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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54章 又不能娶妻,你这是耍流氓

    “兄长有所不知,我并非只是想为兄长寻觅个藏身之处,如今京东、京西五处绿林山寨,可也不仅是与我互有来往京东东路二龙山、清风山两座山寨已由我心腹兄弟屠龙手孙安、血刀子竺敬二人给夺了。 待智深兄长护送林兄长与杨志兄弟至沧州事毕,我那两处山寨,想请兄长来接管。”

    萧唐随即把自己展绿林暗线之事与鲁智深知晓,毕竟鲁智深是嫉恶勇烈真性情,他又将官身功名看得极淡泊,加上林冲、杨志等能人英杰遭高俅这般奸臣权贵构陷得有家难投、有国难报之事就生在眼下,得与鲁智深同谋大义,反而比通石秀、燕青等心腹兄弟还要来得容易。

    鲁智深一拍大腿,欢喜道:“恁地痛快!寻处山寨啸聚锄奸,远胜受官府腌臜鸟气!只是兄弟你仍在朝中任官,也是担着莫大的凶险。只今满朝文武,多是奸邪,就比洒家的直裰染做了,洗杀怎得干净?若是兄弟也嫌在京师怄气,也一同上山聚义便是!到时咱们几个兄弟一同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岂不逍遥快活得紧?”

    萧唐莞尔一笑,道:“如今还不是时候,就如武二哥、韩世忠等兄弟不还镇守边地,保家护国?落草山林虽然自在快活,可我大宋沃土还须有无数军旅血性儿郎把守。倘若我真应对不得那干奸佞权臣时,再去投兄长入伙。”

    鲁智深听罢大手一挥,豪声道:“既是兄弟夺来的山寨,洒家只是帮你看守照拂,若是抢去你这寨主之位,岂不是要教你身边兄弟嘲笑洒家?这规矩自然乱不得,如今你唤洒家声兄长,待你投寨时,洒家却要唤你声萧唐哥哥了!”

    萧唐与鲁智深又笑一番后,随即拿出那把高俅本想用来陷害林冲,却被他以三千贯前买下的宝刀,萧唐捧刀向鲁智深递去,道:“兄长,你在绿林中行事,也须有利器傍身。虽然兄长使得重六十二斤的水磨禅杖甚是了得,而这把刀也是异常锋利的宝刀,由兄长做贴身兵器,方才算尽显其用。”

    鲁智深凝视那把刀半响,忽然道:“当日你也此刀要转赠与林冲兄长,洒家便先收着,待与兄长在绿林聚时,再交给他便是!”

    待商议事毕,鲁智深便急喇喇地向萧唐告别,收拾行囊准备前些去跟随押送林冲、杨志的几个开封府衙役公人。

    萧唐揉了揉双眼,自从回到京师后他便忙着与许贯忠、萧嘉穗敲定官府绿林双线展中人员安置、谍报通讯、物资运送等事宜,又与韩存保接待西军种经略相公等西军将官,加上为确保林冲、杨志周身安全之事劳心劳力,现在才终于有了片刻宁静。

    而当萧唐经过府中的锦绣园林,正回到自己府邸后宅时,却望见唐芃秀悄然站在园林碧叶柳林之中。唐芃秀也瞧见了萧唐,她螓低垂,红着脸默然不语。

    萧唐宽慰的一笑,他走上前去问道:“芃秀妹子,你在等我。”

    “嗯我有事对你。”唐芃秀仰起脸,一双美丽的眼睛澄澈如水。

    萧唐温声笑道:“咱们是甚么关系,既然有话又何必这般犹豫?”

    “是吖,咱们到底是甚么关系啊”唐芃秀呐呐地道:“萧唐哥哥,我虽然比不得苏姐姐与你同生共死过,可也算是一起共过患难、经过风雨。如今如今既然你我互相喜欢,是不是该”

    唐芃秀越声音越低,到最后几不可闻,一张俏脸也涨得通红。萧唐听罢恍然,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个妮子反而先等不及了,竟然主动向他问及纳她过门之事。

    确实我与芃秀妹子之间的事,也不好一直这么干耗下去萧唐笑道:“便是妹子等不及了,也总要你父母回京后,我再去登门拜访吧?”

    “呸你才等不及了呢”唐芃秀轻啐了一口,她抬起纤纤玉指,梳拢了下鬓边青丝,颇为不自在地道:“这些时日我见你有许多大事要事去忙,便没于你知道我爹爹与娘亲回到京师太医院,已有数日了。”

    既然唐芃秀的父母现在在东京汴梁,那么萧唐已打算接受唐芃秀,也不至让她再在萧府不清不楚地耗下去。可是当萧唐与唐芃秀商议如何去拜访她的父母时,却不得不要去解决个迟早要面对的问题:

    唐芃秀要以什么名分被纳入萧府?

    宋律基本沿袭唐律,只承认妻与妾,两者地位分明,完全没有平妻的规定,而且宋代几乎也无唐代的并嫡之风。(《宋刑统·户婚律》规定:“诸有妻更娶妻者,徒一年,女家减一等;若斯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女家不坐,各离之”)

    毕竟唐芃秀是杏林世家出身,她的祖父唐慎微、世尊长辈钱乙等又是广被京师太医敬仰的济世名医。似唐芃秀这般出身,哪家王孙公子的正妻正室做不得?如今要她委身做妾嫁入萧府,她的父母会心甘情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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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芃秀的父母自从来在京城,便被安置在距离太医院不远的宅院中。这次至荆湖路、淮南路,也是为了核实查证汴京皇宫内府御药房所储备的诸般药材。他们也曾听唐芃秀提及萧唐曾在瓦罐寺救过自家女儿一命,对于这份天大的恩情,唐芃秀的父母自然是无比感激。

    但是眼见唐芃秀三天两头便往萧府跑,唐父唐母虽然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可当时赶赴荆湖、淮南在即,他们也没有空闲时候借着到萧府登门拜谢的机会查个究竟。可等他们回到京师后,却听府中仆役提及唐芃秀随着萧唐赶赴京西南路时日甚久,这老两口便猜出个大概,连忙打探萧唐到底是何方神圣。

    今日唐芃秀竟然带着萧唐登门拜访,念在他对自己女儿的恩情上,唐父只能苦笑着向萧唐表达谢意。

    一番虚礼应酬后,当萧唐终于明来意时,唐父的脸却立即沉了下来。

    唐父干笑两声,皮笑肉不笑地道:“萧大人”

    萧唐一汗,心怎能叫自己的老丈人唤自己甚么大人,这也未免忒过尴尬了些。他忙道:“伯父切莫如此称呼,晚辈哪受得起?”

