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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39章 架照打,酒照喝

    曲端、折彦野等人相貌直如锅底,鼻孔朝天的宣赞发怒,却也丝毫不以为意。曲端长身而起止,冷笑道:“洒家说便是十个京师的军健,也及不上西军一个好汉,这话又哪里说得差了?咱们在边地与夏人、羌人厮杀,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在军中扬名。便是京师禁军号称八十万,能有几个当过大用?又有几个在两国交战为我大宋抛头颅、洒热血的?”

    本来杨志姑念着曲端是小种相公种师中麾下部曲,所以铁青着脸陈言不语,无意将事情闹大。可两边官将都带着情绪对饮,酒过三巡,醉意下说话也都更冲了些。一来二去下,听曲端话语中又带轻视其他派系的宋军之意,本就刚直的宣赞再也按捺不住,便起身与曲端争执。

    “大宋西地那般紧要去处,西军中英武儿郎甚多,此事我也晓得。”花荣面带怒意,也冷笑着对曲端说道:“可哪路官军没些只仗着荫授为官,却又没十分本事的混沌蠢物?,须知只仗着将门后裔和西军名头而小觑袍泽同僚,又算个甚么本事?”

    花荣俊朗倜傥,可绝不是甚么好脾气,曲端听花荣笑他仗着父辈福荫才于西军中做得将官,更是心头大怒火起。一旁的折彦野与曲端交好,又是西军猛将折可适之子,听花荣讥讽似是将他们折家后裔也给骂了进去,登时拍案而起道:“咄!你这厮怎敢辱吾等!?咱们有无本事,试试便知!你若不敢来,便是孬种!”

    两边说得越来越僵,眼见都要翻桌子动手时,萧唐怒喝一声:“住手!既然都是大宋军中健儿,同僚间何必如此怄气争执?”

    曲端与折彦野等是种师中的下属,萧唐也不好过多斥责。哪知种师中轻呷了口杯中美酒,低声对萧唐说道:“贤侄若欲统领一支悍师立显赫武功,也当知该如何驭统三军,好教麾下将官信服效命。正所谓良马难驯,千里烈马,大多性情暴烈不易驯服。贤侄麾下若要带得这些烈马,又当如何处之?”

    种师中说罢,他站起身来,缓缓说道:“承蒙贤侄盛情相请,本府现已不胜酒力,也当早些回去歇息。”

    旋即种师中又转身对曲端、折氏兄弟等人说道:“尔等客居京师,不可失了礼数。好了,本府先走了。”说完种师中向韩存保使了个眼色,竟抛下萧唐与曲端等人,先出了包间儿雅阁,随韩存保回他府上。

    萧唐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种师中这是撒手不管,好让他处理西军将官与关胜、杨志、花荣等人起的矛盾。

    事实上自王安石变法之后,大宋朝西北军镇的宿代将门拥有了更多的独立指挥权,而军队的素质也随着与西夏等国的交战,以及变法的深入而日渐提升,而西军很多主将驭下风格都粗放的很,只要不违背军令,只要你有本事沙场上夺旗斩将,属下同僚之间心生间隙矛盾时,上官也懒得干涉过问。

    见种师中先行离去,曲端和折彦野等更是没把萧唐放在眼里,他们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也自带彪悍善战的西军将门子弟中几分跋扈之气,别说是杨志等人他们未瞧在眼里。便是萧唐也不足以让他们敬服,你曾经于河北、京西路征剿匪寇贼人立下些许战功又能怎样?那干江湖绿林中厮混的强人,比得上西夏、羌人诸部的精兵悍将那般骁勇?

    何况眼见萧唐名下这座金风玉露楼修筑得雕梁画栋、金碧辉映,曲端等人也只以为萧唐是靠上下打点,迎合朝中权贵才得以在军中平步青云,所以他们对萧唐更多了几分轻视之心。似曲端这种发将起来连顶头上官都敢将他骂个狗血淋头,你个未曾与异邦血战厮杀的京师军官儿,又算个鸟?

    眼见曲端等人神情不带丝毫恭谦,萧唐轻扣桌案,说道:“不错,我大宋西军乃是一支难得的精锐之师。可不论京师禁军还是西军,都有一心报国的好男儿!我大宋八百军州,戎卫国家的也不仅是西军儿郎!曲家、折氏虽为世代将门,还望几位却莫借此矜傲的好!”

    此时折彦质起身剪拂,说和道:“萧大人教训的是,是我们兄弟唐突冒犯”

    “折家兄弟,你且住嘴!”曲端沉声打断了折彦质,他听萧唐言语中带着训斥之意更是不服,便说道:“萧大人,非是洒家有意和你手下结下梁子!可西军儿郎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出的话从来就是敢作敢当!若说教洒家信服的人,萧大人的那结义兄长鲁提辖可算上一个,因为他当年也是老种经略相公手下的将官,也是我西军中奢遮的好儿郎!承你之情吃了顿好酒,可大人若是于洒家摆这官威,却是想的差了!”

    曲端对军职高他数阶的萧唐一口一个“洒家”,连起码对于上官的礼数也没有。萧唐却也不着恼,他知道以德立威,或是拿军阶压人那一套对于曲端、折彦野等人也丝毫不管用。

    与这种性格粗犷豪爽的臭脾气打交道,又当怎么做?唯有凭真本事叫他信服。他长身而起,说道:“凡人不可易相,你既然小觑我麾下好汉,就按你等所说,到底有无本事试试便知,权当军中同袍切磋一番武艺。”

    曲端听罢,这倒正和他的心意,也跳将起身来道:“来便来,怕甚么?也叫你这干手下看洒家本事!”

    花荣本已恼怒,又见曲端公然顶撞萧唐,便怒道:“既恁地,我便来试试你的本事!”

    曲端弓马娴熟,也有一身的好武艺,他也恼方才花荣言语相激,斜眼望向他说道:“方才听你绰号唤作甚么小李广,便是河东神箭何将军,我西军使万骑莫敢前的王侍禁也不似你这般胡吹大气!却也不知弓箭本事到底如何,能否赢得真好汉?”

    花荣还待再讲时,忽然杨志拦在花荣身前。杨志此时面色淡然,只是定定地望向曲端凝声说道:“末将虽不才,也愿与曲将军比试番武艺高低。”

    曲端上下打量杨志一番,说道:“杨家枪法名不虚传,洒家是晓得的,只不知到你手底又能剩下几成本事?”

    杨志深吸口气,旋即他双目豁然睁开,朗声说道:“杨某无能,辱没了先祖,可便是只承先人三分本事,也不至输与了你!”

240章 校场演武,高俅掌权

    “萧大人,虽然曲端等人跋扈,可其毕竟为小种相公麾下部曲。与之这般争对,虽然未见本事高低,只怕小种相公脸面上须不好看。”酒席不欢而散后,性子沉稳些的郝思文面带忧色,向萧唐劝道。

    萧唐与曲端等西军将官话定比试,可双方多大醉酒,而且也不能在金风玉露楼内动武。便约定于东京汴梁禁军校场切磋弓马枪棒的本事,萧唐摆了摆手,平静说道:“此番与西军将士放对,并非是要强压他们一头,可若要他们敬服,也唯有凭借真本事来。”

    对于西军为大宋第一军的这个称号,萧唐从来没有过丝毫的怀疑。当方腊于江南起事之时,起义军一年内攻占六州五十二县,摧枯拉朽般杀得官军望风而逃,可当童贯率西军赶赴江南镇压时,义军形势立刻急转直下,方腊军从节节胜利变成节节败退,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便被西军彻底剿灭。

    何况在与西夏、羌人诸部的征战立下的赫赫功绩,也早能充分证明这支精锐军队的战斗实力。萧唐向种师中讨教兵事,也是因为深知与绿林中大多为乌合之众的匪寇征战,根本不足以磨练自己统兵御将的能力。也只有通过与西夏悍勇善战的军队鏖战过,才能积累足够的经验去应对。

    萧唐并不如像童贯那般依仗权势弹压,并分化西军,并且拉拢西军中将领试图以取代老、小种相公,在后来宋朝撕毁盟约与女真夹攻大辽国时,燕京、白沟河等几番血淋淋的惨败,与宋军内部四分五裂,指挥层中童贯、种氏兄弟、以及其余派系之间貌合神离亦然有着不可推卸的干系。

    既然桀骜不驯的西军将官并不将他瞧在眼里,萧唐便也打定主意用这种最直接简单的方式来与曲端等人打交道。

    翌日巳时三刻,萧唐便已与关胜、花荣、杨志等人赶赴汴京禁军校场,而曲端、折彦野等人已经驾马在场中等候。

    曲端等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朗声说道:“萧大人,咱们便依你的意思。敢与我等较量一番的,洒家便当他是军中真好汉!”

    折彦野也是将门虎子,他先对曲端说道:“曲大哥稍歇,待我先去领教下京师‘好汉’的本事!”

    说罢折彦野也不待曲端言语,便拍马冲到前面,朗声道:“大宋西军秦凤路第一副将折彦野在此!你们哪个先来?”

    萧唐挥手止住身后心腹,竟抢先提枪拍马奔出来,说道:“折家将名震西陲数百年,令尊尊正公(折可适)、令祖遵道公(折克行)也皆是勇烈无双的猛将,我萧唐仰慕久矣,今日也愿领教下折氏将门的身手!”

    虽然萧唐与折彦野年纪相仿,可毕竟两人军职相差数级。折彦野微微一怔,随即说道:“萧大人,你既是朝中命官,不争与我切磋稍有闪失。且唤你麾下官将来战便是。”

    萧唐微微一笑,说道:“我道西军中都是爽利汉子,想不到也这般婆婆妈妈!”

    折彦野听萧唐言语相激,他面色一沉,也不再与萧唐客套,沉喝道:“既恁地,萧大人,请恕我得罪了!”说把折彦野提起手上长刀,拍马直直朝萧唐冲了过来。

    萧唐见折彦野驾马奔来,也不着忙,他催动胯下火赤块嘶风马一跃而出,挥舞起錾金虎头龙牙枪,也直迎了过去。

    两般兵器乍一碰撞,火花四溅,折彦野心中一凛,暗付道原以为这萧唐也不过只是讨官家喜欢,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京师闲官儿,想不到手底力道却这般足!虽然诧异,可折彦野也是西军中刚猛的青壮将官,他打足精神,抡起手中长刀暴风骤雨般地舞来,萧唐好整以暇,挥枪尽皆将折彦野的刀招挡了下来。

    此时两人各展身手,战意腾腾。萧唐使开了枪,端的神出鬼没,折彦野使尽平生本事兀自不能占得半点上风。直酣斗了约莫四五十回合,折彦野已是气喘吁吁,曲端等西军将官也不由瞧得目瞪口呆,他们虽听闻江湖上任侠萧唐的名头,可他们行伍儿郎攻城拔寨,与敌邦浴血厮杀,谁会把甚么江湖绿林中人的诨名匪号瞧在眼里?可此时见萧唐占尽优势,方知萧唐确实有着一身真本事。

    萧唐虽然压制住了折彦野,可他也已施展了全力。折彦野虽然势颓,可却也不露丝毫破绽,看来折家将确实名不虚传。折彦野此时从军时日不久,可现在的武艺几乎也能与梁山强小彪,甚至八骠骑水准的勇将争番长短,可想而知折彦野的父祖辈折克行、折可适等厮杀大半生的西军名将,是何等的骁勇善战!

    又斗了二十来合,折彦野已是大汗淋漓,手中长刀的招式也渐渐凌乱。他眼见萧唐依然气定神闲,手中那杆錾金虎头龙牙枪如影随形,攻势依然如行云流水一般连绵不绝。此时折彦野已知道自己难以取胜,便把刀一架,拍马驶出圈外后,回身抱拳道:“萧大人的枪法竟这般了得,卑职心服口服!”

    萧唐只是谦虚一笑,朝折彦野拱手还礼。看折彦野眉宇神情,便知他此时确实已心悦诚服,萧唐忽然想起当年初见韩世忠时,那个行事带几分泼皮习性的泼韩五可比折彦野更加难驯不羁,要与大多带着刺头儿兵属性的西军将官打交道,还是要凭真本事让他们服气,更要与他们推心置腹。

    萧唐又对折彦野说道:“能领兵者,谓之将也,能将将者,谓之帅也。可征战杀伐又岂能只凭匹夫之勇?折家世代将门英杰,我萧唐从不敢存半分轻觑之心。虽然侥幸赢得折将军一招半式,可洞察兵机、料事度势的本事,我却远不及折氏世代英烈名将。”

    不止是折彦野心服,连同他的兄弟折彦质听萧唐恭谦夸赞折门先人而不使他俩失了面子,折彦野更是感激地翻身下马,与折彦质向萧唐长长一揖。

    曲端眼见萧唐力败折彦野,他的武艺比折彦野仅高出半筹,也知道自己并非萧唐的对手。虽然曲端刚愎慢上,却也是条磊落的汉子,他便抱拳向萧唐说道:“萧大人,我与折兄弟的本事,都不如你!只是我等无能,丢了西军颜面,却不是我西军好汉便输与了你!”

    “曲将军,且先不忙。昨日便已说清与你切磋武艺的是杨某,还请多多指教!”此时杨志已然驾马奔出,他手中绰着浑铁点钢枪,直视着曲端向他说道。

    眼见杨志目光深邃底凝视自己,虽然曲端也意识到枉自与萧唐、杨志等交恶得不偿失,可他是个争强好胜的人,此时又怎能服软?当下他也不赘言,只喝道:“好!就来领教你的杨家枪法!”

    说罢曲端高喝一声,拍马挺枪迎上。二将相交,各赌平生本事。一来一往,一去一回,四条臂膊纵横,八只马蹄撩乱。只见枪影绰绰,杀气遮天,杨志使的浑铁点钢枪枪影绰绰,那边曲端舞得铁鐏鸦项枪亦是寒芒闪烁。杨志与曲端反反覆覆,搅做一团,前后斗了近百回合,竟然都丝毫不露半分破绽,胜负只在五五之分!

    可曲端也知杨志执意与自己争对,全然是为了替自己挣回些颜面。眼见杨志愈战愈勇,气势如虹,曲端虽足以应对,心下不不禁想道:本以为这个杨志只为追逐名利,出走西军甘愿在殿帅府中逢迎拍马,直辱杀了杨家将门。可他这身本事却恁地了得!说不得倒确实是我小觑了他。

    汗水渐渐浸湿衣襟,可杨志手中点钢枪却却毫不停滞,这个身负祖上荣光的杨门后裔,只求个能征战沙场的机会。他昨日听曲端出言相辱,也并非只想一出心中恶气,更似在发泄着心中积聚已久的愤懑和不甘。眼见两人都已快斗了一百五十余合,曲端的气息已渐渐繁乱,可衣裳尽湿的杨志却仍咬牙发力,与曲端缠斗不休!

    忽然一杆长枪挥舞而至,将杨志手中浑铁点钢枪、曲端手中的铁鐏鸦项枪生生荡开。萧唐驾马搁在两人中间,说道:“今日我等只为切磋武艺,只是军中自家比试,杨志兄弟与曲将军既然胜负难分上下,又何必再苦斗不休?”

    杨志微微一笑,拨马便回。他只为用手中的枪让知道曲端知道自己到底是何等样人,现在与他酣畅淋漓地鏖斗一场,已经足够了。

    “杨制使且住。”忽然曲端叫住杨志,他凝视杨志片刻,拱手说道:“昨日曲某言语莽撞冲撞杨制使,还望海涵则个。杨制使枪法了得,不愧为杨门后裔!我西军少了杨制使这等勇将,也是一桩憾事。”

    折彦野、折彦质听罢诧异地望向曲端,他们兄弟俩甚至在秦凤路军司中就数这曲端性子最为倔强,何曾听过他向人致歉?杨志也是微微一愣,随即说道:“你本事也颇为了得,洒家赢你不得!既然马战枪技难分个高低,咱们再比试别的如何?”

    曲端还道杨志心中余恨未消,他眉头一皱,说道:“你又想比甚么?”

    杨志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说道:“西军中多是爽利的好汉,可昨日酒宴不欢而散,也不曾喝得痛快,不如你与洒家再斗斗酒量!”

    曲端听罢哈哈大笑,也朗声说道:“好啊,洒家还怕你不成!?”

    午时众人置酒设宴庆贺,可比昨日欢畅了许多。本来双方大多将官都是坦诚直爽的好汉,曲端与杨志既然也已冰释前嫌,其余花荣、关胜等人也与折彦野等人的距离也已拉近不少。

    欢饮方罢,萧唐与花荣等兄弟返回萧府时,却有枢密院中小吏登门带来了两个消息。第一个消息是:安抚京南,征剿房山寇一行诸将按功劳大小给予行赏的决定已定。

    而第二个消息则是:宋徽宗赵佶已下圣旨,抬举高俅做到殿帅府三衙太尉职事。

241章 谁跟萧唐混,都是死罪

    “翰林学士承旨李邦彦李大人,进献贺礼钱三万缗!”

    “八十万禁军都教头,官带左义卫亲军指挥使丘岳,进献贺礼钱一万缗!”

