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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025章 今日忍气吞声,以后却未必不能扬眉吐气

    本来已是满心悲愤,再听岳飞交托岳家军军权,而嘱托自己仍要忠心护国,张宪更感揪心的难受,当即也直言道:“元帅,虽然圣意难违,但依末将之见,古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元帅不也说,萧贼如今暂允罢战,恐怕也只是一时权宜之计?而元帅这一走,如今齐军陈兵江西,倘若突然发难,则我军群龙无首,实难抵抗外敌。不若上疏朝廷,向官家再禀明是非曲直,否则此去京师,只怕必要遭朝中权宦轻易相辱啊......”

    岳飞闻言怅然摇头,又道:“圣上已连发金牌,命我进京,怎敢抗旨?纵有奸臣在朝弄权,此去吉凶未卜...而方今朝堂又专主和议,圣上听信奸言,希图苟安一隅,无用兵之志,却不知将来更有大患?贤弟,你如今责任重大,也不必妄自菲薄,无论有没有我岳飞,众部将士难道就不保国守土,力抗外敌了?”

    在场岳家军众部将佐与幕僚听了,也陡感充斥着心中充斥着一股悲愤之气。只是众将当中,却也有一人嘴角微微翘起,幸灾乐祸,而又怨毒狠戾的神色也在他双眼当中一闪而过......

    而大将徐庆再按捺不住,当即怒声道:“岳元帅,咱们行伍军人打仗固然是不怕死的!俺徐庆自从在元帅帐前听命,金虏来了,合着性命不要,也要多杀几个鞑子!齐贼来了,咱敬他也多有披肝沥胆的豪士,谁更有本事,便取了谁的性命去也无怨尤!可是我等再是为国家竭力效命,却始终被朝廷提防着,被压制,为了国事,咱们仍是忍了,仍是认了!但如今却是朝中奸党蒙蔽圣聪,元帅有大功不赏,朝廷颠倒着却要罢黜治罪于恁!奸厮鸟恁的可恶,凭空污蔑构陷,元帅又怎能任人摆布!?”

    岳飞虽蒙受不白之冤,可依他的性情,自然仍是以国事为重,而尽量安抚徐庆道:“兄弟,咱们做为大宋军人,非只是要争个战功得厚封官禄,心中夙愿也绝不容有违。当初家母既在我背上刺了‘精忠报国’四个大字,所以岳某一生只图尽忠,即便赏罚不公,就算奸臣弄权而蒙受冤屈,但既是朝廷圣旨,我等便决计不可违背!而今番岳某赴京,倘若能觐见圣驾,也必当力谏陈词,请愿扫北伐萧。倘圣上不听,必有疏虞。而众位兄弟...也切记仍要戮力同心,讨伐齐贼,匡扶社稷,则岳某......死亦无恨也!”

    除了徐庆之外,岳家军其余众将群情激愤,自然也有苦口相劝的。只不过张显、汤怀这两个最早与岳飞相知结识的军将虽是义愤填膺,可他们也只是恭立在一旁默然不语......

    因为张显与汤怀都很清楚无论怎么劝说岳飞,他矢志不渝,也决计不会听劝的。

    然而血气方刚的岳云到底仍是克制不住,当即忿然言道:“元帅!孩儿实在是不明白!俺们为国肝脑涂地,奋不畏死,到头来这还有错了?漫说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齐贼大患未除,官家却要自毁长城,倒要听信朝中奸党狗官谗言,他怎就恁的糊涂!我等这一腔热血,值当对他尽忠......”

    “啪!!!”然而还没等岳云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便狠狠的抽在了他的脸上,也直教岳云半边的面庞登时红肿起一片。本是满面怅然愤慨的岳飞勃然怒发,戟指着岳云厉声骂道:“放肆!你这不肖逆子,为父平常又是如何教诲你的!?身为大宋军将,你怎敢指摘圣上的不是?不思为国家尽忠,你却又要说甚大逆不道的言语!?”

    可是岳飞厉声呵斥几句后,他眉宇间也不由显露出一抹讶然之色,因为他觑见岳云虽被他一掌扇得面颊红肿、嘴边渗血,可却是把脖子一梗,毫不怯惧的抬头凝视过来......

    岳飞当然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这个长子受严厉管教,小小年纪便投伍军中非但不曾受偏袒优待,但有过失必然要承受更为严苛的重罚,而岳云就算数度身先士卒耽着凶险屡立战功,岳飞也已尚存乳臭为由推辞朝廷对他应得的封赏,而岳云向来却是言听计从,甚至从来就不曾有过半句怨言,但凡有甚教诲与钧令时,自己这个儿子也是干脆利落的坚决执行。

    然而现在岳飞却瞧见岳云不甘不服的觑将过来,神情间虽然满是忿然焦虑之色,可是他如今竟也敢于与自己直视,并且眼中也分明有几分抗争的意味......

    父亲!往日孩儿固然须谨奉恁的教诲!可事到如今你却仍只顾说甚君臣纲常,而恁为国殚精竭虑,行的端坐的正,却只因官家昏庸听信谗言,而任由自己的身家性命落入权奸掌控当中,孩儿当真不明白!也更是不服气!

    毕竟岳云虽然一直都将父亲岳飞看做是自己的人生楷模,但他少壮年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再是丰功伟绩,尽忠于国却仍要蒙受诬蔑构害,而促成这一切的,也正是自己父亲效忠的官家与朝廷,心中悲愤之情,无以复加,这也使得岳飞对由来已久灌输于他的理念,也不免有些动摇了。

    若是按以往对岳云严苛已极的态度,岳飞遮莫已当即下令将他推出去斩首发落了。但此时眼见岳云稚气未消的脸庞上满是怫郁焦急之色,岳飞陡感心中一阵绞痛,他神情黯然,随即也只是无力的摆了摆手责令岳云退下。虽然又拿好言抚慰其余众将一番,但就此交管军职,离开鄂州,再往东京汴梁进发而听候朝廷发落,也是心意坚决,而断然不会听从心腹众将相劝。

    而受岳飞嘱托接管岳家军的张宪怅然不语,情知再如何苦劝也是无济于事,而他心中也蓦的生出一个念头:只是因萧唐谋逆反宋,我等身为国家军将,食国家俸禄,当然只能与他势不两立。可是他也的确驱除外辱,匡扶得中原山河,更是顺应民心,我等追随岳元帅之所以与他齐朝只能互为死敌,也全因他萧唐终究差了正统法理的名分...可是肯投从他谋逆造反,自立建国的乱臣贼子,也多有本来能为宋廷所用的国家将才,可叹朝廷向来有贼臣弄权,嫉贤妒能,闭塞贤路,更是排除异己、迫害忠良,反倒逼迫的赤子投贼...我阿爹与岳元帅一般赤心为国,不是也曾枉遭宋廷迫害贬黜?

    如今官家仍旧是听信谗言,却是岳元帅也要蒙受不白之冤,虽自问国家负我,我等却仍是忠心不负国家,可比起当初投从萧唐的智谋勇烈之士,也多有索性背反朝廷,不顾君臣纲常而做了叛逆贼党的...我得岳元帅提携教诲,再是含污忍垢,固然也绝不能结连反贼,背叛朝廷。但却也不得不承认,投从他齐朝的文武能人唯才是举,但能建功立业便可争得个恩命立至,这才算活得扬眉吐气啊......

2026章 害人须做绝,阴谋中的变数

    就算对朝廷深感愤慨,张宪心中也难免另做它想,但他谨遵岳飞嘱托,也决计不会怂恿众部将士背反宋廷。只不过张宪虽不会谋反,可是待岳飞一旦落入朝廷把控之后,很快的他却也仍旧难免要被宋廷按上个谋反的罪名......

    岳飞听宣召甫一抵至汴京,便被押监下狱受审。一段时日过后,便又有岳家军中官将王俊出面首告张宪意图谋反。本来受重托权且督管岳家军众部的张宪,这才没几天的光景,便连同岳飞之子岳云先后也被剥除军职,而被押解往东京汴梁一并收监下狱,接受勘问审讯。

    与此同时,秦桧又怂恿赵桓为提防岳飞下狱之后他嫡系军马聚众哗变,而另行调任其他军将分别接管岳家军下辖背嵬军、前军、后军、踏白军、选锋军、胜捷军、游奕军...等众部兵马,再转迁往它处分散,以绝后患。而岳家军各部将佐、幕僚,也多有受牵连被勒停官职,等候发落。

    至此本来于江南西路曾死战力抗抵挡住齐朝大军攻势的岳家军被打乱安置,诸部军旅将不知兵、兵不知将,且各营各阶官将,军士兵卒心中愤慨怨尤,士气极度消沉低落,而不复当初那般蹈锋饮血、纪律严明的雄师强军气象......

    随后一段时间里,萧唐通过传递机密声息的探子来往走报,陆续也收到张俊私设公堂拷问张宪,虽然其中审讯的过程细节,任齐朝仪鸾镇抚司派出的密探,乃至来往联络秦桧的李宗正等人也难以探觑得分明,可随后张俊却宣告已掌握张宪“为收岳飞处文字谋反”的书信,而上禀朝廷,张宪乃至岳飞之子岳云有意谋反自是罪证确凿,已可定罪处置。

    然而萧唐却很清楚,恐怕张俊那厮也仍是如正史中那般,虽然对张宪严刑拷打,试图逼迫其自诬而坐实要陷害岳飞、岳云父子的证据。但张宪却是光明磊落、始终不屈,这也使得张俊只好编造供词、捏造伪证,所谓张宪与岳飞来往有谋反之意的书信,连同岳家军中王俊那厮告发张宪意图谋反的说辞一般,全是杜撰臆造,当中便没有半点实情!

    至于岳飞那边,却因现在的宋廷政局,不似正史中两宋交迭时期那般经历动荡剧变,是以也没有按原本的轨迹那般有先前受命主持审讯的朝臣何铸力谏陈词,试图免除岳飞死罪,而是直接由秦桧党羽万俟、罗汝楫做为主审官员,期间审讯过程亦是无法详知,也一直并没有传来岳飞招供认罪的消息。

    想必岳飞此时也是宁死而绝不自诬,任凭万俟、罗汝楫用尽手段,他也仍是不肯屈招一字......

    然而若是按照正史中的轨迹,岳飞哪怕宁死不肯屈从,可是宋高宗赵构却依然下旨赐死,而使得岳飞在狱中被冤杀,张宪、岳云,则是被押解至京城闹市口处斩...但如今岳飞抵死不愿供认他被构陷诬蔑的冤案罪名,方今身为宋朝帝君的赵桓再是昏聩糊涂,毕竟他与赵构的秉性与忌讳有所差别。如今时局,与宋金两朝对立的情况也不尽相同,兼之赵桓性情反覆,也并没有在岳飞拒不认罪的情况下仍要降旨赐死,似也是心里嘀咕,盘算着一直将岳飞监禁候审,根据与齐朝和谈事成与否,再做从长计议。

    本来赵桓那厮虽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但他如此处置岳飞,却也更符合萧唐的心思。可是再以后走报上呈来的消息,却已经出乎于萧唐的意料之外:本来主审岳飞案情的万俟、罗汝楫二人,奉诏令被调拨往宋朝四京之一的西京河南府任职,也仍掌朝官庶狱审诀。而岳飞诸罪案情干系重大,也仍须勘问主审官员审察的详实,是以岳飞、张宪、岳云三人,且由张俊被收回兵权后,这段时日留于汴京听用的所部军将杨沂中押解,也将一并押解至河南府官狱当中,虽暂且保住了性命,但也仍继续由万俟、罗汝楫审案决断。

    至此萧唐也立刻察觉秦桧虽然听从自己的吩咐罢免岳飞军职,又打散分化岳家军众部的军力,但他似乎也已开始自作主张,而另有图谋。

    可是秦桧那厮故弄玄虚,葫芦里面到底又卖的什么药?

    直待萧唐召唤来燕青于节堂当中计议一番,而极是聪颖,当初也曾与秦桧来往比密切的燕小乙又思付一阵,他面色蓦的一变,随即说道:“哥哥,秦桧这奸贼首鼠两端,如今名为宋相,暗地里却甘愿为我朝所用,实则也是存着能够左右逢源,而就算有朝一日宋廷覆灭,也亦然能保住他官身富贵的龌龊心思。如今这厮虽然逢迎哥哥,也完全是因他一己私欲,但凡发觉有甚对他不利处时,饶是不敢拂了哥哥意愿,也当然不会与我等坦诚布公,而必暗怀鬼胎。

    而哥哥虽遣李宗正兄弟前去暗中知会他罢了岳飞兵权,并教唆宋廷官家,将其收捕下狱,但是却又明言不得害了岳飞与其心腹军将性命...而秦桧尚不知我朝虽明面上与宋廷交涉往来,有意罢兵议和,实则却已准备大举兴兵直捣汴京...依他心思,以为仍能在宋廷朝堂做国相跋扈专横,倘若害人,必要做绝,又如何肯留下岳飞这个苦主日后伸冤上诉,而留下后患?”

    萧唐听得燕青言语提示,心中也蓦的醒悟到虽然当初那对关系扭曲的养父子早已都死在了自己手中,如今遮莫也早已朽烂成一堆枯骨...然而以往那在汴京大权独揽的三衙太尉高俅,全因他螟蛉之子高衙内觊觎林冲妻室美色而构陷坑害,白虎堂、野猪林、沧州牢城营......却不也是但凡起意谋害忠良,则必要把事做绝,斩草除根?

    更何况秦桧这厮的心机城府,也势必要比因得官家宠信遂轻易飞黄腾达,而当时虽朝廷也是昏聩,可对宋廷而言政局好歹比现在也相对稳定的高俅要阴沉毒辣更多;而岳飞如今虽教宋廷官家猜忌记恨,可是朝廷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统军御战居功至伟,而不是品阶低微,任由上官迫害官家也不会在乎的殿前司禁军教头,而岳飞刚直性烈,甚至不惧对宋廷皇帝犯言直谏,也远非为人就算谦和低调,但当年也一直试图委曲求全、忍气吞声的在军中苦熬的林冲可比。秦桧既知岳飞的为人秉性,既已出手诬蔑构害,又岂会给对方留下后路?

