔伯...懵懂倒也仍有些印象,而随元帅返至汤阴故里之后,自然也还记得王贵、梁兴等叔父,只可惜元帅说他们到底不能贯彻对国家忠心,而分道扬镳去投了那萧唐。以后在战场上相见时,礼数固然是不能缺了,可到底已是各为其主,自是要谨奉元帅军令征战,而决不可因私废公。”

    如此说是容易,饶是岳元帅心如铁石,半分不肯违背得待国家大义,但他又怎是负义性薄之徒?早晚与萧唐贼子必要定胜负、决生死,不徇私情而势必要为之,心里却也决计不会好过吧......

    张宪心中念着,又眺目望去,直觑向滔滔湖面上远处也已是硝烟四起的洞庭湖义军主寨方向,而不由的发出了一声长叹。

    而洞庭湖畔义军龙阳主寨,大批的宋军将士,也已然源源不断的涌入水寨当中。激烈厮杀一阵,那些仍打算奋力抵抗的义军将兵面对岳家军精锐部众的猛烈侵攻支撑不住,不由节节溃退下来。

    乱战当中,也有员义军首领杀得浑身浴血,却兀自势如疯虎,一边拼命挥舞着手中狭锋钢刀剁向面前那些前赴后继涌杀而至的敌军兵卒,一边狂声嘶吼道:“给宋廷做狗的厮鸟!别人便是怕死,须知爷爷夏诚的膝盖骨宁死不向朝廷鹰犬着地!,也决计不降!!”

    然而一支箭簇呼啸而来,当即射穿了夏诚这员在钟相麾下极得重用的首领人物。锋利的簇尖直朝咽喉贯入,又从后颈透出,伴随着鲜血激溅,夏诚本来满是亡命凶狠戾气的目光也开始散乱起来,他身体摇了几下,尚还未曾扑倒在地时,周围训练有素的岳家军步战军卒又把许多杆长枪直搠过来,又在他的身躯上惯出了十几个血窟窿......

    而距离夏诚被乱枪搠翻的位置将近百步开外,岳家军中宿将汤怀面色默然,他立刻收起硬弦兀自颤动的步弓,又提起红缨杆枪,继续指挥着所部将士直朝义军主寨深处掩杀过去。

    就在主寨内不断往后面溃退的残存义军后侧,率领洞庭湖区域民众揭竿造反,自称楚王的钟相勉强挺起身子,他脸色惨白,半边衣甲上也早已是血迹斑斑,如今也只得在若干亲信的竭力护应下不断的疾奔后退。

    待宋军厮鸟终于杀至主寨这边,钟相为鼓舞麾下义军将兵士气,亲自率部抵抗冲杀,然而却被杀得节节败退,终究是抵挡不住岳家军这支精锐劲旅扫荡军寨的势头。而湖面上各处也都有宋廷水师船舶浩荡杀来,断绝了主寨内残余部众水上、陆上的逃生去路,钟相再是悲愤,也已然意识到遮莫聚众造反,力抗宋廷至今,今日自己也是终究难逃一死......

1971章 理念的冲突,我虽亡了,可萧唐呢?

    直到钟相并着自己的儿子钟子昂、钟子义,以及几名头目,并着已不足千人的残兵败卒为岳家军诸部将士团团围住,宋军方面的攻势才暂缓下来。而包括钟相在内,残余人马绝望四顾,但见得衣甲鲜明的宋军兵卒肃然伫立,早已排开整齐的队列,非但军容极是威武,且集结列队后也自有一股久经战阵杀伐而磨砺出来的剽悍气概。

    任我如何运筹谋画,却在湘地被那岳飞压制得死死的,也终究不能似萧唐那般开疆拓土,打下莫大的江山去与宋廷抗衡。便如福建范汝为那般归附于他齐朝,也早已是晚了...于洞庭湖设寨抗拒官军至今,却到底仍是敌不过岳飞这一路的宋军......

    风吹旌旗、猎猎作响,钟相正悲愤念时,蓦的就见有员宋军大将手提着一柄沥泉长枪,身披铁甲,驱使着匹头如博兔、眼若铜铃、耳小蹄圆、尾轻胸阔的白鬃雄俊宝马仰蹄往前,在一众阵列中弥漫起肃杀之气的精锐将士拥簇下踱将出来。那员宋军大将旋即冷眼乜将过来,环视向面前那些已浑如砧板上鱼肉的义军残存将士,豪士一尊威严的雕像般,纵马肃立在一支迎风招展,绣着大大的“岳”字的军旗之下。

    钟相自然很清楚来的这员宋将,也正是迫得自己如今走投无路的正主,他惨然一笑,随即便恨声说道:“岳飞啊岳飞,俺当真服你的本事!本来败在你手上也是不冤,可叹如此英杰人物,偏生要做昏君佞臣的奴才!如今你终于率众杀到此处来,想必就等着拿俺的首级,好去向宋廷狗皇帝请赏了吧?到底也仍要做出副奴才相!”

    听得死到临头的钟相对岳元帅出言甚是不逊,岳家军中大多把岳飞奉如神明的军健当即面露愠色。只因军令森严,待岳元帅未曾开口时,众将士也都强自按捺住,没有逾制去呵斥钟相反贼无礼。

    而岳飞却丝毫不见着恼,他脸上反而流露出痛心疾首之色,而沉声言道:“钟相,当初于金虏南侵、国难之时,俺也曾听闻你曾组织乡勇做北上勤王兵马。以你的本事,既曾有心奔赴国难,也应知山河动荡之时国破家难全,便是民间多曾受疾苦的黎民百姓,也有多高举义帜奋勇抗金的豪勇之士。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可你而后却焚烧官府城郭家、擅杀官吏儒生,煽惑百姓,加剧国家内耗,口口声声为黎民做主,到头来却是诱使百姓从贼,枉死于同胞刀兵之下!事到如今,大势已去,你却兀自不知罪么?”

    钟相听岳飞斥责喝问,反而似是听闻个十分荒谬的笑话一般而狂声大笑起来,随即又将因伤重力竭而不由佝偻下来的腰板挺得笔直,而戟指着岳飞高声道:“岳飞,俺知你这厮愚忠,但你那双招子须也不是瞎的!俺们好歹都是有一腔热血的汉子,是以见不得金虏鞑子祸害咱们的家园!糟践咱们的乡亲!俺当初暂且按捺住对宋廷狗皇帝的恨意,只是不愿见外虏造孽,而不是要保甚昏君佞臣的江山社稷!你说的各处高举抗金义旗的民壮,十有七八,如今倒都投从萧任侠,也仍要与你效忠的宋廷狗皇帝做对!你却又如何说!?

    俺也曾听闻,你并非是甚么官门衙内,而靠甚裙带人情才在宋廷中出人头地的厮鸟。当初既也是农家出身,且萧任侠也曾待你多有照管,民间疾苦,你应也能切身体会得。也须知非但是金虏当初侵害中原,宋朝昏君佞臣,也早压迫欺压得各处百姓没了活路!时至今日,我钟相方知到底不能成就萧任侠那般大事,只是当初既称霸一方,就算都视宋廷如同仇寇,也以为俺能成就的霸业决计不输于江南方腊,更要与他萧唐竞争比拼!可如今我到底是前功尽弃,比不得萧任侠那般功业,但是你应也知天下黎民为何要造宋廷狗皇帝的反,纵然先前有金国鞑子外患,宋廷狗皇帝却不是也是蒙萧任侠救助才得以苟延残喘?国难时,朝廷仍保全不得以往遭狗皇帝、狗官敲骨吸髓压榨的穷苦百姓,那你又凭甚么教我等逆来顺受,而仍任由着宋廷压榨侵害!?”

    本来排下的层层阵列,包住钟相所部余党围的岳家军将士当中,也多有当初或是颠沛流离的乡民,或是因一时不忿落草,但是被岳飞招抚宽待的军卒。一直以来,眼见岳元帅以身作则,与众将士同甘共苦,分毫不私掠百姓,这也会让太多的岳家军将士因感同身受,而对岳飞,必然是全心全力的支持...是以众将士奋勇厮杀,他们大多哪怕对宋廷再是不满,甚至仇恨,但是岳家军的军魂,这些铁血将士,也绝对不会辜负了他们认可的人。

    只是钟相既知自己今日必死,索性也已敞开了厉声叱喝痛斥。也有些人虽然一时愤慨,可是听着听着,也都不住的垂头思索。

    至于岳飞,神情举止也依然是浩然正气形貌,在恁般时代,他无论当初久经沉沦,还是如今才终得重用,岳飞的神情,也依然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坚持。只不过,在听到钟相言及萧唐时,岳飞哪怕很快回归如常态那般,但眼中把有一丝犹疑、一丝错杂,而后才有一丝决然的神色稍显既逝.......