    “八十万禁军副教头,官带右义卫亲军指挥使周昂,进献贺礼钱八千缗!”

    “御龙直都虞候酆美,进献贺礼钱六千缗!”

    “御龙骨朵子直虞候毕胜,进献贺礼钱五千缗!”

    “京城四壁都巡检使范琼,进献贺礼钱三千五百缗!”

    “殿帅府押官牛邦喜,进献贺礼钱两千五百缗!”

    随着殿帅府内承局高声喊道,一担担金帛银两被挑夫抬到银库中安置,旁边还有两个小吏忙碌地记载着因高俅被封为太尉,而献礼祝贺的京师大臣的姓名、官职以及礼金数目。眼见进进出出的挑夫络绎不绝,那两个小吏也都记得手忙脚乱。

    高俅端坐在太师椅上,饶是他城府深有心机,此时也满脸的春风得意之色。现在他终于做的这三衙太尉之职,统领京师禁军,掌殿前诸班直及步骑诸指挥名籍,还要总管统制、训练、轮番扈卫皇帝、戍守、迁补、罚赏等政令。虽然不及枢密院总掌大宋整个国家军队的兵防、调动、迁补、屯戍的事宜,可大宋军队重中之重的京师禁军生杀大权,却已掌握在他一个人手里。

    有个坐在他身旁面白无须的宦官向高俅嘿嘿笑道:“恭喜太尉大人权掌三衙,咱家蒙官家隆恩知入内侍省没多久。与高太尉都是为官家办事的,以后还要太尉大人多多帮衬才是。”

    高俅淡淡一笑道:“杨提举客气了,说起来官家念体恤臣子,高某也不过是因为在圣上身边行事时久,才侥幸做了这三衙太尉。又怎及得上杨提举是官家身边的体己人,倒是高某要多仰仗杨提举关照才是。”

    杨提举听罢赶忙正色道:“太尉大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今京师这滩水可是浑的很呐,张相公、郑相公与蔡相公斗,蔡相公又与童检校、王御史(王黼)起了争执,休说宫中还有梁公公,便是那秘书省李浪子(李邦彦)哼!也抢着争官家宠信。这朝中大员都斗做一团,人人看似风光无限,有甚么把柄落在对头手里,只怕都要被整得万劫不复。

    太尉大人权掌三衙,不但已将京师兵事尽皆掌控在手中,自然不必如朝内文官那般终日惶惶猜忌。可正所谓树大招风,须知殿帅府中受官家宠信的,可不止仅是太尉大人你一个人啊”

    高俅神色一冷,他随即想到在殿帅府中任都虞候,前些时日又在京师闹市公然掌掴他养子高衙内的萧唐。当时高俅因为萧唐正得宋徽宗赵佶喜欢,不但将这口气忍了下来,甚至还力荐萧唐擢升为西上阁门使、武德大夫、京西南路安抚使、殿前都指挥使司都虞候这般要职。

    西上阁门使是武官可兼当的文官差遣,等高俅做了三衙太尉时,那隶属殿帅府的殿前司都虞候也只能在他手底行事,京西南路安抚使?京西路又并非边关要地,你能安抚经略谁去?本来高俅忍一时之气,又向宋徽宗过捧萧唐,却不让他手中有半点实权,只要做了他的顶头上司,不是只能任自己捏圆搓扁?

    可是那个萧唐很不安分呐,他倒说动了官家至京西南路邓州开府设司,又率军征讨房山寇,还肃清京西军司中徇私枉法的军中大将,此举岂不是想再京畿周遭禁军中安插自己的势力?

    高俅脑中飞快地盘算了一番,那个萧唐与自己同属殿帅府,又同得官家恩宠,而且他又绝非是甘愿在他手底行事的,那么两人必然会发生利益冲突。还是萧唐现在的年龄时,高俅还不过是迭配出界发放,被赶出东京汴梁的一个泼皮配军。加以时日,休说三衙所管辖禁军人心不能尽被自己操控,若是一个不慎很有可能会被这个萧唐骑到自己头上。

    我高俅费尽苦心得来的这一切,怎么可能让你这黄口小儿分一杯羹!?

    高俅眼**损之色,他又淡淡的望向那个杨提举,说道:“听闻杨提举有个远房子侄辈的在京西南路任兵马总管,是么?”

    那杨提举一双细长的眼睛一眯,苍白的脸上又似挂了层寒霜。这个杨提举唤作杨戬,善于揣测赵佶的意思而自日益受宠,现在入内侍省任提举官。朝中诸如立明堂,铸九鼎、修大晟府、龙德宫的事宜都由他经手督检。

    本来京西南路兵马总管杨泰,与杨戬算是八竿子能打到一点干系的亲戚。虽然平日得杨泰几次孝敬,可若非是同宗,杨戬都已快忘了在京西军司中还有这么一条向自己摇尾乞怜的狗。

    但打狗也要看主人吧?如今杨泰被萧唐剥去军权押至京师,行刺朝廷命官、克扣贪墨军饷、与绿林匪盗勾结、杀良冒功、构陷军中同僚等累累罪状证据确凿,斩首示众都已算是轻的,行刺朝廷特使这般罪责若以谋逆罪论处,判他三千六百刀的剐刑也不稀奇。

    对于杨戬而言,甚么克扣军饷、养匪自重甚至杀无辜良民都是可以搪塞过去的小事,可杨泰事先唆使绿林盗暗杀安抚使这件事,若真要闹到官家面前,杨戬也知自己丝毫占不得半分理来。杨戬更不会以惹赵佶不喜的代价,去保那条莽撞行事的走狗,只是萧唐既然敢动他的人,杨戬也已对萧唐起了恨怨之心。

    杨戬阴测测地又对高俅说道:“既然高太尉知道那事嘿嘿,咱家也不赘言了。有道是篱牢犬不入,只望高太尉执掌三衙时,切莫叫些小儿占了便宜。”

    高俅心有所会地淡淡一笑,说道:“承蒙杨提举指点,日后还多要让杨提举照拂,多在官家面前美言几句才是。”

    又与高俅密议了番,杨戬便起身告辞回宫。而高俅唤过来殿帅府中承局,选拣正式上任的吉日良辰,他又清点合属殿帅府内公吏衙将、都军监军、马步将官等。可高俅一一点过花名后,不由眉头一皱,说道:“隶属京师三衙的,不是还有个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么?怎么不在名册中?”

    那承局官拜道:“好教殿帅知晓,那王进王教头因染恶疾,早已辞官离军。”

    高俅一听脸上勃然色变,他大怒喝道:“胡说!本帅也不曾听闻他染得甚么疾病,如何敢抗拒官府,搪塞本官!大宋军法森严,岂容那厮说留就留,说走就走!?那厮是东京人士,快与我拿来。若是即系推病归乡,本官却再与那厮理会!”

    “殿帅,我却听闻那王进早已离了京师,此时也不知身处何处。”这时从内堂闪出一个人来,姓孙名静,乃是高俅麾下的幕僚,他又说道:“小人还曾使人探明,那王进离京之前,曾在萧唐京师的府邸中盘住过一段时日。”

    “啪嚓”一声脆响,一盏青花瓷茶杯被高俅摔在了地上,他站起身来面目狰狞,全无半分以往那般淡定老成,高俅咬牙怒道:“又是那个萧唐!?他掌掴我儿公然向本帅寻衅,如今又将王进那厮私藏下来,是定要与老夫争对到底不成!?”

    高俅如今真的忿怒了,他的养子高衙内在大庭广众下被萧唐扇了一通大嘴巴子,他没做声,京师上下还都以为他高俅怕了萧唐;在他还没赴任三衙太尉前,萧唐身兼殿帅府中都虞候之职,又调配京师禁军将官安抚京南,如此张扬行事,岂不是有意要在三衙与他高俅打擂台;现在终于做到三衙太尉了吧,刚想寻以前的仇家好生炮制一番,可又是这萧唐横插一杠本来对萧唐怨恨已深的高俅终于爆发开来,那个黄口小儿,真当老夫是泥捏的土人儿了!?

    孙静见高俅大发雷霆之怒,忙说道:“殿帅且先息怒,那萧唐毕竟正蒙官家隆恩,与他公然对持,官家面上须不好看。而王进那厮过往并无罪责,如今他又无音讯也不好寻他的由头。不过暗中整治那萧唐一番,法子却还是有的”

    高俅听罢,他强自按捺下几分火气,对孙静说道:“有甚么主意,你且说来听听!”

    孙静冷冷一笑,说道:“咱们虽暂且都不得萧唐,可殿帅执掌三衙,他肃清与那萧唐交好的将官,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官家便是爱那萧唐奇淫巧技,可又哪理会京师禁军中那干行伍莽夫?他这殿前都虞候是殿帅的下属官,哪能奈何得了殿帅?

    如此一来那萧唐若是因军中亲信被殿帅整治而动怒,向官家告状时,官家毕竟与殿帅、杨提举更是亲近,孰疏孰亲自不必多言。萧唐那厮若是纠缠,只会惹官家不喜。

    二来也正可以肃清萧唐在三衙中的党羽,萧唐替他亲信出头,会失圣上恩宠;萧唐若是无动于衷,也会叫他麾下将官齿冷。届时萧唐羽翼被殿帅出个干净,这京师禁军三衙,还不是殿帅一个人的天下?”

    高俅听罢,细细思量一番后,立刻面露喜色,说道:“此计甚好!倒也能叫萧唐那厮尝尝这忍气吞声的苦头来!”

    孙静见高俅欣喜,便又娓娓说道:“据小人打探,只说京师禁军中与萧唐关系亲近的,有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与萧唐结拜为义兄弟;步司衙门兵马保义使宣赞;军器监甲坊署副使炮手凌振对了,咱们殿帅府中还有个制使也与萧唐走得很近,那厮唤作青面兽杨志。”

242章 赴京师的莽和尚,很悲催的小霸王

    “萧大人,曲将军已答应替未将说通:鄜延路老种经略相公、秦凤路镇小种经略相公镇守边庭,与西夏争端一触即,手底正是用人之际。待时机成熟时,便奏请枢密院调未将去西军边地。”杨志来访萧唐府邸时,他向萧唐报道。

    京西南路征剿房山寇论功行赏时,原为蒲东巡检司巡检官的关胜,晋升为蒲城县蒲东寨所处的河东路隰州指挥司兵马都监;步司衙门兵马使保义宣赞,仍于步司衙门(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加赐封赏;河东隰州白身义士郝思,封为隰州指挥司马军军使;京师禁军将官韩滔、彭玘二人调任京西北路陈州、颖州团练使;军器监甲坊署副使炮手凌振,升为京师广备攻城作参议,以及火药作工匠副主管。

    而直属于萧唐的京西南路帅司府兵马提辖花荣,武官阶升为保义郎;殿帅府制使官杨志,则被提拔作殿前司骁骑上军马军军使。虽然所辖兵马不多,但好歹是隶属于京师三衙的御前马军,比起无统兵权限只能受人差遣的制使官,可说也是进了一大步。

    可是自从杨志与曲端、折彦野、折彦质等西军青壮将官说和后,他们也愿意向小种经略相公引荐杨志,让这个杨门后裔重返当年先祖武名鹊起的西北边地博出个功名。

    萧唐也甚是欣慰,即便是他绿林势力下二龙山将少了个青面兽,可大宋西陲边地却能多出个保家卫国的悍勇良将,对于此,萧唐也是乐见其成的。他向杨志贺道:“杨志兄弟有拳拳报国之心,此番终于能一展所长!”

    杨志满心感激,当他随萧唐安抚京西南路时,宋徽宗因为要盖万岁山,便诏令殿帅府中出十个制使去太湖边搬运花石纲,他深知如果不是萧唐提拔,他也不知这种压迫黎民,却始终不能上阵立功的差遣还要做多久,也不知自己在殿帅府内还不知要厮混多久。

    “萧大人,若非有你抬举,未将又怎会有这般造化?这等知遇大恩,未将便是肝脑涂地,也誓报之!”杨志语音有些哽咽,又向萧唐长长拜道。

    萧唐搀扶起杨志,说道:“杨志兄弟,你我义气相投。也不必一口一个‘大人’叫的生分,军中论公事,私下咱们兄弟相处。何况凡是我大宋有一腔热血的男儿,也当有个为神州沃土效命的机会。”萧唐瞧着这个原本命途时乖运蹇的杨志,想到他连番走投无路而落草为寇,最后受了招安也一心要立番功绩,可却染病不起,最终抱憾长逝于丹徒县,从始至终,杨志也没有能实现他于边地一刀一枪博个封妻荫子,光耀门楣的夙愿。

    报国无门空自怨,济时有策从谁吐。

    何况真要是等到宋夏战火再起时,萧唐也盼望能够赶赴西陲砺练一番,哪里不止有种师中、曲端、折彦质等抗金名将,也能与武松、韩世忠这等情谊颇深的心腹兄弟并肩厮杀

    杨志心中翻涌,嘴唇微颤,终于向萧唐重重点头道:“萧唐哥哥既恁地说,杨志与哥哥有缘结义,也不胜欢喜。”

    与萧唐又促膝长谈小半个时辰后,杨志便告辞离开萧府。只是杨志边走时边想道:萧任侠如此厚待于我,也是我的幸事,只是久闻萧任侠与新赴任的三衙太尉高俅似是不睦,调至西军之事,只怕还要那高太尉点头肯才是唉,说不得还要凑千百贯钱钞,献于那高太尉庆贺于他,切莫怠慢了他,反来寻洒家的晦气。

    送走杨志后,现在掌管打探声息,奏报机密的石秀前来,向萧唐报道:“萧大哥,京东东路那边传来口信:白衣秀士王伦那厮伙同摸着天杜迁,又收了云里金刚宋万、旱地忽律朱贵二人已占了梁山泊。”

    萧唐记得原著里阮小七也曾说过王伦等人新占梁山不久,原来差不多正是此时,他点头说道:“既然王伦那厮已占了梁山三郎,我曾与你说过那件事,可有合适的人选?”

    自从石秀将大半京师内的地痞泼皮收拾得服服帖帖,萧唐又于潘楼前掌掴高衙内,逼世英、党世雄所率的京师禁军而救下京师内一干江湖艺人后,诸如俏傀儡张臻妙、杨望京、董十五、温奴哥等在《东京梦华录》中留名的京师艺人,都对萧唐、石秀无比感激,而后萧唐又有意叫石秀关照这些靠卖把式混饭吃的苦哈哈,并从中甄别挑选能收为己用之人。

    就听石秀说道:“好教大哥知晓,京师艺人中有个小弟的体己人,此人唤作李宗正,京师中艺人唤他作‘绵里针’,耍得掉刀、会些拳脚,又擅些索杂手伎,虽无十分本事,却是个精细伶俐之人。我曾救这李宗正的性命,他也是个重义之人。必不至泄露萧大哥的大计,若要他投至梁山王伦手下做个眼线,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年萧唐在大名府遇到尚且流落于江湖中的王伦、杜迁二人时,已动了趁晁盖、宋江等未上梁山之前,便派个信得过的心腹投奔梁山,好密切注意梁山日后展的动向。石秀为人机警干练,他所荐之人想必也正能派上大用。

    萧唐又叫石秀唤来那绵里针李宗正,就见他二十五上下的年纪,长相平平貌不惊人,是那种扔到人堆里很难将他辨别出来的角色。除了常年在江湖中浪荡卖艺使他多了几分沧桑,也不似有甚么过人的本事。

    那李宗正一见到萧唐,便向萧唐纳拜道:“见过萧任侠!”

    萧唐将他扶起,说道:“兄弟不必多礼,既然你是三郎的体己人,咱们都是自家兄弟。关于叫兄弟所做那件事,说不得还是要许多风险,兄弟便是不愿,我也绝不强求。”

    李宗正呵呵一笑,说道:“萧任侠休恁地说,若不是石三爷周全照拂,只怕小弟在京师早没了立足之地。如今小弟一家老小又被三爷安置在任侠府邸别院,活得安乐,不必再与小弟受那风吹日晒,又受京师凶吏无赖欺凌的苦楚,小弟无以为报,愿由萧任侠差遣。”

    萧唐见李宗正一副老实本分的模样,心说谍报梁山之事说小不小,也总不能随意将他推进火坑中。便又说道:“宗正兄弟,你潜伏于梁山与我互通声息,倘若叫山上强人头领撞破,只怕是九死一生的境地。此事自当须格外小心谨慎,不能叫旁人察觉。”

    “萧任侠所言小弟明白,此事我也曾三爷细细商议过。小弟的诨名唤作‘绵里针’,便是因为小弟在江湖中讨活路,做惯了扮猪吃虎的勾当,虽然小人并无十分本事呵呵,若说察言观色、精细周瑾,小人可也不输于旁人。”李宗正说罢,这时他的双眼中才闪出一抹狡慧之色来。

    在一旁的石秀抱着膀子,打趣笑道:“既然你家眷已搬入大哥府邸别院,又一同谋得大事,便都已是自家兄弟。你也不必再唤我三爷,否则待你唤我大哥声哥哥时,这又该如何算起?”