    而燕青又思量片刻,随即又道:“东京汴梁这边,宋廷官家既尚未下诏,秦桧唯恐夜长梦多,却不便在汴京动手...若是小乙所料不差,秦桧那厮如今已知会手下爪牙,而待岳飞被押解至西京河南府时,想必便会暗地里在狱中下手,铲除后患,再以甚畏罪自恐,于狱中身故的说辞...也好对哥哥有个交代。”

2027章 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鼾睡?

    的确也正如燕青提醒所言,岳飞父子与张宪被万俟、罗汝楫这两个奸邪宵小押解至河南府继续拷问受审,也必然是由秦桧主使的。这等要紧大事,也完全不应多此一举,而秦桧之所以尽可能安排将岳飞、岳云、张宪押解至河南府受审,恐怕也很清楚萧唐本来便是在东京汴梁黑白两道的豪杰人物,也曾见识到齐朝来往探觑声息的密探动向,便是在官狱中暗做手脚害死岳飞,毕竟还要经手审官、节级、押狱等人手才能做成此事,也难保不会被萧唐查探得清。

    何况如今赵桓虽然罢黜岳飞官身,并将其下狱治罪,可是他尚还犹豫是否真把事做绝赐死岳飞,天子脚下秦桧好歹也须有所忌惮,那么他安排岳飞等人押解至河南府受审的动机,已大概能断定这厮已是打算要下死手了。

    萧唐双目当中杀意暴涨,他冷笑一声,说道:“到底是小人心术,本来也没有尽信秦桧这狗贼会俯首帖耳的听我朝使唤。而万俟、罗汝楫至河南府赴任,再由大将杨沂中押送岳飞前往官狱收监好歹也需要一段时日,江南西路那边可也已探觑得清楚了,岳家军众部被宋廷委派的其他军将接管,几支军旅也已转调至他处去?”

    燕青见说点了点头,又报道:“正是,秦桧这厮分化岳家军兵权倒还办的甚是妥当,如今除选锋军、踏白军、游弈军等部曲留守于荆湖路地界之外,其它各支军旅大多转迁往别处。而宋廷也知岳飞于岳家军中威望素著,自是一呼百应,似也忌惮因岳飞含冤下狱而引动军中哗变,大多军旅转调分迁,也并没有调拨至京畿路地界戎卫...哥哥,只除秦桧那厮自作主张,看来要暗做手脚对岳飞下毒手这一环...他该做的倒也都做到了,如今也正方便我朝大弄了。”

    萧唐长吁了一口气,却也不由握紧双拳,眼中露出激奋之色:“是啊...如今已是时候大举进兵,只不过须传令晓谕陈兵于河北西路、河东路的众部军马,挥军奇袭,兵锋所向也不仅是东京汴梁,过后我自会下令调遣,再分拨出几拨军旅不必理会沿途戎卫宋军,只顾往南突进,迅速杀至宋廷西京河南府城下,我也自会遣人传诏走报,而另有吩咐......宋廷如今惊畏震恐,转而乞请而与我朝休战和议,而朝廷仍恁的昏聩不明,尚能干出自毁长城的蠢事来...如今也终教我把握住对其发起致命一击的机缘。而中原江山也早该一统了,哪里还能再容得宋朝再苟且保全下去......毕竟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鼾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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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京汴梁西面,通往河南府府治所在洛阳的官道之上,队伍浩浩荡荡,犹如一条长龙,也尽是全身戎装、绰枪挎刀的宋廷禁军,护侍着几辆精美气派的马车往西面进行。

    按秦桧口谕转迁至河南府的万俟、罗汝楫二人自然是舒心惬意的在厢车当中安坐纳福。然而岳飞、岳云、张宪这三位本来对宋廷一片忠心赤胆的国家栋梁将才却是浑身皮开肉绽,被监在颠簸的囚车之中跟着队伍往西而行,他们脸上身上满是鲜血淋漓,大多尚未结痂的伤口,然鹅比起肉身上的痛楚,岳云、张宪二人仍是满面的愤慨之色,虽承受了莫大的冤屈,可依然尽可能梗起脖子,绝不肯对押送他们的军士示弱服软。

    至于岳飞则如同一尊石雕一般,虽然眉宇间仍旧透着坚毅之色,但也是满面怆悲...呜呼冤哉,本来不惜为大宋社稷粉身碎骨,如今却因官家轻易听从那莫须有的构陷罪状,生受如此污蔑迫害,心性坚毅如岳飞者,也难免椎心泣血,意志消沉......

    而当岳飞微抬起头来向天际望去时,却见天空澄碧、纤云不染,他更觉心中悲忿痛心之情实难平复,而也不禁愤然念道:“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很快的,正有一员宋军大将催马驶到囚车一侧,当岳飞费力的侧首望去,就见此行奉令押送他前往河南府的宋军大将杨沂中面色默然,也正把眼向他乜将过来。同是恁般时节宋廷当中涌现出来的军中名将,杨、岳二人非但相识,且杨沂中比岳飞还大一岁,在各路统军宋将里也按辈分年齿排序时,杨沂中排在第十,故而岳飞倒要唤他一声十哥,彼此的交情也算不错。是以眼见杨沂中催马凑近觑将过来之际,岳飞也仍尽可能要维系自己的尊严,他遂苦笑一声,并对杨沂中说道:“兄弟落难,倒要劳烦十哥相送,还望莫要见怪......”

    眼见岳飞如今这个比他年轻,可为宋廷厮杀征战的建树却比自己卓著的袍泽同僚如今却落得恁般惨状,杨沂中那对看似冷漠的眸子中犹疑之色稍显既逝,可他并没有回岳飞的话,仍是一言不发。

    岳飞遂又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十哥,朝中有奸邪告发我指斥乘舆、对圣上不敬,坐观胜负、逗留不进,甚至致部下意待谋反这等大罪...首告我岳飞的,还有你旧日恩官张俊...虽当初已察觉张俊对我心生嫌隙,也一直有意消弭芥蒂,而不愿同僚失和而误了国事,我却当真没曾料到他会恁般污蔑构害,看来非要置我于死地.......而你可也信朝廷要定岳某的罪行属实?”

    杨沂中闻言沉吟良久,终于还是说道:“以你岳飞的为人,说你指斥乘舆而触怒了圣上,自也容易教旁人抓着把柄...可是若说你逗留避战、拥兵自重、且有谋反逆行,我是决然不信,但是如今既然圣上降旨、朝廷有令,我也仍是不可违背......”

    岳飞听罢脸上也毫无怨尤之色,而颔首道:“自当如此,国法如山、皇命难违,我辈大宋行伍官将,也自须当奉令唯谨,我又怎会教十哥难做?只可很弄权权奸,谋诛忠直,设计陷我谋反。岳某无法共证是非、以分皂白,倘若朝廷真的要治我死罪,也只得受如此奇冤枉死,只不愿再牵连了我孩儿与张宪贤弟...而如今齐贼调兵遣将,陈兵于河东、京东、江淮、江南诸地,就算肯应我朝求和交涉之情暂时偃旗息鼓,恐怕其心不诚,而另有图谋...如今十哥仍能得受朝廷重用,还万望谨慎留意齐贼动向,奏请圣上切莫怠懈......”

    本来性情沉鸷的杨沂中又听岳飞如此说着,脸上神情也变得渐渐复杂,随即也沉声道:“事到如今,你岳飞遭诬蔑冤害,倘若终究不免含冤枉死,只得含恨九泉,倒仍如此挂念国家社稷?我固然觉得你绝不该惨受如此屈沉构害,可是咱们这些靠征战沙场争取功名的武阶官将,到底只能觑圣上与朝中权臣眼色行事,这就是在官场上立足的常例规矩,而你岳飞却已犯了不少忌讳......

    而此行非只是万、罗两位相公要押解你们三人至河南府继续勘问,秦相公那边,也发付两个亲信随行前来,遮莫另有图谋,你且须小心应对...朝廷有旨,杨某便能体谅你含冤受辱,但也绝对不能徇私留半分情面,如今只出言警示,这恐怕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2028章 悍然出兵,又是灭国之战

    差不多在岳飞、岳云、张宪由杨沂中押送眼见要抵达河南府的这段时日,京东西路兴仁府这边,一直与齐朝使臣柴进交涉谈判,却是旷日持久,一直进展缓慢的宋臣王伦似乎也习惯了这缓慢拖沓的谈判过程。毕竟在尚未完成与齐朝签订国书确定彼此罢战休兵,与宋廷各守疆土的使命之前,王伦也无法返回汴京朝堂复命,他倒也横下心来于兴仁府济阴城内驿馆安住久耗,一来二去的交涉过程当中,倒还与齐朝方面派来的柴进关系拉近了不少。

    而近期谈判的内容,集中在宋朝方面极力要求齐朝归还先前攻取下江南治下的所有州府,而齐朝方面则死守底线只以眼下两国统治范围的前提下继续和议。双方锱铢必较的据理力争,王伦虽也想好说辞如何巧舌如簧的争取为宋廷谋得些实惠,可他也很清楚柴进那边多半仍会以上禀萧唐定夺为说辞,将谈判日程再弄得拖拖沓沓...久而久之也磨熬的心也大了,王伦也已做好了把自己该说的阐述个清楚后,便与柴进吃茶闲聊、胡乱扯些风花雪月、闲闻逸事的心理准备......

    然而此番王伦与几个伴当至府治署衙之时,却惊然觑见一众顶盔披甲、绰枪挎刀的齐朝军士早已严阵以待,肃立如山,一片萧杀的气势。至于这些时日也与他相处得熟络的齐朝礼部尚书柴进端坐上首,好整以暇的专候王伦前来。

    虽已大致预料到齐朝如此布置,想必是要断绝与宋廷继续谈判和议,而王伦惊慌四顾,趋向身边各个面如土色的随行官吏,乃至已把四处围个水泄不通的齐朝将兵,他仍瞪目觑向柴进,并惊怒说道:“柴尚书,你这却是何意!?”

    而柴进缓缓起身,随即向王伦深深作了个揖,遂长声说道:“王相公,我朝陛下已传来口谕,断绝与宋廷议和,再无回旋余地,已决议要再开战端。非是我朝无端兴兵讨伐,齐、宋两邦本是同根相生,而今两相对持,时和时战,久后仍不免要教治下将士同根相煎,自是长痛不如短痛,而久乱不定,长痛也,一战之杀,一令之诛,短痛也。国君帝王,惟只天下一家,方才能教中原江山稳固,也不必再做齐民宋民之分而彼此内耗相残,方今宋廷国主昏聩失道,而我朝陛下恩泽四海,众望所归,也合当兴一统大业,戡定乾坤。

    宋廷国主想来不肯称降禅位,两朝终究难免再起兵戈,任王相公如何巧言善辩,也已无济于事。而我朝既发兵往京畿路,战事凶险也难保恁一众官吏不会受殃及遭险,在下挂念王相公安危,只得暂强扭恁一干人等留在兴仁府安住,至于往汴京来往传报声息的宋廷驿吏,也尽由我朝军马再收管看束住,而任何宋廷来往官吏未曾伤损,王相公也无须挂念,只是如今恁般招待,到底待诸位有些唐突失礼,也还望王相公宽恕则个......”

    柴进虽然说得客气,可是周围早将王伦等一干宋廷使臣团团围住的齐军将士却是各个提刀绰枪,围将上前,以文弱书生为主的一众宋廷官吏早已是惊慌失措,当中虽有几个性倔执拗的文士忿言抗议,也不免尽被那些虎背熊腰的军健儿郎给制住,其余人等,当然只能任由着齐朝将士发落处置。

    而王伦也不免被三四个军卒连拖带拽的给押将下去,他仍是甩胳膊蹬腿着,试图再与柴进言辞抗议一番,但很快的王伦也霍然醒悟,心下暗付道:萧唐应允我朝遣使来交涉和之情本来应允的十分痛快,可齐朝这些时日刻意拖延谈判,本来以为这是要占得上风而坐地起价,要趁着议和谈判谋求更大的利头,但如今却又强行拘禁我等前来和谈的宋廷使臣,这却与不宣而战又有甚么区别?

    而萧唐那厮,虽然他全无忠节之心,背反朝廷而谋逆自立,遂教宋廷节烈臣子唾斥其不守臣纲的谋反逆行...但除此之外,据我所知他却又向来注重名誉声望,匡扶中原、治军抚民,每逢战阵宣扬造势,也都要争个师出有名...可是如今于两国邦交议和时强行扣留我等,而悍然出兵,这到底与礼不符。可萧唐如今突然翻脸,扣押使臣,甚么出师有名无名似乎也全不计较了...推敲他为人秉性应不是反复无常之人,那么如今这般行径,遮莫早在我宋廷遣使前来和议时便早已拿定了主意。等候时机悍然发兵,也势必要直捣我宋朝腹心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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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畿路,也西面京东西路接邻的宁陵地域。

    沿县治东面各处军寨驻扎,且与东面齐朝管治下齐朝军马彼此防备的宋军将士虽然每日也做巡弋哨探,但绝大多数军卒日常气象面貌慵懒懈怠,分毫提不起神来。

    毕竟如今宋廷官家遣使往对萧唐示弱乞请求和,如此两军对持时气势上也早已堕了下风,而宋军诸部将士实则相较于金虏外寇,对于齐朝几无甚仇视排斥心思,更为关键的是荆湖路方面宋军主帅岳飞遭朝廷降罪罢黜、下狱问罪的消息一经传开,就算从来未曾与岳飞谋面接触的宋军将兵,也素知岳家军这些年来能征善战的赫赫威名。而如今岳飞被罢职降罪,朝廷如此赏罚不明,任军中儿郎如何豁命厮杀也都未必能有个出豁,反而倒要遭朝中权臣打压迫害的怨言也就不可避免的宣扬开来,边防诸部军旅士气难免一蹶不振,又如何能教军卒们打起精神戒备外敌?