    哪个又是你伯父?唐父心中暗想,继续道:“蒙阁下搭救,周全了我女儿的性命。这份大恩大德,我确实感激不尽。可是你与我女儿情投意合我却听闻萧大人早已娶妻成婚了吧?”

    萧唐心道到底还是到这一茬上面来了,他回道:“实不相瞒,晚辈却已成婚。可是我既然与芃秀妹子两情相悦,决计不会叫她受半点委屈。”

    唐父的脸又拉上了几分,按这个萧唐甚么都好,不但在京畿、河北风评极佳,而且年纪轻轻便做到了殿帅府都虞候、京西南路安抚使这般要职。他又是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如果萧唐能迎娶唐芃秀过门,唐父唐母欢喜还来不及,可是让我的女儿给你做妾,凭什么?就凭你是官家眼前的红人?

    唐父也自有几分他父亲唐慎微淡泊名利,清正傲直的性情,自然也不会被萧唐的这般官位所吓倒。虽然唐门弟子俱非官身,可是他们在成都府乃至荆湖路、蘷州路等地威望甚高。就算文人名士也多纳妾侍婢,可那些女子大多数都是官妓流民、青楼女子出身,你子到底把我家闺女当成甚么人了!?

    唐母这时也不干了,她虽然心中不喜,却也是贤惠淑雅的性子,便对萧唐和颜悦色地道:“萧贤侄,虽然我们唐家并非官宦人家,可毕竟也是大门大户,虽然我们都念你的恩情,可婚姻大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何况你既然已经娶妻,更何况只是委身做妾,这也未免忒过亏待我家闺女了吧?”

    萧唐也知唐芃秀父母心中的顾忌,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能临阵退缩,只得硬着头皮道:“两位长辈,我是真心喜欢你们女儿的,何况芃秀妹子对我也生了情愫。我府中并无许多陈规烂矩,绝对不会轻慢芃秀妹子,把她只当做妾室。对两位尊长以及唐家满门,我也如亲婿后生一般孝敬照拂。”

    可萧唐这话让唐父与唐母听在耳中,却只觉得这个什么任侠萧唐白有个好名头,不但脸皮如此厚,又自己府中没有规矩这和那些轻浮孟浪,只好沾花惹草的纨绔宵又有甚么分别?唐父冷着脸与唐母对视一眼,索性一言不,向萧唐来了个沉默的抗议。

    唐芃秀有些看不下去了,她也知道萧唐拉下脸向自己的父母如此央求,全然是为了他们两个的归宿,便也叫道:“爹爹!娘亲!萧大哥不止是我的大恩人,女儿也早把他当做如意郎君,这辈子我已是非他不嫁了!更何况这次与他同至京西南路朝夕相处,患难与共”

    边着,唐芃秀蓦然想起当时在邓州客栈时萧唐从天而降般冲出,骑着高头骏马救下自己的情景,又想起回京途中她与萧唐在车厢中那般香艳旖妮的清醒唐芃秀脸似火烧,话到最后连自己都听不见了。

    自己女儿如此羞窘的模样瞧在眼里,唐父的心登时咯噔一下。莫不是这个萧唐欺负自己闺女年幼无知,已经坏了她的清白!?想到这里,一向儒雅安分的唐父胡子都吹了起来,他站起身来,指着萧唐怒吼道:“!你到底把我家闺女怎么样了!?”

255章 御药房争端,得罪了阉贼

    萧唐眼见唐父想自己兴师问罪,连忙解释道:“伯父误会了,我与芃秀妹子一路相敬如宾,又怎会逾礼越制,轻慢了她?”

    唐芃秀见状,也忙上前说道:“爹爹,你说甚么呀,我与萧唐哥哥并没怎么样,你把你女儿当成甚么人了?”

    嗯虽然还是发生了些事情,可那些也没法和这位老爷子细谈

    唐父兀自瞪视萧唐半响,再听唐母规劝,他方又缓缓坐了下来。只不过经过这么一搅,众人间的气氛又尴尬了几分。唐父干咳了一声,说道:“萧大人曾仗义出手,救下我的女儿。如此大恩我唐家必报,他日我也必登门致谢,眼下却似乎有些不便,萧大人还是请回吧。”

    唐芃秀一听更是不愿,她嗔道:“爹爹也知萧唐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可现在却要将他轰走,哪有你这般对待恩人的!?”

    唐父的脾气又上来了,他怒道:“那还要怎么对待,知恩图报你就要去以身相许?妾室非妻,他又怎能算是我唐家的女婿!?果然是女生外向!你这丫头也忒不知自重了,未婚未嫁时随意与个男子出去远游之事我还没与你计较,那时若不是你知些分寸,又怎会在那甚么瓦罐寺险遭歹人毒手!?”