    萧唐也是莞尔一笑,他又对李宗正说道:“就如事先商议所说,兄弟投梁山时,只说于京师犯下人命官司,我保你不得,便使你去沧州横海郡去投柴进柴大官人,至于柴大官人如何荐你上梁山之事,自有我去理会。

    王伦那厮心胸狭窄,容不得奢遮的好汉。可兄弟你既然外拙内秀,那王伦也不会忌惮于你。只是兄弟切记:待梁山生出甚么事端,又有新的好汉去投时,如果有及时雨宋江、智多星吴用这两个更要小心行事,切莫在此二人面前露了马脚。”

    石秀听罢诧异道:“甚么吴用的名头我虽未听过,不过那山东呼保义、江湖及时雨的郓1城县孝义黑三郎宋江宋押司,这几年在京东、河北几路江湖中名头可是响亮的很。萧大哥又是怎知道那宋江必会落草梁山?”

    “未雨绸缪罢了”萧唐先是低声自言自语道,旋即他又对石秀说道:“那个宋押司虽为县衙吏,可是多与京东路绿林群豪来往,若是他顾忌江湖义气,难保不会丢了吏职落草,那郓城县与梁山相邻,所以那宋江十有七八是投那梁山。”

    萧唐又与石秀、李宗正敲定一番谍报通声息的事宜后,还要让李宗正与燕青、时迁等人计较一番,并划定如何于梁山外寻个地方豢训信鸽,又在甚么时候定期向萧唐报信。

    待李宗正暂且退下后,石秀又向萧唐说道:“萧大哥,还有一事。河北路大名府那边杨林兄弟已打探过,河东路代州的五台山殊寺,确实有个姓鲁的和尚新出家不久,可那和尚嗜酒撒泼,将山腰亭子、寺前泥塑金刚尽皆砸烂,又将起来伤僧众数十人,殊寺主场无奈,已遣那和尚另投他寺。大哥觉得那个和尚,便是在渭州平凉城打死恶霸而亡命江湖的鲁达鲁大哥?”

    萧唐听石秀说罢,基本也已能笃定鲁智深现在应该在投奔京师的路上,自己只须坐等这个豪义无双,且步战鲜逢敌手的结义大哥来投便是。只是不知道现在鲁智深,距离东京汴梁,还有多久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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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智深怀揣智真长老的书信,持着打制好的新兵器、收拾好行囊早已踏上前往东京汴梁的旅程。只有由于比起原来的命途轨迹提前了些时日,他并没有在平凉城遇到史进史大郎,所以也不曾认识史进的起手师父打虎将李忠。所以在他来到桃花山下桃花村后,又在刘太公闺女的销金帐中狠狠蹂躏了小霸王周通一番后,也并没有尚在江湖中打踅的李忠前来说和。

    于是乎

    桃花村刘太公府上,数十个喽啰哼哼唧唧,倒了一地。剩下的喽啰都惊惧地抖若筛糠,再没有一个敢上前厮杀。而鼻青脸肿被揍得满头包的小霸王周通,他持着走水绿沉枪颤抖个不停,虽强挺着站在当间,却再不敢冲上前去与那莽和尚放对。

    那莽和尚当然便是鲁智深,但见他那副扮相:皂直裰背穿双袖,青圆绦斜绾双头。鞘内戒刀,藏春冰三尺;肩头禅杖,横铁蟒一条。鹭鹚腿紧系脚絣,蜘蛛肚牢拴衣钵。嘴缝边攒千条断头铁线,胸脯上露一带盖胆寒毛。生成食肉飡鱼脸,不是看经念佛人。

    桃花庄中刘太公并着府中庄丁方才眼见鲁智深大神威,手中六十二斤重的水磨镔铁禅杖轮转如风,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便震慑周通手下喽啰魂飞胆破。一众庄丁看傻了眼,刘太公也不住喃喃念叨:“神人神人下凡呐”

    鲁智深等得不耐,他将手中水磨镔铁禅杖往地上重重一顿,牙缝中似迸出道响雷般喝道:“腌臜打脊泼才!!休再叫洒家干耗!要打爽利些打个痛快!!!”

    听鲁智深声若雷霆般的一喝,“嘡啷”声走水绿沉枪坠落在地,周通吓得也一屁墩坐在地上。此时周通已快哭出声来,自己怎就如此时运不济?如今他与萧唐在大名府萧家集那边的心腹也算有些交情,周通也不必只靠剪径讨生计,他也知萧唐对于绿林道枉杀良善之事深恶痛绝,几年下来也倒安分得很。

    可那日在与途径青州的萧氏镖行的镖头话别后,回山寨途中他正撞见桃花村刘太公家的那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周通的心中又长了草:一次,就这一次让俺抢个媳妇回来,此时远在京师的萧唐又能哪里晓得?

    周通总比绿林中坏无数良家女子清白的滥污淫贼要好上不少,他在桃花山中苦熬,几年也不曾碰过女子身体。如今遇到个叫他垂涎欲滴的黄花闺女,他倒撇下二十两金子、一匹红锦为定礼,仍想着是要明媒正娶,而并非急色心起玷污了刘太公女儿的清白。

    可是抢婚便是抢婚,所以这悲催的小霸王又一次遭到了报应

    当年他落草不久时便被萧唐一通胖揍,如今这个莽和尚的拳头却不知要比当年萧唐狠上多少倍。在周通摸黑探入销金账时,刚摸到鲁智深胸脯上那密压压、毛茸茸的护心毛上时,便被鲁智深按在床上揍了个满面桃花开

    可当周通逃回桃花山,又带齐喽啰回来找场子时,却惊然现这莽和尚的武艺竟然如此强悍难挡!眼见鲁智深大步腾腾直奔自己走来,就要用手中水磨镔铁禅杖拍在自己天灵盖上时周通吓得魂飞魄散,只顾哭嚎道:“你这莽和尚别过来!我我我和河北大名府萧任侠可有交情!你若敢动我,便是与萧任侠结下了梁子!”

    鲁智深听罢一愣,旋即更是大步流星地冲到周通面前,随即如同拎小鸡崽般薅起周通,怒骂道:“直娘贼!你这撮鸟认识我萧唐兄弟?怎地不早说!?”

243章 初会金枪将、梅大郎

    既然关胜、韩滔、彭玘等人晋升军职的事宜已定,还要各赴本州任职。而种师中那边也准备返回渭州平凉城经略府,萧唐为给他们送行,又于自己府邸中大设席宴。这次赴宴的好汉更多,除了所有心腹兄弟,与萧唐结义的禁军教头林冲外,府中心腹汤隆也带来一个人。

    “兄长,知道恁人贵事忙。平时职责所在,也无甚功夫与兄弟一叙。可今日兄长既不当差,正可与我们少主相见。我们少主身边好汉能人甚多,也可与兄长亲近一番。”汤隆脸上的麻子似都堆在一处,他笑着请个相貌堂堂,颔下微有髭须,体魄也颇为健壮的将官来到萧府门前。

    这个禁军将官正是汤隆的姑舅兄弟徐宁,虽然汤隆满脸堆欢极是热情,可徐宁脸上的笑意却带着几分勉强。

    虽然徐宁精习祖传下来的钩镰枪法,无论马战步战都有技法,将那一杆钩镰枪使得神出鬼没,可徐宁却也无意凭其本事赶赴边疆厮杀。毕竟两军征战凶险得很,徐宁现任殿前司金枪班教头,是宋徽宗的近卫班直,薪俸足以叫徐宁全家老小活得安乐。徐宁虽本事了得,可他为人低调,又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只想做好官家侍卫官本职工作的同时,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

    在汤隆随萧唐来到汴京后,也曾找到徐宁门上数次。对于好脸面的汤隆而言,向萧唐引荐徐宁,也能让他知道自己有个很了不得的亲戚;而向徐宁介绍萧唐,也能叫自己这个姑舅兄长知道自己可投了个好靠山。

    可徐宁也曾听闻汤隆嗜赌成性,甚至因败光家产而丢了在延安府巡检司军寨中的职位,所以对他多少有些不待见。而且汤隆投得这个萧唐行事忒过高调了些,在他刚至京师不久,便并下许多商铺酒楼,金风玉露楼又在京畿周遭引起轰动不说,甚至还在闹市和京师城防军动手,又抽了高俅之子高衙内一通耳光

    徐宁这个京官武将,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倘若真到萧唐与高俅撕破脸皮的时候,似他这种隶属殿前司的武官若与萧唐亲近,那么很快便要即任三衙太尉的高俅岂能让他有好日子过?

    可是汤隆一而再、再而三地盛情相邀,若是一直回绝反倒要坏了亲戚情谊。徐宁无奈下只得随汤隆来到位于汴京投西大街的萧府,他一入府内便见到好大一片的演武场,两旁各罗列着十八般兵器。徐宁见状心想道:久闻那任侠萧唐一身好本事,果然也是个爱打熬武艺的。

    “这不是徐教头么?好久未见,近来可好?”

    徐宁闻声望去,就见林冲向自己走来。他们两人一个是金枪班教头,一个是禁军枪棒教头,平日在京师也时常较量武艺,所以感情也算深厚。徐宁忙抱拳道:“原来是林教头,怎么你也与那萧都虞候有番交情?”

    林冲淡然一笑,说道:“我这兄弟好结交京师武人,不止是我,王进教头未离京时,也与萧任侠甚是亲近。”

    徐宁听罢,心中又寻思道:听闻这萧唐于京西南路开府设司时,不止奏请枢密院调派京师内将官,还从河东调来些蛰伏的军中将官,也倒是个爱结识好汉的人物。虽然高太尉执掌殿前都指挥使司,也不便与他忒过亲近,可也不好冷落了他。

    徐宁与林冲、汤隆正叙话间,忽然又有几人迈进萧府大门,徐宁见了神色一变,忙抱拳行礼道:“见过几位节度使大人!”

    来的几个人,分别是老风流王焕、银剪戟韩存保、独行虎张开这些在京师禁军中位阶极高的节度使。这些宿将在先帝时节便已累建大功、名扬天下,徐宁当然也不敢怠慢。而王焕隐然在几人中威望最高,他瞧见林冲和徐宁,笑道:“几位可也是京师军中儿郎?既然都是赴萧唐小友的席宴,不必如此拘谨。”

    王焕说罢,又转头对个相貌雄壮,可神态风霜沧桑,眉宇间又总似带些凄苦的中年汉子说道:“梅展老弟,虽然徐京、王文德、项元镇等几个老兄弟眼下不在京师,可既然我那小友相请,我也有意先叫你会会咱们行伍中的晚学后生。”

    那颍州汝南节度使梅展淡淡一笑,说道:“能让王焕哥哥青眼有加的,也必是个人品端正的军中将才,如今咱们功成身退在京师那清福,说不得戎卫大宋疆土的职责,就要靠这些后起之秀了。”

    旁边张开听罢轻哼一声,说道:“要想与咱们几个比肩,这些后辈小子还差得远呢!”

    徐宁越听越诧异,王焕、韩存保都是在大宋西陲与西夏国、平夏羌、熙河羌等诸部浴血厮杀,百战砺练出来的西军宿将;张开未受招安前凭着一杆枪驰骋河北绿林,威震河朔江湖;而梅展当年不止在两浙路威望最高的人物,整个江南区域也都知道平江府常熟县有个扶危济困,又武艺高强的梅大郎这些人当年不止在禁军中,便是于绿林江湖中都是风云人物。那萧唐任侠的面子恁地大,和这些军中大员竟然也有这般交情?

    “王节度、韩节度、张节度大驾光临,真叫敝府蓬荜生辉啊。”此时萧唐与几个心腹也出来相迎。

    气性莽直的张开听罢笑骂道:“你小子也不必如此假模假样!咱们几个可是瞧在小种经略相公的颜面上前来赴宴,当你的架子很大么?能叫咱们几个老兄弟说来就来?”

    王焕摇头微笑,旋即向萧唐介绍道:“小友,这是颍州汝南节度使梅展,也是我等关系亲近的老兄弟之一。”

    萧唐身边心腹兄弟中,江宁府(南宋时改称为建康府)出身的石秀与籍贯苏州的郑天寿自小便久闻梅展的名头,他们面色一变,齐齐致礼道:“常熟县梅大郎的名头如雷贯耳,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梅展淡然一笑,说道:“都是些陈年旧事罢了,几位不必如此多礼。”

    虽然这个梅展在水浒中戏份不多,可萧唐曾听出身苏州的郑天寿提及这个梅大郎的昔日往事广在江南传唱。他织造商户出身,不但武艺过人,而且性格爽朗大度,闻知乡间邻里、江湖好汉有难时也无不相助,所以当年倒也堪称是两浙路的“呼保义”。

    可后来因与勾结州府的恶霸争执,梅展早构陷被降罪抄家,梅氏男子流放、女子为奴。而梅展得知爱妻李秀文死讯后,愤而杀官逃亡,啸聚于武夷山。后来梅展接受官军招安。待朝廷经查明梅家冤案后梅展杀尽仇人报了血海深仇,而后屡立战功官至颖州汝南节度使。可他虽然位居高官却因怀念亡妻,至今未再续弦娶妻,确实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

    想到此节萧唐不止对于梅展甚是敬服,他又曾想到既然梅展至今在江南地域江湖中也威望甚高,那么是否又可以通过他在两浙吴地发展自己的势力?

    萧唐暂先唤过燕青,请王焕等人入府后,又听林冲与汤隆向他引荐徐宁。徐宁便也抱拳施礼道:“金枪班教头徐宁见过萧任侠。”

    倒也终于见到这个钩镰枪名家,武艺了得却低调本分的徐宁了萧唐也抱拳还礼道:“我也曾林兄长与汤隆兄弟提及过金枪手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见面胜似闻名!”

244章 酒酣论并,不只要靠钩镰枪

    虽然徐宁的钩镰枪法颇有独到之处,可是萧唐也曾想过依徐宁现在的职事,以及他的个性而言,无论从官场还是绿林来说都很难将他拉拢过来。

    譬如徐宁家传的那副世人都唤做赛唐猊的雁翎砌就圈金甲,休说是有人出重金购买,便是很多王孙公子想见识一番徐宁也决计不肯,他将这副甲当成是性命,可却用只用个皮匣子盛着,挂在卧房中梁上,生怕被人惦记。

    如果不是汤隆献计、吴用安排、时迁盗甲着将徐宁赚上梁山,只怕这副宝甲永远不会在战场上发挥他本来的作用。由此可见只把这副宝甲当做收藏品小心翼翼把守着的徐宁,不止是征战沙场扬名之心极是淡泊,他的秉性也确实忒过于谨慎以及不够大气了。

    而且原著中性子谦然随和的林冲在梁山坦言说与徐宁在京师时,多与他相会较量武艺,彼此也是相敬相爱。可是在林冲在高俅构陷发配沧州前,他的岳丈张教头来送行、他的娘子与使女锦儿也来送行、就连周围邻舍也一并来为林冲送行可唯独林冲说与他“相敬相爱”的徐宁没有来,想来徐宁也是知道林冲被上官高俅所害,心怀顾忌而保持缄默。

    徐宁固然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以及还是个恪职尽责的侍卫军官,只是人各有志,徐宁一心只想平静度日的同时,自然少了几分豪情与热血。与他相交时,这个徐宁固然绝对不是背地里坑害朋友的小人,可却也不会是为了义气、公道而奋不顾身的烈胆好汉。

    徐宁只想过得平静安乐,让自己的家人幸福安康,仅此而已。

    饶是徐宁的钩镰枪技法别有精妙,可萧唐现在心腹中胜过徐宁这个八骠水准武将的好汉已有很多。萧唐也不至于似宋江、吴用那般用些坑蒙拐骗的手段将他赚到麾下,既然徐宁在与他结交的同时,却还要与萧唐保持一定的距离,对于此萧唐既是理解,也不强求。

    毕竟萧唐位居殿帅府都虞候,同属于殿前司却又比徐宁这个金枪班直中的教头高出许多。徐宁也不敢托大,直顾没口子说道:“大人过誉了”、“卑职惭愧”之类的客套话。

    当徐宁也被汤隆请进堂屋中暂作休息不久,种师中也与曲端,折氏兄弟等人应邀来到萧府。这回到轮到王焕、韩存保、张开、梅展这四个节度使齐齐起身,向种师中恭身行礼。种师中面露笑意,欣慰道:“王节度、韩节度当年在家叔帐下屡立战功,数年不见都风采依旧,也叫本府欣慰得很。”

    现在的萧唐府中可谓是英杰聚集,有花荣、关胜、曲端、杨志、林冲等能征战沙场的将才;有种师中、王焕、韩存保、张开、梅展这等军中威望极高的元老级人物;亦有石秀、燕青、萧嘉穗、许贯忠等江湖枭雄、风流才俊之辈,杨序、汤隆、侯健、郑天寿等人也是各有所长,精明干练的能人异士。

    萧唐请种师中坐在正首,待一时三刻后,萧府中庄丁便将旋鮓烧羊、虾蟹闷蕈、金丝肚羹、蜜汁烤鸭、獐巴鹿脯等珍馐美味,并着京师内丰乐楼的眉寿酒、忻乐楼的仙醪酒、和乐楼的琼浆酒、遇仙楼的玉液酒、会仙楼的玉醑酒等诸般上好美酒一一摆到席上。