    到底岳飞踌躇片刻,略一咬牙,又说道:“忠君为国,而国无常强,无常弱。奉法者强,则国强;奉法者弱,则国弱...而尔等扰乱纲常,你与萧唐,皆如此,非但是你败坏国家法度,大逆叛臣如萧贼,也必要讨伐不臣,以匡社稷!”

    而钟相听得岳飞说罢,他摇头讪笑,脸上嘲讽之意甚浓。旋即又抬起头来,反而决然环视向岳飞乃至周围一片的岳家军将士,又朗声说道:“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好歹我钟相,不愿再怄朝廷鸟气,这辈子活得痛快!只是如今败局已定了,败也败了,还留恋个甚么!?”

    钟相长声说罢,他的长子钟子昂追随父亲的动作,也已然绰起手中利刃架在脖颈前。而次子钟子义却当即手足无措,只是巴巴的瞧着钟相哭嚎的喊道:“阿爹.......”

    “愚儿!咱们干的时造反勾当,事败举家牵连、株连不赦!你少则这一刀一剐,多则千刀万剐!莫不如落得个痛快的死法!”

    钟相沉声说着,随即反手一刀,直攮入了按正史的轨迹,也本来还应随着杨幺奢侈快活了一段时日的亲子心窝!随即钟相横刀于颈,哪怕周围也有亲随悲呼着奔将上前,他仍是对岳飞咬牙说道:“多搭再多人命,也难挽败局。按岳元帅先前承诺,我死之后,肯降从的弟兄,万望莫要加害!”

    待钟相说罢,也已然是刀锋割喉,血溅当场!

1972章 仍要造宋廷的反,也只剩那一条路

    随着钟相与他两个儿子一并引刃自戕,龙阳寨内义军残部也都是悲呼哀嚎起来。当中也不乏有人红着双眼再度擎起兵刃,不管不顾的朝着对面森然矗立的岳家军将士疾冲过去,然而须臾间的功夫,便也尽皆被歼灭诛杀,而其余大多军健嚎哭悲戚、战意全无,也都放下了手中军械,只得任凭宋军处置发落。

    岳飞觑向钟相倒卧的方向,又不由的喟叹了声,旋即也命军士前去取其尸首,到底仍是要向朝廷上呈复命。未过多时,岳家军中另一员宿将张显也疾奔前来,并向岳飞禀告道:“元帅,诸部儿郎相继攻破其余贼军水寨,乱党大部瓦解,降者半数以上,而各处贼首,也有七八人肯弃械听候发落,只有三四处贼寨寇首兀自冥顽不灵,率残部抵抗,而遮莫半时辰内,想必也能将那厮们一网打尽。”

    听得张显禀说军情战报,岳飞本来缓缓颔首时,他双目蓦的一亮,随即立刻问道:“贼首杨幺,如今又在何处?附从于钟相啸聚作乱的贼众头领当中,那杨幺以车船水军多番杀溃宋军水师,且巧施疑兵,连败王躞、崔增、吴全等相公军旅,也是贼中最为传风火,朝廷必要缉拿捕获的要犯。如今贼首钟相虽已授首,也务必仍须擒获得那杨幺伏法,否则其久后也必要生乱!”......

    却说洞庭湖水域一侧的宝台山水寨附近港汊之间,虽也已是硝烟四起,港边水上、地上伏尸遍布,而却又几艘快船侥幸冲破了水路并进的层层宋军截杀围堵,而直往泅水的方向突围而去。

    阵阵惨嚎杀声仍旧回荡在湖泊之上,来往利箭交织穿梭,也不免有些急于冲杀出去的义军军健被流矢射中,当即从船上折身跌入湖水当中。而在一艘在湖面上辟浪疾驶的快舟之上,本来也精于船舶建造手段,曾身为宋廷都水监水手、都料匠,而后反而为钟相起义军所俘,便转而为洞庭湖水军建造诸般新式战船的高宣面色一片煞白,他胆颤心惊的,也生怕被不知从哪里再将射来的箭簇了却掉自己的性命。

    虽然身具善于造船的手艺,而使得钟相这伙反军饶了自己这个宋廷造船的官员不杀,反而甚得器重。而高宣毕竟不是那等杀人舔血惯了的狠人,置身于惨烈的战场当中也难免骇得三魂悠悠、七魄荡荡,当初既本为宋官,却因要保住性命反而对钟相反军助力极多,遮莫如今也已在征剿官军那边是挂了名号的,就算肯降,高宣也不知自己能否得宽胥投贼重罪,是以如今也只有随着这些突杀出去的义军余部尽可能摆脱宋军的剿捕扫荡......

    然而如今所乘的,毕竟不是由自己改良的高大车船,而是在湖面上快捷轻便,却也因忒过轻巧而颠簸不定的快船小舟。突然一个大浪打来,使得疾速游驶的快舟猛的跃离出湖面,又狠狠的拍将下来,不但激得浪花四溅,慌张地来回价望的高宣一个不稳,蓦的发出声惊呼,身子眼见便要从船上直坠入浩荡飘渺的洞庭湖里。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却骤然探出,牢牢抓住高宣的后心,并一把又将他提回船上来。而惊魂稍定的高宣颤巍巍的回过头来,也立刻说道:“杨头领...蒙恁搭救......”

    本来钟相帐下极得重用的头领杨幺面色却是阴渗渗的,他满脸污血端的狰狞,只是一言不发。

    方才面临大批涌杀入自己所把守水寨的宋军部曲,杨幺拼着一股亡命凶徒的剽悍血气,虽善使的鱼叉在混战中被打落,也立刻踌躇腰间狭锋钢刀,狠戾的乱斩猛剁下去,也是杀气腾腾,刀招极其犀利。自有如杀神附体一般,杀得一颗颗人头滚滚扬起,一腔腔鲜血激溅得四处挥洒...加上大批的亲随弟兄也都发了狂性的血战搏杀,虽然随后便又有大批的宋军猛攻而至,好歹杨幺拼得身上挂着几处伤口,率领一小撮军士撞杀到港汊边,拉拽起于混战中躲在暗处抱头匍匐的高宣,好不容易攀上十几艘船舶,而从眼见也要沦陷的水寨中冲杀出去......

    只是其他大批已经被宋军截杀住的义军儿郎,已然也都顾不得了,何况湖面上也依然有宋廷水师船舶来往围堵,又有不少儿郎船翻人亡,都成了漂浮在洞庭湖水面上的一具具尸首。而与杨幺暂时侥幸保全得性命的,除了高宣之外,也已不过二三百的败卒溃兵,本来一并把守宝台山水寨的义军头领,到了这个时候遮莫非是悉数阵亡,便是被宋军厮鸟生擒俘获了。

    而杨幺当然不会知晓,因为钟相一直坚挺的与宋廷抗争到了现在,这也致使他的命途发生了转变。

    现在的杨幺,起码没有因大权独揽开始背离起初等贵贱、均贫富的宗旨,而仍是一门心思的为钟相马首是瞻,是以也并没有教众多本来志同道合的头领寒心背反,而且也正因为有钟相的存在,遂吸引了宋廷水陆兵马的重点围剿攻势,而使得他这个论水战本领也端的是高强奢遮的反军首领能够撞杀出一条道路,似乎也就不必按其原本的轨迹那般于主寨被攻破后仍拒不降宋,率众突围,却终不免被宋军截杀,而到底仍摆脱不了饮恨身死的命运。

    然而如今的杨幺却很清楚,如今再也无法倚仗洞庭湖水势与车楼大船的优势继续抵抗宋廷。尤其是统领得宋廷精锐兵马的岳飞那厮,也早已因地制宜,洞庭湖各处水域非但遣军士开闸泄放湖水,又放巨筏堵塞港汊,同时于湖面散放青草,再与其他宋军征讨部曲于水陆大举围剿,连破各处水寨...水浅区域,大量的车船机轮被水草缠住,滞不能行,而面对军力呈绝对优势的宋廷征讨军马,到底也仍难以铺开防线力抗官军,各处水寨相继告破,而据先前传报得知,钟相兄长所处的龙阳水寨也被水陆并进的宋军厮鸟合围得水泄不通,那么他如今又将面对何等命运,这也是可想而知的了......

    岳飞!你这厮只顾忠于宋廷狗皇帝,不止将老子逼到了穷途末路,钟相兄长与洞庭湖无数兄弟的血雠大恨,但凡俺挣扎得能保住性命在,也必然再会寻你...乃至去寻宋廷狗皇帝报仇!