    唐芃秀从小被唐家呵护惯了,何曾听过自己的父亲如此严厉呵斥?她眼圈儿一红,豆大的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萧唐见唐父越说越怒,他也不想与唐芃秀的父母弄得太僵,便说道:“既然如此,权当晚辈叨搅了,晚辈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萧唐走出唐家,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方才那般结果他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便是在后世大多人若要与自己的女朋友成婚,也总要经过女方父母的审视挑剔,更何况还是上门求对方父母,能不能将女儿许给他当小老婆唐家并非那种走投无路下只得卖儿卖女的穷苦乡民,若不是念在萧唐确实对唐芃秀有恩,恐怕也不会如此客气地将他请出府去了。

    “萧唐哥哥!”还没等萧唐走出十几步,就见唐芃秀匆匆地追赶上来,说道:“我跟你一起回去!”

    萧唐一怔,笑道:“你不是刚从家里出来么?这又是跟我回哪去?”

    唐芃秀气鼓鼓地说道:“现在回去作甚么?我爹爹越来越不讲道理了。”

    “我倒是很能理解伯父为何如此。”萧唐摇了摇头,规劝唐芃秀道:“试想一下,如果我有一个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当然会希望她能找到一个能体贴呵护她一生一世的如意郎君。可这时如果有个小子和我女儿走到一起,却连个名分都不能给她,我又怎能放心将自己的女儿交给他?”

    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又是父亲的贴身小棉袄。可正因为如此,很多父亲在初次遇到将代替他照顾自己女儿的那个人时,恐怕感觉都不会十分舒服。萧唐也曾见过许多女方父亲对自己女儿找的男友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先例,如今唤作他面临这种情况,萧唐倒也能揣摩到唐芃秀父母的心思。

    唐芃秀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她又说道:“可是我爹爹娘亲并不清楚你是甚么样的人,还有苏姐姐是甚么样的人”

    萧唐笑道:“他们当然不明白,这事急不得。总之你暂先回家去,也莫再因你我的事顶撞伯父伯母,否则更会惹他们不喜。”

    唐芃秀呐呐道:“可是这么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啊,我爹爹拗得很,他认准了的事除了我爷爷,只怕谁也说不动他。爹爹若是执意不答应,又该怎么办呢?”

    办法总是能想出来的,何况萧唐府中的心腹兄弟中,燕青、石秀等人一个比一个鬼灵精,不过现在还并非用那些伎俩逼老丈人就范的时候。毕竟还是要先向唐芃秀的父母示之以诚,当然如果唐芃秀的父亲依然油盐不进、柴米不侵,萧唐倒也不介意用些手段。

    好生劝慰一番后,唐芃秀又与萧唐在汴京长街上逛了一个多时辰。当唐芃秀辞别萧唐,走到自家门口时,虽然萧唐劝她不要顶撞自己的父母,可唐芃秀依然十分刻意地把小脸一板,好让她的爹爹、娘亲知道自己就是不开心。

    可当唐芃秀刚买进宅院时,却见到有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军健将她的父亲用铁链锁了,拉拽呵斥着将唐父押出房间。唐母和几个仆役虽然哀号喊冤,可却被粗鲁地推搡到了一边。

    唐芃秀见了惊怒道:“住手!你们这是做甚么?”

    为首的一个军官见唐芃秀生得俏丽,他一对眼睛先是骨溜溜地在唐芃秀身上转了一圈,随即咧嘴笑道:“小娘子,莫碍着官军捉拿人犯!这厮徇私贪墨,私吞内府御药房进药用的银两,正要拿回去问罪。不相干的速速避开,莫挡着公人办事!”

    唐芃秀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人清正刚直,这次又是因太医院中名医邀请才到的京师,怎么可能会贪墨御药房用度?眼见自己的父亲满面悲愤,被如狼似虎的军汉生拉硬拽,踉踉跄跄地押出宅院。唐芃秀心中对那父亲的那些埋怨早已烟消云散,她惊叫着冲上去拦,却被人一把推到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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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内院内侍省厅堂内,提举官杨戬翘着二郎腿,气定神闲地坐在太师椅上,听个小厮向他报道:“禀提举大人,那个唐郎中已被拿下了。”

    杨戬长长地“嗯”了一声,又冷笑道:“只能怪这厮不会做人!内府御药房的药方,但凡是官家后宫要用的,咱家怎能怠慢?库存内上千种用与不用的药材,咱们不过抽些采购补进的油水,他也要从中作梗断咱们的财路。咱家不是没给他机会,叵耐这厮甚不识抬举!咱家不整他,还能整哪个?”

    杨戬身边的几个亲信点头称是,其中一个还冷声说道:“太医局牟介、曹谊、杨宗立、杜舜举那几个不开眼的东西,也借着惩治着唐郎中给他们提个醒。”

    “哼,不过是几个郎中而已,又如何敢与咱家作对?”杨戬冷哼一声,旋即又说道:“我听闻这唐郎中家世在巴蜀川地名头很响,可说白也不过是个没有官身的斗升小民,那厮也是瞎了眼,竟敢与咱家抖威风!”

    “公公,既然咱们已治住这姓唐的,咱们是不是”杨戬的另一个亲信说罢,伸手比出个杀头的动作来。

    杨戬白眼一翻,他悠悠说道:“你瞧咱家是那般嗜杀的莽夫么?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这姓唐的是名医世家出身,总不好就这般坏了他的性命。”

    杨戬一众亲信听罢面面相觑,他们也知按杨戬阴损狭隘的性情,只是不想让唐父一死百了,而是让他苟活时再多受些苦头。可他们依然向杨戬点头哈腰,躬身齐赞公公仁义,其中一个又问道:“既恁地,公公打算如何处罚这厮?”

    “咱们做的状子也无破绽可寻,滕相公这回也倒晓事”杨戬悠悠地品了口茶,淡淡说道:“听说江州那地方不错,不如就让那唐郎中过去住个几年,在牢城营里打熬打熬筋骨,他能治人,却不知治自己的本事如何?”