    正所谓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群豪吃得口滑,喝得入巷,由于大多人都是禁军官将出身,所以三三两两的聊些近年来宋朝与周边近邻国家的军事走向,或是探讨些征战沙场的枪棒之术。

    种师中、王焕、韩存保等人,自然都是在畅谈着当年与夏军交战的峥嵘岁月,又谈及西夏、大辽等国兵势近况,而林冲、杨志、徐宁与折氏兄弟等人则是在大谈各自家传的绝学武艺。

    几个武艺过人的良将各自兵械技法大相径庭,折彦野、折彦质兄弟俩是折家后裔,说起来与杨家将也渊源颇深(杨老令公杨业之妻折太君,也就是演义评书中所说的佘太君,也是现在折家将的先祖。)当年五代时期,麟州杨氏与云中折氏不但在那风起云涌的乱世中历经梁、唐、晋、汉、周数代杀伐,更是党项、契丹、沙陀等他族势力的争战中历练出各具独道之处的武艺,杨家与折家所擅长的枪法、刀术,可说是最适合于战场厮杀的本事。

    林冲之父林勇也是本事过人的兵马提辖,所传世传枪法沉稳有度,从水浒中林冲百战未尝败绩,且屡屡在紧要时节爆发杀敌的表现中便可以看出,林家枪法无论刺、挞、缠、圈、拦、扑、点、拨的技法破绽甚少,且更适于后发制人。

    萧唐的枪技则算是博通百家之长,他先是师从于江湖中的武术宗师级人物金台、谭正芳,后来又得百战沙场的宿将王焕点拨枪技,再加上专心武学,当年本就在京师御拳官有着赫赫威名的周侗,传授他能在对敌厮杀时发挥最大功效的技法,又有着数度战场杀伐的经验下,萧唐如今的武艺早已不输于这些广为后世知晓的猛将。

    而徐宁所擅长是的钩镰枪法,虽然是以戟演化而成,不过只是在枪头锋刃上有一个倒钩的长枪,可也是《武经总要》所记载有名的兵器之一。这也是因为徐宁祖上辈也曾于西军任职,因夏人铁骑凶猛而在真刀真枪的厮杀中钻研中出来这一套可横托勾跩敌酋战马马腿,而钻研出来的独到枪术,至于宋徽宗赵佶曾因见钩镰枪上竖一小枝,便刺激到他想要赋诗一首却不成,便命殿前金枪班都用镀金钩镰枪的那般因由倒也是为什么徐宁这个擅长钩镰枪法的名家,被称呼做“金枪将”的因由。

    细聊一番后,在一旁论武甚久的曲端毕竟是将门后裔,他听徐宁论及枪技时,忽然想到以往宋夏征战的记载来,便对徐宁说道:“徐教头,因那夏人铁鹞子连环马勇猛,用钩索绞联,虽死马上不坠,端的是倏往忽来,若电击云飞!每与平原驰骋之处与我西军交手时,也曾吃过它甚多苦头。

    我也曾听闻在河东有呼延将门后裔操练连环马以应对之。若等咱们再与西夏争战时,徐教头这钩镰枪法,正是可应对西夏铁鹞子这般劲旅!只可惜徐教头只在京师金枪班中打踅,若是此枪法传于我西军枪兵,足可当得大用!”

    徐宁听罢微微一怔,随即他面色有些不自然,虽然徐宁并非是避刀畏箭的懦弱之辈,可一来徐家钩镰枪法乃是祖传习学、不教外人,二来徐宁谨小慎微惯了,听方才杨志曾谈及意欲重返西军在行伍中闯出番功业来,可他这个在京师侍卫官家的御前金枪班教头,再聊下去岂不是也要将他诳入西军?所以一时间他只是干笑,却不知该如何回应曲端。

    其实徐宁擅长的钩镰枪法,马战使用时上中七路,三钩四拨,一搠一分,共使九个变法。步行使用时八步四拨,荡开门户;十二步一变,十六步大转身。分钩镰搠缴,二十四步,挪上攒下,钩东拨西;三十六步,浑身盖护,夺硬斗强。按二十八字枪诀为:四拨三钩通七路,共分九变合神机。二十四步挪前后,一十六翻大转围。说繁复却也并不复杂,若让步卒施展起来也无外乎还是钩蹄拽腿,使得下面三路的暗法。只是在徐宁与人马战对敌时,方能一展他枪技的精妙之处。

    眼见徐宁的神情有些尴尬,萧唐也想到其实西夏的铁鹞子连环马并不稀奇,早在南北朝时期燕国慕容恪便以有过以鲜卑精骑铁锁连马,并与大魏武悼天王冉闵血战厮杀的记载。

    连环马只有钩镰枪能破么?并不是,岳飞、刘锜等名将都曾觑得战机以长柄斧、麻札刀大破金军更为悍猛的重骑铁浮屠、轻骑拐子马。重甲覆盖、铁链连环能极大强化重骑的冲击能力,可是弊病也同样突出,虽然铁骑冲阵时声势迫人,可只要应对之策稳妥,一旦能有效地阻止其冲势,一骑倾倒也将连带着一排纵骑彻底丧失冲击力。

    曲端之所以与徐宁提及这些,也只是因为西夏那支重装精锐骑兵部队的名头忒过响亮,实际上西夏在与宋军交锋取胜的所有记载,是在于地利优势、集中优势兵力与骑兵的机动性上,也并非只仰仗铁鹞子连环马这支战阵中发挥作用有限的铁骑。

    毕竟徐宁如今还没被宋江逼到要落草梁山,所以仍存着平静度日,以及敝帚自珍的想法。想到这些,萧唐便对曲端说道:“当年与夏人平夏城之役,我大宋以神臂弓据城御敌人,又以耗敌之策使夏人溃乱,再遣数部轻骑奇袭天都山,俘馘敌酋,大败夏军,也不见夏人重骑当得甚么大用。虎虽勇,却无卞庄之智,依我来看,西夏铁鹞子、步跋子、泼喜军几支精兵虽勇,只要战术得当,却也不是甚么难以应对的敌手。”

    萧唐不过随口而说,可那边种师中听者有意,他把眼望向萧唐,说道:“贤侄谈兵论策,可也是存了于西陲立番功业的念头?”

245章 大相国寺,鲁智深抵京

    听种师中相问,萧唐谦逊回道:“小子不过一时妄言,如何与夏人争战之事,我又怎及得上小种经略相公与几位节度使深谙兵事?”

    种师中微微一笑,说道:“便是西军中百战骁将,也是一刀一枪慢慢磨练出来的。何况贤侄已经几度拜将出战,又受王节度、韩节度、张节度几个看重,自然也是前途无量。西夏立国百年以上,若要一劳永逸结束大宋西北边患实非易事。贤侄若是有心至边地为国效力,又何愁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萧唐神色一动,随即问道:“那若依小种相公来看,大宋何时攻夏人横山最为合适?”

    种师中神情明显一黯,旋即说道:“虽依本府来看,西夏以边陲小国,虽与我大宋抗衡时久,而目前我军已在横山设寨,更是震慑诸羌已对夏人形成合围之势。待我军休养生息事毕,河北、河东几路民壮、粮草补齐时,当可步步为营拓边青唐蚕食横山,可是无论一方经略相公,还是西军行伍中一员军健步卒终究还是要服从上官的命令。”

    种师中又把眼望向萧唐,凝声道:“我西军将士保家卫国,当然都是舍生忘死的好汉。本府却也不希望那些好儿郎白白送命,而只盼望官家能够体谅我辈报国的苦心。”

    萧唐就见种师中目光炯炯地向自己这边望来,心里已然明白几分他话中的含义:就算是自己得种师中、王焕等几人看重,可毕竟老、小种经略相公帐下西军猛将云集,又何必如此夸赞拉拢他萧唐?种师中掌军时久,将种不知见过多少,难道宋夏征战之事就缺他萧唐一个了?

    想来种师中也知道萧唐年纪轻轻,便得官家欢喜已在三衙禁军中颇有一定权势,以后在大宋军中也是前途不可限量。而种氏兄弟中,种师道因元祐党籍曾被免官,他们虽然在大宋西陲威望极高,可也不是得宋徽宗宠信的亲近臣子。

    目前殿帅府现在已经彻底被高俅掌控,而现任枢密院知枢密院事吴居厚是文官,院内军事决议通常是由武人担任的枢密副使决定,已将手伸进西军中的童贯也觊觎枢密院的权力甚久,也很有可能将这等军中绝对的权力掌握在手中

    现在童贯尚在熙河兰湟、秦凤几路查点兵事,为再一次挥军与西夏争战坐着准备。这个军中权势日益壮大的媪相,因为出自同样在西陲数次与西夏交锋的宦官李宪门下,童贯立志要超越诸如秦翰、李宪等在立下无数战功的宦官前辈,可休说童贯功利熏心,远不比上戎守西北三十多年的秦翰那般不居功,不揽权,不谋私利;便是比起李宪,只是将他恃宠骄恣、颐指气使那一套学得明白,却也不及他谋划战略来的稳妥。

    身为种世衡、种谔之后的种家军传人,种师道、种师中兄弟二人自然不能坐视童贯一步步使得西军四分五裂,从而来尽掌兵权,取代他们兄弟二人。说起来种师中也未尝不是有些私心,西军较之大宋其他州府禁军,拥有着独立的指挥权与统兵权,他们也不能坐视童贯打破西军指挥层中的平衡,维持西军世代将门这个团体,也是种家兄弟不能不去考虑的事。

    然而萧唐因金风玉露楼乐坊而得赵佶喜欢,又并非不知兵事的弄臣庸才,种师中频频向萧唐示好,也是为了能向赵佶进言的亲近臣子之中,有一个能与自己达成统一战线的同僚罢了。

    示好郑居中,是为了日后与蔡京对立时做准备,而现在与种家兄弟结识,倘若真到与高俅、童贯这等把持大宋军政的权奸冲突时,自己也不至于孤立无援萧唐想到此节,他微笑着拿起酒盏,对种师中说道:“但有能用得着小侄之处,小侄定当竭尽全力。官家那边,也必能体察两位经略相公的一番苦心。”

    话说到这,种师中已然明白了萧唐给他的答复。他也微微一笑,两人把盏一碰,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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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席过后,萧唐恭送种师中、王焕、韩存保等人回府,至于关胜、韩滔、彭玘等人也要各自准备赶赴本州任职。至于那低调持重的金枪班教头徐宁,自有汤隆、林冲等与他亲近的亲属同僚来往,与萧唐保持着非近非远的同僚关系。

    又过数日,高俅正式赴任三衙太尉,于殿帅府升帐点官,府中一应衙将官吏,尽来参拜。

    身为殿帅府中都虞候的萧唐,就见稳坐在太师椅上的高俅居高临下,眼神中别有深意地打量着自己。虽然高俅也并未寻他的晦气公然呵责,可萧唐明显得感觉到已成了自己顶头上司的高俅的神情仿佛是在说:来日方长,有账咱们慢慢来算。

    殿帅府中除了禁军教头林冲,以及新任的殿前司马军骁骑军使的杨志以外,从其他大多将官的神情也可以看出,他们早已为高俅马首是瞻成了他的亲信。包括党世英、党世雄等殿帅府牙将在内,上至指挥使、副指挥使,下至府内承局、虞候官望向萧唐时,眼中多了几分冷漠,他们似乎也都早已预料到,萧唐在三衙军司中只能彻底被孤立。

    待高俅点将事了,萧唐出了殿帅府与杨志话别后,又与林冲并肩同行,漫步在汴京热闹的长街之上。

    林冲忽然长长一叹,说道:“果然正如贤弟所料,那‘圆社’高二做得这三衙太尉之后,府中上下大多官将都成了他的亲信,前番贤弟掌掴他那螟蛉之子的仇,高俅趁着发迹正待要报。怄他鸟气倒还罢了,可日后他执掌三衙,又如何与他争得又怎生奈何是好?”

    既然知道自己与高俅早晚会必要起冲突,萧唐看得倒开,他反而安抚林冲道:“兄长也不必忧虑,便是那高俅蛮横,也不好随意编排我的罪责。”

    林冲细想一番,又说道:“既然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贤弟与高太尉不睦,处处受他掣肘也非长久之计。依为兄来看贤弟暂且忍一时之气,我有一至交好友唤作陆谦,与他也是如兄若弟般的亲近,那陆谦兄弟是高太尉身边体己的虞候官,不如由他在高太尉面前说和一番,贤弟权且就服了这个软,也总胜过遭殿帅府上下冷落。”

    萧唐嘴角一咧,可眼下也不好对林冲多说甚么。他与林冲边叙着话,走过了前面的州桥,不知觉得已走到了汴京中的大相国寺前面,但见那座大刹名寺山门高耸,梵宇清幽。当头敕额字分明,寺前的两座金刚形猛烈,从正门望将进去时有五间大殿,龙鳞瓦砌碧成行,端的好气派。

    又走数步,萧唐忽然瞧见前面有个穿着皂布直裰,身形雄壮异常的大和尚正向大相国寺前的知客僧说道:“洒家从五台山来!本师真长老有书在此,叫洒家来投上刹清大师长老处,讨个职事僧做!”

    萧唐瞧清那大和尚长相,正是已出家为僧的鲁智深,他不由大喜道:“鲁大哥?原来你已到了京师!”

    鲁智深听罢,猛地转过头来,他瞧见萧唐后哈哈大笑,直道:“原本打算见过大相国寺主持后再去府上寻你,不想在这便遇到了兄弟!”

246章 壁岳庙祈愿,林娘子人呢?

    (感谢好汉天意c的打赏)

    鲁智深说罢,他将知客僧人晾在一旁,大步赶至萧唐面前,说道:“这一路可叫洒家盼得苦!本来五台山智真长老遣我至东京大相国寺,洒家便想道来寻兄弟你来。前些时日洒家途径桃花山,出手教训了个唤作小霸王周通的蟊贼,也倒听那厮提及与兄弟相识!”

    萧唐忙将鲁智深带到一旁清净处,低声说道:“兄长于渭州平凉城三拳打死郑屠之事,小种经略相公已曾知会于我。我也叫在大名府的杨林兄弟等探知兄长离了五台山,如此兄弟已在汴京久候兄长多时了。”

    鲁智深听罢微微一愣,问道:“小种经略相公现在也在京师?”

    萧唐回道:“小种相公至京师公干,此时只怕已要重返渭州了。兄长若想拜谒小种相公,我自可做安排。”

    鲁智深浓眉一拧,沉吟片刻后,忽然猛一拂袖说道:“罢罢罢!洒家再两位经略相公帐前做那兵马提辖,都待俺不薄,前些时日本为童贯那厮篡权西军之事分心。洒家既已犯下命案,也不愿叫他们庇护洒家!见了也只叫小种相公忧虑,不如不见!”

    林冲打量鲁智深时,就见他生得威猛不凡,心中也赞道这和尚端的一条好汉,便问道:“兄弟,这位好汉是?”

    萧唐面带笑意,向鲁智深介绍林冲这个在水浒中与他情谊极深的兄弟,说道:“兄长,这位乃是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小弟也与林教头结拜为兄弟,亦是小弟的义兄。”

    鲁智深一听更是大喜:“洒家是关西鲁达的便是。只因杀了欺凌良善的撮鸟,情愿为僧,洒家年幼时也曾到汴京,认得令尊林提辖,也多蒙他提携!”

    林冲也喜道:“久闻萧唐兄弟那两个结拜义兄武松、鲁达都是西军中的英豪。家父在世时也曾向林某提及过阁下的名头,不想今日有缘得见,实乃幸事!”

    又叙了几句话后,鲁智深又对萧唐、林冲说道:“待洒家见过大相国寺主持,投寺挂名后,再去与兄弟和林教头详谈!”

    萧唐莞尔一笑,说道:“兄长,既然我在汴京有家有业,待兄长取过僧人度牒后,尽管住在兄弟府中便是,也不必在大相国寺中打踅。”

    没想到鲁智深一听却大摇其头,说道:“好歹你也唤我一声兄长,洒家又不是没手没脚,要兄弟将养作甚?左右在京师也有了安身之所,也能常与兄弟、林教头来往,待洒家在这大相国寺中做个监寺,再来请兄弟与林教头吃酒!”