    杨幺咬牙切齿,心中怨恨的念道着。非但钟相兄长已是凶多吉少,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势力如今毁于一旦,麾下众多心腹亲随于乱战突围之时大多也已折命于岳飞那厮所统领的宋军刀枪之下...只是如今既然洞庭湖水域难免被宋廷扫荡剿平,以自己如今的名声又是树大招风。恐怕这潇湘地界,也不能再久留磨耗了,官府鹰爪也必要会发海捕缉拿文书,搜山检海,也势必要拿住他这个在逃的反军首领......

    而就算能逃至其他路治军州,自己仍要招聚仍肯造反的各处民众,稍一露头,就凭他杨幺的名头,也必然会招致来大批官吏军兵的剿捕,眼下只残余的这些微末人手,又能硬抗得了多久?

    事到如今,也就唯剩下那一条路了......

1973章 除了当今,还有中华后世

    钟相兄长便是终究难以抵抗宋廷的围剿,但最教朝廷昏君佞臣忌惮的,不是还有如今已建元称帝,且与宋廷南北对持的齐朝帝君萧唐?

    杨幺自知钟相向来也有意与萧唐达成一并对抗宋廷的战略同盟,然而当初双方不但势力所辖范围相距遥远,但钟相当初已建国号楚,自称王、立太子、设官属,俨然也是打算以一国之君自居,是以与萧唐一方势力来往却要端着两国邦交的架子,也决计不肯如福建范汝为那般投从齐朝接受其任命规划。你我有共同的敌人,也有共同的利益可以争取,但是我方仍要维持自主的独立性,要教我洞庭湖义军完全听从你齐朝号令,那却是万万不可的。

    何况以往双方也不是没有派遣使者潜行来往,齐朝方面虽然也是好生管待,可是如柴进等接洽交涉的官员,对于钟相一方有意商谈共同举兵侵宋的计划请求似乎也不如何上心。

    毕竟灭了女真金国之后,萧唐的志愿已是要建立大一统的中华文明政权,就算钟相只图占据湘鄂一带做为割据势力,也决计不可能教其长久留存下去。就算一时权宜,钟相、杨幺对于萧唐而言,他们存在的牵制就是尽可能牵制住一定的宋廷军力,而时局演变到如今恁般程度,钟相走到了终究要被宋军剿灭的这一天,也就无须再为了这一支不肯归属于自己治下的反军势力投入多余的财力、军力。既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彼此之间又有宋廷直辖的领地阻隔,钟相与萧唐双方的来往自然也是愈发的稀少了起来。

    然而如今对于杨幺而言,去投效萧唐竭忠尽力非但已不会再有任何的疑虑,但凡能继续对抗宋廷而能混迹个出身功业,钟相兄长已然为宋军厮鸟给害了,如今又为何不能把性命交托于那比起洞庭湖义军声势壮大恐怕不止百倍的萧唐齐朝?

    “......切不可与任何宋军厮鸟纠缠,尽快驱船至岸边去,一但登陆后则立刻踅进林子中去,只顾往东面奔逃,好歹如今萧唐齐朝攻占下江淮地域,但能摆脱洞庭湖周围官军鹰爪的搜捕去投齐朝治下,早晚再杀将回来,为钟相哥哥与众兄弟报雠,便仍有指望!”

    杨幺嘶声说罢,而在水面上虽仍有宋军船舶来往纵横,各处被攻破陷落的水寨当中,倒也仍有些驾船四散奔逃的义军水手。有的时乖命舛,不免仍是被宋廷水师战舰截杀击沉,军心士气也已降落谷底的洞庭湖义军或是宋军被悉数歼灭,或是也只得立刻高呼乞降,所幸的是杨幺带领着残存败军堪堪疾驶湾堤岸边,慌张的扎进了一处遮天蔽日的密林间,而立刻踏上了漫漫逃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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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洞庭湖钟相一方造反势力终究在岳飞亲自指挥的围剿之下覆亡,然而齐朝趁机由水陆两方大举奇袭,宋境东南沿海苏、秀、明、温、台、越、睦、湖等军州相继失守,切断了宋军水陆由长江入东海的各处要隘口岸。如此与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成效恰恰相反,虽然也终于平定了国内作乱的一路隐患,可是对于宋国朝廷来说真正的心腹大患,却趁势更是把控住了战略上的主动权。

    而萧唐也已开始着手安排人手对攻取的江南诸州实施直接统治,安抚诸地士绅百姓,设置调整各处州府县衙的治官属吏,推行齐朝制定的各项法令。而又主导这次奇袭又立下的大功的李俊调遣相应的几拨水师重心修葺连营水寨,大概以长江靖江、江阴一带水域为界线而与西面宋廷水陆军司对持。宋廷哪怕是再不甘心,而急于挽回失地,如今齐朝已沿江淮地带,至攻克的两浙路东面诸州,与范汝为统管的福建路疆域相连,倘若妄然兴兵攻打,则反而要面对好整以暇的齐朝水陆边防军旅。

    至于侥幸于洞庭湖战事当中侥幸逃出生天的杨幺,携高宣以及二三十残余败兵强撑着僻野密林狼狈逃亡,经过荆湖北路鄂州、岳州等地界。倒也是因部众所剩无几,化整为零,更不易被官军搜捕得出,而以杨幺果断精明,且能驾船善水的手段,观察个两三日后,又暗地里夺了两艘渔船,趁夜从东坡赤壁摆渡,进入从方今时节也属于楚头吴尾,而后世则位于鄂、豫、皖、赣四省交界处的黄冈治下水畔,便也进入了如今为齐朝所占据的江淮地界,只是一路奔逃而来的残存部众,已寥寥不过十人......

    然而于沿江畔处的齐朝水师巡弋,撞见杨幺渡水而来的船舶,也立刻驱舟上前,近前喝问。杨幺则是大声疾呼自己身份,以及为何日以继夜的流亡奔波,务必要逃亡至齐朝地界以述清来意。巡江水班将兵当然也很清楚虽然成就霸业与本朝皇帝天差地远,但毕竟也是造宋廷的反,而也曾称霸一方的钟相麾下首席水军大将杨幺的名头。此事非同小可,巡江水军遂暂将杨幺等人暂且扣押看束起来,连夜通报禀奏,直将已为宋廷所灭的钟相义军当中逃亡得脱的杨幺前来投从的消息通过沿江水寨、本地巡检司、淮南西路帅司...走报通传,直到杨幺前来投奔的消息传至大名府皇城当中。

    与杨幺一并前来投奔的,竟然还有那个高宣...萧唐在收到淮南西路呈禀转奏过来的这一消息之后。首先想到的并非是杨幺,而更会感到惊喜的是高宣这个在中华冷兵器世代水军的发展,而对于这个时代的造船技术记载当中也在史上留名的人物来投。

    就好似当初萧唐初见轰天雷凌振一般,一个世代相关于技术领域的研发,都必须要经过日久月累的过程。而萧唐也很清楚当初之所以能够与凌振一拍即合,在能孜孜不倦的交流之间,也因自己可以抛出一个概念,但是哪怕受时代的局限性,然而这个时代的凌振,以他对于相关专业领域的理解当初便能对萧唐提给对他的建议一点就透,也正是恰如其分的能将中华历史在各个科技的应该会有的发展进步,而适逢其会的再次给予这项领域能够飞速发展的机会......

    所以孟康、叶春,萧唐一直都会重用他们是监造改良一应大小战船的能臣。然而高宣这个却是只因辅佐宋朝时造反义军手下而屡番修建,在蒸汽机未出现的时代便已将明轮船水战尽可能发挥到最大的人物,萧唐觉得与他,也有话说。

    如今倒也算是本末倒置,听上禀前来投效之人当中得知有高宣的名头,萧唐也不禁从另外一种层面,也是自己想着无关政权更迭与否,起码当时施政,能造福影响中华文明后世的考量...而思虑一番后,却才又想到了这个前来投从的正主......

    然而至于杨幺这人嘛......