    是以除去各处军寨中懈怠懒散的军中将官,终日也只是闲散胡混,纵也有边防巡戈的部曲军士,但大多也都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般的应付着差事。而齐、宋两朝戎边将士各自于罢战议和期间彼此例行巡弋之时,双方先前大概确定了界线而各巡一方,彼此向来也都是相安无事,甚至因彼此军旅大多军卒本来同为中原汉家儿郎出身,相互间还能打个招呼攀谈几句。而若逢齐朝巡弋军旅当中没个脸熟的,宋廷边防军旅这边往往也都要主动回避,以尽可能避免彼此摩擦出甚无谓的冲突来......

    然而这一日,一拨按常例巡弋戎边的宋军将士陡然间却觑见东面有大批齐朝军马疾驰而来,没有预先示警知会,而且打头阵催骑驰骋的将士全身甲胄,集浑身杀气腾腾。而在那些齐朝马军的后方,更有密麻麻的将士汇聚,且结成了阵势步步为营,也正往这些已然骇得神情立变的宋军将士这边行进过来......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分明不是齐朝按例巡边戎卫的边防军马,而是要大举侵犯,直撞杀入宋廷京畿路的敌国大军!

2029章 天纵英才,名将刘锜

    齐朝诸路大军浩浩荡荡的宋廷沿京畿东面防线的最前沿阵地长驱杀来,多数军寨甚是未发一矢便已被攻陷突破。不少宋军将官本来就不愿与齐朝死战,只打算得过且过、息事宁人,面临齐朝的突袭猛攻已是手脚慌乱,情知不敌者立刻率部弃寨逃遁,而势不可挡的齐军也并没有趁机大肆屠戮本也是中原汉家儿郎出身的宋廷兵马,一些军寨镇坊,齐军来、宋军走,倒还颇有些和平交接的意味。

    当然也有些宋军将官甫一发现齐军大举来犯,却是立即大开城门,直接率领所部将士归顺投降。毕竟宋廷诸部军旅,到底还是不及由岳飞选拔擢升的岳家军的众多将领那般坚韧善战、死不旋踵,当初便曾被女真金军长驱直入杀得所向披靡,直捣东京汴梁,遑论如今宋军各阶将官、寻常士卒对齐朝也几无甚排斥仇视心思,起码在这个时候,很多宋军将兵觉得为朝廷力抗齐朝大军而战死于此,那这条命丢得当真不值得......

    哪怕也有少数戎边将官试图抵御齐军的奇袭,却难以与其他同僚军马相递救应,也只得在一小拨军卒的护卫下拼命搏杀,狼狈逃出,直待溃军逃到好远,再勒马回身眺望时,也只能忿恨的看着所戎卫的镇坊中已树立起一杆杆齐朝大旗。

    毕竟这不是两国交战还讲究个先递战书、后约战期的春秋时期,齐朝再度悍然出兵,不宣而战,而向拱卫东京汴梁的各处要隘军寨发动全面突袭,如此当即将戎边诸部宋军搅得鸡飞狗跳。可是齐朝各路军马侵攻宋境数十里地的范围之后,直到行至雍丘一带,却又不得不停缓下继续直捣东京汴梁的进程。

    因为坐镇雍丘,并总掌指挥周围各处把守水路要隘诸部守军的宋廷主将,乃是京畿诸军都统司制置使,行军都统制刘。

    当初也与萧唐私交深厚的刘自少随父亲刘仲武征战,本来便是能统军御战的璞玉之才,战阵阅历又已十分丰富,也早已是大宋首屈一指的名将。而如今他也是怀着终要与萧唐齐朝对决死战的感慨,召集京畿都统司诸部军将赴军议商讨抵御齐朝大军方略。

    当初与萧唐初识之际,刘还尚是个初露峥嵘的将门少壮英杰,如今眉宇间也多有风霜之色,此时他端坐在帅帐正首睥睨四顾,而颇有大将之风。就算刘也注意到了帅帐当中有些将官面色犹疑惊惧,可他已然铿锵有力的朗声言道:“唐安史之乱时,真源令张巡率领军民坚守雍丘,招聚守四千居民捍卫城郭六十余日,经大小三百余战,带甲而食、裹伤再战,终得杀退四万叛军,趁势擒贼首四十人,建大功勋。如今齐贼悍然出军,侵我大宋疆土,虽贼势浩大,可如今雍丘乃至附近几处城郭军镇粮秣充盈,足够军需用度。我京畿都统司诸部但能众志成城,彼此协同并力拒敌,也必然能力挫贼军,也还望众位竭力用命,悉宜遵守吾调遣御战,毋得违误,而不负国家重托。”

    然而刘也很清楚,接下来也必当会迎来艰苦的硬仗,如今好歹已于雍丘一带布下重重防线,齐军贸然攻打,也势必会付出惨重的伤亡。

    尤其是如今于帐下听命的骁将、幕僚当中,又有时任枢密直学士的智囊陈规协助修缮郡城,广籴粟麦充实仓库,而这陈规陈元则所著《守城录》着重记录守城用兵时重城重濠、守中有攻等防御战战法精要,而且恁般时节,陈规也已研发得长竹竿为管,将火药装在竹筒内从尾后点火,则燃烧的火药可喷出几丈远杀伤的敌军的管形火器,也有刘定夺选练军士,共计长竹竿火枪数百余条协同城垣防事。是以按刘想来,如今他与陈规这对文臣武将同力协作,设下严阵以待的严密防线,随后再因时制宜,采取诱敌深入、断敌粮道等战术消耗敌军有生力量,也未尝不能大败齐军主力......

    直到齐朝大军兵临雍丘城墙,刘衣甲铿锵,亲自登上城头看觑城外敌军动向,他犹如出鞘的宝剑也似锋寒夺目,已然准备要大干一场。而除了这些时日得调任至一处协力,与刘治军守城相得益彰的能臣陈规,以及通判汪若海、部将阎充、雷仲、赵尊、耿训、韩直、许清(正史刘病故后,于阜城西北城墙上修葺祠堂以彰其功,而以上刘帐下幕僚、部将,于陪祀攻讼顺昌大捷也得记录姓名,并设彩绘塑像于神龛中受供奉)等京畿都统司各部将佐也尽数攀上城头,严阵以待。

    已经准备好与大举来犯的齐朝大军血战一场,刘神情肃穆,直往城外阵势雄壮的齐军大阵眺望过去,眼见敌军诸部已扎下营盘,目所能及之处似乎尽被被密密匝匝的齐军营寨所覆,而再向敌军大阵中心望去,依稀也能觑见那边萧字帅旗正在凛凛烈风中招展飘扬着。

    “经快马探觑,统御得齐贼众部大军来犯的主帅竟是萧嘉穗萧先生,而敌军前部军旅齐头并进,势不可挡,统御兵马的主将花荣、呼延灼二人,与我当初却也是彼此曾以性命相托的旧识......”

    刘叹声说着,他心有所感,五味陈杂。当初于东京汴梁与萧唐结识来往,彼此性情投契。而做为萧唐身边的心腹智囊,刘与萧嘉穗交情已颇深。而花荣与西陲边庭以骑射神技震慑得夏军万骑眙莫敢前,呼延灼率领连环马重骑协同直捣夏国晋王察哥大阵...本来届是宋廷军将,都是曾听命于萧唐率领征战,与夏军大战杀伐过的同僚袍泽,如今也只能各为其主做了敌手,刘念及往事,也不免蹉叹唏嘘,可是他很快的便定下神来,神情专注的环视城外齐军连营布置,蓦的他陡感一阵蹊跷,似乎对方排阵部署另有后招,而似乎也并没打算急于猛攻强取雍丘......

    而与刘一并登上城楼察觑城外齐军部署的枢密直学士陈规眺望片刻,他蓦的神色一变,也立刻向刘报说道:“刘将军,虽然我军早已按城郭楼橹之制、攻城备御之方布置检查城防,而都统司久经战事之师编制完整,诸般守具齐备,以险峻依托,也必然能重挫得妄图强取攻城的贼军部众...可我观敌阵部署,并未曾陈列于齐贼精良投石炮具于阵前,先前按我设下的应对之策也实难有所成效......

    而贼军如此扎阵,似乎并非急于要强攻城郭,如此环三面设下营盘对持,看来是要围而不攻,切断我军与其余州府之间联系...贼军不来主动攻打,倒要牵制都统司众部军马...想必意欲策应其余敌军部众继续北进,直袭汴京!”

2030章 夜袭劫营,只得主动出击

    经过陈规提醒,刘很快也已意识到了齐军的用意。

    如今虽然有陈规这个城防专家鼎力协助,雍丘乃至考城、咸平一带拱卫汴京的城郭布防由原来的一城一壕,已为重城重壕的城防体系所取代,如此不但大大增强了城邑防御的能力,又是陈规主持布置配置城关上各处炮具,更便于观察目标,纠正射击方向和轰击有效的范围,倘若有敌军强行攻打,排布于城墙、门楼、瓮城、弩台所形成交叉密集的城防器械打击,攻城敌军一旦迫近,大多只能成为活生生的靶子,而陈规也曾听闻过齐军共讨刘豫、金国时曾动用的新式投石炮具石破天惊,且射程较之寻常炮具更远的威力,也已曾定下以持长竿火枪的军卒由奇袭死士策应,催火牛阵当先,而使敌军攻城设施尚未集结成阵前便已燃为灰烬的战术部署。而都统司守军大多枕戈待旦,守备之势也端的是密不透风......

    可是高耸的城墙深壕终究无法动弹,城外的齐军也并没在扎下营盘之后立刻再于城前成列布置下射程与威力惊人,但又格外高大笨重的投石炮具,对方更没有贸然强攻,当然也仍无法对处于打击范围之外的齐朝大军造成任何伤害。

    齐朝如此放任着有重兵屯守的城郭不攻,遮莫是要如当年金军菩萨太子完颜斡鲁补那般孤军深入,而直取汴京?

    当年刻骨铭心的惨痛教训,我宋朝也早已有前车之鉴,而东京汴梁本来高城深池,城关守备固若金汤,戎卫各处险关要隘禁军众多。就算是大军压境,就算历经旷日持久攻坚战事,付出惨重的伤亡也未必能攻取得下。何况攻城军力不济,却将深陷于我军合围,届时切断后路,也足以轻易击溃兵犯汴京,却又将孤立无援的敌众,可城外由萧嘉穗统领的齐朝大军如此围而不打,只意图牵制住我军,若当真试图策应其他敌军北往汴京,如此不是忒过轻敌冒进了?

    但当年东京汴梁,毕竟仍不免曾沦陷于金人之手,而官家与皇族宗室,倒也全凭萧唐所部雄军救还得归去。难不成...萧唐势必要不宣而战,而如此安排部署,虽看似是骄横冒进,实则也另有部署,而有把握待他齐朝几拨军马冲破防线,抵至汴京之际另有奇招能打开城关,而杀入京师,胁扼圣驾?

    刘思付筹谋,心中蓦的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守城的宋军,一直与做势攻城的齐军遥遥对峙过了旬日光景之后,果然也另有侵境敌军开拨而至,却只是于雍丘城外的营盘军寨,以及齐军占据的村镇县坊中整顿休歇旬过后,对雍丘城内屯守的宋军看似视而不见,而继续往北面行进。

    如此一来,刘与京畿都统司众部将官参军反而已有些沉不住气了。

    正史中论抗金功绩比起刘光世、张俊之流更有资格位列中兴四将的刘,与青史留名的城防专家陈规之所以能够一拍即合,而按原本的轨迹能够创立下重挫金军精锐骑军铁浮屠的顺昌大捷,也全因刘用兵攻守兼备,审机观变善于出奇制胜,也正与陈观提倡“善守城者,不能只守无攻,而要守中有攻”的理念不谋而合。齐军不主动强攻,可他们二人也不会甘于只在城中龟缩苦守、苟且保全。哪怕明知齐军谨守阵势,夜袭劫营也未必能斩获奇效,可刘也断然不肯任由着齐军肆无忌惮的往汴京的方向开拨挺进,而唯恐印证他心中那不祥的预感......

    是夜,一直紧闭的雍丘东面城门忽然打开,自当中直杀出一彪宋军敢死锐骑,如迅雷疾风也似的直扑前方看似守备相对薄弱的齐军营寨。

    夜幕当中锐骑撞阵引起了阵阵惊呼呵斥声,前营蓦的燃起熊熊火光,但很快各处营帐当中也有枕戈待但的齐军将士汇聚杀出,很明显齐朝也早有轮值军马严防以待,提防雍丘城中宋军前来夜袭劫营。

    双方军旅将士人如虎、马如龙,甫一打照面当即撞杀至一处,铁蹄翻腾之声滚滚铁流交错交织响起。兵刃激烈磕碰声、喝令厮吼声、利刃入肉声乃至战马惊嘶声更是不绝于耳。而奉刘钧旨,率领敢死将士夜袭劫营的军将阎充(正史顺昌之战,刘遣其率领敢死锐骑夜袭城外二十里处主寨金军,于雷雨之夜,阎充奋死力战,力挫敌军败退十五里,以协助刘再度夜袭,杀得金军积盈野,夜溃后撤,而引得完颜兀术又亲率十万金军前来攻打顺昌)马踹连营,处处纵火,哪管敌营当众人多势众,他也仍是奋力厮杀,并厉声吼道:“如今敌军兵临城下,进逼汴京,吾等军旅儿郎,焉可卑弱乞命?如今唯有力战,生则尽力,死则死耳!”

    “兀那宋将,你意图夜袭劫营,要攻的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如今我军却早有提防,还不下马弃械,听候发落,却又更待何时!?”