    说罢鲁智深便又急喇喇地奔着知客僧那边走去,萧唐与林冲对视一眼,林冲不由笑道:“贤弟这个兄长果然是个性情好汉,只是监寺请人吃酒之说我这也是头回听闻。”

    “本来智真长老叫洒家投大刹,讨个职事僧做,却不教洒家做个都寺、监寺,如何教洒家来管这菜园?”鲁智深的脸拉得老长,坐在位于汴梁酸枣门外廨宇的菜园中郁郁说道。

    当鲁智深见过智清长老,议定了职事,便先叫鲁智深赶赴大相国寺廨宇菜园中。只说次日押法帖挂库司榜文,再做正式交割。直嚷着要做都寺、监寺的鲁智深却被指使做了这么个打理菜园子的“菜头”,登时叫这个莽直的大和尚感觉在萧唐、林冲二人面前失了颜面。

    在经知客僧好说歹说,鲁智深不情不愿地受了这般差遣后,便被萧唐请到府中,其中燕青、石秀、花荣等在萧唐与苏瑾娘大婚之时都曾见过鲁智深,自然也对这个刚勇无双的豪侠甚是心折,众人又在萧府中开怀畅饮一番,自是不在话下。

    往后的几日时间里,萧唐、鲁智深,以及与鲁智深甚是投缘的林冲每天来往,今日萧唐和林冲又来到鲁智深掌管的菜园中相叙。

    听鲁智深嘟嘟囔囔地兀自埋怨着,萧唐强自忍住笑意,这时就见些泼皮捧着几种时令果鲜,挑着两三担酒,另带了些猪头肉、腌肉之类的荤食来到菜园子中,其中有个向鲁智深点头哈腰道:“师父,恁要的好酒好肉都已备好了。”

    鲁智深呵呵一笑,对萧唐说道:“这干泼皮前两日也敢戏弄洒家,反教洒家施展拳脚惩戒了一番!洒家见这些泼皮也服顺了,便由着他们在此间行走。”

    旋即鲁智深又对那些泼皮说道:“今日倒叫你们几个坏钞,改日洒家请你们吃酒!”

    一众泼皮中为首的那两个人忙说道:“小的们有福,得师父在这里为我等众人做主。小的们孝敬师傅还来不及,哪里要师父反请?”

    萧唐望向鲁智深新收的那两个小弟,笑道:“你二人可是唤作过街老鼠张三、青草蛇李四?”

    张三、李四识得久居京师的禁军教头林冲,却并不认识萧唐,他二人又剪拂问道:“这位大爷怎知小的贱名?不知这位大爷上下如何称呼?”

    鲁智深哈哈大笑,说道:“你们这厮们有眼不识真好汉!洒家这兄弟,洒家这兄弟,便是人称河北呼保义,如今又名噪京师的萧唐萧任侠!”

    张三、李四二人听罢大惊失色,他们既是京师人士,自然知道市井间名头最响、手段最辣的是拼命三郎石秀;而京师中声名鹊起,盘下许多酒楼商铺,风头最劲的商贾唤作鸱夷公子杨序;近些时日汴京勾栏瓦舍、诸般曲社中最具才名,风流倜傥的人物乃是浪子燕青。而石秀、杨序、燕青等人,都是殿帅府都虞候萧唐的亲信总管,这点他们又岂能不知!?

    他们与一干泼皮忙跪倒在地,齐齐拜道:“原来是萧任侠!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轻恕小的们怠慢!”

    萧唐也知道这张三、李四虽然都是市井泼皮出身,又是油钻奸滑的性子,可他们在鲁智深因于野猪林救下林冲而遭高俅缉拿时,也耽着风险向鲁智深通风报信让他逃出京师,也都是颇有义气之人,便对他们说道:“你们祖居于此,却只靠偷盗菜蔬、赌博讨钱为生也不是个奔头。这样吧,若是你们欲换般活法,我自会知会石三郎许你们些差事,若是有人欺辱你等,你们也自可去寻他。”

    张三、李四等泼皮一听多了这般强硬的靠山,他们哪有不喜之理?便齐齐又向萧唐拜道:“多谢萧任侠照拂!小的们感激不尽,萧任侠但有吩咐,小的们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若有半点不愿,敢叫我不得好死!只愿追随萧任侠左右!”

    鲁智深见了,不由打趣道:“兄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府上好汉能人无数,洒家只收了这几个体己的跟随,你却也与洒家来争!”

    张三抬起头来,嬉笑道:“咱们也岂敢冷落师父?师父与萧任侠既是兄弟,小的们对师父与萧任侠都是一样的孝敬。”

    鲁智深大嘴一咧,笑骂道:“稀罕个甚鸟!当你们金贵么?洒家还要与我兄弟抢你们这厮们不成?”

    众人听罢大笑,萧唐也与鲁智深、林冲以及张三李四等席地而坐,吃喝起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林冲与鲁智深正探讨些武艺枪棒之类的话题,他二人聊得愈发投机。本来鲁智深就与林冲义气相投,他又与林冲之父兵马提辖林勇有旧,加上萧唐这般关系下,性直的鲁智深一拍大腿,说道:“当年武二郎先与萧唐兄弟结拜,之后又与洒家结义。如今林教头做了萧唐兄弟的兄长,洒家如何不能与林教头也做个兄弟!?”

    林冲是嗜武之人,又对鲁智深为人秉性甚是敬爱,他听鲁智深如此说,自然也极是欣喜,便说道:“林某能与大师结拜,也是足慰平生!”

    萧唐见林冲、鲁智深义性相投,便如原著那般在初识不久便义结金兰,他也欢喜不已。可是同样是天气正热时,同样是在东京汴梁大相国寺的菜园中,同样有张三、李四等泼皮在旁,林冲也依旧与鲁智深结拜了可是按照原来的轨迹,林冲是与林娘子一同前往壁岳庙里还香愿(入庙先求神灵保佑,并许下日后回寺烧香拜谢的心愿)时,偶然见到鲁智深于菜园中向张三等人泼皮施展兵械的本事时,看得入眼才与鲁智深结识的。如今林冲、鲁智深却是通过他萧唐结拜,那么林娘子还会遭遇高衙内,而遭那厮的惦记么?

    想到此处,萧唐便向林冲问道:“两位兄长也做成兄弟,小弟不胜欢喜!小弟也许久未曾见到嫂嫂,不妨也带智深兄长去拜会嫂嫂如何?”

    林冲听罢笑道:“拙荆此时正在壁岳庙那边祈愿,稍后我再带两位兄弟去见也不迟。”

    就在这时,却见林冲家父婢女锦儿慌慌张张,一张俏脸急的通红,她奔到菜园墙缺边时,急着叫道:“官人!大事不好了!方才我与夫人正从五岳楼下来,却撞见个奸诈不及的纨绔,如今正将夫人拦住了不肯放!”

247章 还须再忍的林冲,忍你个鸟的鲁智深

    林冲听罢蹭地窜起身子来,脸上惊怒交加。他好歹也是禁军教头,京师内哪个不开眼的浮浪子弟恁地大胆,竟然敢对他的娘子图谋不轨?

    鲁智深也长身而起,怒道:“哪般贼厮鸟竟敢嫂嫂无礼,洒家也定饶他不得!”

    林冲迫不及待得越过菜园子残墙,而萧唐不动声色的随着林冲和锦儿径向岳庙那边奔去。他心中想道:如果纠缠住林夫人的仍然是高俅那样子高衙内,只怕林冲兄长这个教头之职位也做不长久了。

    当林冲与萧唐随着锦儿赶到壁岳庙楼五岳楼时,就见庙门周遭的摊贩游客、艺人商贾等都退在一处,空出中间好大一片空地来。

    那些围观的摊贩游人敢怒不敢言,忿忿地望着有几个小厮,拿着弹弓、吹筒、粘竿怪叫起哄,而高衙内拦住林娘子嬉皮笑脸道:“娘子莫走,且随我上楼去,本衙内还有许多知心话而要与娘子说。”

    林娘子因羞愤面色通红,她愤然道:“清平世界,是何道理把良人调戏!?”

    高衙内眼见林娘子生得眉目如画、眉长入鬓,一对秀眼黑亮黑亮的,眼相含情若水似带桃花,尤其是黑亮长发被盘着了妇人髻,这让好色无度,又对人1妻少妇似有种格外喜好的高衙内更是心痒难耐。高衙内直勾勾盯着林娘子的美貌容颜与颦颦身段,大叫一声:“娘子,就可怜可怜小可吧!”说罢他伸手便要拽林娘子上楼去。

    刚冲到场的林冲见自家娘子受辱,心中忿意陡起,他撞过周围围观的路人,虎吼一声后直冲到高衙内身后,并把住高衙内肩胛一扳过来,怒喝道:“调戏良人妻子,当得何罪!?”

    可林冲挥拳欲打时,这才发现调戏自家娘子的,竟然又是那在京师为恶甚久的高太尉螟蛉之子高衙内时,方才那凛凛势威已然堕了数分。

    “林冲,干你甚鸟事!要你来多管!?”惊魂稍定的高衙内,见竟然是那禁军中区区教头的林冲坏他好事,立刻又虎起脸来,指着林冲劈头骂道。

    林冲强压怒火,嘶声说道:“高衙内无端拦住拙荆,却不知又是为何?”

    这美娘子竟是林冲这厮的妻室?这行伍粗鄙莽夫竟有这般造化!既然这厮在我爹帐下听使唤,大请大受,怎敢恶了爹爹还当本衙内不能寻你娘子快活么?可高衙内忽然瞧见兀自忍气吞声的林冲背后,竟然还有那萧唐笑盈盈地朝自己走来,登时吓得神色立变!

    萧唐轻轻叹口气,悠悠说道:“高衙内啊高衙内,看来我给你的教训还未曾够,遮莫还要我掌掴你一番?”

    两道忿气从高衙内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惊慌过后他眼中满是阴毒之色。当初萧唐在潘楼公然狠狠扇了他一顿耳光,不止叫他在汴京颜面尽失,更成了京师一众纨绔衙役中的笑柄,更可恶的是一向任由自己胡作非为的高俅,那时竟然装聋作哑,也不寻萧唐报复寻仇。

    从做了自己堂兄的养子后,高衙内何曾吃过这等大亏?他忽然想起现在高衙已即任京师禁军三衙太尉,正是萧唐这厮的顶头上司。上一次本衙内吃了你的归,可这次你再敢来掌掴我一次?岂不是将巴掌扇到自己顶头上司脸上?你这厮叫本衙内受那奇耻大辱,本衙内正要去寻你,想不到却又来坏本衙内的好事!

    高衙内啐了口痰,竟也不顾忌林冲就在眼前,伸手便朝着林娘子芊芊细腰揽去。林娘子惊呼一声,眼见要被高衙内抱在怀里时林冲抢前一步,将自家娘子拉到旁边。

    林冲见高衙内有自己在场时,竟兀自要非礼他家娘子,激愤下他五指握拳噼啪作响,可拳头生生停在半空中,再不敢向前挥出半分。

    高衙内眼中满是怨毒地瞟了林冲一眼,随即又指着萧唐劈口骂道:“姓萧的!也叫你狂!如今我爹爹已做得三衙太尉,你与林冲也不过是他府中养的两条狗!本衙内只把你们这些杀才贱厮当做脚底的泥!我看你还敢动本衙内不成!?”

    萧唐眼看高衙内那几个帮闲恶少也都出来帮衬,直拿污言秽语来辱骂自己与林冲。而林冲那张脸已憋成绛红色,却仍只是将自己的娘子护在身后,兀自不敢出手教训高衙内及他那干爪牙。大丈夫能屈能伸,便是那韩信也能受胯下之辱却也不是他娘的这般忍法!既然早晚要与高俅老贼计较,我还要忍你这个跳梁小丑不成!?

    可正当萧唐要暴身而起,再欲出手时却忽然听得似平地春雷般的一声怒吼:“直娘贼!洒家如何不敢动你这撮鸟!?”

    这时鲁智深已提着水磨禅杖,引着那二三十个破落户大踏步抢入庙来。他听高衙内兀自猖狂喝骂,更是瞋目竖眉!鲁智深两只膀子一抖,从围观的行人中如波开浪裂般飞身而出,他抡起水磨禅杖大步流星,以迅雷不及掩耳直奔高衙内冲去!

    高衙内以及他一众帮闲恶少眼见鲁智深神威凛凛、杀气腾腾,方生出来的那干胆气倏然消逝不见!

    林冲苦心孤诣,深知官场之道退一步海阔天空,所以他不争不拒。虽然以是嗜武重义之人,可却又因官身与家世少了分胆气与豪情可鲁智深又是何等样的人物?剃除头发,削去胡须,倒换过杀人姓名,薅恼杀诸佛罗汉;便是出家为僧,也是要以禅杖打开危险路,用戒刀杀尽不平人的盖世豪侠!

    高衙内眼见鲁智深目眦欲裂,直如除尽世间一切奸佞宵小的伏魔罗汉般冲到自己面前,那六十二斤重的水磨禅杖已带起令人心悸的破风声,直朝自己天灵盖砸落下来!高衙内吓得魂飞魄散,惨嚎一声,裤裆倒已先湿了。

    虽然高衙内这厮死不足惜,可如果这般光天化日下死在鲁智深杖下到时不止是鲁智深,只怕林冲兄长也要担着莫大的干系。念及此节,萧唐双足发力,反而要去架住鲁智深的雷霆一击。

    就在此时,忽然又有一道人影冲至鲁智深身前,那人抽刀一荡。“铛!”的声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那人蓦地一惊,不由骂了声:“你这厮好大的力气!”

    虽然那人只堪堪挡下鲁智深这一招,可他也已将已然惊得面如土色的高衙内揽在身后。萧唐见出手救下高衙内那人,五官端正身形健硕,似也是个在行伍中打踅的军官。那人瞧见林冲,张口说道:“兄长,衙内也不认得嫂子,才生了这般误会,又何必要闹到这般不可开交?”

    这厮早知是我家娘子,却兀自视我如无物!林冲虽然心里愤恨,却仍说道:“确是误会一场,陆谦贤弟,劳烦你快些衙内离去。我这师兄性情莽直,难免冲撞了衙内。”

    这个卖友求荣的典型,背后阴害兄弟的小人倒也出场了!萧唐冷眼望向陆谦,就见躲在陆谦身后的高衙内回过神来,登时又挑将起来叫骂道:“你敢杀我?你这秃驴也敢杀我!京师重地,你这僧人秃厮也敢行凶害命!?陆谦!你给我那那厮拿下了!”

    本就义愤填膺的鲁智深听高衙内恶言相向,更是勃然大怒!旋即又迈起腾腾大步,直奔高衙内与陆谦冲去!

248章 你这把宝刀,我买了

    好在这时萧唐、林冲二人有了准备,他们一个抱住鲁智深的腰,一个按住鲁智深的手。其中林冲苦劝道:“兄弟不可莽撞!此人既是高太尉之子,又公然打杀了他难免叫兄弟吃官司缉拿!”

    鲁智深用力挣了几下,怒目圆睁道:“怕个甚鸟!?左右洒家已犯下人命官司,多除一害又待怎地!?”

    鲁智深鲁大哥的确是嫉恶如仇、性如烈火的好汉,可却也容易受激之下不管不顾萧唐心中想罢,低声对鲁智深说道:“兄长,此贼固然当除,可若在京师长街闹市生事,岂不是也要连累了林冲兄长与嫂嫂?”

    鲁智深听罢一怔,随即他把眼望向正与锦儿抱作一团,满面惊慌之色的林娘子。随即他懊恼地猛一拂袖,将萧唐与林冲二人甩开。虽然鲁智深一对虎目兀自瞪视着高衙内,却也没在挥起水磨禅杖上去要了结他的性命。

    高衙内见那大和尚一言不合便又要冲杀过来,脸已又吓白了几分。这时陆谦低声细语地对高衙内劝道:“衙内,那和尚神力惊人,武艺颇为了得。若在此继续与他纠缠,难免叫衙内有个闪失不如今日暂且罢了,来日再做计较不迟。”

    眼见林冲怒气未消,一双眼圆睁瞪着自己,还有那蛮莽和尚凶神恶煞,说不定何时又要暴起伤人还有自己那命中煞星萧唐冷眼凝视,高衙内吞了口吐沫,心中发狠想道:既然都在京师,那美娘子本衙内终究要得,你们几个也要受本衙内的炮制!

    待高衙内和他那干心惊胆战的帮闲受陆谦苦劝离去,以及鲁智深这边换了副面孔,恭敬有力地向林娘子说道:“兄弟鲁莽,阿嫂休怪。倘若那贼子再作纠缠,尽管来寻洒家。”的同时,陆谦还回头向林冲使了个眼色。林冲见状向陆谦一拱手,示意感谢自己这个好友的解围之恩。然而这一切落在萧唐眼中,他的眉头不由又皱了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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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汉空有一身本事,不遇明主,屈沉在小人之下,受这般腌臜的气!”林冲愁云满面,长长一叹道。

    往后数日,林冲都闷闷不已,萧唐与鲁智深每日也都寻林冲叙话。这一日萧唐、鲁智深、林冲同行到京师内阅武坊巷口时,鲁智深又说道:“兄长你怕那他本官太尉,洒家又怕他甚鸟洒家若再撞见那撮鸟时,且教他吃洒家三百禅杖了去!”

    林冲苦笑摇头道:“我知贤弟一番好意,可毕竟国有国法。高衙内那厮受贤弟的禅杖,岂不又要牵连贤弟吃人命官司?既如此林某又怎能心安?”

    鲁智深脸色不善,又对林冲说道:“洒家认你这个兄长,甚么都好!偏生却是这般苦忍生受的性子!兄长说国有国法,可高衙内那干纨绔鼠辈可将王法瞧在眼里!?那干滥官污吏只会仗权势欺凌良善!与那厮们讲不得法度时,不如痛快地除了倒也爽利!”