1974章 有些兄弟,退居二线,尽享安乐

    毫无疑问,杨幺身为实打实的铁杆造反派,如今能够侥幸捡回一条性命,而本来在洞庭湖区域拉扯起的武装势力彻底的被打散了,在很长的一段时日无法再东山再起。他仍试图在恁般世道争个功名,势必要与宋廷对抗到底,如今也只得前来投从齐朝,也只有这一条路走,自然也无须忌惮他心诚与否。

    虽然于正史中钟相死后,杨幺迅速上位,而接管洞庭湖义军势力,倒颇有些架空钟相之子的意味,然而钟相早先便对其甚是看重,并曾明言“杨幺有肠略,堪任繁剧,他日继我志者,必此子也”,也倒颇有些授权托孤的意味,而顺理成章的继续扛起反抗宋朝的大旗。所以杨幺应也不会如当初在水泊梁山的宋江那般,处心积虑的暗中排挤主公谋取实权,何况如今他投从的是一个体系健全的帝国,无根基可言,稍有甚异样心思并付诸于实践,那便是找死。

    然而杨幺最教人诟病之处,便是他倘若能杖钺一方时,会迅速的穷侈极奢、贪图享乐,致使众叛亲离,正史中那些誓死效忠的老兄弟,却是大多倒戈投从岳飞而积极出谋划策,也可见其得势后极是不得人心。萧唐心说本来杨幺对于钟相,就如同李俊对于自己的地位一般,可是比起混江龙拿捏权衡麾下各路水军的处事手段,杨幺的器量无疑差了许多。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以杨幺的权谋手段也很难再拉扯起他的铁杆派系来,相对也更容易将他给控制住。

    至于水战方面的能力,杨幺也无疑能够胜任统管得一方水师主将的重任,以他利用车楼大船与诸般战舰配合的战法,出没于洞庭湖区发动下江之战、阳武口之战、社木寨之战...接连将宋廷水师主力军旅杀得丢盔抛甲、大败亏输。若不是因正史中内部分崩离析而导致宋军有机可乘,便似如今恁般纵有岳飞亲自指挥围剿战事,宋廷水军力量也是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才荡平了洞庭湖水域的义军势力。何况有朝一日齐军若进军至潇湘楚地,熟识当地地势水情的杨幺也必然能够当得大用。

    是以经萧唐思量,也发下御旨嘱咐如今正沿长江靖江、江阴一带水域调遣诸部水师与宋廷相持的李俊好生安抚杨幺,随着进取宋朝水路各处要隘地域的增加,也正需要继续组建水师、配备船舶,届时也尽可放权于他统管得一拨军旅。

    而原本钟相麾下造船头领高宣,则立刻宣他北往赶赴至大名府前来觐见。你杨幺要向宋廷报雠雪恨,我便给你个报仇的机会,如今的你,的确也有大用处,然而终有一日你因在我齐朝站稳了脚跟,掌握一定的权力,或许非是割据一方的造反头子,而是作为受节制的水军主将时你尚也能知道收敛...但是你杨幺倘若仍是会犯下骄奢淫佚、贪滥腐化的恶习,而触犯我齐朝法例底线,也就怨不得我没给机会,那便是你这厮咎由自取了......

    而随着如今齐朝治下时局的愈发稳定,以及各处子民对于国家归属感的形成,诸地科举教学,也开始着手于从民间各处提拔人才从政为官。军备方面,从各处久经战阵的军旅当中也可提拔积累的战功的将士擢升任用,建立起国家内部文武方面人才培养的体系。比起当初水泊梁山上共聚大义的那两百来号兄弟,以及后来陆陆续续因共举抗金义旗而先后归附,乃至开疆拓土时归顺臣服的能人异士,如今齐朝于驻军镇戍、水陆战事、治政安民、课税工商...等诸般方面的人才更为完善。

    当初聚义的兄弟里面,的确也不乏有些未必就乐意做甚么官老爷的人物,便如晁盖、白胜,纳了官诰,重返至京东路济州故里去,平日看觑着水泊梁山忠义祠堂,也更是乐意于享得闲福,更能快活。而也有些兄弟不必再耽着凶险,亲冒矢石冲杀在战场的最前线。而驻守于各处路治军州掌训练教阅、戎守安民,由于如今齐朝能征善战的将帅之才齐备,也不必再亲赴战场厮杀,而是在后方各司其责,同时也更能与家人亲眷享天伦之乐,毕竟当初为了成就大业而历经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之后,既然已是遂了平生意,当然也会有些兄弟的心愿开始转变,期望能安乐得个善终、颐养天年了......

    是以这些时日以来,也有当初曾共聚大义的兄弟拜谒陈诉衷情,有的或是打算退居二线,乃至是功成身退。甚至也有些在这浊世间走了一遭与众弟兄达成心愿,却也看破了红尘俗事,也早有意归隐山林清修的道门中人前来奏请。虽然感慨中难免带着几分不舍,可是萧唐也很清楚既然与众兄弟已然共创得大业,然而以后的路又当如何走,每个人各自都有不同的志向夙愿。聚散离别,也仍盼着个日后仍能有相见重逢时,萧唐遂先后与些兄弟把酒践行,而待众人随后又去寻于各处路治州府任职各司其责,在聚义兄弟当中交情最为深厚的知交去话别,便也已然准备踏上各自人生下一步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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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师父,好久不曾相见!本来听闻前番由江淮进兵,攻取宋廷沿海军州时师父亦曾率部协同策应,只是与宋廷官军厮杀时中了流矢,万幸性命无虞。徒弟听了也甚是挂念,只是当时师父尚未归返至大名府,一直不得厮见,如今师父既已归来,又何须劳烦恁亲至,只须唤个小厮前来知会徒弟,教俺前去拜谒便是了。”

    大名府,内务府官邸当中的一间厅房当中,直蹿进个虽身着身官服,却长得黑瘦轻捷的汉子,却正是主管内务府广储监,掌宫廷内皮库、缎库、瓷库、衣库,整理各地绸缎、毛皮等所纳贡品,乃至按其心愿也负责萧唐朝服龙衮,于朝会册命等典礼时所着衮冕仪冠等一应服饰制作等诸般事宜的干练官员通臂猿侯健。

    而面露喜色的侯健兴匆匆奔将进厅房,急于前来相见之人,倒是很多年前尚在江湖中走动时,也曾点拨过他枪棒本事的病大虫薛永。而薛永的皮面虽然一如既往,仍是似透着病怏的淡黄色,然而他目光澄明、精神饱满,虽因箭伤仍吊着一条膀子,可是眼见也无大碍,再将养段时日便将痊愈。

    眼见侯健踅将进来,薛永也立刻起身相迎,却是感然说道:“侯健兄弟,今日我前来,却是要向你辞行的。”

1975章 匡社稷、庇黎民;创名作,后世传...病大虫、通臂猿的归宿

    侯健见说面色蓦的一变,也连忙追问道:“师父这是奉旨要调往其他州府不成?蒙陛下洪恩,教师父能于殿前司当职,除偶有枢密院传钧旨奉军令出征时,往日都在大名府安住,这才时常能得厮见,而师父当初本来便是陛下身边相伴甚久的体己亲随,如今这却为何又要调往别处?”

    薛永淡然一笑,示意侯健稍安勿躁,只待两人入座之后,才又叹然说道:“当初共聚大义的一众兄弟,如今共创得大业,分派往诸路州府各司其责,哪里又似你我恁般同在京师任职的弟兄命好,终日都能有相聚时?何况...非是陛下要调拨俺往他处赴任,是俺主动向陛下奏请派遣转任,方才能遂了心愿。毕竟当初我祖父本是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军官,只为因恶了同僚,永不得升用,而教家父与俺当初靠使枪棒卖药度日,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当初于江湖从漂泊时能得陛下收录,多少年风风雨雨走下来,如今到做了开国功臣...而祖父抱憾而终,他老人家的遗愿,便是能教我等子孙辈振兴家业,虽说只凭俺的本事......”

    正说着,薛永略抬起一直被吊着而有些酸麻的膀子舒展了几下,又苦笑道:“俺也自知论厮杀武勇、统兵御将,方今为我齐朝效命的猛将如云,有太多勇冠三军、用兵奢遮的兄弟已然教我望尘莫及,只在殿前司中任职,偶时虽得奉令出征,但率军征战本领胜我者太多,多半也仍是领受个闲差罢了。

    大名府诸般府署军司,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与其长久虚度下去,也莫不如向陛下奏请转任调遣俺前去祖父曾戎卫驻守的关西地界,虽也未必能斩获得甚大功,但俺有所用之处更多,也仍是匡社稷、庇黎民,这才不负我薛家先人遗志。”

    听得薛永恁般推诚相见的言语,侯健心中虽然甚感不舍,但也很清楚这个枪棒师父固然是为人实诚,而凡事既已拿定了主意也不会再犹豫不决。既知不久后便将离别,若要再重逢相聚也甚是不易,两人又是促膝谈心,感慨良多一番之后,侯健也是出言叹道:“石勇哥哥本就是大名府出身,当初师父待他遗孀遗女多有照拂。而陛下体恤这些年来为成就大业捐躯战死的众兄弟家眷,赐予宅院、厚赏抚恤,但家中有甚大小事宜,也亦有忠烈院官署按条例过问打理...饶是如此,俺也会与大名府其他兄弟多加照顾石勇哥哥家小,师父也无须挂虑了。”

    薛永见说颔首一笑,又道:“如此我确实是安心了,而兄弟恁般说,俺自信得过。而这几日陛下设庭宴饯别,兄弟自也务必要来。而你如今于广储监中任职,专顾自己痴爱专注的事宜,如此也端的美满,只须好好保重身子,日后也自有相见重逢时......”