    然而阎充骤然听得有人高声叱喝,而夜色中又有马蹄声如雷响起,火光当周羽箭簇锋闪耀,并发出凄厉的破风尖啸声,直激射而来。哪怕阎充周围骑军将士先闻得箭啸声响,立刻听声辩位的试图躲避遮护,可是那些激射而来的羽箭骤然袭至,出去箭簇锋尖撞击在甲胄兜鍪上发出的清脆声响,也仍不免有来势狠辣的羽箭直从那些宋军甲骑身上甲胄的缝隙处直扎入身上要害,又是接连的人喊马嘶声起,不少宋军敢死甲骑当即中箭毙命,连带着战马惨嘶悲鸣,往前扑倒而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仓促间阎充挥刀格挡开几支激射而来的羽箭,随即怒目瞪视望去,眼见到从敌营深处又疾驰过来一彪军马,而那拨锐骑甲士前列多是身着玄色大氅,黑衣黑甲,胯下骑乘通体黑光油亮的骏马也似要与夜幕融为一体的骑射健儿,而统领着这一彪锐骑军马的主将虽暂觑不清他的形貌长相,可那身扮相纳袍锦簇、银甲铿锵,但见得:奔布衣蜀锦鞍鞯宝镫光,五明骏马玉玎。虎筋弦扣雕弓硬,燕尾梢攒箭羽长。绿锦袍明金孔雀,红带束紫鸳鸯。参差半露黄金甲,手执银丝铁杆枪。

    而阎充再凝目细瞧,凭着摇曳的火光觑清对面打出来的敌将旗号时,他神色微微一变,当即又沉声喝道:“小李广花荣?今日倒有幸撞见你来,既是必要死战,索性杀个痛快!俺奉刘都统钧旨,正好要趁夜袭斩杀齐贼上将,便是命折于你的箭下,倒也死得不冤!”

2031章 顺昌大捷,你终究是难以复制了

    箭簇寒光闪耀,持续呼啸射来,也必然会激溅起血花从夜袭的宋军甲骑脑后、后心贯射凸出。阎充拼命挥刀格挡,距离花荣所统领的那一拨马战长短兵刃齐备,手绰骑弓,而身后、马鞍上挂着五六个装满精钢箭簇撒袋的弓马精锐越是临近,由对面激射过来的利箭也愈发狠辣,不断的收割他身边敢死将士的性命。然而阎充仍旧拼命要争取的万一的机会,尽可能要扑杀至敌军大将身前,势必要突袭得手,而趁着夜袭在齐军营阵中造成更大的混乱。

    然而花荣手绰住虎筋铁胎弓上已蓄势待发的燕尾长梢羽箭,也早已将阎充觑个分明。趁着周围憧憧摇曳火光的衬托,花荣将疾朝着自己奔杀过来的宋将行动轨迹预判得清楚,大致也有把握几发连珠快箭一并射将去时,也必然能够射中对方身上要害。

    “你这厮虽然执意与我朝为敌,但本来都是宋人出身,如今觑你率领敢死军骑冒险劫营,事到如今兀自死战不退,当真倒也不愧是个为护国保民不惜粉骨碎身的忠烈勇将......”

    花荣口中喃声念罢,他入鬓两眉之下的那对星眼中虽锐气不减,可看来也少了几分以往厮杀征战时必要以手中弓箭将觑定敌将穿心封喉、眉间插花的杀意。虎筋铁胎弓弓弦骤然回弹,沉重的绷响声与锋簇撕裂开空气的呼啸声几乎同时响起,随即又有两支燕尾长梢羽箭被花荣以连珠箭的手法搭在弦上迅速射出,三箭衔尾化作三道寒芒,也直向阎充激射而去。

    兀自催马冲杀的阎充也听见锋利箭簇撕裂空气所发出凄厉的尖啸声陡然间已是近在耳畔,他反应也是极快,当即挥舞起手中长刀格挡。伴随着激烈的金铁交鸣声起,长刀锋刃直磕碰在长梢羽箭锋簇之上溅得火星乍起,然而第二支利箭旋即便至,阎充一时间招式用老,已来不及再挥刀拦挡,仓促间他侧身避让,势若流星的利箭几乎贴着他的面庞呼啸划过,当即也教阎充惊出了一身冷汗!

    刹那间,阎充却又听见箭啸锐响尽在咫尺,他若有所觉,电光火石间的功夫心中也不免付道:小李广花荣,早曾听闻他弓箭技艺冠绝天下,果然是名不虚传,看来我奋力死战,性命也仍不免要折在他的箭下......

    “噗!!!”

    箭簇旋即已至,到底不免是眉间插花,鲜血激溅。然而由花荣射出的第三支利箭,却是直直插进了阎充胯下骏马的额头当中。悲嘶长鸣声起,本来仰蹄疾奔的战马两支前蹄蓦的一软,直往前扑倒在地,而本来以为将会被花荣一箭射杀的阎充猝不及防,当即也翻滚跌落在地上,一时间尚还未来得及挣扎起身!

    虽然在阎充的率领之下仍有劫营的敢死甲骑催马奔杀,也有军卒觑见主将坠马,也立刻上前施以救援。可花荣周围更是弓马精锐云集,燕云骑射健儿与簇驰骑射军骑皆如小李广马上使弓的手段那般利落干练,在奔腾起伏的马背上稳稳的一次次拽开弓弦,绰箭觑定,锋利的箭簇在夜幕中闪烁着森冷的寒焰,骤然间又是紧绷弓弦回弹的劲响嗡嗡响起,刹那间,无数支锋利的狼牙箭簇再度破空而出,漫延成浩瀚一片挟带起一片锐利的尖啸,大多却似长了眼睛般顷刻间袭至那些抵死顽抗的宋军甲骑身前。

    血光刹那崩现,那些催骑冲杀的宋军将士大多身躯猛的一顿,当他们费力的低头望去,就见一截截羽箭正插在他们身上的要害处,末端翎羽兀自颤抖时,大片的宋军甲骑轰然坠马。而花荣身边亲随骑众很快的也尽收了骑弓,腰间斜挎与马鞍得胜钩上配挂的马战长短兵器立刻也被擎在手中,马刀骑枪锋刃上寒芒毕现,耀出凛然杀机,旋即也直扑向面前那些本来试图趁夜劫营,可如今阵型却已然溃乱的宋军余部!

    本来觑在同根同胞的情面上,你们这些宋军将士但凡肯弃械降伏,听候发落,也合当留得你们性命,不必赶尽杀绝。可但凡如今仍要抵死顽抗的,彼此立决生死,当然也容不得半分恻隐仁慈!

    然而匍匐坠落摔落在地的宋将阎充仓促间方自挣扎起身,两支羽箭先后射来,又直钉在他腿股当中,也不免教其再度扑倒在了地上。却是花荣眼见他作战骁勇、悍不畏死,遂命麾下军骑涌将上前,将阎充按在地上立刻拿绳索困缚而将其给生擒活拿住。

    到底是不避生死奋勇厮杀的军中好儿郎,你我也都是汉民宋人出身,倘若今番我军能一举成事,本来死忠于宋廷的文臣武将,日后也未尝不能为我朝所用...且先留你一条性命看束住,再看你这厮识不识抬举!

    奉刘钧旨趁夜劫营的宋将阎充为花荣生擒,由他所统领的敢死甲骑也尽被齐军将士困住,或是被合围歼灭,或也被生擒活拿,只怕终究难免要尽数葬送在敌营当中。而旋即也与雷仲、赵尊等几员不见率一拨精锐劲骑踅出城门,伺机试图亲自挥军增援阎充的刘看觑敌营声息,也已然发觉恐怕已夜袭试图重挫敌军的战法,终究是难以奏效。

    本打算趁着夜色深重,突袭齐贼守备相对薄弱的营寨,一旦敌军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趁着诸营赴援时指挥混乱,自乱阵脚,也未尝不能趁机扩大夜袭杀敌的战果...但齐军果然早有防备,轮值守备军纪森严。也断然无法以袭营加剧敌阵乱势,只怕阎充与敢死将士能全身而退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而我再试图策应加剧敌阵乱势,恐怕也实在难以奏效。

    本来与正史中捍卫顺昌大破金军时先前所采取的战法相似,在城郭被围困数日的情况下,刘依然打算出其不意,趁夜连环伏击城外敌军营寨,彻底搅乱围城大军的部署。就算齐朝大军中亦有连环马这等冲阵声势所向披靡的具装重骑军旅,刘于都统司中择选锐士,也已组建起配备长柄大斧、麻扎刀乃至长柄标枪等军械的精锐劲旅,利用城防工事消耗敌军气力,直待时机成熟时也未尝不能主动搦战,引诱敌军大举来攻,以阵陷敌专砍重骑马腿,再派遣军马接连扰敌,趁着敌军士气低落再刘集结兵力全军出动,也仍有可能沉重打击齐朝犯境的主力军旅......

    然而统领齐朝大军与刘对持的萧嘉穗,也并非是正史中以为刘乃是“太平边帅子,喜声伎,朝廷以两国讲好,使守东京图逸乐耳”的完颜兀术,他很清楚刘绝非是喜好声色、贪图安乐的个将门纨绔衙内,也不会如完颜兀术那般以为守城的主将便如他以往杀溃的宋军将领那般不堪一击,如今沿雍丘城列下的连营阵势守备森严,并且从不主动出击给刘可乘之机。

    雍丘城郭,我军不会急于主动强攻,而你刘再是神机武略,能出奇制胜,但我军掘壕列阵,专候着你不得不采取攻势,且只图把京畿都统司诸部宋军牢牢牵制在此处,你却又如之奈何?

2032章 已害过你,如今该来救你了

    也只得率部返回雍丘城中的刘每日仍是检查城防、巡视城中,并与陈规等谋臣商议退敌之策,终日仍是丝毫不敢怠慢。而萧嘉穗所统领的齐朝大军固然奈何不得死守城郭的诸部宋廷禁军,可是刘所统管的都统司各部军马,同样也对城外来往调动的齐军举措无可奈何。

    只是于雍丘一带齐、宋攻守双方军旅对抗僵持之际,河南府府治所在洛阳城前也已有大批齐朝军旅会集,而甫一杀至城下,便立刻布置投石炮具,集结精锐军马,而立刻向洛阳发动起犹如排山倒海的猛烈攻势......

    毕竟由齐朝占据的河东路、河北西路面南州府军州,若要挥军杀至宋廷西京河南府城下,按路程期间也只相隔孟州那一处军州。

    更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如刘与陈规这等统军名将与守城能臣的组合到底是宋廷诸部军旅当中难得鲜见的名臣良将。河南府、孟州方面把守的宋军惊闻齐朝悍然大举来犯,已然是举城恐慌,城内军心惶惶、士气尽丧。乃至本来奉官家御旨、秦桧口谕押解岳飞等三人至河南府洛阳的杨沂中甚至也不得已临危受命,立刻接手城防军务,尽可能抵挡住齐朝大军势如轰天烈地的连番猛攻......

    成行成列的投石机朝着洛阳城墙抛射出无数石弹,被碾压轰飞的器械残骸,与横七竖八的尸体在城墙上方处处可见,浓重的血腥味与硝烟味混杂在一处弥漫开来,到处尽是惨烈至极的至极。尤其是诸般火器炮弹轰击到城墙上方,又引得一片片残垣断壁上火光冲天,由不断蔓延的猛火油燃起的猛火烘烤着城墙,热浪滚滚,也骇得大批早已惊惧得肝胆俱裂的宋军士卒纷纷退却。

    几番强攻下来河南府洛阳北面城郭关隘摇摇欲坠,而诸部宋军战力良萎不齐,很明显比起京畿都统司刘带的诸部宋军,坐镇此间城郭的宋廷将兵并没有打硬仗恶战的意志与战力......

    就算杨沂中也是治军有方的军中将才,但是当初江南西路败阵突围,本来由他一手拉练起来的嫡系精锐损失大半,如今转调至汴京御前军司时日不久,此时又不得不临危受命,统御本处多是军事懈怠的孬兵弱将苦苦抵御齐朝大军的猛攻,的确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然而正当苦苦支撑局势的杨沂中以为齐朝接下来的攻势也必然更为猛烈之时。城外诸部齐朝大军却暂缓攻势,并由强弓劲弩手将百来支箭杆上绑缚着兵檄文书的羽箭射入城中,而杨沂中接到军士呈上来的兵檄打开看时,就见上面写道:

    谕昭洛阳守城将士军民知悉,方今虽两朝为敌征战,吾朝陛下用仁义以治天下,两朝儿郎俱系中原汉家赤子,血脉相连,故不忍加诛。如今降恩诏宣抚,劝诫洛阳军民毋犯雷霆,归顺齐朝,重扶山河,并匡社稷。又听闻岳飞、岳云、张宪三将被禁于洛阳官狱当中,如是存得三人性命,并肯率领军民,开门降纳,为首者也定当定行重赏,奏请优叙,凡诸爵赏,城内黎民,只顾各安职业,等候抚恤。

    如有城内官员不愿归降者,天有好生之德,网开一面,人当效之,我朝亦会留南、东面城门不攻不围,放任汝等弃城遁去,归返宋廷汴京。然倘若冥顽不灵,违戾诏制,杀害岳飞等忠直良善,我军同心征讨,城破之日,大兵到处虽不侵害良民,城内诸军司、府署犯下过恶官吏将兵,问罪诛邪,绝不相饶!奉劝城内军民切莫自误,否则悔之晚矣!

    杨沂中看过齐朝射入城内的兵檄文书之后,眉头也登时拧成老大一个疙瘩。对方恩威并施,试图胁迫洛阳城内军民降服归顺,这倒也并不稀奇。

    可最蹊跷的是,对方点名了要留取岳飞、岳云、张宪这三个被押解至河南府洛阳官狱当中时日未久的罪臣囚徒性命,且措辞严厉,而势必要震慑得赴任府治时日未久的万俟、罗汝楫两位相公绝不可对岳飞下手......

    而萧唐如此安排,也是想到了水浒原著当中吴用曾谏策在大名府城中广发无头告示,震慑得大名府梁中书暂不敢对处斩卢俊义、石秀二人,实则期间又经历关胜围魏救赵、宋江兵返梁山、设计智赚关胜、雪夜擒捉索超、宋江背痈病重、不得兵还梁山、张顺再去请安道全前来救治的漫长过程。而梁中书对于梁山的威胁反应果然是“意欲杀了卢俊义、石秀,犹恐激恼了宋江,朝廷急无兵马救应,其祸愈速;只得教监守着二人,再行申报京师,听凭蔡太师处分”...也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何况如今齐朝大国之威,兵临城下,城内本来意图对岳飞下手的奸邪宵小,在这段时日又怎敢造次?