256章 护送到江州,燕小乙请命

    “萧唐哥哥,你这到底该怎么办啊?”唐芃秀心急如焚,哭得梨花带雨,直向萧唐问道。

    唐芃秀的父母是受京师太医局的邀请而来,虽然太医局内提举、判局,医丞等官员统管大宋各州县医教职事,可是按三教九流分类时,医生郎中的行当还不及士、农、工、商的职位,同样的在京师朝廷中他们并没有甚么话语权。更何况唐父还是触到了宋徽宗身边亲信杨戬的霉头,太医局中的医官自保尚且不及,又怎有余力保住唐父?

    家里的主心骨被关押在官狱之中,唐母也没了主意,她与唐芃秀只能又找到萧唐府上来,哀求萧唐商量个对策保住唐父的性命。听过唐母一番苦诉,萧唐大概将唐父因何与杨戬结缘的来龙去脉弄得明白:

    皇宫内院中官家、嫔妃、公主(此般时节还是叫公主,在政和三年蔡京提议宋廷仿周代“王姬”称号,才改称公主为“帝姬”)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须传唤太医诊疗、下方用药时,梁师成、杨戬等依赖宋徽宗赵佶恩宠的宦官权佞便是再骄纵狂妄,也不敢在关涉到赵佶龙体的事宜上搜刮钱财。

    可是御药院不止是负责按验秘方,秘制药剂,以备皇帝及宫廷需用的事宜,它还兼具组织采购药材、奏敕出使颁赐施散药物的职权。最关键的一点是,御药院隶属入侍省,身为内侍省提举官杨戬本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原则,在进购用或者不用的繁复药材上又怎会不大作文章?御药院内医师、御医、医正、医佐乃至杂役秤子、药工等人大多深知杨戬的权势与秉性,也只能任由他把持御药院谋取暴利。

    可唐父因为受京师太医之邀,核实其父唐慎微所著《经史证类备急本草》中药物的性能功效、区分鉴别、泡炙制剂而至东京汴梁,当然也曾经参阅过汴京御药院采购、储存药材的名册记录。性情耿直的唐父当时就提出大多存储的药材名不符实、以次充好,按药材配方君、臣、佐、使之用采配不得章法,劝请太医局牟介等人核实品目,与御药院重新核对。

    身为内臣监官而都监御药院的奉御官是杨戬的亲信,自然也将唐父的话告知于杨戬。杨戬也曾派人去警告过唐父,叫他莫多管闲事,而唐父执拗的性子,当即便冷言冷语地将杨戬派来之人打回去。便是朝中大员见了杨戬,尚且要恭身好语向他陪尽笑脸,如今一个布衣平民竟然敢如此与他叫板,杨戬又岂能轻易放过唐父?

    萧唐思量一番后,遣燕青前去开封府向孙定探探唐父一案的口风,那个秉公执法、好周全良善之人的孙佛儿却也是大摇其头。杨戬构陷唐父一事,与高俅在白虎节堂陷害林冲、杨志截然不同,先高俅指控林冲、杨志意图行刺上官的仰定罪破绽极多,多到了开封府滕府尹心头都起了火气:你要害人,起码也要先把状子写的严谨些吧?你看不上的人让我杀就杀,真当我堂堂开封府尹是你高俅的下人不成?

    可是杨戬构陷唐父等人有御药院奉御官等人为证,账目明细上也都下足了工夫。何况杨戬并没有如像高俅那样非逼着滕府尹判处唐父斩刑,只按律判他个充军之刑便是。

    而且高俅这个三衙太尉毕竟是武职,虽然统领京师禁军却也管不到开封府尹的头上来。滕府尹虽然不想与他起正面冲突,却也不必如何顾忌高俅的好恶。杨戬同样也是宋徽宗赵佶身边的红人,滕府尹也不想接二连三地回绝圣上宠臣的要求,毕竟官场上的人情,该做还是要做的。

    所以饶是孙定向滕府尹进言此案尚有疑点,还须再细细推问勘理,滕府尹依然敲定了对唐父的判决:脊杖二十,配江州。

    江州牢城营?萧唐心中暗付道:那个神行太保戴宗,是不是还在那里做着他的两院押牢节级?那个戴院长直把配军当做手里行货,书中为了向宋江勒索钱财时直:“你不该死,我要结果你也不难,只似打杀一个苍蝇。”,唐父若是有些许怠慢到他的地方,那戴宗又岂能轻饶?还有黑旋风李逵那个暴躁粗卤,动辄将起来便要打人的牢子,听唐芃秀他父亲是执拗耿直的性情,落到他们手里面又要吃多少苦楚?

    更遑论唐父有没有命被押到江州,还是两。要到江州须途径揭阳岭,而揭阳三霸一个赛着一个的凶狠,穆弘、穆春揭阳镇上横行霸道,连官衙都头也要卖他们面子,外地人若到镇上,须先去孝敬他俩;穆家兄弟倒还好,浔阳江上船火儿张横摆渡到江心时杀人劫财,已是摆明了不给人留活路;揭阳岭混江龙李俊虽然只做私盐买卖,可与他交好的催命判官李立开黑店谋人命,和梁山朱贵比起十字坡的孙二娘、张青更无底线唐芃秀的父亲又无宋江那般叫好汉纳头便拜的江湖威望,若是撞到他们,哪里还会有命在?

    何况杨戬那厮要是害人,也不知会不会像高俅那般买通押送的衙役公人,于半路杀人害命。眼见唐芃秀双眼都已哭红,彻底没了主意的唐母也正眼巴巴望着自己,萧唐打定主意,他长身而起道:“伯父遭充军配至江州,这一路也甚是凶险,牢城营那边也须有人上下打点。既然如此,我亲自去护送伯父,到江州走一遭!”

    唐芃秀听罢一怔,随即她捂住嘴巴,豆大的眼泪噼啪滚滚而落。且不萧唐堂堂殿帅府都虞候,却要抛下身份千里护送一个配军,自己的父亲对他们的亲事甚是反对,可自己的情郎依然义不容辞,只身要去护送他的父亲,这不正是为了她?