    又听得薛永掏心窝子的说罢,侯健似是略显伤感,而把脑袋微垂片刻之后,却又是一抬头,而露出一抹狡慧的笑意:“师父,离别的言语也不必说得早了,若依我见,到恁启程上路时,说不得却还要磨耗个许多时日......”

    的确也正如侯健所说,薛永做为最早投从萧唐的老资历兄弟之一,非但于大名府的知交也多,当初也曾盘住甚久的大名府宗城县萧家集故地,也多有重迁回的乡亲熟人。既是要调任他处,与众知交天各一方,再要相聚还要等候闲暇机缘,如今设宴话别自然也丝毫怠慢不得。

    何况又在大名府连日欢饮,与萧唐也促膝感慨长叹之后,薛永再至水泊梁山看觑过晁盖、白胜,又渡过水泊,至宛子城中卞祥、郑天寿等先前于萧家集时来往较为密切的兄弟塑像灵位前上香祭拜,喟叹倾诉心扉一番,这才又改道启程,赶往关西地界的原州赴任。

    比起韩世忠、杨再兴、林冲、卢俊义等众多勇冠三军的帅才、将才而言,薛永固然是本事有限,但早期便曾一直追随着萧唐出生入死,可说是大功不多、苦劳却是极多。如今则也得萧唐转迁赐封为原州防御使,受韩世忠掌管的陕西经略府节制。

    而于关西地界,又有杨志、姚平仲、翟兴、曲端等名将能者多劳,赴任军州相较位于后方的薛永也不必承担甚战事主攻的任务。可是比起在大名府任职期间,薛永兢兢业业,负责本地治安、教习督练、屯戍巡弋等诸般职事好不怠慢,的确更能派上用场。虽然于后几年在西陲边庭地界,韩世忠与宋廷戎边大将吴再次开启战端之际,薛永也曾作为策应军旅的将官协同出战,然而他贵在有自知之明,遵履军令,作为一路偏师将领虽然几乎不会主动出击,但是按部就班,行军平稳把细,也于几次战事当中因维持齐军后勤补给稳固,能按韩世忠帅令稳固把守住要隘军寨而积累得一些战功。

    随着齐朝与宋廷之间战局形势的愈发明朗,薛永也终于能至河南洛阳故乡也置办得一处宅院。而后因功勋积累升迁,薛永又得擢升为兼管几处军州的都防御使,就算不靠他的福荫封赐,后世子孙,也多有于关西军中任职而为国出力的将官,薛永如此也算是遂了他祖父的遗愿......

    等到年事已高,薛永致仕退隐,或是与关西地界教诲点拨自己已在军中任职的子孙辈,或能得以至河南洛阳地界山清水秀的宅院享得清福,又曾赶赴齐朝已做迁都的燕京,与当初的少主、聚义的哥哥,自己一直以来效忠的君主萧唐叙旧言欢,直到六十九岁时以终天年......

    通臂猿侯健,则在皇城内务府广储监任职期间一再坚持,奏请萧唐不必再擢升他管领涉及皇城宫廷的其他差务,毕竟一辈子能够从事着自己最为热爱的工作,这才能让侯健终日感觉到快活与美满。

    直到后来自己的次子长大成人,继承了通臂猿飞针走线的本领,而接管了他老子内务府广储监掌管宫廷内皮缎库衣布,为皇家宗室绣制朝服衮冕等职事之后,侯健这才得转任掌管国家百工技巧诸务的少府监下辖绫锦院、内染院、文绣院...等相关官署督监兼相应的手工业技艺的咨询传授职事,也培养了不少当世闻名的缝衣匠、成衣匠、缝人、缝工。

    而齐朝商业的愈发蓬勃繁荣,侯健扩大齐朝官营绣局锦院规模,取天下各处绸、缎、绢、锦、绮、绫、纱、罗、绉等诸般丝织产品,非但研究加工,再以做市场供应,侯健也多曾亲自动手,用他细密绣法、巧妙针活制作得不少做山水、楼阁,人物、花鸟类别的织金锦图名作。

    是以非但自通臂猿侯健伊始,侯家七代皆为齐朝皇室御用裁缝的事迹也记录在《齐会要》、《织典》等史载典籍当中,由他所制作的众多精美的齐代刺绣制品历经沧桑岁月,也多有于后世出土,而作为极具艺术价值的文物以供观瞻研究,能教后人能够一睹风采......

    如此这般,纵然是时过境迁,到了后世,哪怕是做为对中国古老的手工技艺之一,以及历朝各代纺织针秀技艺的发展演变稍有关注的人们,也都很记得于齐朝盛世时节有个刺绣名家、裁缝大师,而他的别称与姓名,则正是唤作通臂猿侯健。

1976章 登州海市大姐头,母大虫、病尉迟的归宿

    京东东路,登州治所蓬莱。

    做为位于山东半岛北部,濒临黄海、渤海,且与华北平原东北部海滨、辽阳府金州,乃至高丽半岛隔海相望的海运中转枢纽去处,当初却是因与辽境更为临近,故而宋廷明令禁止船舶自海道入登州,而使得当初萧唐还曾走镖前往的密州板桥镇市舶司成为北地对外海运的最大贸易口岸,然而如今原辽朝疆域、宋境京东路尽归齐朝所有,萧唐很早便已颁下御旨,在维持密州市舶司海运地位的同时,按盛唐时节置登州海行入高丽、渤海道,登州蓬莱也开设市舶司署,同样也将作为长江以北的通商口岸、海关重镇得以发展振兴。

    经过一段时期的发展,也已有来自东瀛、高丽等国的商船来往于登州市舶司间,港汊口岸估客骈集、群樯林立,登州地界的海贸商业也迅速焕发了勃勃生机,沿海城阜因海市而商贾云集、富庶繁华,治所城郭内南来北往的行商走客也是熙熙攘攘、身着各式锦衣华服的士绅员外也是比比皆是,而城内几处商家聚集的去处,也更是喧嚣热闹。

    然而如今虽然齐朝东京路治下时局稳定,通常越是繁华的去处,开始在其中就打踅厮混的三教九流也会越来越多。可是如今纵然也仍有些城狐社鼠、泼皮闲汉作乱生事,随着昔日本地道上厮混的大姐头荣归故里,当即也震慑得那一小撮宵小奸厮魄消魂散,纵然也仍有些蛇神牛鬼之徒暗地里仍做些坏人心术的歹事,倘若被这位大姐头察觉得,也必然不会好过......

    位于登州蓬莱东街的一处闹市,有间闭门做营生的酒肆门板忽然炸裂开来,当即有两个汉子惨嚎着倒飞了出来,随即又有十七八个泼皮小厮跌跌撞撞躲闪哀嚎,倒剩下个生得满脸横肉,额头上还贴着块膏药的汉子也连滚带爬,却被给旋即追赶上来的妇人给一脚蹬翻。

    而那妇人生得眉粗眼大、胖面肥腰,此时她眼含戾气、神色忿怒,却不正是当初于登州东门外十里牌开张酒店、杀牛放赌,而后为搭救表弟解家兄弟,而撺掇着登州几条好汉劫牢之后投奔萧唐,如今辗转许多年过去却也成了齐朝开国功勋之一的母大虫顾大嫂?

    被顾大嫂又一脚踏将在脚下的那个恶汉虽然生得凶恶,可是此时却浑如见着猫的老鼠,只顾哀嚎求饶。可顾大嫂却仍是毫不含糊,又抬起脚来罩着那厮狠狠踹了数下,口中还喝骂道:“李老五!你这干腌鼠辈,便是不拿官面身份压你,老娘当年在登州地界走动,道上弟兄哪个又敢会在我们夫妻眼前造次?如今登州蓬莱地界赌坊、交引铺的规矩法例由我家哥哥...咳,方今官家体察也早已定下,你在老娘眼皮底下,倒仍敢赚那黑心钱?却是要坏了老娘的名声,又如何不该教你这厮好瞧?孩儿们,给俺往死里打!”

    顾大嫂厉声说罢,随即抄起手中哨棒朝着那唤作李老五的汉子又是一通好打,好歹顾大嫂到也知如今非是战阵上抄家伙与敌军搏杀,齐朝治下终不可犯了斗杀法度,是以未曾取她擅使的双刀乱砍,可只使得杆哨棒与拳脚便已将这恶汉打得皮开肉绽、连连哀嚎。而从店门里蓦的又冲出七八精壮汉子,也尽是顾大嫂手下体己帮闲,此时听得喝令,也纷纷冲上前去揪住那些闪避不迭的泼皮闲汉按到地上又是一通好打!