    檄文中又言明就算不肯归顺的宋廷官员将兵,齐朝方面也做担保只要他们肯弃守洛阳,并交出岳飞等三人之后尽可自行撤离,投返宋廷...而以杨沂中的见识,也知齐朝如此做必然是要教万俟、罗汝楫等人投鼠忌器,起码还要留着保命的筹码,而不至于在洛阳尚未被齐军攻破的这段时日便害了岳飞、岳云、张宪三人的性命。看来就算彼此势不两立,齐朝皇帝萧唐为了保住岳飞的性命,也着实费了不少心思。

    可是岳飞若是死在官狱当中,这无疑是宋廷自毁长城,对于萧唐而言当然是有大利而无一害,他却又为何处心积虑的要周全岳飞等三人的性命?遮莫那萧唐是以为如今岳飞枉受诬蔑迫害,被官家罢黜官身、剥除军权,遭受恁般冤屈折磨,便已有能招募他投从归顺的机缘?亦或者说...那萧唐只是体念过往与岳飞私交情谊,就算彼此势不两立,仍不忍见他含冤枉死?

    杨沂中愈想愈感心绪复杂,然而这等大事,他这个向来自知拿捏侍奉权贵时手段分寸的武职军将情知自己做不了主,也唯有携齐朝射入城内的兵檄文书,速速前往河南府署官衙请示上任未久还未来得及大摆官威,以及按秦桧指示暗中行事的万俟、罗汝楫二人定夺......

    至于万俟、罗汝楫这两个本来身为京官却得秦桧授意,暂转任至河南府暗中尚还为来得及做下龌蹉勾当的权奸党羽这几日心惊胆战,如坐针毡,就连他们的主子秦桧都不知萧唐齐朝会在与宋廷虽然休兵议和进程缓慢,但这些时日偃旗息鼓,看来有和议翰旋余地的时节忽然翻脸,大举侵攻,甚至由河东路、河北西路方向杀来的大军势如破竹,直接杀至河南府洛阳城下。

    往日恃宠专权,协助秦桧在朝堂排除异己、党同伐异时的猖獗嘴脸自也是荡然无存,万俟与罗汝楫骇得心惊胆战,也只是蜷缩在府署官衙当中惶惶而不可终日,并时不时召见先前在他们眼中也专好巴结权贵的行伍莽夫,而素来也看不起的杨沂中询问守城战情,也只得拿好言好语勉励其能镇守得河南府不被齐军攻破,而能保住他们二人不会被齐军擒获,仍能完成秦桧相公暗中密令,能得以重返汴京继续享得官身富贵。

    然而今日杨沂中亲自前来上呈齐军射入城内的兵檄文书,万俟、罗汝楫二人看阅过后,也顾不得再对杨沂中摆出副好脸,他们面面相觑,神情犹疑不定,而罗汝楫寻思片刻,又斜眼乜向肃立在堂中恭立的杨沂中:“齐朝兵檄中既说,只要肯将岳飞、岳云、张宪这三个罪臣贼囚交,并撤出洛阳城去,便任凭我等离去...只是如此畏战退避,也实难向朝廷交代,何况那岳飞......呵呵,兹事体大,又则能轻易决断?却不知杨将军又如何作想?”

2033章 绝命前夕?这里没有风波亭

    罗汝楫玩味的打量着杨沂中,在旁的万俟也是面色阴沉,犹疑不定,而除了他们二人以及一众伴当随从之外,衙堂侧首也有一对形貌生得有几分酷肖的军官面色不善,也冷眼向杨沂中张望过去。

    这两员军官唤作冯忠、冯孝,与其说时在汴京殿前司官职的武职军将,也莫不如说他们时秦桧豢养的家将爪牙。虽是行伍出身,但并无统兵御将之能,可冯忠与冯孝自知既是傍上了秦相公这等朝堂权臣,就算不曾戎马倥偬的前往边疆战阵受苦冒险,但一样能得加官进爵,自是攀高结贵,就算别处军司统兵御将的宿将勋帅,生恐恶了朝中权贵、天子近臣,对于他们这等权倾朝野的国相身边亲信也不敢怠慢。

    尤其似是杨沂中这种本来在地方军司上任职,如今却因上官张俊暂被朝廷剥除军权,而被转调至汴京御前听命的武职官将。

    而罗汝楫与万俟这两个文臣虽然得秦桧私下指示,但也只是在勘问构陷岳飞的审讯程序中要瞒上欺下、捏造证供,对官家好歹要有个交代,可暗地里手上沾血的脏活到底也不能由他们来做。杨沂中这厮虽然转职到汴京以来虽然甚会做人,善于逢迎,但是听闻他与岳飞也有些交情,且不依法度暗中陷杀军中大将这等行径事关重大,到底还是须绝对信得过的心腹爪牙动手才是...是以秦桧又派遣冯忠、冯孝这两个亲信随罗汝楫、万俟、杨沂中一并押送岳飞等人至河南府勘问,其用意所在也可说是昭然若揭。

    只不过骤然兵临城下的齐朝大军立刻进行武力威慑,旋即又发兵檄文书射至城内,这也彻底打乱了罗汝楫、万俟、冯忠、冯孝这四个秦桧的党羽爪牙原本定下的计划。

    听得罗汝楫沉声问罢,杨沂中也感到几双目光直直投在自己的身上,他仍是垂首恭立,眼观鼻、鼻观心的神情甚是拘谨。然而考量到如今河南府兵事险急,杨沂中狠狠咬了咬牙,并躬身施礼道:“两位相公明鉴!如今齐贼大举来犯,河南洛阳乃是西京重地,且与东京汴梁临近,断然不容失守,然贼军来势猖獗,城内守军震恐慌惧,仅凭末将之力,便是硬撑得了一时,只怕也难保洛阳长久不失......

    而岳飞、岳云、张宪三人虽戴罪在身,但毕竟皆是为我宋廷屡立战功的良将勋帅,纵是要听候发落治罪,也是我宋廷臣子,又怎能屈从齐贼而送交了去?按小将之意,如今也唯有事急从权,暂且开释岳飞等三人,协同末将督管城中军马,一并捍卫城郭。而齐贼本欲索要岳飞、岳云与张宪,如今却见他们三人奋力抗击,想必军心消沮,此消彼长之下,才有保全洛阳的指望。而岳飞等三人为戴罪立功,想必竭力用命,直待打退贼军之时,再将其收捕下狱,以战功抵消部分罪责,再由两位相公断决不迟......”

    “杨沂中!你这厮是何居心!?”

    还未等罗汝楫、万俟二人发话,听得杨沂中竟建议暂先释放岳飞等三人协力统军死守城池,坐在一旁的冯忠当即勃然作色,并跳起身来,指着杨沂中厉声喝骂道:“你本是败军之将,转调至汴京,势如丧家之犬,本来还应追究你这厮败军丧师之责,却是撞了泼天大云,蒙秦相公肯抬举你,许诺保你于御前听差、出入宿卫,届时做寝幄扈从,这可是莫大的恩惠。可如今敌军大举来犯,你这厮不似卖命力战,倒丧志胆怂,竟要纵放岳飞等罪臣贼囚协同守城,朝廷又养你何用?”

    颌下蓄着浓密长髯,且形貌威仪、身材魁梧的杨沂中被冯忠这么个素无军功,全凭秦桧提携发迹的虎伥党羽指着鼻子痛骂,他却默然垂首,一言不发。而冯忠的兄弟冯孝见了也来了劲,起身又叫骂道:“岳飞等贼臣罪囚,不思尽忠报国,本来拥兵自重,包藏祸心,且与齐朝萧唐有旧日私交,而如今齐军兵临城下,为何又点明了要饶岳飞等三人性命?这却不是坐实了岳飞私通反贼,有意谋反的罪状?

    杨沂中,你这厮是猪油蒙了心窍,还是脑子里全是滥浆污糊,竟指望纵释岳飞、张宪、岳云这三个祸害助你守城退敌?这厮们本就有负皇恩,意图谋反,如今倒要委以他们兵权,恐怕当即便要哗变反戈,与敌军内外策应,届时西京府治失守,你这厮可又担待得起!?”

    而正当冯忠、冯孝你一言、我一语的辱骂杨沂中时,坐在正首的万俟蓦的轻咳了一声,拿眼示意冯忠与冯孝暂时噤声,随即他朝杨沂中乜将过去,又道:“杨将军说西京河南府断然不容失守,确实不错,否则我等丢城失地,纵容齐军占据得此间京畿要隘之所,又怎向朝廷交代?”

    万俟正说时蓦的顿了一顿,很快又压低了声音,并对他身旁的罗汝楫阴声恨道:“然而岳飞不死...我们又如何向秦相公交代?”

    罗汝楫面沉如水,也点了点头。他们二人虽是倒向秦桧的朝臣党羽,也是力主与齐朝服软和议一派,但毕竟不知秦桧暗中却也听奉萧唐指示这等机密大事。就算万俟与罗汝楫忌惮齐朝势大,只图苟且维持现状,而能继续能倚仗秦桧权势得享官禄富贵,然而齐朝出乎意料之外的直杀至洛阳城前,甚至还点名要交出岳飞、岳云、张宪这三个这些时日他们试图屈打成招,好生折磨炮制也早已得罪狠了的仇家送交出去...都说兔子被逼急了也要咬人,若是把岳飞送交出去,非但秦桧那边无法交代,日后恐怕岳飞含冤记恨,也早晚会来寻他们报雠,万俟与罗汝楫虽胆怂惊惧,当然也不肯乖乖的任凭萧唐齐朝摆布。

    何况如今污蔑捏造、严刑拷打的歹行都已做下,也就差暗中布置、动手杀人了。岳飞、岳云、张宪三人清清白白,却惨受冤天屈地的诬蔑构害,万俟、罗汝楫当然也是心知肚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们当然也不会相信岳飞等人蒙受这等天大的冤屈,以及终日惨受羞辱折磨之后仍会以国事为重,能够协同杨沂中力抗外敌,死守住洛阳城郭不失,按万俟与罗汝楫想来,岳飞甫一获自由之身,恐怕也会立刻提着刀杀上门来寻觅他们这两个这些时日亲自主持酷刑审问,将其千磨百折的仇家要杀了泄恨......

    所以岳飞等三人非但不能交给齐朝大军,更不能放纵他们出狱协同守城,这三个人仍是必须要杀,只不过为了留一条后路,眼下的确不宜动手。

    万俟、罗汝楫又交头接耳一番,以他们这两个在官场中厮混的朝臣心机城府,自然也要比冯忠、冯孝这两个做惯了帮凶爪牙,常好摆出副小人嘴脸的秦桧亲信要深沉的多。恁般形势,杨沂中此人,该利用仍旧须尽可能的利用,是以万俟呵呵一笑,又对杨沂中意味深长的说道:“杨将军,岳飞等人既由官家降旨除职下狱,又则可纵放?你所言未免有欠稳妥。但本官也素知将军国事勤勉用军,如今也仍须你竭力用命力守城郭,齐军不是在檄文中言及,放留南、东面城门不攻不围么?呵呵...还要劳烦将军再与城外拖耗段时日,我与罗相公,以及冯家两位将军还须再商议一番,自有对策。如今既战事要紧,你且退下,待我等议定之时......也自会教你知晓。”

2034章 城破沦陷,非战之罪

    无可奈何的杨沂中,也只得按万俟、罗汝楫钧旨继续检查城防、清点库藏,督察守城宋军众部,继续防备城外蓄势大发的齐朝大军。

    趁着战事险急,事急从权,而出言请求暂释岳飞、岳云与张宪协力率部捍卫城郭,杨沂中念在同僚袍泽份上所能做的也就仅此而已。毕竟他绝不会似岳飞那般性情激进,言辞锋芒毕露而极易犯上遭人猜忌。杨沂中在官家与权贵面前深知谨言慎行,就算明知官家昏聩不明,权臣横行作歹,身为行伍军人也唯有服从,毕竟宋朝武职军将被朝廷轻易治罪发落实属常事,想要在朝廷立足保住爵禄官身,比起能带兵打仗斩获奇功,却更要懂得如何攀附权贵把持住自己拼命争来的一切。

    然而也正因自己转投至汴京时巴结秦桧,处心积虑的趋炎附势,汴京军中也有人已讥嘲蓄着长髯,姿容伟岸,却对权臣阿谀奉承犹如内侍宦官的杨沂中为“髯阉”,骂名传入耳中,杨沂中只做浑然不知,是以就连冯忠、冯孝这等权臣家将也敢当面对他恶言辱骂。

    杨沂中自知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可既然万俟、罗汝楫等权臣不肯,既食国家俸禄,这烂摊子,终究还是要由他来替上官收拾的。

    而河南府治洛阳这边连日有齐朝军马射出的兵檄文书入城,可非但没有将岳飞等三人拱手呈上的意思,也没有打开城门投降归顺的打算,更没弃守城郭撤离的迹象...齐军方面又射发兵檄文书,警示城内宋军,勿谓言之不预过后,也就仍旧不免集结重兵发动攻势......

    早已打造布置得密密麻麻的攻城器具齐发,诸般火器石弹,再度砸向各处残缺破损的城墙上,石弹轰击所至之处,难免一片血肉模糊,而城头上散落布置的守城器械挨个正着,顿时也四分五裂的炸裂开来,响彻云霄的惨叫之声,一时间又是不绝于耳!

    然而城外齐军操控攻城器械攻势虽然猛烈,几乎也并没有驱使大批军健攀附云梯、井阑蜂涌填命,而采用甚是残酷的蚁附攻城战法趁势强行攀上城垣,这也教洛阳城内守军有些喘息之机。可是如今暂得苟全的宋军将兵大多肝胆俱裂,恐怕也根本无法招聚敢死精锐杀出城关,尽可能破坏城外齐军部署投石炮具与重型弩车,如此一味的被动挨打,或早或晚城郭也必然会教敌军攻破!