    林冲听罢神色一凝,却也不好接鲁智深的话头,他便转了个话题,又说道:“毕竟京师重地,又怎能公然动武行凶?那日也幸好有我那陆谦兄弟照拂,否则我此时又焉能与贤弟叙话?”

    可你那个“兄弟”终将要把你害得走投无路萧唐心中边想着,边对林冲说道:“兄长,你就不觉得你那陆谦兄弟有些蹊跷么?”

    林冲停住脚步,转头望向萧唐诧异道:“兄弟此言何意?”

    萧唐望向林冲,淡淡说道:“当日那陆谦既然也在五岳楼附近,可见高衙内那厮唐突嫂嫂时,他却为何没有出来阻止?便生要等到智深兄长要毙高衙内那厮于杖下时,他才猝然出手解围?依我来看,只怕他”

    “兄弟不必再说了。”林冲打断了萧唐,脸上已多了几分不喜之色,他说道:“你是我的结拜兄弟,那陆谦亦是与我自幼相知的好友,想必是他也是闻得五岳楼那边异动,方才赶到时正瞧见智深贤弟欲惩治高衙内那厮。手心手背都是肉,确实兄弟你想得多了!”

    鲁智深听罢,他一挥手劝和道:“今日本当且上街间玩一遭散散心,再计较那干琐事作甚!?”

    真要等到陆谦诳你去酒楼吃酒,并诱骗你娘子至阁楼里叫高衙内嘿嘿嘿时,你才能知道陆谦他是个狼心狗肺的小人么?萧唐心中暗想,可就在几人正说话时,萧唐忽然又见前面有一条大汉迎面走来,那大汉头戴一顶抓角儿头巾,穿一领旧战袍,手里拿着一口宝刀,插着个草标儿,口里自言自语说道:“不遇识者,屈沉了我这口宝刀。”

    萧唐心念一动,这般场景他如何不熟悉?难不成高俅那老贼也不等高衙内装病央求,现在便已经打定主意要构陷林冲了么?

    林冲见萧唐沉默不语,也不想与自己这个结拜兄弟多做争执,便只顾和鲁智深说着话。那汉子走到萧唐等人眼前时,又说道:“好口宝刀,可惜不遇识者!”

    林冲疑惑地打量了那汉子一眼,也没多做搭理。可正当萧唐、林冲、鲁智深与那汉子擦肩而过时,又听那汉子在他们背后嚷道:“偌大一个东京!,竟然没有一个识得军器的!”

    林冲这才回过头来瞧,就见那汉子飕的把那口刀掣将出来,林冲这个嗜武的禁军教头,顿见那宝刀明晃晃的夺人眼目。他心下大喜,忙对那汉子说道:“似是口好刀,劳烦借观一番。”

    那汉子眼中中闪过一抹异色,他把那口刀递将过来,林冲接在手内,把鞘再看时,但见那口刀:

    清光夺目,冷气侵人。远看如玉沼春冰,近看似琼台瑞雪。花纹密布,如丰城狱内飞来;紫气横空,似楚昭梦中收得。太阿巨阙应难比,莫邪干将亦等闲。

    林冲直看得爱不释手,他连忙对那汉子说道:“果然是把好刀!你要卖几钱?”

    那汉子回道:“索价三千贯,实价二千贯。”

    林冲微微一怔,按说宋时便是缺马,一匹良马也不过六七十贯钱来,便是京师物价更高些,武具军械也不至要价这般高。这宝刀虽然锋利异常,这般要价可远比寻常腰刀贵出百倍有余。林冲思量一番,便说道:“值是值二千贯,只没个识主。你若一千贯肯卖时,我便买你这口刀。”

    那汉子听林冲渐渐上套,便说道:“我急要些钱使,你若端的要时,饶你五百贯,实要一千五百贯。”林冲听罢又说道:“见谅则个,我家中闲钱不多。只是一千贯,我便买了。”

    那个汉子佯叹口气说道:“金子当成是生铁卖了!罢了,罢了!说好了一千贯卖于你,且一文也不要少了我的。”

    林冲微微一笑,心下盘算道家中余钱并不宽裕,不过若能得这等神兵利器,便是节衣缩食熬些时日,便也值了。

    可是正当林冲刚要吩咐萧唐、鲁智深等候他片刻,好让他回家取钱买刀时,萧唐却忽然说道:“且慢!兄长,我也爱这口宝刀,不如就让给兄弟了吧。”

    说罢萧唐又转头对那个汉子说道:“你不是说你这把宝刀索价三千贯,实价二千贯么?我也不与你讨价还价,这把宝刀,我买了!”

249章 入白虎节堂的,不止是林冲

    林冲本就是谦和的性子,他也知萧唐家世远比自己殷富阔绰,虽然也爱那宝刀,还是说道:“既兄弟要买,这刀便让于兄弟便是。”

    可是萧唐明显可以看出那卖刀的汉子神色有异,就听那汉子支吾道:“这把宝刀既已被那位好汉先看中,如何能再卖于你?”

    方才还嫌京师没人识得他的宝刀,如今见买的不是林冲,却又如此推诿,这般演技也未免忒过拙劣了些吧?萧唐心底冷笑,他又说道:“我们几个是结义兄弟,谁不能买得?你既是急要些钱使,如今怎地又不肯卖?”

    见那汉子兀自支支吾吾,鲁智深不由诧异道:“作甚鸟怪!林冲兄长要一千贯要买时你这厮只饶五百贯,还嫌金子只做生铁卖了。可洒家萧唐兄弟按索价买你的,却又如此推三阻四!?”

    那汉子心中暗暗叫苦,太尉说这林冲是爱武之人,而高太尉府中不肯教人看的宝刀,又何止一把?他只得了高俅的吩咐,务必要将这把刀卖于林冲,与林冲讨价还价一番,也是为了不让林冲生疑,林冲既是识货的人,也当知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刀索价两千贯上下并不过分,若是能多还价几百贯钱来,还能叫这汉子吃些好处。

    可哪曾想到这把刀也确实让林冲先瞧见了,可萧唐偏偏横插一杠子,直要与林冲抢这把宝刀。只是见鲁智深、萧唐逼问,那汉子也是没法,只得随萧唐等人至萧府门口,待萧唐唤庄客支了三千贯钱给他。萧唐又对那汉子说道:“你这把刀,是从哪里来的?”

    那汉子回避开萧唐的灼灼目光,他双目闪烁,含糊其辞道:“小人祖上留下。因为家道消乏,没奈何只得将这宝刀出来卖了。也休问小人祖上是谁,若说时直辱没先人!”

    萧唐嘴角一翘,走到那汉子面前,压低声音说道:“你那祖上先人,莫不是姓高?”

    那汉子听萧唐说罢,登时心中剧震,神色大变!他也不再敢做丝毫停留,匆匆拿了钱财,便落荒而去了。

    萧唐手持着宝刀,对林冲说道:“兄长,休怪小弟夺人所爱,此刀待小弟把玩些时日,便转赠于兄长。”

    林冲还心道萧唐兄弟家世殷富,他见自己确实喜爱这把宝刀,便抢先买下,之后再作为礼物赠送也不至叫他林冲失了面子。他便摇手说道:“正所谓宝刀配英雄,我只在京师中做个教头,也无征战沙场的机会,神兵只藏于家中不也是屈沉了它?兄弟配此宝刀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才能使得这等利器发得利市!”

    萧唐微笑不语,心说我这也是为了化解你林冲这命中劫数啊只是按理说,萧唐见林冲一步步走进高俅设好的圈套,他完全可以作壁上观,不作阻拦。因为林冲只有被高俅陷害得彻底走投无路时,才能让他彻底断了在军中为官将的念想,萧唐只要等到林冲被逼落草,那么自己的绿林势力中便又可增添一员虎将。

    可是无论是与林冲、武松、鲁智深等结义兄弟,还是目前在汴京萧府、大名府萧家集以及绿林中的心腹同道,萧唐与他们将心比心,都曾给过他们选择的权力。能冷眼旁观着注视你一步步沉沦,很快便要面临灭顶之灾却无动于衷的那种人,还配被别人当成是兄弟么?

    利用亲朋挚友时乖命舛之际,使得他们不得以下受自己的掌控,如此又与宋江、吴用等赚取卢俊义、秦明、徐宁、朱仝等好汉的行径有何不同?萧唐当然需要林冲这等虎将良助,可他更不想团结在自己身边的好汉能人背心离德。

    可是高俅既然已开始盘算要设计陷害林冲,这一计不成,又怎能轻易地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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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帅府中,高俅面沉如水,他冷眼凝视着跪在他眼前的那个汉子说道:“末将无能,请太尉责罚!只是萧唐那厮抢着要买太尉的宝刀,末将实在拦将不得啊!”

    “蹊跷得紧呐你说那萧唐识破了你是太尉所遣之人?”坐在一旁的高俅幕僚孙静细细琢磨一番,说道:“按那陆谦所说,林冲是个武夫,见到似太尉珍藏的那般宝刀定然无比喜爱。而太尉使麾下亲信家将扮作落拓户将卖祖上宝刀,此计也无破绽可萧唐那厮又如何会撞破咱们的图谋,甚至还知道你是受太尉所派的?”

    “废物!滚下去!过会本府再与你这厮理会!”高俅斥退了扮作卖刀落拓汉的家将,他冷哼一声,说道:“看来萧唐小儿也知本府要寻他的晦气,既然他已有了防备,又怎生是好?”

    孙静冷冷一笑,说道:“太尉勿忧,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林冲那好友陆谦既然为咱们所用,要治他的罪仍是轻而易举的事。何况咱们是为了先铲除殿帅府中萧唐的亲信,便是那‘双刀入堂’之计不成,只要那两个另一人身揣利器入军机重地,要办他们两个合谋不轨,于军法上不也能说得通?”

    与此同时,东京汴梁,杨志家中。

    “不是洒家夸口,洒家祖上留下的这口宝刀有三件长处:第一件,砍铜剁铁,刀口不卷;第二件,吹毛得过;第三件,杀人刀上没血。”

    杨志正与高俅麾下一名唤作胡春的亲信家将吃酒,本来杨志正为如何恳请高俅将其调至西军之事大伤脑筋,可这些时日胡春有意与他结识,也倒教这个正愁没有门路打点上官的杨志欣喜。

    杨志本来不过是殿帅府中区区一个制使官,高俅手底牙将甚少有高看他的,如今杨志还以为自己随萧唐在京西立了些战功,而高俅有意拉拢自己,他手底亲信这时才来与他攀感情。

    虽然杨志并非阿谀奉承之徒,可他在殿帅府中任低阶官将久了,深知“不怕官,只怕管”的道理,虽然萧任侠与高俅似有旧怨不过杨志存的是两面都不得罪的心思,到时只要能调名至西军帐下,自己该与萧唐如何结交,到时只是执掌京师三衙禁军的高俅便是不喜,却也管不得他。

    那胡春有意挑起杨门家传宝刀的话题,他又与杨志把盏碰杯,一饮而尽后又说道:“杨军使,高殿帅府中也藏着把宝刀,且高殿帅一直存了与其它利器比较番的想法。军使既有这祖传好刀,与殿帅那刀比试番如何?”

    杨志一听也喜道:“洒家亦闻得高太尉府中有宝刀,胡乱不肯教人看。若是太尉有意,洒家便也使这口祖传的刀,与太尉的宝刀比试。”

    对于杨志而言,他思虑的是借着与上官高俅比刀之故,再使些金银财物买上告下,转了他这殿前司骁骑马军军使的职役,好能实现自己于边地博出个功名的夙愿。可杨志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一个劲劝酒的胡春,他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冷笑。

    次日一早,杨志便听有个殿帅府内承局官前来叩门,待杨志问他来意时,那承局官说道:“杨军使,太尉钧旨,他听胡都监说你有一口祖传好刀,就叫你将去比看,太尉如今在殿帅府中相候。”

    杨志听罢笑道:“胡都监倒是嘴快,既然高太尉有意比刀,末将也自当奉陪。”说罢杨志拿了那口刀,便随承局官直奔殿帅府而去。

    待杨志行至殿帅府门口时,忽又见不远处有两个禁军将官也快走到府口。杨志瞧清了来人,忙说道:“林教头,可也是有军务来殿帅府计较?”

    林冲是萧唐的结义兄长,也知杨志是随着萧唐安抚京南的殿帅府同僚,也上前叉手道:“原来是杨军使!这是我知交好友陆谦陆虞候,今日林某得高太尉召唤,说是有禁军操练事宜相商。”

    那陆谦见杨志也到了,他心中略作犹豫,终于还是对林冲、杨志二人说道:“总不好教太尉大人久候,兄长、杨军使且先入府。”

    杨志与林冲对视一眼,在他们互相说明至殿帅府的因由后,心中都感觉到有些蹊跷。既然高太尉今日说要与杨志比刀,又为何唤林冲单独前来,还说甚么商议禁军操练之事?

    林冲不由得想起那日在阅武坊巷口,莫名撞见个要卖甚么祖传宝刀的汉子,今日怎么就这般巧,高俅却来传唤同样有把祖传宝刀的杨志到殿帅府比刀,遮莫这其中有甚么联系?

    可当林冲又转头望向与他同行的陆谦,心中想道陆谦兄弟是殿帅府虞候,又是自己的知交好友,便是萧唐兄弟与高太尉不和,他又怎会害我?念及至此,林冲与杨志便在陆谦的催促下走进殿帅府邸。

    当林冲等人进得到厅前,忽听有殿帅府内小吏前来唤道:“陆虞候,马司衙门那边另有公干,胡都监正要唤你过去。”

    陆谦听罢,便向林冲、杨志拱手道:“小弟另有要务,暂且告辞了。太尉在里面后堂内相候。”

    当林冲、杨志到了后堂,却又被两个殿帅府中小吏接引着过了两三重门,直到一个周遭都是绿栏杆的去处。那两个小吏又对林冲、杨志说道:“林教头,杨军使,请两位在此少待,容我等入去禀过太尉大人。”

    这时杨志面露异色,他对林冲说道:“林教头,此事不对啊当日洒家与萧任侠商讨安抚京西之事时,也曾来过此处。若非上官召唤商议军情大事,这里如何能随便入得?”

    林冲心底也愈感蹊跷,他忙问道:“杨军使,此处又是何地。”

    当听杨志说道“白虎节堂”四个字时,林冲脸色大变,他连忙说道:“这节堂是商议军机大事处,如何敢无故辄入?手执利刃,故入节堂,更是军法重罪!”

    杨志也急道:“洒家也是殿帅府官将,如何不知军中法度?既然是高太尉召唤,却不知何为要选此处与洒家比刀?”

    一股不祥的预感隐隐在林冲心中升起,他立即对杨志说道:“稍后再做计较不迟,咱们且先回后堂等候高太尉,莫叫旁人抓住了把柄。”

    可就在此时,从殿帅府内两旁耳房中呼啦啦忽然冲出近百名军健,他们手持着锋利的长枪,也不待林冲、杨志辩解便齐齐向他们逼去!林冲与杨志见都是禁军同僚,也不好与他们动武生事,步步紧迫下,那一众军健便将林冲、杨志逼入白虎节堂中!

250章 我不害你,别人也会害你

    眼见近百支锋刃彻骨生寒的长枪朝自己刺来,杨志情急之下,正欲拔刀格挡。可宝刀刚出鞘半分,便已被林冲死死按住,林冲急忙对杨志说道:“杨军使勿躁!妄动兵刃更难说得清楚!”

    “你们两个却又要辩解甚么?”

    这时林冲、杨志又见高俅从内堂中转了出来,更有孙静、胡春、党世英、党世雄等幕僚亲信各带数队如狼似虎的殿帅亲兵,从白虎节堂内外将林冲、杨志二人团团围住。

    林冲见了,忙上前向高俅唱喏见礼。高俅冷眼打量着林冲、杨志二人,忽然大喝道:“林冲!杨志!你又无呼唤,安敢辄入白虎节堂尔等知法度否!杨志你手里拿着刀,莫非是来刺杀本官!”

    林冲、杨志听罢心中咯噔一下,虽然他们知道高俅要在殿帅府安插自己的亲信势力,而他们与萧唐亲信,处境难免有些尴尬。可林冲、杨志又怎料得到高俅为了清除异己,竟然如此不择手段!?杨志抱着万一的希望,他躬身向高俅禀道:“恩相明鉴!恰才有个承局官前来呼唤末将,只说要末将来与太尉比试宝刀。”

    高俅双眼一瞪,厉声道:“胡说!本官何曾说要与你这厮比刀?那承局官现在又在何处!?”

    杨志瞠目道:“那承局官一入殿帅府,便说先投堂通报通报于太尉大人知晓”

    “信口雌黄!甚么承局官,也敢进我府堂里去!大胆逆臣兀自狡辩,左右与我拿下这厮!”话音方落,高俅身后牙将所率的殿帅府亲军便一抖早已准备好的镣铐,便直往杨志脖颈上套去!

    我的兄弟不会害我我的兄弟不会害我林冲脑海中反复念叨着这一句话,他咬了咬牙,闪到杨志身前,他大声说道:“太尉大人!末将是听殿帅府中虞候陆谦传唤,直说太尉有要事相商,便与杨军使同行至此!可请陆虞候出来对质!”