    而唤作李老五的汉子一边打滚讨饶,一边又高声叫道:“顾家大姐,万望宽恕则个!小人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又怎敢污大姐恁的名头?小的虽招聚些人掷骰赌钱,只是耍乐,可不敢开坊放赌,就算搭些银两做赌资相借,也是你情我愿,谋得些行利好处,胡乱混口饭吃罢了,如此也并没坏了大姐恁的财路!”

    “我呸!事到如今,你这厮鸟倒还敢拿言语搪塞!老娘开的赌坊,是官家钦准的,也只是做于海外客商、富贾大户放赌的营生,登州地界,但凡是烂赌的,有一号算一号,老娘也都记得清,赌得输红了眼的急要翻本,甚至典当家产、典妻卖儿的腌厮,敢踏进老娘赌坊半步,直乱棍打将出去!

    你这厮暗地里却设赌颠钱,又做放囊(水浒原著中用语,指在赌场上放债)勾当,已坑害得不少人家,倒又使债诱扎得些蠢汉来俺赌场耍钱,如何不是坏老娘名声,却仍要抵赖,便是打杀了你,也是轻的!”

    顾大嫂越说越怒,拳脚相加、哨棒招呼,直落在这李老五身上“嗵嗵!”作响,而先前因为市井斗殴而一时惊呼喧哗的蓬莱城东街百姓觑见是顾大嫂当街整治恶徒,反倒也都镇定了下来,众人只是在旁围观,甚至也有些街坊乡亲或搬出个小马扎安坐,或直接蹲在地上观瞧着顾大嫂并着几个亲随痛殴这伙泼皮,倒还瞧得津津有味,并接耳交头的品论其顾大嫂的身手了得来......

    相处了一段时日,虽然顾大嫂如今打理经营的是在登州蓬莱唯一由齐朝认可的诺大赌坊,可也的确几乎只对富贾大户,乃至众多外邦海商放赌(按萧唐想来,除了宋时风行的关扑等常例,齐朝治下民间固然整治赌博习气,然而登州所设赌坊也与后世某处特区内所允许的营生稍有相似,一定程度上也能起到推动市舶司地区经济发展的作用,然而并不适用于其他州府县治,也仍要酌情而订下条条法例),寻常百姓私下里也难免会有人聚赌,然而但凡有来往商贾至此要试试手气的,也须遵受拿入赌坊时市舶司提举征榷商货交齐讫等引证,核实名薄,不可典当货物,清点财物,赌七留三...等诸般法例,而尽可能杜绝仍会有人赌红了眼非但赔光本钱乃至倾家荡产的可能。

    至于按宋朝时节官营放贷的有交子务、会子务,民间的亦有交子铺、钱引铺。放贷人则唤之为钱主、库户,再民间放贷借债,以田契、地契、金银器...甚至妻女都可作为抵押。而如今按齐朝法度非但废除放贷可质押妻女条例,而且加强官营管控,在登州地界审核须借贷方钱物用度的流程更是严苛,也是出自于要规避仍有输不起的烂赌鬼眼红着要借钱翻本,到头来却负债累累而牵连家小的考量。

    而顾大嫂虽然性情剽悍,但严谨的遵守着萧唐的叮咛嘱咐,虽仍设赌坊,登州民间气象倒也比以往哪怕官府严究也是明里暗里到处都有人做放赌营生,且龙蛇混杂,也总有积赌惯家耍滑坑害乡民的情况好上一些。她也的确不愧是扶弱如母、惩凶似虎的女中豪杰,非但从不仗势欺压寻常百姓,登州地界但有甚流窜来的无赖凶汉露头,她也必然会跳出来为民出头,虽然终究不免仍要押解至官府去,可是事先也要挨着母大虫好一通教训,当然也是免不了的......

    似今日落到顾大嫂手里的李老五,也是见登州日渐繁华便打踅而来的道上厮混人物。存着侥幸心思暗地里聚赌放囊,又诱扎了不少赌汉再使得下作手段,顾大嫂探觑得此事,自然也是二话不说,立刻便前来砸了这厮的场子。

    是以此时在长街上顾大嫂按住也已遭些登州蓬莱百姓记恨的李老五,围观民众,都是叫好称快。

    然而顾大嫂正面正揍得欢实呢,蓦的却听得有人语气中似也甚是无奈的高声喊道:“娘子,如今你好歹也是诰命夫人,这大庭广众的...就不能思文些?”

1977章 功成名就,登州三人,安享闲乐

    顾大嫂听得喊声,当然也知道来的是谁。而当她抬起头来环视之时,也有一队官军兵卒从一众围观的百姓当中招呼避让、摩肩擦踵的奔将过来,只不过率领这一拨军士赶至此处的登州指挥使司兵马都监孙新望向顾大嫂时,却是面露显得有些无奈的笑意。

    然而顾大嫂觑见孙新之后,便当即叉腰说道:“往日在登州蓬莱作歹的宵小,也不是没吃俺打过,又何必再唣?待俺教训过了,自会把这厮押解至官署府衙去,你又何必来多事?”

    听得顾大嫂对自家老公如此大呼小叫,周围围观的城内百姓对于顾大嫂与孙新两人的夫妻关系早有耳闻,而按后世说法,平素也调侃吐槽的惯了,是以当顾大嫂叉腰说罢,周围百姓当中也不乏有人噗的笑出声来,但大多人也都是捂嘴示意,不至喧哗调侃。只是孙新的额头也仍不免有几道黑线垂落,他长吁了声,又道:“因邹润兄弟已奉旨前往沙门岛,清绝了以往残留的牢城营棚已罢了,特来探觑。所以来知会娘子,邹润兄弟眼下正于赌坊候着,是以来寻娘子早些时候回去与兄弟叙旧。”

    顾大嫂是义气深重的女汉子性情,当初未投奔萧唐之前便已因义气深重,而当初务必要搭救出解家兄弟。由她母大虫全力主持,但本来与解家兄弟没有甚交际,哪怕拼着反罪死罪也要义气相投的登云山邹渊、邹润叔侄二人,对于顾大嫂而言,自然是过命的兄弟交情。如今登州出林龙、独角龙里面当中的邹渊已经阵亡,而邹润回乡探觑,这当然也一直是实打实的兄弟交情。而听孙新说罢,顾大嫂当即便直把李老五一脚踹到一边,喜声道:“邹润兄弟来了?怎的不早说,这撮鸟并着这干小厮便交由你手底军汉押解至府衙去,咱们速去见邹润兄弟。”

    李老五并着他手下的闲汉尽被军士押解去了,顾大嫂、孙新也立刻朝着位于登州市舶司不远处的赌坊赶去。周围一众市民乡亲之中也有些人喝彩叫起好来,而顾大嫂也是意兴毫发,抛了哨棒,而直冲着周围众多乡亲抱拳谈笑。至于孙新见此情形,则蓦的低下了头来,做以手扶额状,脸上露出那苦笑的神情,仿佛也是在说“得,这就是俺的浑家,却又还能怎的”......

    距离登州市舶司港汊口岸也不过两三百步距离的赌坊端的气派,门前车水马龙,坊内装修也甚是华丽,多是地方名流、豪绅巨贾,还有不少东瀛、高丽走海贸的异邦商客进进出出。摆设整齐的一张张桌案推牌九、掷骰子,乃至打揭、胡画、蒲...等赌局,都聚集着不少赌客夹笑带骂着,也是热闹非凡。

    直待顾大嫂与孙新夫妇二人上了二楼,也不必来回环视,但见得前面端坐着个身材长大,且脑后生有个肉瘤的汉子,虽然是背对坐着,便已能认准了他便是返乡叙旧的独角龙邹润了。

    “兄弟也返乡回来,多时不见,倒也教俺盼得苦!”

    顾大嫂极是热诚,也立刻奔将过去。而本来也甚是好赌的邹润听得呼唤,也立刻把桌案上碎银交子、骰锺锭笏胡乱往前面一堆,道了声权当俺输了这盘,遂立刻起来,回身迎向孙新、顾大嫂夫妻两人,展颜喜道:“确是许久未曾相见,小弟也甚是想念哥哥与嫂嫂。”

    都是热心快肠的性子,彼此也都是登州出身的结义交情,顾大嫂、孙新、邹润再得重逢,叙旧欢言乐语,也是倾心吐胆。顾大嫂当即又拍板,教人吩咐赌坊边同是由她管照的酒楼火家杀猪宰羊,备置酒食肴馔为邹润接风。而往楼下走时,邹润蓦的又指向旁边一排排桌案上铺着标注许多圆圈的棋盘,另有骰子与由犀角象牙刻成的棋子,而众多兴趣盎然、津津有味博赌的也多是看来衣冠楚楚的文人士绅那边,说道:“久不曾返乡,闲时也只是在军中寻些弟兄耍钱,好歹当初甚赌局花样也都试过了,却不料如今‘打马’博戏如今恁的红火。”

    顾大嫂见说笑着回道:“兄弟却是不知,赌坊本有个老主顾唤作易安居士,更是个才女,嫌寻常博戏只是赌运,无所施人智巧,遂创个新鲜打马玩法谓之‘命辞打马’,倒也甚受那些喜好附庸风雅的大户推崇,赌坊内也留了本她所著的《打马图序》。那位姐姐虽端的柳絮才高,和咱们这些粗人本不是一路人,性子却洒脱不羁,又是好赌,与俺倒也投契,看来今日虽不在,既是赌坊常客,早几日晚几日便能厮见”......