    “既然如此,我也陪你一起去!”唐芃秀语音哽咽,还带着鼻音儿地对萧唐道。

    萧唐摇头道:“这次不比我至京西南路开府设司,有大队官军同行。江湖凶险,若你同去我还要分心照拂。只我一个人,便已足够。”

    一旁的石秀忙道:“大哥,府中可用的心腹兄弟甚多,京师事宜也须你来打理。只管使几个兄弟前去便是,大哥又何必轻动?”

    这种要让未来的老丈人点头认可自己的事,又怎能叫其他人代劳?何况就算是萧唐与唐芃秀没有半点关系,就冲着济世名医唐慎微在中华中医领域做出的不可磨灭的贡献,也冲着唐父刚正直言,反而遭奸佞陷害配的份上,便是让萧唐只身前去护他周全,萧唐心中也无半点埋怨。

    “府内大事宜,有三郎、杨序兄弟、贯忠打理,我也放心的很。”萧唐又笑道:“何况安抚京西南路差事已了,我这殿帅府都虞候之职按品衔也不必每日上朝。至江州一去一回,也耽误不得甚么大事。”

    可是似乎就是要与萧唐作对一般,当萧唐准备等押送衙役领了公文,唐芃秀、唐母等人送过唐父后启程上路时,却有宫中吏官到了萧唐府上,向萧唐报道:“萧都虞候,圣上有旨,与恁有重要事宜相商。”

    这些时日那赵佶不是在宫中游戏浮浪嬉戏,便是私下到金风玉露楼听戏赏曲,今日他前来唤我,又能有甚么要紧的大事?萧唐心中想罢,又对那吏官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去觐见官家。”

    那吏官却回道:“萧都虞候莫急,圣上所议之事,还要等童节帅归京后一同相商。再过三五日估计童节帅便能返京,圣上只是遣的前来知会萧都虞候一声,这几日在京师等候。”

    萧唐心中一惊,如果赵佶唤他要商询的事宜还必须要有那媪相童贯参与,估计也必然是军国大事。可是萧唐既然不能违抗赵佶的旨意,那也无法动身离京,护送唐父至江州牢城营了。

    待送走宫内吏官后,萧唐眉头紧皱,他不但是在猜测赵佶要与他和童贯商议何事,也在思虑唐父那边的事又该如何处置。就在这时,燕青站出身来,道:“既然萧大哥分身乏术,不如便由我去送唐郎中一程,必不叫他有丝毫闪失。”

    燕青心思缜密,却为人处世八面玲珑,无论是应对路上的绿林凶徒悍匪,还是与牢城营内的管营、押牢节级打交道,无疑都是最适合的人选。萧唐当即点头道:“既如此就叫乙费心了,待我应对过官家之后,也尽快启程上路,追赶上你们。”

257章 初见童贯,策划出使

    就在燕青启程护送唐父及押运他的衙役赶往江州后的第四天,经略西北的童贯终于回到了东京汴梁。萧唐听宣刚刚入宫时,迎面却见高俅迎面而来,似是也已见过赵佶准备出宫。

    高俅见到萧唐的时候嘴角已浮现出一抹笑意,他又双手一负,斜眼望向萧唐说道:“原来是萧都虞候,近日来本帅为铲除殿帅府内有犯上作乱的逆贼忙碌得很,也没个空闲时日与都虞候亲近,都虞候大人可不要见怪。”

    眼见高俅如此公然向自己挑衅,萧唐也不恼怒。眼前这个三衙太尉以为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剪除自己的羽翼,已经稳稳地将自己压制下来,殊不知高俅却是将明明可以被他利用的将才,推到了自己绿林势力的这一边。

    “高太尉功高苦劳,卑职佩服的很。还望太尉以身体为重,可切莫有个甚么闪失。”萧唐淡淡一笑,也与高俅皮笑肉不笑地打起哈哈来。

    高俅嘴角一挑,心道:黄口小儿,恁地逞能!如今老夫一个、一个地拔出你在禁军官将中的亲信你奈何不得,却兀自敢与老夫争强好胜!老夫早晚叫你在京师禁军中再无一个可用之人,你仗着官家恩宠,看你又能仰仗到何时!

    尔虞我诈,话不投机。高俅也没在理会萧唐,径直奔宫门外走去,此时他心里还在想到:那几个被陆谦说通的衙役,也该回来交令了。只怕此时那林冲与杨志,也早已做了孤魂野鬼。你连你手下之人都保护不得,谁又会为你效命?在汴京的还有那步司衙门兵马保义宣赞、京师广备攻城作参议凌振,以及京西南路帅司知官闻焕章等也须一并要除。

    这时高俅忽然又想起一事来:陆谦提过那殿前金枪班教头徐宁与林冲交好,萧唐于府中设宴,这个徐宁亦曾赶往,何况据孙静打探得知徐宁的姑舅兄弟,竟然还是萧唐府中亲信。这个人只怕也是留不得的了。

    高俅倒是越来越趾高气昂,小人得志了。萧唐回头望向高俅离去的背影,心中也想到:其实高俅铲除异己的手段,绝对不止是损人不利己,现在京师禁军中大多将官或被威逼、或被利诱都屈从于高俅,只从高俅个人的利益去衡量,暂时来说他确实是赢了。可是从整个大宋的角度来衡量,铁骨铮铮、一腔血性的忠勇将士都被他打压下来,聚集在高俅身边贪慕富贵、逆来顺受的军将越来越多,军队被这些人把持,又怎能敌对剽悍无对的女真铁骑?