    高俅目光阴冷,他寒声道:“你既是禁军教头,法度也还不知道!携同杨志这厮手执利刃,无辜擅入白虎节堂,竟然还与我呈口舌狡辩!本府忝为这殿帅府三衙太尉,处置军法自当秉公论断,如今便叫你心服口服地认罪!来啊,唤陆谦陆虞候过来!”

    不过片刻,陆谦便被召入白虎节堂,他眼见林冲、杨志被殿帅府亲军围住,脸上佯做大惊失色状,直言道:“兄长唉,我早已说过不过是误会一场,你却又为何如此执着?”

    林冲如遭雷亟,他呆立片刻,忽然高声怒道:“陆谦兄弟,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陆谦脸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他向高俅拜道:“高太尉,林教头不过是因心里怀恨故而一时失足,如今既并未酿成大错,还望高太尉念在林教头多年苦劳,法外开恩!”

    高俅斜着眼睛打量陆谦,他假意喝问道:“陆谦!你把话说明白了,林冲这厮又是因何怀恨,又为何与杨志携利刃共闯白虎节堂!?”

    陆谦早与高俅手下幕僚孙静,以及高衙内亲信帮闲富安密谋好说辞,他向高俅禀道:“好教太尉得知,当日林教头之妻至岳庙祈愿时,正迎见令郎高衙内,因生了些误会,林教头只道衙内轻薄了他的妻子。因心里怄气,那日与卑职吃酒时酒后失言,说了许多对太尉、衙内大不敬的话来,还说还说”

    高俅嘴角露出一抹狰狞,却仍一拍惊堂木,喝问道:“还说甚么!?陆谦,你休要吞吞吐吐,给本府据实招来!!”

    陆谦瞥了眼因惊怒交加的林冲和杨志,又说道:“林教头还说他与殿帅府中杨军使交好,又都怄太尉大人的闲气。这般活法窝囊的很,不如害了太尉反出京师,寻觅个去处啸聚山林,倒也快活。”

    林冲听罢,直如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水,他瞠目结舌呆立在当场,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而杨志听罢,登时急怒攻心!“呛啷”声宝刀出鞘,杨志指着陆谦厉声骂道:“陆谦!你这个畜生狗贼!洒家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这厮为何要害洒家!?”

    眼见杨志要暴起伤人,殿帅府中亲兵立刻又挺起长枪,迫进数步!此时就听殿帅府中都监胡春又向高俅报道:“太尉大人明鉴!当日我与杨军使吃酒时,他确实也对太尉愤懑颇深!直说自己一身奢遮的本事在殿帅府不受重用,好不容易受萧都虞候抬举才有番际遇,如今屈居于太尉帐下,不知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此时仿佛有万千个铜锤一起砸下,重重敲在杨志的心房上!他倒退数步,因冤屈与忿怒杨志的一张脸已憋成酱紫色。眼见自己与西军曲端等人有了些交情,正待得他们引荐,好投于小种经略相公麾下为国效力时,却遭高俅、胡春、陆谦等构陷,直受这等泼天的冤屈!

    杨志忽然怒极反笑,他挥舞手中寒光熠熠的宝刀,嘶声狂喊道:“奸险鼠辈!害洒家竟用这等下三滥的法子!!当洒家与林教头都是痴傻的不成,咱们若真是要在这白虎节堂中行凶杀人,又怎么会让你们这几个畜生知晓!!”

    “放肆!”高俅呼地起身,他面目狰狞,厉声暴喝道:“尔等也是行伍军汉,竟如此目无王法?只因对本官及我儿心生怨恨,竟意图行刺本官?如今人证物证确凿,却兀自要负隅顽抗!来啊,将这两个逆臣贼子给我拿下,倘若还要抵抗,杀,无,赦!!!”

    杨志气急攻心,血灌瞳仁,他正待挥刀要迫开围将上来的高俅爪牙时,却被人死死给抱住。杨志一时间挣脱不开,怒吼道:“林教头!你这是作甚!?”

    “杨志兄弟,切莫冲动!”林冲制住杨志,便凝声劝道:“若在这白虎节堂与殿帅府亲军兵刃相见,岂更不坐实了你我谋逆的罪名!?且忍下这一时之冤,你不是还想于边地一刀一枪博出个功名么!?”

    杨志身子一僵,他在殿帅府隐忍至今,早晚殷勤,听候使唤,到底又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怕埋没了自己的本领,不能光耀杨门虎将的威名么?虽然这般栽赃陷害冤杀了他,可他又怎么能亲手将自己毕生之愿给毁了?

    杨志面如死灰,与林冲任由扑将上来的军汉横推倒拽,将他们给五花大绑了。林冲被死死按在地上,却仍梗起脖子来,一对招子似喷出熊熊烈火,死死盯着不敢与他对视的陆谦!林冲这时心里忽然想起萧唐曾对他所说的话,想不到真被自己那结义兄弟一语成谶,自小相识的好友啊,竟然就这般将他给出卖了!

    “陆谦!你这泼贱贼!我与你自幼相交,与你如兄若弟般的亲近,你这畜生却来还我!我只恨不得教你骨肉为泥!”

    听着林冲声嘶力竭的喝骂声,陆谦垂首不语,眼睛只顾盯着自己的鞋尖。他心中暗付道:兄长,怨不得我陆谦无情无义,我也想与你作对好兄弟!可谁叫你与那萧唐亲近,反遭高太尉的忌讳!大宋的官场便是如此,就算我不构陷你,也会有旁人来害你!倘若我若不害你,只怕高太尉断然也不会让我有好日子过!与其如此,兄长你还不如成全做兄弟的能出人头地!

    毕竟法是人定的,天是无眼的!

251章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萧唐府邸正堂中气氛压抑地让人有些窒息,此时萧唐端坐在上,他心中暗自想道:该来的却还是来了,可这次在白虎节堂遭高俅老贼构陷的却不止是林冲,甚至还有为了在战场立业而忍气吞声至今的杨志。

    其实林冲与杨志那般性情,就算他们对高俅心中不满愤懑,可只要有一丝能以清白之身为朝廷效力的机会,高俅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权力对他们号施令。就好像水浒中高俅调动十节度征讨梁山时,依王焕、张开、韩存保等人的性情,他们怎么可能会对高俅死心塌地的效忠?因为能让这些好汉能人低头折腰的不是高俅,而是高俅背后的宋徽宗,以及大宋这个庞大的帝国。

    可是在宋徽宗面前俯帖耳的高俅,在他大权在手的时候,还是暴露除了他那泼皮出身眦睚必报,狭隘猜疑的本质。高俅要的不止是可用之人,更需要的一群对他摇尾乞怜、恭敬服从的狗。林冲、杨志就算是再忍气吞声,他们也绝不会出卖自己的人格。更何况他们二人都与自己关系密切,恐怕这也是高俅选择杀鸡儆猴,拿他们下手的最大原因

    啪嚓一声脆响,按捺不住的鲁智深一掌将身边桌案拍裂,他新张出来不久的虬髯根根如钢针般倒竖,怒道:“狗官禽兽!竟用这等下三滥的法子坑害兄长与杨军使,高俅那狗贼不是诬陷兄长闯军机要地欲取他狗头么?洒家便真去杀进那白虎堂去,一杖拍碎那厮的脑袋!”

    除鲁智深以外,府中花荣、石秀、郑天寿等人无不双目充血、面带忿意,可就算是鲁智深心中也清楚得很。这里可是东京汴梁、京师要地,饶是萧唐一怒之下抛却官身要职,去劫牢狱、去闯殿帅府,再杀出八十万禁军驻守的汴京城?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花荣拳头也握得紧紧的,他咬牙怒道:“只怕高俅老贼坑害两位哥哥,全然是为了震慑京师中与萧唐哥哥亲近的行伍将士!这般鸟气又怎能怄下,倘若哥哥没个应对之法,岂不是遂了高俅那干滥污贼禽兽的意?”

    “眼下重中之重,还是不能让兄长与杨志兄弟被高俅那厮给害了。”萧唐忽然开口说道,随即他又向石秀问道:“三郎,兄长与杨志兄弟被押至开封府,现在情况如何?”

    石秀起身回道:“如今林冲哥哥的岳丈张教头正去买上告下,使用财帛打点关系。杨志兄弟那边族亲不在京师,也无人照拂打点。大哥,咱们是否给那当案孔目金银,好周全杨志兄弟?”

    萧唐听石秀说罢,忽然问道:“本案的当值孔目,三郎可知是何人?”

    石秀回道:“据我打探,是开封府内一个唤作孙定的孔目。”

    既然还是由那孙佛儿孙定经手林冲、杨志的案子,那他们性命却无大碍萧唐心中大定,他说道:“我听闻那个孔目孙定,为人最鲠直,十分好善。如果是他当值,那兄长与杨志兄弟的性命,便已保下了大半三郎,就按人情常例去拜会那孙孔目,只为向他探探口风。此人品性正直,不必以势胁迫反而易出了岔子。”

    那位按原来的轨迹向开封府尹进言,一力保全了林冲性命的耿直良吏孙佛儿孙定,此时刚刚推问勘理过林冲、杨志所谓那图谋行刺上官的仰定之罪。他丢下讼状卷宗,翻看完那破绽甚多的案情孙定不由眉头大皱,两个人共持一把利刃,竟然旁若无人的闯到殿帅府内白虎节堂,却又被高俅恰逢其时地命殿帅府亲兵当众拿下,而且所谓的人证都是高俅身边亲信,他们都一口咬定林冲、杨志醉酒后曾透露谋害顶头上司的动机与计划如此明目张胆的构陷,谁会断不出来?

    那高俅未免也太不把国家法度看在眼里了。

    汴京城内已有三户良家女子被高衙内污了身子,而羞愤自尽的先例,可是高俅毕竟是官家身边的红人,便是孙定有心要办他,他不过只是区区一届孔目小吏,又怎能治得了那等权贵纨绔的罪责?案卷说林冲之妻先与高衙内于岳庙偶生“误会”,便心生怨愤伙同对高俅一向忤逆的杨志行刺高俅再联想到林冲的结义兄弟萧唐曾掌掴高衙内的先例,高俅谋害林冲与杨志的动机,也可以说是昭然若揭了。

    可是开封府滕府尹得高俅暗示要治林冲、杨志二人意图行刺上官重罪当斩,縢府尹虽不甘愿可又忌讳高俅权势,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孙定就只轻飘飘的一句话:“原来这南衙开封府,不是朝廷的,是高太尉家的。”

    还有些尊严与气性的开封府滕府尹受孙定所激,打定主意不判处林冲和杨志的死罪,可却也不敢将二人无罪释放,枉自与位高权重的高俅结下梁子。无奈之下他与孙定权衡再三,定下林冲、杨志二人“腰悬利刃,误入节堂;脊杖二十,刺配远恶军州”的判决。

    升堂审判当天,萧唐与鲁智深、石秀、燕青等心腹兄弟,以及林冲的岳丈张教头齐聚于开封府衙门口,只有林娘子因林冲遭构陷后身心憔悴,染了病疾,张教头便命婢女锦儿在家中照拂自己的女儿,待定下判决后再说与她知晓。当衙中小吏出来报说林冲、杨志判处刺配充军沧州的决定时,虽然众人心中悲愤抑郁,却也是松下了一口气。

    此时年纪已是五旬开外的张教头似又苍老了十几岁,他脸上道道沟壑中满是悲怆与忿怨。他与林冲之父林勇交情甚好,又是看着林冲从小长大的,他深知自己这个贤婿是何等样人,怎么苍天恁地无眼,要坑害这么个敦厚随和、安分守己的谦谦君子!?

    萧唐走上前来,对张教头说道:“张教头,既然兄长已保住了性命,恁也莫过于忧心了。旁事自有晚辈来照拂,如今还请教头去报于嫂嫂,拾当衣物包裹送兄长与杨军使一程。”

    张教头惨叹一声,满心愤懑下只向萧唐拱手道:“如此便有劳萧大人了”

    待张教头刚走不久,孔目孙定便从开封府衙中走了出来。石秀望见,正要向孙定抱拳称谢时,孙定却将两个包袱一股脑塞进石秀的怀里,说道:“这包金银还与你,还有既然你们府上萧大人与林教头亲近,这包财帛,就劳烦阁下交还于林教头的岳丈。”

    饶是精明干练的石秀,也被孙定突然的举动闹得一怔。萧唐见了走上前去,对孙定说道:“若非孙孔目周全,只怕受构陷的冤人都要无辜枉死,区区薄财只为略表感激之情,孙孔目又何须推辞?”

    孙定把眼望向萧唐,他毕竟是掌管多年讼狱的孔目出身,眼睛老道毒辣得很,孙定见石秀等人对萧唐的态度,以及萧唐的气度与言行,便已料到此人便是殿帅府都虞候萧唐。

    “原来是萧大人,小可有礼了。”身居吏职的孙定向萧唐作了个揖,又说道:“虽然各路州府官员多有收常例的,小可也知这钱财要是不拿,张教头难免于心不安。可我断案论罪若是伸手要钱,岂非与那干国家蠢虫都是一丘之貉?”

    “我俸我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萧唐点头赞道:“虽闻孙佛儿的贤明,不愧是受京师上下夸赞的刚正之士。”

    孙定惨然一笑,说道:“萧大人过誉了,林教头与杨军使明明无罪,却仍无端受这充军之刑,小可忝为案察审讼的孔目官,又怎配得称得上是刚正之人?”

    萧唐摇摇头,说道:“孙孔目能不畏高太尉权势做到这般地步,已实属难能可贵。只是倘若叫高俅知道是孙孔目有意周全我兄长与杨军使的性命,只怕他也难免记恨于你。日后若是那高俅追究,但用得着萧某之处,萧某一定竭力相帮。”

    “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未闻以道殉乎人者也。虽然小可不过是一介区区小吏,力所能及下自当匡正我大宋国法,却不是为了向萧大人讨这般人情。”孙定面色平静地说道:“何况国家明明有法度,如果真到了小可只有靠萧大人维护才能得以苟全的地步小可又何必再苟活下去?”

    不等萧唐开口,孙定淡然一笑,又说道:“待防送公人领过书,寄监押牒后,林教头与杨军使就要被押送至沧州了。萧大人还须去为两位送行,日后若得机缘,小可再与萧大人长谈。”

252章 我的夫君徐宁,他不是小男人

    汴京城内班门里的深宅楼院,徐宁平静地坐在椅上一言不发。而在徐宁侧首却是他的表弟汤隆,此时汤隆双眉紧皱,向徐宁说道:“兄长,我家少主来遣我来告知你一声:林教头与杨军使因误入白虎堂,被判处脊杖二十,充军发配沧州。虽遭高俅那厮构陷,所幸保全了性命。”

    徐宁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他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如此便好!林教头那等英雄人物,虽然枉吃官司,可只要留得有用之身,焉知没有出头之日?”

    汤隆摇了摇头,说道:“少主虽然只是叫我来说与兄长知晓此事,可小弟还想问兄长一句:兄长与林教头是京师袍泽同僚,又是多年的知交好友。如今林教头充军发配在即,兄长就不去送送他么?”

    徐宁神色一凝,原来他就早预料到同属三衙禁军的将官,夹在高俅与萧唐之间势必要遭高太尉的猜忌。如今来看何止会讨高俅不喜,就算徐宁与杨志并不熟络,可是他与林冲交情匪浅,那林教头是何等样人他还不清楚?便如他徐宁一般隐忍、退让、低调的林冲,怎么可能突然心生杀机,闯白虎节堂要去取三衙太尉高俅的性命?

    高俅那厮排除异已的手段,也未免忒狠毒了些,忒下作了些!

    可徐宁虽然对林冲的遭遇、高俅的卑鄙感到十分惋惜与愤慨,他也深刻地了解到如果高俅发觉自己对他也有不臣之心,那么如林冲身受的灾厄很可能便会落到自己身上。想到自己的妻室家人,徐宁的胆气与愤怒倏然淡了数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那个心狠手毒、不能容人的高俅高太尉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虽然只是去送林冲一程,可与高俅怀恨的萧唐、又与遭高俅陷害的林冲、杨志走在一处,若叫有心人瞧见这个嫌,却是不得不避的。徐宁默然半响,他开口说道:“林教头发配沧州,一路上礼敬差人、至牢城营打点上下也需要银两,我这里正好有些家私”

    汤隆冷冷一笑,打断徐宁说道:“我府少主家大业大,在沧州横海郡还有故友柴进柴大官人照拂周全,哪会教林教头少了银两与人情?兄长还道小弟是上门向你来讨钱帛的不成?

    如今林教头充军临行之际,还有关胜、宣赞、郝思文、韩滔、彭玘等尚未各赴本州任职的禁军将官前去相送。若说交情,关将军等人与林教头只是投缘,却也不及兄长你与林教头多年相敬相爱那般的亲近!他们尚且不惧高俅那厮的权势,兄长你却被高俅那厮吓破了胆,连亲友故人一面都不敢见么?”