    .........................

    酒楼雅阁当中,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时,孙新也不住感慨说道:“如今兄长统领得数州军马,掌边地防务职权;乐和随着小乙兄弟于大名府为哥哥近臣,也尽管得机密要务;解珍、解宝两个兄弟,也因能巴山度岭,统领本部军马,兼管督练上下山坡,出入溪涧的新军事宜,也多有用处。咱们登州八人,剩下你我三人衣锦还乡,唯可惜折了邹渊兄弟...若是泉下有知,知邹润兄弟你能得以平安返回故里,也必感欣慰。”

    邹润听罢也是喟叹了一声,说道:“当初若不是阿叔舍命相救,我也早已死在阳谷县城头上了。他临终时言语,俺一直铭记于心...如今随着哥哥一并共建得大业,虽也能领受个武职戴大头巾,可若是再有阵杀厮杀,俺也总按捺不住一头撞去,嘿嘿......如此也终非是甚把细谨慎的手段,也难保哪一日不会命折在沙场上。当初一直随着阿叔厮混,有幸经嫂嫂撺掇,投奔得陛下非但驱逐外虏,有从龙之功,如今功成名就,俺心想也是时候讨个婆娘,返乡过安生日子。只是俺脑后生得这瘤子,奇形异貌,遮莫要寻个登对的人家,也要大费周章。”

    顾大嫂见说却猛的一拍桌案,当即笑言道:“胡说!男儿汉子,生得俊了又顶个鸟用?天生异相,这却又能怎的?兄弟也是开国立业的功臣、力抗过外寇的豪杰,休论得赐重金良田、府邸宅院,虽纳了官诰,世代为地方大户,便凭咱们当初建下功业,登州地界的媒婆若是听闻兄弟你要成家,也须争先恐后着前来,把撮合山的嘴撺掇!若你仍是菲薄看轻了自己,自家兄弟,自无须见外。这件事就包在俺头上,由姐姐替你做主问媒,为兄弟寻个好婆娘成家!”

    邹润闻言略显哀思的神色褪去,哈哈一笑,也不矫情,而痛快的回道:“嫂嫂既如此说,兄弟这桩大事可就交托于恁了。日后兄弟既也在登州蓬莱安住,与哥哥、嫂嫂之间,自须当相互照望,俺又怎会见外?”

1978章 开宗立派,最是有面,焦挺的归宿

    极是热心肠的顾大嫂,后来当真为邹润说媒迎娶得本地富户的大家闺秀,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等流程后,筵宴饮酒庆贺,教邹润能得以成家立命,也在蓬莱城中定居,与孙新、顾大嫂夫妇二人相互彼此照应,也是时常走动亲近。

    而邹润在城内置了几处商铺,趁着登州海舶市贸愈发红火,身家也是堆金积玉、朱门绣户。只是这独角龙嗜赌的习气不好,也曾大输亏欠,败了数以十万贯计的钱物,而不免闹得琴瑟失调、夫妻不和。

    倒又是顾大嫂出面对邹润好一通教育教训,为其妻室撑腰,直言若再恁般烂赌丧志,漫说蓬莱赌坊不得再踏进半步,你如此败坏了如今争来的家世基业,遮莫还要走当初在绿林中厮混啸聚的老路,如此你却不是要闹得坏了兄弟义气,这可又对得起当年嘱托你安生过活的族叔邹渊?

    邹润好歹对顾大嫂最是敬服,遭了大姐头几番劈头盖脸的训斥责骂,也是大有收敛。赌,却是仍未彻底戒了,但每日赌资定了规矩上限,只当怡情闲乐,何况如今在登州蓬莱地界只有顾大嫂掌管的赌坊可去,有人看觑,不怕邹润哪次又会一时头脑发热再做不知节制的豪赌,后来也与妻室和睦如初,宜室宜家,安乐度日。

    而孙新、顾大嫂夫妻二人,一个只在登州指挥使司中担任武职未再做转迁调任,一个则继续是做为在蓬莱乃至时登州地界一呼百诺,直教民众乡亲都赞说她好的大姐头把持着赌坊、酒楼营生,做为地方上有头有脸的富户安居乐业。不久后,顾大嫂便诞下一女,得呵护长大,举止性情也与其母也极是相似,因由宋时苏东坡戏称好友陈陈季常悍妻做河东狮吼的先例,一个姑娘家的,在登州地界得了个狮子吼的诨名...也是因后来孙新与顾大嫂之女嫁人后也仍如她母亲一般古道热肠、性格火爆而能决断主事,接管了父母的基业,与她相公相处虽多是妇唱夫随,可是夫妻和睦恩爱,便似顾大嫂、孙新把持诺大的家业,也是一如既往......

    期间孙立、乐和、解珍、解宝自也于闲暇时回登州蓬莱故里,与顾大嫂、孙新、邹润叙旧相聚。星霜屡移、各自老去时,能够登州返乡归隐的众兄弟常相作伴来往,各个享晚年安乐,而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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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名府殿前司,侍卫亲军校场。

    “嗵!!!”的一声闷响,有个身材长大的汉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当即又引起了周围一片的惊呼声。本来是做为作护卫萧唐御驾、宫廷皇城的诸班直亲军勇壮将士会集在一处,遮莫有千人之众,正观摩着两员扑跤好手切磋比试,但见彼此施展出精妙手段时,也不由尽发出赞叹声。

    而做为大内宿卫军将兼管殿前司拳脚教头的焦挺虽摔得狠了,可是他很快的又扑将站起身来,仍是摩拳擦掌的高声道:“这次只是大意,咱们再来比过!”

    就在焦挺面前,那个身形更为魁梧健硕的汉子也是意兴勃发,当即也豪声回道:“焦教头仍要比试,俺也自当奉陪!”

    只论扑跤手段,也早已是鲜逢敌手的没面目焦挺,如今却已连着被对面那个汉子掼摔倒了三次。毕竟既已投从效忠于萧唐齐朝,如今便已按汉名称呼的蒲察世杰乃是女真诸部当中扑跤第一猛士,他凭着一身能抵九牛的怪力,以及纯熟的摔跤技艺从未遇到过能颠翻他的对手,虽是相扑世家出身的焦挺,与蒲察世杰比试扑跤自然也很难讨到便宜。

    然而此时的蒲察世杰呼吸也不免有些急促起来,实则他已是暗自心惊,方才虽多半凭着自己的气力能拽扯摔倒眼前那大内宿卫将官,可是交手时焦挺两次利用巧劲妙法,便已险些教蒲察世杰中了招。当然若是沙场上比起操起军械厮杀,焦挺也决计不会是蒲察世杰的对手,但只是徒手扑跤比试,蒲察世杰却是惊异于焦挺所善使与女真扑跤甚不相同的手段技法,虽然鏖战的愈发激烈,也已不由得心生赞叹之情。

    没面目焦挺,萧唐当然也十分清楚他最擅长的徒手扑跤手段,偏向于江湖路数,用于凭的是结阵厮杀的战场上施展起来确实极不适合。如今既然精于统兵厮杀、摧锋破阵的猛将云集,早先也经历过许多凶险战事,而侥幸生还下来,如今已是功成名就的焦挺也不必冒险担负甚冲杀在战场最前线的职事,在大内领受个宿卫武职差遣,教习诸班直将士必要时以拳脚防身技法,日子过得充实,也已然能安乐过活。

    而如今大致也女真人扑跤第一勇士蒲察世杰赴大名府表忠归顺,正等候朝廷调派委用时,焦挺知他的名声,也是见猎心喜,难免技痒的寻去邀请切磋比试。蒲察世杰自也是豪直快当的汉子,当即应允下来,遂在侍卫亲军校场当中比拼扑跤手段,几阵较量下来,两人果然也是斗得酣畅淋漓、端的痛快!