    “滴滴风流,做为娇更柔,更人无语但回眸~料得娘行不自由,眉上新愁压旧愁~天天闷得人来彀,把深思都变作仇,比及相对待追求,见了依前还又休,是背面相思对面羞~”

    周围入值宿卫层层戒备下,端坐在当中的宋徽宗赵佶正在眉飞色舞地欣赏着由教坊大曲、杂曲等演变而成的诸宫调曲目。当萧唐来到赵佶近前时,也看到有个约莫五十多岁上下的臣子坐在赵佶下首,与官家一同欣赏着戏曲。

    “臣萧唐,见过陛下!”萧唐走上前去,向赵佶拜礼道。

    “呵呵,萧爱卿平身。”赵佶显然心情大好,他又对萧唐说道:“萧爱卿还没见过童爱卿吧?你们两个也都是武职,可多亲近亲近。”

    萧唐这才抬起头来仔细打量起童贯,说实话如果不是萧唐知道他的身份,很难相信眼前这个汉子是被去过势的太监。他五旬开外的年纪,却依然身体健硕、龙精虎猛。尤其是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庞不止是五官端正,眉宇间颇显威严。看来赵佶这个艺术细胞发达的皇帝身边佞臣虽多,却大多生了副好皮面。

    至于童贯颔下那半疏半密的胡须嗯,童贯不止是作太监做到长胡子而很有个性,比起梁师成、杨戬之流面白无须、阴阳怪气的宦官,他的相貌与气质,都很有个性。

    这时童贯的眼神也向萧唐瞧了过来,四目相交,萧唐顿感童贯眼神锐利,充满着顾逼迫感,这种感觉萧唐曾在小种经略相公种师中那边感觉到过,可是却也没有似童贯这般充满了侵略性。这个童贯统兵数十年,单只气势来说也确有大将之风。

    这时童贯忽然一笑,向萧唐说道:“臣也久闻萧唐萧任侠的名头,是军中中少有的英杰,果然是仪表堂堂,端的好儿郎!也恭喜陛下又得了个才俊辅佐。”

    萧唐倒没想到童贯对自己这般客气,虽然赵佶就在身旁,可是这个在西北监军时久,日益骄横跋扈的童节帅也不必如此夸赞自己。毕竟人家给了面子就要接着,萧唐连连称谢,又得赵佶看座后恭身下坐。

    赵佶召见童贯、萧唐前来,却也不说主题,只顾与萧唐说些风花雪月,与童贯说些旧日往事。童贯在官家面前倒也有耐性,直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向赵佶进言道:“陛下,西夏边陲小国,前番又遭平夏城大败,西侧大部防线已失,我军对夏人已成合围之势。臣巡视我大宋西陲诸路,正是军心可用可一鼓作气尽取西夏之屏障横山。”

    萧唐听童贯所言,心说这个媪相果然一门心思地只要打仗争功,北宋臭名昭著的“六贼”里面,如蔡京、梁师成、朱勔之流无不是用滥污巨贪、敲骨吸髓、培植亲党,也都是要声色犬马、尽情享乐。唯独这个童贯一辈子大半时间戎马倥偬,都与行伍军队脱不开关系,甚至到了六十多岁高龄仍要率兵进军燕云。只以他战功履历来说,如果不是他在西军中忒过跋扈,如高俅般安插扶持自己势力的手段太急,倒也可以称得上是个将才。

    可是这个童贯终究还是色厉内茬之辈,童贯一辈子打的仗,都是仰仗大宋国力以重兵合围击败西夏、羌人以及方腊等势力,可当他面对辽国与女真人时,全无当年的意气风发。曾与他为争夺西军军权的老、小种经略相公先后壮烈殉国,而童贯被辽国、女真杀破了胆,丢下河东、河北大片沃土送于女真,一辈子都在请战索战的童贯在最后的国难之际,却成了落跑的丧胆鼠辈。

    这时赵佶淡淡一笑,说道:“宋夏百年兵患,那夏贼强时觊觎我大宋西边诸路,弱时龟缩自保。虽然爱卿忠心体国、屡立战功,可我大宋不止西有西夏,北地也有辽人虎视眈眈。虽然宋辽百年无战事,可辽国又怎会袖手旁观?”

    童贯躬身道:“陛下圣明,辽强夏弱,欲取西夏,必先要应对辽人。而辽国经耶律宗元父子谋逆、耶律乙辛乱政、萧海里叛乱国力日渐衰弱,臣也曾听闻当今辽主昏庸无道,北地乱象又起,渤海、奚人、女真甚至我汉家儿郎诸部各怀心思,皆对辽国已生不臣之心。辽国若真无暇他顾,此时不正是取西夏的最好时机?陛下唤臣前来,也不正为此事?”

    童贯对赵佶说辽天祚帝耶律延禧昏庸这大哥也别笑话二哥了。萧唐心中不禁冷笑道,宋徽宗和天祚帝这一对昏君的典范分别把持着大辽与大宋,而白山黑水中将女真诸部统合至一处的完颜阿骨打却有雄主之姿,此消彼长下深山莽林中的女真能灭掉整个大辽、半个大宋便确实也不是甚么稀罕事。

    这时就听赵佶笑道:“辽国听闻童爱卿大败西夏、连克羌人也甚是惊奇,爱卿既然一心为军政国事忧心,朕打算以爱卿为使出使辽国,一来可以寻经略捭阖之良机,二来亦可体察辽国国情,岂非良策?”

    萧唐听罢,蓦然回忆起史实中政和元年赵佶确实派童贯出使过辽国,如今反倒被自己遇见了,可赵佶为什么又宣他前来,难不成?

    果不其然,就听赵佶转过头来,又对萧唐笑道:“爱卿既是契丹出身,又兼任西上阁门使之职,朕亦打算让爱卿任赶辽副使之职,与童爱卿一同出使辽国!”