    焦头烂额的杨沂中也唯有不遗余力的责令各部守军死死顽抗,然而两日过后,他却陡然发觉可供他轮班调拨安排防务,修补城防的军卒民夫较之前些时日已不足半数。杨沂中勃然大怒,本待严查玩忽职守,畏敌避战的军中将兵之际,却有个都监官慌忙赶至,哭丧着脸,并疾声报道:“杨将军,万、罗两位相公这几日遣人探觑,眼见洛阳东、南两处城门果然无齐贼兵马设寨围堵,又探觑得方圆几里内并无敌军动静时,便发下钧旨,调拨城内暂作安歇整顿的禁军兵马护卫,却厮瞒过恁与苦守两处城关的将士,已然从东门奔出而弃城逃去了!”

    “甚么!?”

    杨沂中听罢顿感忿气填膺,他这时才意识到万俟、罗汝楫这两个奸厮口口声声说西京河南府断不可沦陷于敌军之手,实则也只是要利用他死守洛阳牵制住齐朝大军,而趁着对方果然承诺放东、南两面城门不攻,竟然瞒过兀自拼死抵抗敌军猛攻的将士就恁般逃了!?

    杨沂中惊觉暗付,而周围一众仍受他节制死守城郭的禁军将士闻言顿时大哗喝骂起来。洛阳城内军民,相继看过齐军射进城内的兵檄之后,也早已是军心动荡、民心思变,也全凭杨沂中驭军治兵的手段勉强约束得住。可是万俟、罗汝楫等坐镇西京的朝廷命官如今竟然抽调了半数禁军兵马,而舍却了城内兀自拼死抵抗的将士弃守出逃,那些戴大头巾的勒令俺们填命死守,他们却按齐朝许下的好处落荒而逃了,俺们又凭甚么继续为宋廷卖命!?

    洛阳城北、西两处城门攻坚战事正值惨烈之时,万俟与罗汝楫派遣亲信出西门探觑是否有无齐朝伏兵,大致确定周遭别无敌情时便立刻勒令其余宋军部曲护卫着他们的官驾往东奔逃,距离东京汴梁近四百里的路程,且御途中也有宋廷重兵拱卫京师,一路快马加鞭的亡命急逃,应也能甩脱眼下只顾强行攻占下洛阳的齐朝大军...而西京河南府陷落失守罪责,万俟、罗汝楫自然也能虚报上奏瞒混的过,就连杨沂中这等军中上将坐镇都死守不住,他们这两个文官却又能如何力保住西京不失?

    而万俟、罗汝楫瞒过杨沂中,又遣人威逼喝令把守东门的宋军将士打开城门。他们一行人马甫一从东门逃脱得去,城内将士也立刻奔走相告,其余本来士气低迷、军心动荡的余部将兵群情激奋,更是战意全无,既然前几日城外齐军射发兵檄文书至城内招抚洛阳军民献城归顺,此时自然也有不甘枉死的将官带头做主,命麾下将士在城头上高竖降旗,并大开城门,向城外齐军交械归降......

    未过多时,把守洛阳西面城门的杨沂中果然见到又有军校心急火燎的前来就报说把守北门的两员兵马都监已带领麾下军卒倒戈,打开城门,任由城外敌军杀入城中。想必很快便将会有无数齐朝将士蜂拥着冲进这河南府治所洛阳城郭之内...杨沂中心中忿怒,直把满口钢牙铁齿咬得咯咯作响,他也很清楚就算继续死守顽抗,可如今城内存余的宋军将士气恨难平,军心士气当然无存,再要进行巷战恐怕也实难杀退眼见要源源不断涌杀进城内的齐军虎狼之士......

    等等...冯孝、冯忠这两个厮鸟是否也随着万俟他们逃离出城了....那厮们既早打算弃守西京,那么如今既逃脱出城,遮莫已经下手害了岳飞等人的性命?

    本来实不得已,如今也只得赶在被齐朝大军拦截围堵住之前迅速逃出城去。然而杨沂中蓦的又想到尚被囚禁在官狱中的岳飞、岳云、张宪三人尽是披枷带锁,万俟、罗汝楫这两个奸厮急于逃回东京汴梁去,想必也不会再多费手脚,押解他们上囚车做累赘奔逃,何况他们几个明显是听从秦相公的指示,对岳飞多半早已打算暗下毒手...情急之下杨沂中略作思付,心想只须少顷的功夫,再回官狱看觑一眼,凭自己的本事应也能赶在齐军全面占领洛阳之前突围出去......

    也来不及多做它想,杨沂中当即厉吼一声,提斧上马,率领少数亲随锐骑催马扬蹄,而径直往洛阳官狱的方向疾奔而去。

2035章 劫牢救人,是我们行家里手的本事

    眼见齐军便要冲撞入城,全面占领洛阳城郭,寻常府署官衙的胥吏,与官狱节级、押牢大多也已做鸟兽散,余下人等战战兢兢,只等齐军将士来时伏地乞降。而杨沂中催骑疾奔至官狱后连忙翻身下马,踅过

    官狱中抄事房、点视厅,距离关押岳飞等人的牢间他也越来越近时,骤然间却听见岳云激愤已极的厉声喝骂:“贼子敢尔!你若敢害我父亲,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些奸邪鼠辈!!”

    很快的,又有冯忠狞声骂道:“你这厮们死到临头,还逞甚鸟威风?既恶了秦相公,就连官家也有意治你们的死罪。咱们兄弟奉秦相公钧旨,教我两个在河南府官狱中结果你,本来还须费手费脚布置一番,叵耐齐朝军马来得忒快,倒要周全你这厮们性命!也只得尽快动手,既官家下旨、秦相公有令,你们便再苟活得几日,也是死数,岳飞啊岳飞,你便认命了吧!”

    杨沂中听罢脚下步伐奔得更快,而守在关押岳飞等人囚牢门口处的几员军士惊觑见他疾奔过来,正待呵斥时已被杨沂中发力撞开。又是阵喧哗声起,杨沂中赶至囚牢门口往里面张望,赫然觑见岳云、张宪二将双目似要喷出火来,他们势如疯虎,奋力挣扎。但终日受拷打折磨,身上又被百斤死囚枷钉得死死的,几道紧箍在身上的铁链随着岳云、张宪剧烈的动作哗哗作响,可任他们如何挣扎,也仍是无济于事。

    冯忠、冯孝二人则是阴沉着脸,各自擎起手中钢刀,朝向目眦欲裂,满面悲愤之色的岳飞,眼见做势便要劈斩下去!

    然而杨沂中疾奔入官狱中引起的骚动声响,也骇得正要对岳飞下手的冯忠、冯孝二人惊慌回头看觑,再觑清来的是谁时,冯孝又立刻忿怒作色,指着杨沂中的鼻子,并虎着脸厉声吼道:“杨沂中!你这厮原来恁般不济事,本来指望你能在死守城郭一段时日,怎的教齐军如此轻易冲破城关?倒教我们哥俩置身险处,直待奔逃回去复命时,秦相公面前咱们哥俩也有话说!还愣着作甚?只今日只得杀了岳飞等人,趁着齐朝军马尚未杀至府署官狱这边,你立刻护送我们快些逃出城去!”

    而岳飞悲愤填膺,他也往杨沂中那边凝视过去,忿声疾呼道:“自古忠臣不怕死。若是圣上真要取岳某性命,大丈夫视死如归,本不足惧哉,可恨朝中却有奸邪作祟,蒙蔽圣聪,如今又要以这等下作的手段残害我等!十哥,岳某知你苦衷,但你当真甘愿为虎作伥,戕害我等么!?”

    杨沂中怔怔的望向岳飞、岳云、张宪三人,扪心自问,倘若仍是在东京汴梁由官家下旨,命他监斩处死岳飞,杨沂中不愿重蹈那些遭帝君猜忌,犯了权臣忌讳的国家将才覆辙,为了仍能得受朝廷重用,多半也会把心一横,而忠实的遵从皇上与秦桧的旨意行事......

    可如今国事险急,西京河南府沦陷于外敌之手,大宋风雨飘摇,若不尽快力挽危局,早晚齐朝大军也将兵临汴京城下,可是于如此险势危局之下,国相秦桧兀自要戕害忠良,任由权宦坑害有大功于国的宿将勋帅,大宋未尝不会再有亡国之险...如今身陷险境,还是要眼睁睁看着他的爪牙奴才不遵法度御旨而要对岳飞狠下毒手,这也已经超过杨沂中所能忍受的底线。

    “...岳飞连同其子岳飞、部下张宪,虽朝廷降旨治罪,本待严惩,但按我大宋法例,也须罪臣供状招款,圣上批复,核实罪名,再发晓谕告示,押解至法场由刽子手行刑示众......但尔等如今却要动私刑擅杀罪囚,如此不是也违逆了朝廷法例?”

    冯忠、冯孝二人听杨沂中如此说罢俱是一愣,当中冯忠又瞪目呵斥道:“不识好歹的杀才!秦相公有令,你这厮胆敢不从?事已至此,你这厮还放甚鸟屁!?”

    杨沂中却霍然抬起头来,那对招子当中精芒暴涨,旋即他绰斧重重的往地上一,“嗵!”的声劲响乍起,砖石青瓦当即迸裂开来,也直骇得冯忠、冯孝与周围若干军士面色立变:“我再问一遍,尔等意图擅杀岳飞等罪囚,如此不也是有违国法!?”

    眼见杨沂中目含杀意,凛凛神威,浑然不似以往听从秦桧相公吩咐时那般低眉顺眼的恭顺模样,冯忠、冯孝二人胆战心惊,哪里还敢再嚣张跋扈的叱骂喝令?冯孝也只得呵呵干笑两声,又道:“杨将军,如今火烧眉毛,齐军遮莫旋即便要杀至,还怎顾得上计较那许多?到底仍要按秦相公吩咐行事,也还要仰仗将军恁......”

    然而冯孝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官狱点视厅那边喧哗喝骂之声大作,已有不少齐军将士撞杀进来,待杨沂中惊觉麾下残存的亲随军士恐怕也已被杀得溃散之时,如洪雷一般的吼声乍起,在官狱中激烈回荡着:“岳小师哥!你在何处!?”

    本来忿怒切齿的岳云听得有人叫嚷倒是一怔,他大概听出急声叫唤的那个汉子似乎正是当初还曾兵戎相见的世伯牛皋之时,眼下自也再顾不了那许多,岳云当即也嘶声高嚷道:“世伯!我与阿爹被囚在此处!可恨奸邪宵小,正要害我们性命!”

    又被骇得一惊的冯孝顿时目露凶光,他下意识的擎起钢刀,正要朝着岳云劈头斩落之际,杨沂中手中大斧却呼啸着横扫过来,长斧尾端重重扫中冯孝手绰的钢刀,“铛!!!”一声劲响,狭锋钢刀脱手而出,在空中疾速盘旋几圈,随即直撞在囚牢一面砖墙之上又颓然跌落下去。

    而面色凝重的杨沂中再探头朝牢狱外望去时,眼见点视厅那边人影憧憧,众多齐朝军健听见这边声响,也悉数奔杀过来。而甫一杀入城中,便立刻朝官狱这边疾奔而来的一众齐军将士前头,正是本来与岳飞往日交情深厚的牛皋、王贵、梁兴三员骁将,另还有一个胖大和尚、一个行者头陀拔足疾奔,却正是萧唐麾下步军翘楚花和尚鲁智深与行者武松!

    杨沂中心急如焚,如今形势虽然复杂,但自己好歹仍是对宋廷尽忠的武职军将,眼见有大股敌军掩杀而至,他当即把心一横,手中大斧再是一摆,便直朝着对面涌杀过来的敌将敌兵疾冲了过去!

    而对面鲁智深觑见疾奔过来的那员宋将姿容威武,颌下长须飘飘,他遂大步腾腾,脚下发力,势如流星赶月一般也直朝着杨沂中疾奔过去,口中还厉声大喝道:“来得好!听开城纳降的军士说把守河南府洛阳城郭的唤作髯阉杨沂中,遮莫正是你这撮鸟?久闻你也是宋军当中的成名大将,便由洒家来见识下你的手段!”

2036章 虽为敌手,彼此敬重;走狗奴才,要你何用?

    长柄开山大斧与镔铁水磨禅杖恶狠狠的撞击在一处,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杨沂中陡感胸口一窒,如遭大锤撞击,手臂也禁不住的颤抖起来。

    而官狱之内七转八绕的空间有限,鲁智深辗转腾挪,手中禅杖激烈盘旋飞舞,发出殷殷风雷之声,镔铁铲头与月牙铲时不时扫过周围的砖墙、栅栏,又是碎石迸裂、木屑飞溅,也大有要将此处官狱砸塌捣毁的威猛势头!

    只一个鲁智深,便已让杨沂中疲于应对,很快却另有一道黑影暴蹿而至,两道利芒寒光闪闪,衬生出凛然杀气盘旋。杨沂中惊觉做头陀扮相的武松挥刀劈斩,手忙脚乱的又往后连退出数步,戒刀飞出火光飘、禅杖来如铁炮,杨沂中左支右绌,更是险象环生。

    若是马战厮杀,以杨沂中勇悍刚猛的身手或可以与鲁智深、武松这两员步战高手僵持相抗,如今却是在有限的空间内苦苦支撑,气息也都来不及喘得均匀。直到声若洪雷的牛皋也抡锏杀来,杨沂中再是骁勇,又如何力敌住齐朝军中这三大高手的夹攻!?

    “铛!!!!!”声震耳欲聋的金铁撞击声暴起,牛皋手中铁锏狠狠的砸在杨沂中架起的长斧斧柄上,更教他双臂骨骼似迸裂开一半陡感剧痛,鲁智深旋即又是一杖荡来,铲头重重的撞在大斧之上,又迸溅得火星四射。杨沂中终究也再无法拿捏得住,长斧当即脱手飞出,而杨沂中咬紧牙关,试图抽出腰挎的佩刀继续奋死抵抗之际,武松的身形犹如鬼魅一般,又已暴蹿至他的面前!

    削铁如泥的雪花镔铁戒刀虽没有趁势劈斩过来,武松高大健硕的身子陡然盘旋,又以他精绝的腿法一脚蹬出,蓦的“嗵!!!”一声,便狠狠踹在杨沂中的胸口上,也顿时教其胸中气血翻涌,一口淤血眼见要从口中喷出,他的身子更是向后直直倒飞出去,方自坠落在地上之时,数十军健一发涌杀,擎起手中明晃晃的兵刃也尽朝着杨沂中直将过去,刀刃枪锋加身,而迫得他分毫动弹不得!