    焦挺、蒲察世杰二人很快的又摆开架势,立个门户,屏气凝神着,相互瞪目凝视之际,彼此却又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惺惺相惜的笑意。高昂的喊声几乎又在同一时刻响起,焦挺与蒲察世杰双足发力,又立刻朝着对方疾奔了过去。

    知道蒲察世杰气力远在自己之上,焦挺心知片刻迟慢不得,出手的动作也如空中星移电掣相似,当即使出上手叉臂、耘手进招的技法,趁势左转、提腰、进胯,直要侧身锢住蒲察世杰半边身子将他掀翻在地。然而蒲察世杰虽看似是比焦挺慢了半招,却是仗着身高臂长,探手去直要薅住焦挺的腰带,做势大吼一声,眼见便要将他诺大的身子生生的提拽起来!

    当真是一力降十会,陡感巨力加身,眼见不得稳住自己的身形,这反而更是激起了焦挺的好胜之心,他狠狠的一咬牙,心中也发狠念道:就算哥哥如今肯善待你们这干不愿再作歹,而肯归附安生的女真金人,可是俺却不信,凭汉家儿郎的扑跤手段,便只能在你这厮手底折了锐气!便是小乙兄弟不曾前来,只凭俺的手段,怎的就赢不得你!?

    憨直执拗的焦挺甫一发狠,却也是福至心灵,电光火石间他便如醍醐灌顶,眼见似要被凭简单粗暴的手段给制住的身体骤然一动。眼见便要再胜一阵的蒲察世杰忽感臂肘一麻,随即脚下再被一带,而不免往前踉跄出几步。焦挺发巧劲按住蒲察世杰胳膊麻筋,那丰腴肥大的身子倒似个陀螺般骤然转动,俯腰从对方左胁下穿将过去,随即扣起关节、伸脚下绊,借力使力着也大喝了一声,而直将突然受制的蒲察世杰狠狠的掼摔在了地上!

1979章 了悟玄微,道门四人的归宿

    精彩的扑跤比试,也教在场观摩的诸班直将士叹为观止,当中也有与焦挺亲近之人立刻高声喝彩,欢声雷动。而蒲察世杰直躺在地面上,神情非但讶异,也流露出激赏之色,待焦挺上前伸出手来,要将其一把拉拽起来时,蒲察世杰也不由暂服道:“当初俺单搦诸部争跤相扑,也不曾被对手颠过一交。今日败得干脆,也当真服了焦教头的本领。”

    焦挺性子耿直憨厚,待将蒲察世杰一把拽起时,却是摇头说道:“能占得先机便宜,先使那绕臂制肘的技法,本来是俺一个叫任原的兄弟所善用的手段,而后掼摔倒你的路数,若非以往时常与小乙兄弟...便是内务府司署燕总管切磋较量,俺恐怕也使将不出。何况要胜你的确殊是不易,见机拆招,也是只胜了一阵,你却赢了三场,直待俺再能连胜得三阵,你再夸赞俺不迟。”

    蒲察世杰听焦挺也是个实诚人,也喜他扑跤本事,语中多有结交之意。两人也做了约定,但得闲暇时于大名府中再相会时,也必然经常扑跤切磋。实际上做为宫禁中担任警卫的宿卫班直将官,有徐宁、徐晟父子乃至其他谨慎把细的御前官将督管,焦挺分担的职事不算众多,也教其有更多的时间研习其扑跤乃至短打等本事技艺,日积月累,而愈发精进起来......

    是以在萧唐的授意支持之下,焦挺非但教习指点殿前司禁军拳脚技艺,在大名府也开设了一处拳馆而广收门徒。

    非但与蒲察世杰这员不世出的扑跤力士的切磋比拼中受益匪浅,焦挺也糅合得燕青、任原乃至家传的扑跤技艺精妙处,每年泰岳争跤,但他要若是肯去,也必然能争得翘楚。而焦挺经积年累月习练成融合扑跤、短打、擒拿等拳脚奥妙技法,后来也由萧唐命名,谓之做三十六路擒蛟手,至此于齐朝境内,也成了远近闻名的武学宗师。

    当初本来因到处投人不着,平生最无面目,而被人唤作没面目的焦挺,如今却是因其当初匡扶山河社稷的经历,如今御拳教头的身份,以及开枝散叶的武艺本领而教各处武师闻名纳拜,当中也不乏有人心中疑窦,暗付似焦大师这等闻名遐迩的人物,当初又怎会是没面目这等诨名?

    而后开馆授徒的焦挺也是儿孙满堂,致力所创的拳经典籍、扑跤技法得以记录造册,流传后世,做为后人研究宋、齐时节民间武术发展的重要依据。直到八十有六,坐在府宅庭院内的交椅上乘凉的焦挺含笑注视着自己的几个孙儿扑跤争闹,而在旁则有与他年轻时生得十分酷肖,也继承了他一身绝学本事的长子则是在虎着脸教导呵责,满含欣慰之色的双目终于微微闭阖,以十分安乐的心态而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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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齐朝仍是安邦治国,也是准备一统宋廷南朝江山的休养时节。大名府离宫当中,萧唐亲自召见四名特来陈情奏请的四员俱得赐以开元国师、护国真人等封号的臣子,他们皆未着华服,而也尽做道人打扮,却正是公孙胜、乔道清、樊瑞、马灵四人。

    这几个向来修习道家法门,或多或少也都曾表露过早晚脱离红尘、隐居修道心思的兄弟一并前来请奏,萧唐基本也能预料到他们此行的来意。而当中公孙胜果然率先打了个稽首礼,而向萧唐叹言说道:“陛下也知小道本于蓟州二仙山中出家,合当远绝尘俗、潜心修道。奈缘当初奉师尊法旨,先修入世之法,再习出世之道。天幸因缘造化,能结识众多豪杰,行保国安民、替天行道大义,以成就匡扶社稷之功...而今陛下开元建制,而众兄弟功成名遂...我等道门中人本合当清修无为,而国家需的是经纶济世之才,且江山代有能人出,自也再无须我等勉力支撑。小道也是时候拜别陛下,辞别众位兄弟,与道友同往归二仙山中,从师学道,侍养老母,以终天年。”

    而当初初见时凶戾狂放,不似清修道人的乔道清神情看来竟也是淡然超脱,与当初不服便骂、不忿便打且一口一个“道爷”的幻魔君浑然不似是一个人。他也向萧唐恭敬施礼,并说道:“当初小道也得罗真人点化,全因魔心正重、戾气未除。合当于魔心渐退,机缘到来时遇德而服,方可了悟玄微,清修道门正法...呵呵...当初小道有眼不识好人,触犯陛下,罪业益深,却也有幸得蒙陛下提携,虽是魔心戾气未消,好歹与红尘俗世当中也能做得匡世济民功德,隆恩厚重,也是铭心镂骨、终难补报。

    孙安兄弟本与小道同乡,交情最厚,前些时日却患暴疾,有幸得安道全神医并众多御医郎中救治。小道方才心安,不至于遁入道门潜行之时,倒要与手足兄弟做生死诀别......我等既是修道之人,尘缘终浅道缘深,得意浓时,便当退步,是以如今小道也合当投拜至罗真人处从师学道,以求潜修道法,还望陛下恩准。”

    至于当初啸聚于芒砀山意欲扫清吞并绿林上几处大寨,一副老子天下谁也不服模样的混世魔王樊瑞,以及初见萧唐之时,也是喊打喊杀的神驹子马灵,他们二人本来也都存着潜心修道的念头,如今历经过世间大风大浪,也是受了公孙胜、乔道清二人的影响,先后也都有些看破红尘的意味,各自言谈举止看来也已是不争不求,只是恳请萧唐也准他们纳了官诰,而一并前往二仙山紫虚观中潜心修道,已了却此生此世的下一个心愿。

    期间樊瑞直言也向项充、李衮两个兄弟招呼过了,当然也是唏嘘感然一番,好生相聚得几日,也是终有一别;而马灵也已去探觑过自己的妹子于妹夫萧义,好言嘱托,做了交代。只是如今公孙胜、乔道清、樊瑞、马灵四人已是决意要遁入道门、潜心修行,多少年来与众兄弟同生死、共患难的情分到底也是无法轻易割舍得开的。今番觐见萧唐吐露夙愿时,公孙胜等人念及往日种种,自也仍是不免感慨怅然,而眼见萧唐一时沉吟不语,众人默然等候其开口表态,离宫内的氛围似乎也多了几分惆怅与伤怀......

    然而经过一段沉默过后,萧唐却蓦的抬起头来,哈哈一笑,随即朗声说道:“朕虽不至似赵佶那般崇信道宗而误了国家大事,但按齐朝治下三教各派,诏请得道高人掌管国家与众道门祭醮禳禁事宜,朝廷册命仙山道门,如此也是常理。何况当初朕也曾向罗真人许下承诺,但得闲暇时便前去探访个几遭...朕与几位兄弟便是不能朝夕相处,又不是再相聚不得,当然也无须忒过伤感挂怀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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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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