258章 童、高的关系,奸臣也不都是朋友

    赵佶命萧唐为副使与他共同出使辽国之事,童贯似乎早已知晓,他说道:“我曾听闻萧都虞候祖上乃是辽国南院重臣,因耶律乙辛把弄朝政、迫害异己而举家迁至我大宋,如今都虞候虽已为宋人,不过借此机缘祖上故地重游一番,倒也是桩好事。”

    童贯知道萧唐的身世并不稀奇,因长街千里送瑾娘、开办金风玉露楼、征冀南寇生擒贼首张迪、得宋徽宗宠信转至京师、安抚京西南路平房山寇的一系列事迹,萧唐的名声水涨船高,他的过往只要稍作打探便能得知。

    赵佶派萧唐作为宋臣出使辽国更不稀奇,大辽重用汉人韩德让拜大丞相,总二枢府事,他在辽境内改善契丹族和汉族的关系,还一力促成宋辽盟约等,身为汉家儿郎的韩德让(后改名为耶律隆运)却是辽臣中辅政最久、影响最大的一个;西夏国相张元,本是宋国累试不第的秀才,却辅助西夏取得好水川大捷(虽说此人帮助异族以灭宋为己任,只想以同胞的鲜血换来自己的功名富贵)而倍受元昊重用。代表华夏正统的宋廷海纳百川,又怎会容不得他区区一个萧唐。

    让萧唐稀奇的是童贯对于自己态度,自己所见到的那些朝廷大腕级人物中:郑居中倨傲城府、难以亲近;高俅口蜜腹剑、两面三刀;梁师成阴沉内敛,与他相处时似被只毒蛇盯上般让人浑身不舒服;就连那蔡京之子蔡攸也是趾高气昂,刻薄跋扈得很,可是童贯虽然也有股上位者的威严,却也似在有意拉拢萧唐一般。

    这时又听赵佶对萧唐说道:“毕竟童爱卿要面见辽主之余亦要查探辽地国情,我于萧爱卿另有重任:当年梁尚书任河北都转运使曾向朕进贡北地宝珠,朕甚是喜欢,也曾听闻萧爱卿于河北大名府时将名下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此番出使辽境,还要请爱卿再为朕采购一批北珠入宫。”

    萧唐一听恍然大悟,赵佶惦记的果然不仅仅是甚么国政大事,这次命他出使辽国,还是要他采购些异国珠宝供他把玩。

    赵佶所说的梁尚书正是大名府留守相公梁世杰的叔叔梁子美,史载梁子美担任河北都转运使时“倾漕计以奉上,至捐缗钱三百万市北珠以进。崇宁间,诸路漕臣进羡余,自子美始。北珠出女真,子美市于契丹,契丹嗜其利,虐女真捕海东青以求珠。两国之祸盖基于此”。

    那北珠颗粒硕大,颜色鹅黄,鲜丽圆润,晶莹夺目,实远胜岭南北海之产物,因而备受大宋皇室赏爱。其实赵佶对萧唐也颇为照顾,采购进贡北珠也是功劳一件,也是给予了萧唐个晋升官阶的机会。

    可对于萧唐而言,关键是北珠的主产地来自于白山黑水中女真人的势力范围,看来这次不仅要与“同宗同族”的契丹儿郎打交道,去见识下燕云北地、塞外风光,很有可能也可以见识到未来的死敌,那个号称“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剽悍民族如今已发展到什么程度

    出使辽国也不是争于这一时,身兼熙河兰湟、武康军节度使、检校司空的童贯于西军还要诸般事宜要处理,赵佶与童贯、萧唐等人话定在五个月后准备停当,北赴辽地。

    商议事毕,童贯与萧唐拜别赵佶,齐齐出了延福宫门时,童贯却变了个脸色,虽然对萧唐态度依然客气,可举手投足间又多了几分威压之势,他望向萧唐,说道:“咱家与西夏用兵,叵耐辽国屡屡从中作梗,这次有萧都虞候为咱家分忧,也当能察觉辽国破绽,还望萧都虞候尽心竭力,不负官家隆恩。”

    我这副使不过是做些采购些北珠这般弄臣的行当,又有甚么可尽心竭力的?心中虽如此想,萧唐仍微微一笑,向童贯说道:“正是如此,童节帅既为主使,末将自当全力佐之。”

    “咱家听说萧都虞候与高殿帅似乎不和?”童贯把眼凝视着萧唐,又说道:“听闻萧都虞候征冀南讨房山,缉剿草寇亦曾立过不少功劳。须知高殿帅之所以做得这个三衙太尉,也曾投身西北军立下军功。都虞候若是有意于国家立功,待出征西夏之时,咱家亦可以为你作保,共赴边地争个功名。”

    咦?你童贯会这么好心?眼见童贯脸上仍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萧唐心里不由犯起了嘀咕。等到政和年间童贯渐渐把持住枢密院军权时,确实没有必要看高俅的脸色行事,可是他也没有必要因为自己平白无故地开罪高俅。

    更何况目前因为蔡京强烈反对赵佶封童贯为开府仪同三司之事而闹得不和,童贯既知道萧唐的身世,自然也清楚他的仕途起自于蔡京的女婿梁世杰的大名府留守司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何况是这个使尽心思手段,一心要总揽兵权的媪相?

    童贯似是看出萧唐面色疑惑,他嘴角一翘,说道:“咱家与蔡相公虽然有些争执,却也不算甚么大事。往日我等相互扶持,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蔡相公不过是一时蛰伏,官家念情又岂能一直冷落了他?都虞候既蒙圣宠,却又屈居于高殿帅麾下若是有志难酬,咱家提拔个有心为国效力的后辈将才,又有何不可?”