    而鲁智深、武松、牛皋这三员勇冠三军的豪勇虎将合力制住杨沂中之前,王贵、梁兴也早率领大批将士奔袭至关押岳飞的囚牢当中。似冯忠、冯孝这等几乎未曾真刀真枪的于沙场之上杀敌建功的权臣家将又怎能抵挡得住?未过片刻的功夫,他们二人与协从军卒也悉数被王贵、梁兴所率领齐军勇健缴械制伏,只得束手讨饶,不敢有半点异动。

    待王贵觑见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岳飞,就算如今各为其主,当初也是岳飞言明割袍断义,彼此划清了界线,可王贵心中仍不禁涌出一股激愤悲戚之情,他切齿道:“兄长,就算你执迷忠宋,而为宋廷鸟昏君立下多少血战功劳,如今反遭这等迫害,却为何不做抗争,而任由奸厮迫害取你性命!?”

    本以为性命不保,终究难免要为奸邪所害的岳飞又与旧识故交相见,心中也是感慨良多,他长叹了一口气,惨然回道:“王贵兄弟,你既早知我心中志向,又何必多此一问?纵然圣上失察,而教朝中奸党有机可乘,但也万不能抗旨逆反,而污了家门名誉。纵然枉遭迫害,含恨身亡,可忠心不负国家...悠悠此心,亦是惟天可表......”

    “岳飞,你这番话好生没道理!男儿大丈夫,被人害到头上兀自不知抗争,这还算甚英雄好汉?”

    却是鲁智深大步流星的也踅至监牢门口处,他又朗声言道:“我朝陛下体念你是正气凛然的刚直忠烈,召传洒家与武松兄弟前来河南府搭救你性命,俺们二人虽赋闲得久,但凭你治军护民声名赫奕的行径,走这一遭,也是义不容辞!可事到如今你却仍恁的执拗!只今宋廷满朝文武,仍如过往那般多是奸邪,洗杀怎得干净?朝中权奸污蔑,又因宋朝昏君降旨你就伸长了脖颈等人构害,而奸党害人,必要做绝以免除后患,俺林冲兄长当年虽也似你恁般执迷,好歹受咄咄相逼后忍不可忍,如今终于活得有个出豁。

    我等众兄弟共聚大义,当中还多有曾为宋廷奸邪设计构害的,而我朝陛下若是如你一般,坐视奸党迫害忠良,随波逐流只是听任宋朝昏君旨意,又怎能于山河动荡时力挽狂澜?他赵家宗室子孙,遮莫还陷在金虏手中哩!更不用说还要累害得中原多少黎民生灵涂炭!你兀自任由着宋廷昏君佞臣戕害,以为这便叫忠?这是愚忠!”

    此时武松也踱将进来,先后飞起两脚,直蹬翻了冯忠、冯孝这两个本来眼见要杀害岳飞得手的厮鸟,又怒声言道:“狗贼!我朝大军先前往城内射发兵檄,已言明倘若你这干奴才若害了岳飞等三人性命,问罪诛邪,绝不相饶!若是惜命的,也尽会放不愿降从之人离去,可你这厮们怙恶不悛,倒恁的歹毒,兀自要戕害忠良!却不是嫌命太长,而必要来试试俺手中的刀还快不快!?”

    不止是岳飞,连同岳云、张宪二人听得武松忿言叱骂,这才知晓冯忠与冯孝之所以提前几日动手,却是于万俟、罗汝楫这两个秦桧党羽逃离洛阳之后,冯家这兄弟两个眼见也要弃城奔逃前夕才奔至囚牢要痛下杀手,也完全是因为齐朝大军事先发檄文威慑,这才使得洛阳城内早就意图暗害行凶的奸邪党羽为暂留一条后路,这才使得他们三人性命能够留到今日。

    然而冯忠、冯孝也万没有料到齐朝冲入城关,全面占领洛阳会如此之快,他们哀嚎着再爬起身来,眼见杀气腾腾的武松横眉怒目,他手中雪花镔铁双刀更是寒芒森森、冷气侵人,也早已骇得魂飞魄散,当即伏地叩首,高声讨饶:“诸位将军!小的实不敢触怒了天朝上国,只是受秦相公差遣行事!唯今欲对岳飞等人下手,本思付却不也是为上国除了祸患?已是陷于上国雄军手中,小的们愿归顺投降,但有垂询处也必当知无不言,便是做牛做马,也不敢有违,万望将军能留得小人性命!”

    早也已冲至监牢门口处,眼见岳飞、岳云、张宪三人浑身血污、虚弱无比,被折磨得脱了形的牛皋悲恸激愤、咬牙切齿,他又听得冯孝、冯忠哀嚎讨饶说罢,如何还不知这两个厮鸟便是要害岳飞的正主?牛皋怪目圆睁、须髯倒竖,又忿声骂道:“降你个鸟!岳小师哥就算与俺们各为其主,但同为满腔热血的忠烈义士,就算做成敌手,彼此亦然彼此敬重,可卖国求荣、坑害忠良的走狗奴才,又要你何用?你这干奸厮要害岳小师哥与俺侄儿性命,爷爷又岂能饶你!?”

    牛皋骂声未绝,便已暴冲至冯忠面前,立刻抡起手中铁锏恶狠狠的砸将下去。而骇得手脚癫麻的冯忠根本来不及躲闪,牛皋劈将下来的铁锏结结实实的砸在他的脑袋,当即颅骨迸裂开来,红白混杂之物四下里溅射,冯忠头颅被轰得碎裂,残尸直挺挺的扑倒在地上,而当即毙命!

2037章 条条大路通罗马,条条大道往汴京

    牛皋一锏轰碎了冯忠的头颅,那边王贵也是疾步赶上,双臂一轮,手中长刀划出道弧线,旋即从冯孝的脖颈下掠过,犹自瞪大双目的人头伴随着溅起的血光掉落,骨碌碌落在地上,圆睁的眼睛里里仍凝固着惊惧与恐慌之色。

    本来也与岳飞私交深厚的梁兴也怒目望去,挺起手中钢刀,大步腾腾的却是朝着刀枪加身,动弹不得的杨沂中那边奔将过去,可岳飞见状却当即高声呼喊道:“梁兴兄弟且住!切不可坏了俺十哥性命!”

    梁兴见说一怔,也停下了手上动作。武松则斜眼向颓然不语的杨沂中望去,沉声说道:“这厮数度与我朝军马交锋,倒是个劲敌,如今既是两国交战,非是以往绿林中火并路数,暂也不要坏他性命,押至囚车里装了,届时交由陛下发落便是。”

    而王贵、梁兴随即也立刻前去被面色复杂感慨的岳云、张宪解开枷锁,牛皋正急于去为岳飞脱枷解锁之时,武松却又上前打住他的肩膀使了个眼色,旋即与鲁智深一并走向形销骨立的岳飞,雪花镔铁双刀与水磨镔铁禅杖齐出,当即砸开了栓束在岳飞身上的脚链、铁锁,随即又亲自上前要在为他解开死囚枷。

    “本来以为终究不免要被朝中奸党所害,却不料竟是为本以为恩断义绝,也唯有势不两立的旧识故交救下我等性命......”

    岳飞感慨念着,然而身上枷锁甫一被解开,他狠狠一咬牙,眼见便要有所动作!

    百来斤重的死囚枷重重的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劲响声,岳飞刚要动弹,鲁智深、武松却早有所察,他们各自疾探出手,直按住岳飞左右肩胛,又反剪直扼住他双手手腕。这两大高手一并出手,饶是岳飞也身怀一身高强的武艺,到底更长于马战厮杀,而这段时日饱受折磨,更是体虚力乏,也就仍不免被鲁智深与武松给生生制住!

    “父亲!你们这是......”

    岳云见状心焦疾呼,与张宪二人本打算向前相助,可毕竟也是伤重力乏,又有知鲁智深、武松二人心思的牛皋等旧识阻拦劝住,而岳飞被反剪双臂生生制住,虽分毫动弹不得,可仍嘶声道:“就算岳某与犬子,还有张宪贤弟承蒙诸位旧识救命恩情,可萧唐...他毕竟反逆乱常,如今又占据西京,到底仍要犯阙侵入大宋疆土!而你们杀至京畿路治,想必也已是打算侵攻汴京、胁制圣驾,岳某虽已被剥除军职,但好歹仍是大宋儿郎,有怎能眼见尔等凌犯朝廷而坐视不理?”

    鲁智深听罢冷哼一声,沉声道:“早知你小子格不通,就算落到如今恁般惨境,兀自惦记着对宋廷昏君执拗表忠!我等奉陛下旨意,虽然救下你性命,但也必然不会教你再来阻挠碍事,倒不知还要再教多少能为国所用的军中儿郎填命枉死,如今也唯有将你监管拘押段时日。的确正如你所料,按我朝陛下部署,就是冲着宋廷昏君去的!你们这些忒过执拗而不知变通的忠臣义士,休说我朝陛下,洒家也不愿侵害你们性命,可待你们效忠的宋廷官家面缚归命之时,且看你又如何作想!?”........

    此番战事非但顺利攻占宋廷西京河南府,又俘获了宋军大将杨沂中,并救还回岳飞、岳云、张宪三人禁锢看押。而刘所统领的京畿都统司宋军,也依然被萧嘉穗所部齐朝大军死死的牵制在雍丘一带,宋朝京西北路、荆湖两路、川峡四路治下各处军司惊闻齐朝悍然侵犯京畿重地,也立刻调拨派遣勤王军马,急行救援圣驾。

    然而齐朝方面除了攻往雍丘、河南府的两路大军,沿当初金军悍然南侵,长驱直入杀至东京汴梁城下的进攻路线,东北、西北面分别与河北东西两路接邻的滑州治下也有齐朝大军浩浩荡荡的席卷纵横,而往南面汴京的方向侵攻而去。

    ※※※※※※※※※※※※※※※※※※

    当年萧唐尚在大名府留守司任职之时得道君皇帝赵佶宣召觐见,而举家迁徙至东京汴梁时所途径的滑州天台山地界激烈的喊杀声也直在山谷中回荡着。齐、宋两军将士混战厮杀,不住有人扑倒在地,其他大多将兵来不及看觑,仍是红着眼睛往前奔袭,嘶吼着挥刃厮杀,金铁相交与兵刃入肉的闷响此起彼伏,战事也变得愈发残酷起来。

    呼呼破风声挟裹着道道寒光盘旋,宋军悍将王德手中的开山大斧横扫而出,顿时将前面两员敌军骑将腰斩为四截,脏器血液直溅了一地,而王德继续纵骑驰骋,但见寒光再闪,又是几截残尸从战马上直坠将下去,也教王德奋力又从一拨敌军骑队当中撞杀而出。

    然而王德虽然奋力死战,却也是有苦自知,如今他也只得耽着凶险主动袭扰陆续开拨而来的齐朝大军,自知决计不可死守城郭、坐以待毙。

    毕竟宋军虽然也以擅守城而闻名,但是先前也曾领略到齐朝改良的攻城器械的巨大杀伤力。此番齐朝骤然出兵,大举侵攻,也必然是有备而来,如今对方又占据得京东两路治下州府,黄河天险当然也无法发挥阻隔敌国大军的作用。而当那些庞大笨重,但也组装齐备的新式投石炮具等攻城器械转运过来时,凭托滑州治下几处城防也算不得如何坚固的县坊军寨死守,无疑也只能落入一味被动挨打的险境。

    而先后于刘光世、张俊帐下听命的悍将王德,如今因昔日上官张俊暂被朝廷剥除军权,只在汴京闲赋享乐,他被转调至京畿路北面军司领职,倒也不必再于临战时节因主帅怯战而束手束脚,也不必再怄着鸟气只得撤退避敌,而能充分得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只不过自己终于能够独当一面之时,王德所将面临的战阵考验,也比当初要艰难太多。

    好歹也是在正史中几番因主帅犹豫未决,或是本部兵马未到时而眼见延俄战机之际力谏出兵,用兵雷厉风行,而每临机应变必斩获奇功的宋军悍将,王德也是当机立断率领八千宋军锐骑尝试主动出击,迂回袭攻挺进至天台山地界而立足未稳的齐军先头军旅。虽然战事愈发激烈,麾下铁骑也不免纷纷堕马,但王德仍旧是一马当先,又使大斧荡开扑面射来的一阵箭簇,径直再催骑扑入敌阵齐军前阵撕开了一道口子,而仍紧紧追随王德的宋军锐骑也迅速地涌杀进去,劈波斩浪,竭尽可能的扩大战果......

    然而王德又冲杀一阵时,蓦的觑见敌阵中军的铁甲劲骑也径直朝着他这边涌杀过来,前方旌旗招展动处,也涌出一员大将,但见他那身扮相:漠漠寒云护太阴,梨花万朵叠层琛。素色罗袍光闪闪,烂银铠甲冷森森。赛霜骏马骑狮子,绰丈八蛇矛锋寒。

    王德再觑清那员敌军大将身后打出的旗号时双眼目光蓦的一凝,旋即脸上神情也似是见猎心喜,更是急催战马要直冲上前,而尽快要与那员也可说是闻名遐迩的敌将尽快交锋:“豹子头林冲?来得好!”

2038章 像你这么能打的,我们还有很多

    宣花大斧以泰山压顶之势直劈林冲肩头,而林冲好整以暇,举矛硬架,激烈的金铁交鸣声乍响,只须臾间的功夫,林冲手中长矛便如毒蛇出洞也似直朝王德身上要害处搠去。

    非只是林冲、王德二人,连同这两员骑军骁将周围一众精锐军骑策马冲杀,当即不免又有百来人直坠下马去。两拨骑阵错身而过,旋即又立刻拨转马头,正要再撞杀至一处时,与王德一时间斗得个不分轩轾的林冲眺望过去,又朗声说道:“早闻得王夜叉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日有机缘交手厮杀,果然名不虚传。”

    而听得林冲这个敌军悍将于厮杀战阵中言语也端的谦和客气,王德见说呲牙一笑,也朗声回复道:“林豹头,论资历本来按说你也算是俺军中前辈,你投奔萧贼谋逆的因由,俺也曾听闻过,自是其情可悯。权当各为其主,你我只管厮杀个爽利,既仍是战阵上的敌手,彼此也不必留分毫情面!”