    徐宁听汤隆讥讽,他脸上登时露出几分忿意,可便是他向出言呵斥,却又不知该从而说起。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与兄长赘言了。”汤隆站起身来,只顾向门外走去。可当汤隆走到门口时,却停下身来,背对着徐宁说道:“往日小弟嗜赌无度,又极好脸面。虽然兄长不说,可小弟也知道兄长并看不起小弟这般为人处世可是自从小弟投到萧任侠府中,终日有一群可以肝胆相照的好汉兄弟陪伴,远比当年浮浪落拓时快活千百倍!

    后来小弟随我家少主到了京师,也一心想让兄长与我家少主结识。好教我家少主知道我有一个本事了得的兄长,也能让兄长知道我汤隆早已今非昔比,如今也是条有担当的汉子!可是如今来看反倒是小弟有些瞧不起兄长了。”

    汤隆说罢,也不再理会徐宁,径直便除了徐家堂屋。徐宁面色微红,他胸膛一起一伏着,显然是被汤隆一席话说的羞恼,可却又无法反驳。

    这时却有个妇人大腹便便,她用手轻轻搀着腰,缓缓走到堂屋内来。徐宁见了他脸上怒意尽去,他慌忙赶将上去搀扶住那个妇人,关切地说道:“娘子如今身怀六甲,正当多歇息调养,怎好出来随意走动?”

    “呆得气闷了,走走也能散散心。”徐娘子先是微微一笑道,随即她顿了一顿,又说道:“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徐宁脸上一怔,他轻叹口气说道:“娘子不会理会那些琐事,好生照顾好身体便是。”

    徐娘子轻轻摇了摇头,她伸出柔荑轻轻握住徐宁的手,说道:“自家相公遭人冷眼相看,又怎能说是琐事?我的夫君是何等样人,难道我还不清楚么?想当年我的意中人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直教京师上下夸赞作禁军内的英雄人物。只因为顾及到我与未出世的孩儿,这才不得不顾及许多,反遭旁人瞧轻了。”

    徐宁执着自家娘子的手,温声轻言道:“咱们夫妻一场,又说这些作甚?做丈夫得不正该顶门壮户,照顾好家室妻儿。旁人若要说便由得他们说去,我又理会他们作甚?”

    “你不理会,我却想理会。”徐娘子轻轻挣开徐宁,她抬起头来凝视自家相公的双眼,幽幽说道:“我知道我的夫君是个呵护妻儿,体贴可靠的贤夫良父,也还是当年那个壮志凌云、洒脱豪迈的英朗男儿。林教头既然是夫君多年交好的故友,如今他含冤遭劫,夫君又怎能无动于衷?

    便是上官忌讳,难道去送自己知交故人一程也是罪责?眼见自家相公如此小心隐忍,受昔日兄弟好友的笑话与白眼,难道我的心里就能好受么?”

    听徐娘子一席话说罢,徐宁心中也油然而生出股感慨与豪情,过了片刻,他断然点头道:“娘子说的是!我徐宁又是何等样人,又怎能吃自家兄弟的耻笑!”

    ※※※※※※※※※※※※※※※※※※※※※※※※※

    汴京城州桥下的酒店旁,此时的天气灰蒙蒙的,乌云密布下,使得人的心情也格外的压抑。林冲与杨志脸上被刺字,各被团头铁叶护身枷禁锢着,在萧唐、石秀、鲁智深、张教头,并着关胜、宣赞等禁军将官的接引下聚在此处话别。

    此时杨志双目茫然若失,他披头带重夹枷,显得无比落魄而坎坷。萧唐见状叹道:“说起来高俅构陷杨志兄弟,也是因为我调遣兄弟安抚京南在帐下行事而遭他忌讳。说不得,却也是因我害兄弟受这般苦楚。”

    杨志心里确实也如此想到过这些,可他并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萧唐提拔他那是恩情,而高俅陷害他却是无所不用其极。自己明明想过巴结讨好高俅,可那高俅恶贼却恁地歹毒狭隘,而自己在殿帅府被人呼来喝去时,又是萧唐对他另眼先看一心抬举,并与他杨志推心置腹的。此时杨志又怎能将罪责算到萧唐头上?

    可是眼见能赶赴大宋西陲立番功绩,这番志愿却最终化作一场泡影,心灰意冷下杨志心中抑郁,心中只顾想道:本来方得拨云见日,高俅老贼,你忒狠辣,恁地阴毒!如今闪得洒家做个牢城营的配军,洒家又有何脸面去面对杨家列祖列宗?

    萧唐见杨志面如死灰,他伸手重重拍了拍杨志的肩膀,震声说道:“杨志兄弟,当年我也曾遭奸贼构陷,被叛刺配充军之刑,也如今不也有出头之日。兄弟杨门后裔,自小学成十八般武艺在身,便是遭恶贼构陷一时,又岂能无时来运转的时日!?”

    杨志蓦地一震,过了片刻,他眼中恢复出几分活泛来,向萧唐说道:“萧唐哥哥见教得是!我杨志一身本领,这辈子终不成只这般休了!不过是发配充军,还是在军中打踅,自当再能熬到苦尽甘来!”

    可是高俅害人又怎会只害到一半?萧唐斜眼乜向在一旁甘候的董超、薛霸并着其他两个押送衙役。开封府衙门中萧唐知道姓名的四个衙役中,董超、薛霸这两个是受黑钱于半路陷害犯人性命的小人恶吏;而张龙、赵虎二人倒算是识英雄重好汉的人物。此时眼见董超、薛霸并着那两个衙役虽然碍着萧唐的官阶不敢催问,可各自目光闪烁,都似是心里有鬼。只怕已经是收了陆谦的金子,准备在路上结果林冲与杨志了吧?

    白虎节堂、野猪林、沧州牢城营草料场高俅若要置人于死地,手段绝对是层出不穷。可只有等到那个时候,林冲与杨志才会知道自己除了被逼落草,天下之大,已再无他们的容身之处。

    如何在路上保护林冲与杨志、如何接引他们上山投寨、又如何保住林冲妻室性命的事宜,萧唐心中也有了安排。

    这时就见在一旁与张教头叙话的林冲虎目含泪,他下拜说道:“泰山在上,小婿吃了场屈官司。自蒙泰山错爱,将令爱嫁事小人。如今三载夫妻和睦,不曾有半些儿差池。虽不曾生半个儿女,未曾面红面赤、半点相争!可如今我遭这场横祸,生死存亡未保娘子在家,诚恐高衙内威逼这头亲事;娘子青春年少,休为我误了前程!我今日趁着高邻在此,明白立纸休书,任从改嫁,并无争执!”

    张教头心如刀剜,他嘶声悲呼道:“贤婿,你这时甚么话!?你虽遭奸贼构陷,权且只当去沧州躲灾,天可怜见时夫妻依旧完聚。你要胡思乱想,只顾放心去!”

    林冲与张教头椎心泣血般的一番争执后,张教头满面悲戚,他嘴唇微颤,悲怆道:“你执意要写休书,我也不让女儿另嫁!”

    正当萧唐也要上前去劝林冲时,在离州桥下的酒店不远的小巷口,却又两个人玩味地打量着众人相送林冲、杨志的情形。

    “嘿嘿,叫萧唐与林冲那两个贱厮敢与衙内争!如今倒也知道高太尉的厉害!”说话那个,确实高衙内身边的帮闲亲信富安,他又恶狠狠地骂道:“这干来送林冲、杨志的将官,却不知太尉大人的利害,还敢与萧唐那厮亲近,却不是自讨死路?”

    而富安身边那人,却是昔日林冲好友,却又为了功名富贵出卖兄弟好友的陆谦。陆谦一言不发,只顾往州桥下的酒店那边望去。他隐藏得很隐蔽,生怕被林冲与萧唐等人瞧见,反来向他寻仇。

    忽然陆谦远远望见林娘子与婢女锦儿拿着包衣物,匆匆往林冲那边奔去。陆谦毕竟做贼心虚,虽然萧唐、林冲、林娘子等人断然不可能发现自己,他仍忍不住把身子往隐秘处靠了靠。

    这时富安也瞧见了林娘子,他不由淫笑道:“待林冲那厮去了沧州后,自有衙内来疼爱娘子,到时便叫娘子知道我们衙内的好处来!”

    陆谦眉头微皱,也没理会富安。可当他把眼朝另一个方向望去时,陆谦眼神一凝,他正瞧见又有个大汉也朝着萧唐、林冲那边走去。

    来的那人,不正是殿前司金枪班教头徐宁?

253章 发配沧州,等你们落草

    “夫君,你为何要把我休了!”当林娘子奔至州桥下酒肆时,她眼见林冲竟然立休书与她断绝夫妻关系时,本就气虚体弱的林娘子脚底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幸亏锦儿手快将她搀住。

    林冲只冲出两步,却又生生止住步子,他狠下心来别过头去的同时,两行清泪已滑落脸庞。林冲悲声说道:“娘子,我是好意,恐怕日后误了你的终身”

    张教头便道:“女儿放心,女婿虽然恁的主张,我又怎会让你再嫁他人!?”

    呯的声巨响,鲁智深暴身而起,只一脚便将个酒桌踢烂!董超、薛霸等四个押送衙役吓得一个激灵时,就听鲁智深暴怒叫道:“咄!这到底是个甚么混沌世道!!??英雄好汉遭屈辱构陷,受尽千万的苦楚!佞贼权奸坑害好人,却坐得朝堂之上!满朝文武连同那赵官家的招子都生在腚上不成!?”

    本来见杨志无故遭高俅陷害,林冲又被逼得要与妻室劳燕分飞而愤慨的关胜、宣赞、韩滔等禁军将官听鲁智深暴怒之下口不择言,竟然将当今圣上也骂了进去,他们无不大惊失色,关胜赶忙上前劝道:“大师慎言!便是林教头、杨军使受这无妄之灾,也怪不到官家头上,又怎能公然诋毁圣上?”

    鲁智深猛一挥膀子,甩开关胜、宣赞等人,他瞪目戟指,怒道:“你们休劝洒家!洒家也曾是在行伍中行事的军汉!生在你们脸面上那对招子须也不是摆设,滥官狗贼陷害忠良也不是瞧不见!如今我兄长与杨军使遭灾时你们兔死狐悲,可若高俅老贼害到你们头上,你们又待怎地!?”

    关胜等人一时语塞,鲁智深虽直言快语,可说的又哪里有半分错了?林冲见了,也来劝道:“兄弟!我充军发配,已成定数。何况待隐忍苦熬数年,以后也能有个盼头。若因我而叫兄弟受了牵连,这叫我于心何忍?”

    “又是忍!又是熬!”鲁智深一听心中更是郁结难平,他大声道:“兄长又要忍熬到何时?要忍到满朝奸佞尽皆老死,熬到世间恶人都入了土不成!?”

    鲁智深说罢,他实在不耐林冲那隐忍退让的性子,猛一拂袖便大步直奔酒席外走去。可当鲁智深经过萧唐身边时,就见萧唐暗暗对他使了个眼色。

    鲁智深虽然脸上仍挂忿色,却也向萧唐颔首示意。自己这个结义兄弟只说待为林冲、杨志送行后,还有涉及日后周全他们两个的事宜与他相商。鲁智深虽然是气性刚烈至极之人,却也知道自家兄弟如此慎重,于林冲、杨志二人安危的干系一定不小。

    此时林娘子又见林冲决意要休她,心中哽咽,一时间哭倒后仰,瘫在泪流满面的锦儿怀中。浑浊的眼泪亦涌出林冲的眼眶,屈辱、悲痛、愤懑如同无数巨石重重压在他的心头上,此时便是想去扶起与自己相亲相爱的妻子,可林冲只感觉到自己的腿似重逾千斤,直教他迈不出步子。

    这时忽然闪出个人影,站在林冲眼前并劈手夺过他手中的休书。林冲眼见墨渍未干的一纸文书被萧唐撕个粉碎,他立即喊道:“兄弟!你这又是作甚!?”

    萧唐把手一扬,漫天纸屑随风狂舞,他摇头说道:“兄长便是狠下心来休了嫂嫂,以为高衙内便会放过嫂嫂,高俅那厮便会放过兄长你了么?”

    林冲惨声道:“只要让娘子会岳丈家中安住,高衙内那厮便是纠缠,也不能够。过个三年五载,也叫那厮的心思淡了倘若高衙内还是不饶,我恳请兄弟照拂则个至于高太尉那边,我已认下这般苦命,这般深仇冤屈也不与他争。只求在边军重头来过,倒也能让我一身本事派上用处,那高太尉如何还要不依不饶?”

    萧唐摇了摇头,他沉声道:“兄长你好糊涂!便是你再隐忍退让,也须知道高俅那厮如何奸险。兄长就算想忍气吞声,可高俅以己度人,又怎会不顾忌兄长潜伏忍受,终将要来寻他报这泼天的仇恨?

    何况高衙内狗仗人势,无所不为。如今兄长虽不想耽误嫂嫂青春,可写下一纸休书与嫂嫂断绝了关系,岂不是更叫高衙内那厮猖獗嚣张,不择手段地要来觊觎嫂嫂?”

    林冲倒退数步,他顿感如刺心切骨般煎熬。林冲虎目噙泪,嘶声道:“我只求娘子后半生能够安乐,只求自己能够于国家效力。难道真如贤弟所说,高俅那老贼万万容不得我林冲么!?”

    这时忽然有人说道:“萧大人说的是,何况林教头与尊夫人伉俪情深,虽然大难临头,又怎能轻易舍弃家人?”

    林冲把眼望去,却是徐宁来到了酒肆之内,他怆然道:“徐教头徐宁兄弟你也来送林某一程么?”

    徐宁先与萧唐、汤隆对视一眼,他点头示过意,又对林冲说道:“林教头何等样人,我徐宁岂能不知?京师这边令妻家眷不必教头挂心,但有用到我徐宁之处,必当尽力!”

    萧唐那边,也掷地有声地对林冲说道:“兄长与杨军使此行也尽且安心,虽然高俅一朝得势,我也不至于让那厮再使奸计害人,沧州那边有我好友柴进自会照拂两位。我萧唐更在此立誓,定让兄长与杨志这等国之干将一偿报国夙愿!”

    林冲与杨志此时再也按捺不住,他们虽披枷带锁,却齐齐向萧唐等人长长一揖。萧唐与徐宁等躬鞠还礼,一时间劲风骤起,在场诸人,大多感慨惆怅。

    知君命不偶,同病亦同忧!

    ※※※※※※※※※※※※※※※※※※※※※※※

    “兄弟,你说恐那几个公人撮鸟行迹尴尬。怕是不怀好心,要害兄长与杨军使的性命!?”与林冲、杨志洒泪而别过后。萧唐又与鲁智深在府中碰面,并向他告知高俅的诡计图谋。

    见萧唐默然点头,鲁智深本来还待追问既然萧唐早知此事,却又为何不早说。可他转念一想,毕竟是在京师重地,又怎能公然杀吏劫囚,便又说道:“是了,你是要叫洒家一路偷偷随行,若那四个错鸟真的图谋不轨,正好杀了出走。也不至于叫兄长与杨军使到牢城营里受苦。”

    萧唐摇头叹道:“智深兄长也知林兄长的性情,杨志兄弟也是那般,便是有歹人要害他俩,若不到非不得已,他们又怎肯亡命江湖?那沧州牢城营说不得还是要待上段时日。”

    鲁智深长身而起,急声说道:“依兄弟所说,高俅老贼害人必要害彻。兄长与杨军使便是平安到了牢城营,高俅那厮又怎会不遣心腹再来?日防夜防,倘若有个纰漏,岂不是还是要害兄长与杨军使枉死!?”

    萧唐示意鲁智深稍安勿躁,又说道:“京师这边有三郎、徐教头等人照拂兄长家眷,河北那边我也会遣留守大名府的心腹注意沧州牢城营动向,必不会叫高俅老贼奸计得逞。

    只是真到了那般地步,天下恐怕没了无兄长与杨志兄弟的安身之处。唯有投身山林,暂且蛰伏于强人山寨中,方能避过官府的缉拿。至于去处我也已经想好”

    “当日洒家出手教训桃花山周通那厮时,便已探得些口风!”鲁智深哈哈一笑,说道:“兄弟且说河北、山东哪路强人与你关系相好?洒家也是个闲不住的人,若是兄长要投山寨安身,洒家也要去寻他入伙!京师这边你兄弟众多,洒家也不担心。林冲兄长那边,也须多个照应的才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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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介绍:
萧家少主,和武二郎同生共死斗权贵;行镖四海,带兄弟结识八方绿林好汉;东京梦华,携燕青在汴梁城浅酌小饮;北地风云,向完颜阿骨打再去讨酒吃;西夏狼烟,与吴玠和西夏军浴血奋战;江南烟雨,同方腊教主还要计较一番......有无数好汉见了你宋江纳拜,可我也有谪仙、布衣剑卿、刈虎刃、铁狮子、青鹘子、一阵风、旱天雷、补天手、一点油、绵里针、小白龙、活死人、乳虎等一票兄弟帮衬。你及时雨宋江既然要招安,那梁山便由我燕云十八骑、面涅郎君、天魁星主的任侠萧唐接手了罢,替天行道那面大旗,我会替你扛下去的。(水浒任侠书友群号:277318413)水浒任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任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任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