    林冲闻言点了点头,催马再度疾冲上前,又与王德恶战至了一处。而两人厮杀遮莫二三十合,王德也已发觉林冲将他那杆丈八蛇矛教他使得滴水不漏,把门户守得极紧,几乎不会给敌手可乘之机。遮莫两人之间若非要定胜负、决生死,至少也还要再磨耗上百合以上的功夫。

    但是如今自己是率领锐骑意图阻截齐朝大军侵攻滑州,进而兵犯东京汴梁的势头,战事更是险急要紧,又哪里能与林冲长久磨熬久耗下去?

    王德已战得愈发心焦,他手中劈斩而落的大斧,再度被林冲举重若轻的挥矛生生荡开,胯下疾驰的坐骑喘息声也变得愈发粗重起来,王德也感到有些力乏。而当他再与林冲催骑错身而过之时,从斜侧又撞来一彪军马,统领这拨齐军锐骑的主将身躯雄健魁梧,也端的是威风凛凛、煞气腾腾。

    然而王德甫一觑见那员敌骑大将身上披挂的衣甲扮相时,当即便眼露杀气,咬牙切齿,并厉声怒道:“女真鞑子!?”

    率部催骑,奔袭而止的齐朝女真族裔大将蒲察世杰听得王德嘶声喝骂,他脸上也不由浮现出一抹愠色,旋即也扬起手中狼牙棒怒声喝道:“吾乃齐朝女真院都统,面南统军司巡检使蒲察世杰,奉陛下御令南征宋廷,也按我朝平南诸路兵马军令征战,誓不侵害南朝宋地寻常无辜良民!但尔等宋朝将兵,冥顽不灵,也唯有力战而已!尔等若肯投降,倒可免汝一死!”

    “我呸!漫说老子不是贪生而降的无胆匪类,咱这两片膝盖骨更绝不可能对着你着地!当年虽曾杀得不少鞑子,但老子仍还嫌杀得少了!”

    王德破口大骂,随即又催马狂奔,轮斧直朝当初论马战武勇可也是足以与萧唐掰掰手腕的勇鸷猛士蒲察阿里疾冲了过去!

    一片片金属铿锵撞击声愈发的激烈,直要把人的耳膜给震破,两道利芒霎时连番撞击在一起,引得火星连连四溅。强劲的反震力如怒潮一般倒卷而回,也直震得王德双臂发麻,他面色蓦的变得十分凝重,也不由惊异暗付道:这女真鞑子...好霸道的臂力!按说俺本来也算是气力过人了,但却远不及这厮!

    眼见蒲察世杰也已驰援而至,林冲自也很清楚如今战阵厮杀不可按江湖中斗将放对的规矩,也须尽快制伏住王德这员仍在率领所部兵马抵死顽抗的宋军大将。胯下赛霜雄俊宝马长嘶一声,四蹄再度发力,任林冲驱纵奔出,直化作一道白电,又直朝着如今与蒲察世杰力战厮杀时已显露出疲态的王德冲杀过去。

    鏖战至此时,王德也已很清楚若是与林冲、蒲察世杰当中任何一个只是单挑搏杀,也并没有能够胜过对方的把握。何况如今这两个骁勇善战的敌军虎将又要来并他一个,自己最多也只能苦苦抵挡住一时!

    毕竟冷兵器时节,有一员能夺旗斩将的猛将对敌军所造成的士气打击,以及振奋己方军心士气的作用尤为显著。当王德发现自己终究无法凭借自己的武勇浴血作战,而尽可能为宋军争取胜机,也就只能尽可能保全有生力量,再从长计议。

    然而王德再虚晃一斧,暂迫开蒲察世杰的凶猛攻势驱马撤返之时,本来相对胶着的战事局面也开始出现转变,齐军锐骑从两翼合围而上,试图将宋军骑军彻底绞杀,而王德一边催马撤离,一边又大声疾呼喝令周围军将收拢残余军马,不可再与敌军久耗纠缠,饶是如此,周围激烈的碰撞声、厮杀声、惨叫声仍旧是不绝于耳,两军惨烈杀伐,彼此都要尽可能把握住彻底摧毁敌军的时机,当然是趁你病、要你命,正当林冲、蒲察世杰催骑猛赶,对王德穷追不舍的同一时间,如山崩海啸般的喊杀声响彻山麓一隅,又有大批的宋军甲骑的阵型被齐军追兵撕裂扯烂,非是遭受围攻被歼灭战死,也就只得束手待擒!

    这一路下来,王德又不知撞见多少从正面拦截杀来的军马,也俱都被他斩落马下,多是劈肩拉胯斩成两截,好歹暂时并无林冲、蒲察世杰这两员勇猛绝伦的虎将合力前来战他,也尚能施展出刚猛难挡的杀阵武艺,所过之处敌军也几无其一合之敌。

    然而王德又冲杀出一段路程,蓦的听觑见沉重的战马响鼻声与轰隆如雷的蹄响声交织成一片,另一拨敌军锐骑从前方山坳另一侧骤然杀出,呼啸而至,也犹如无数把钢刀,恶狠狠的直扎进如今已是伤亡惨重的宋军骑阵,沉重的撞击声与凄厉的惨嚎声再度在山麓间回荡开来,阵前顿时一片血光翻腾,很多战至精疲力竭的宋军甲骑也无力再抵挡这一拨蓄势骤发的敌军精锐冲锋,也如秋收时节的庄稼一般,又被一片一片的犁倒!

    又惊又怒的王德大声嘶吼,随即催马迎上,仍试图尽可能率领所部骑军突围杀出,再退返至滑州治下的县坊内暂做整顿,好歹自己绝不能陷于齐军之手,再发快马报急,火速命其他军司的同僚军马速来救援,也尚有力抵死抗住齐朝大军全面侵攻的指望。

    然而王德这边方自戳绰斧催马,眼见又要与前面不远处撞杀过来的一彪敌骑短兵相接之际,一股冰寒的杀机却从他左侧骤然袭至,王德霍然回头,只见又是一员英姿勃发,眉宇间也满是股张扬霸道悍锐之气的敌军骑将手绰浑铁点钢枪,正如出洞的毒蛇、疾刺而至的同时,他口中还意气风发的大声疾呼道:“杨再兴来也!”

2039章 唯一敬服的顶头上司,我等你说真香

    飘忽不定,浑如惊鸿闪电的长枪不断的疾攻过去,王德双眸瞳孔霎时收缩,他怒骂一声立刻挥舞宣花大斧凌空砸去,就在冰寒的枪锋眼见要砸在将要搠入自己心窝的长枪枪柄之上,好悬被杨再兴一枪搠杀毙命。

    然而杨再兴得势不饶人,仍旧毒蛇出洞也似连环搠刺不休。与林冲的打法截然不同,杨再兴凌厉攻势如猛火侵掠,咄咄逼人,手中长枪一招快过一招,尽朝着王德身上要害势如狂风瀑雨的搠来,也仍是险象环生。

    先是与把稳擅守、后发制人的林冲交锋绝对,又是同当真是一力降十会,马战身手霸道威猛的蒲察世杰鏖斗苦战,如今又撞见这迅猛果断,枪招快到直让教敌手应接不暇的杨再兴截击厮杀,连战三大虎将,王德更是力乏,杨再兴手中长枪再度接连搠来,先是掉落了王德头戴的虎头兜鍪...未过一会,枪锋撕裂开空气又直从王德的肩头擦过,甲叶碎片与鲜血迸射溅洒,王德强撑着肩膀处筋肉撕裂的痛楚,手上动作也不由慢了几分...寒芒如急电般再从王德手中抡起的大斧斧柄处摩擦而过,枪锋扎透甲胄入肉三分,所幸王德及时侧腰闪避,而未被一枪捅穿腰肋,但伤口处鲜血也仍不禁泊泊涌出......

    力战陷入颓势,王德也早已打出了火气,也直恨不得与眼前这个跋扈张扬的敌军大将死拼到底,可他同样也很清楚敌军大将林冲、蒲察世杰二人率部很快也要追杀赶至。再是怄鸟气不甘心,自己难免也仍旧要逃。

    连战连退、士气低落,当王德不得已再趁着两马相交错身而过的当口疾退奔走之时,由他统领的宋廷齐军更是大乱,诸营将士不由四散乱蹿逃生,被杀死与坠马被俘者甚众。事到如今,王德仍试图尽可能利用天台山谷内崎岖蜿蜒的路径甩脱齐军追兵,退回城郭重振旗鼓再力抗劲敌。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齐朝陆续也将开拨至滑州地界的军旅,尚还有卢俊义、杜壆、縻貹、袁朗等齐军大将,分别率领所部军马,遮莫不出数日也将抵达滑州天台山地界......

    而当王德率领残部将士遁入岭中,终日有追兵搜捕追赶,也只得暂守住一片高坡勉强抵挡齐军追击。然而却是慌不择路,山岭内高坡地势四周多是几十来丈高的险峻峭壁,下面多有狼牙乱石,坠将下去必然要摔碎了身躯,而实难以攀越逃脱得去。很快岭下也更有许多军马扎立营寨,将山岭坡口死死围住。王德也绝望的意识到如今已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此处孤地也算不得十分险要,直待林冲、蒲察世杰、杨再兴这几员齐朝虎将集结兵力发动猛攻,自己连同身边仅剩的千来残余将兵,也必是死路一条。

    然而坡岭下方齐军扎下营阵,三四日的功夫之内,也只是将王德死死的困在岭坡上,也并没有急于强攻猛打,而势必尽快要将他们这一拨虽损失惨重,却并无降意,而仍要殊死顽抗的宋军兵马尽数歼灭。

    直到四日之后,终日枕戈待旦,也只能胡乱以些山岭间野草鲜果充饥的王德听军校急来报说,把守在山岭之下的大股齐军开始进发,逼近岭上。很快的,山岭下方层层叠叠的敌军衣甲铿锵之声渐渐的也已传入耳畔,而体虚力乏的王德思付一番,蓦的忿恼骂道:“罢!罢!罢!虽可惜再见不得琪儿、顺儿(王德膝下儿子王琪、王顺,皆以骁勇闻名)一面,可力战至今,终是难以抵抗齐贼大军,如今被擒受辱,也莫不如......”

    王德方自萌生出拔刀自刎的心思,周围几员将官见状连忙上前去劝,然而还未等王德拔出腰间佩刀,他隐约也听见坡岭下方有人大声喊道:“王德!你这厮可是还活着?若尚还留得命在,事已至此,你快弃械降顺,也休得再执迷!”

    似乎岭下高声呼喝那人,正是前几日把自己迫得险象环生,憋着满肚子火也是无处发泄的齐军大将杨再兴。王德听了从脚底板噌的两道忿气又直冲天灵盖,暂时倒放下轻生的念头,而快步奔将至岭崖边上,当即也扯着嗓子高声喝骂道:“直娘贼!人各为其主,而老子效忠的本就是宋室正统,你这厮们再是势大,也逼俺忒甚了!不降!老子就是不降!俺王德就是战死,哪怕从这里跳下去,也决计不会向你齐朝投降!”

    杨再兴见说却是哈哈大笑,随即又高声笑骂道:“你这厮,原来不识好人相让!本来早几日便能你这厮性命,可林冲哥哥转托我朝陛下御旨:先前也曾探觑得你转迁调动,于京畿路军司任职,早晚也必要与你厮杀。可当初却曾救还得回你的一位故人,按陛下谕旨,有机缘时也须当教你与那位故人相见,故而这几日我等只把你困在岭上,专候接引你那位故人前来,否则若早要动手,你这厮也已不知死了几回了!王德,如今你说誓死不肯降,既然连死都不怕,又可有胆子前来见见你的那位故人?”

    “这贼厮鸟,却又作甚鸟怪?”

    王德虽已抱着必死之心,可听杨再兴如此说罢也不由心中嘀咕,除了郦琼那厮与当初刘光世统管的投齐将领算是俺的袍泽同僚,其余齐朝成名文臣武将,俺大多也只听闻过他们事迹,又有哪个知交故人归投了齐朝,而要趁着俺身陷绝境时要来相见?

    等等...俺恩官的义子,却不也是投从了萧唐?只是听闻他率部戎卫关西之地,彼此也没甚机缘厮见,更不用说不得已还要在杀阵上兵戎相见...来的...莫非是......

    王德心思一动,既然他连死都不怕,当然也不畏惧拼着命绝之前再与山岭下的齐朝猛将强兵再厮杀一阵。王德又遂又绰斧上马,却喝令残存的将士仍在岭上死守看觑,随即一人一马,直往岭下赶去。

    未过多时,王德纵马转过崖畔,很快便觑见岭道上铁甲森然、兵戈林立的齐军诸队将士。眼见对方手中军械锋尖尽是指向苍穹,似乎也并没有弓弩搭箭扣矢向自己这边觑来,王德冷哼一声,又纵马往前奔出数步,旋即他也觑见对面齐军前列有数十将士拥簇着一个长者踱至阵前。

    而待王德觑清了那长者形貌,顿时啊呀一声,滚鞍立刻翻身下马,口中也讶然高呼道:“恩官!果然是恁!?”

    按说王德先后于刘光世、张俊帐前听命,可是追随所部主帅厮杀征战,刘光世胆怯畏战,张俊更好巴结权贵,并地敛财,又纵容得不少军中蠢虫做他的亲信班底,这两人做为顶头上司之际,王德向来算不上如何顺心陈意......

    然而按王德从军履历,实则他做为帐前听命的军中部将所效命的主帅上官,其实还有一个人,而能让王德衷心敬称为恩官的,也只有这个人。

    而那个人,就是西军三原姚氏将门出身,曾任熙河经略使,而后却因驰援太原战事兵败追责,遭朝廷诏令剥职贬置,发配岭南广州的宿将姚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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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322/ 第一时间欣赏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作者:云霄野所写的《水浒任侠》为转载作品,水浒任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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