    童贯的话向萧唐传递出了三个讯号:第一、童贯此人不止能带兵,而且政治敏感性绝对不差,他深知似蔡京几起几落的公相还会东山再起;第二、因为萧唐出自于“蔡党”,又是可以在赵佶面前说得上话的人物,这才是童贯愿意提携萧唐的原因;第三、童贯与高俅的关系非但不算亲近,甚至也毫不在乎会惹高俅不喜。

    萧唐也从童贯的话语中印证了他的一些想法:虽然童贯、蔡京、高俅等人都是宋徽宗时期有名的奸臣,可是史载童贯与高俅为数不多的交集,却是靖康元年时两人间因商议逃亡路线时发生过激烈的冲突,而身为京师禁军最高长官的高俅,也没有参与蔡京、童贯等联金灭辽的决策中。

    史实中蔡京、童贯等六贼包括杨戬、高俅等权奸之间的关系可也绝对不是“臭味相同”着一起手拉手祸害大宋江山社稷。其中蔡京与童贯除了短期内发生矛盾,大多时候都属于战略同盟关系,而蔡京、李邦彦与原来的盟友王黼交恶,王黼却又巴结梁师成,而蔡京又忌惮梁师成的势力,杨戬却与梁师成分庭抗礼

    几个奸臣之间的关系乱成一锅粥,而高俅除了与蔡京有些合作以外,一心只顾把持京师禁军争权,似乎高俅也深知自己是京师泼皮出身,与其他官宦、文士出身的奸党之间还存在着很深的膈膜。

    从童贯的角度去思考,他统军于边地杀伐数十载,打仗带兵的本事还是有的,可高俅与他同样执掌军权,却只是靠逢迎官家发迹,并将京师禁军管理得乌烟瘴气,战力日益萎靡,他童贯看到又会作何感想?

    这倒对萧唐来说是个好事,起码在眼下应对高俅的同时,也不至于在京师中四面树敌,叫他疲于应对。

    “未将也知童节帅取青唐、征溪哥臧征、收积石军,又于平夏城大败夏人屡立战功,实叫末将佩服得紧,若能有幸与童节帅并肩作战,末将自当效力。”萧唐向童贯一拱手,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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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出使辽国之事还须等待几月,当萧唐返回自家府邸后,便收拾包裹准备前往江州赶上押送唐父的官差与燕青等人。燕青比萧唐先行数日,他一路跟随唐父及押送他的两个公人官差约行半月左右,已经过了淮南西路而进入江州地界。

    一路上唐父神情愁苦,默然不语,而那两个官差对唐父倒也客气,似也并没有暗害他的打算,而燕青机警机灵,便是一路打尖住宿随行,那两个官差也并没发现他们一路被人盯梢。

    当燕青尾随着唐父等一行人翻过岭头,早看见岭脚边一个酒店,那酒店背靠颠崖,门临怪树,前后都是草房。去那树荫之下,挑出一个酒旆儿来。

    还没等唐父与两个官差进去,从酒店已迎出来个汉子。那汉子头上一顶破头巾,身穿一领布背心,露着两臂,下面围一条布手巾,他见了唐父及官差,立即摆出付笑脸,忙说道:“几位客官,快里面请!”

    这地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唐父与两个官差也早已饥饿疲乏,便随着那汉子进了酒肆。可是燕青眼尖,他在暗处瞧见那个掌柜生得赤色虬须乱撒,红丝虎眼睁圆。他招呼唐父与两个衙役时,也时不时偷眼睃着他们随身的包裹。燕青心下一惊,不由暗想道:这厮生得凶狠,看那举止也非良善之辈,却是唐郎中命苦,这家酒肆,十有七八是家黑店!

259章 杀人魔祟,揭阳岭黑店

    酒肆中那汉子将唐父等人请了进去,满脸堆笑着问道:“三位见谅则个,我家店小,只卖熟肉和浑白酒。不知三位客官要来多少?”

    两个公差也正是口渴,忙说道:“也好,先切二斤熟肉来,再打一角酒来。”

    那汉子眼神骨溜溜一转,又道:“客人休怪说,我这里岭上卖酒,只是先交了钱,方才吃酒。”

    有些买酒的小店怕客人醉酒赖账,确实也有这般规矩。那公差正待拿碎银贯钱时,唐父长长一叹,忽然说道:“两位一路带我去江州牢城营劳苦,这顿还是由我来请两位吧。”

    其中个公人一笑,向唐父一拱手,说道:“又要唐郎中破费了,唉,说实在话,我们兄弟两人时常押送牢犯充军,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似唐郎中这种恶了京中权贵而遭无妄之灾的也见过许多。咱们兄弟也非昧着良心的人,对付凶恶的歹人自然当手狠,可似唐郎中这等人物咱们兄弟都是客气对待。”

    酒肆中的汉子见唐父虽然面刺金印、披枷带锁,可是他须发半白,又一脸惆怅苦楚,看神情气质绝非道上混的绿林好汉。他便咧嘴说道:“咱这江州可是个鱼米之乡的好地面,使些钱财孝敬好牢城营上下,须吃不得甚么苦头。这位相公也不必如此忧愁,不如再筛些酒来解解苦闷。”

    “哼!这是甚么世道,秉正直言反遭此横祸,去谄媚巴结污贪顽吏才能苟活!”唐父情不自禁地又忿忿骂了句,随即他对那汉子说道:“我不饮酒,上些清水粗茶解渴便好。”

    那汉子嘴角浮出一抹狰狞,他心中发狠想道:原来这厮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夯货!你不吃酒倒也不怕,麻翻那两个做公的足矣。明明能糊涂的死,你这厮却非要遭那生切活剥的苦楚,这倒也怨不得老子。

    想罢那汉子刚吩咐过后厨的小厮切好肉,并将下好**的浑白酒端上来时,忽然又有一人走进酒肆。进来的正是一路暗中护送唐父的浪子燕青,他也向那汉子说道:“掌柜的,且来些饭菜。”

    那汉子见燕青生得唇红齿白、俊俏倜傥,他心中又想到:此不是从天降下钱财来?好几日没个买卖,今日天却先是送三头行货来与我,却又来了个讨死的!只是这小子生得好皮相,开剥了卖肉倒也可惜。

    “我家店只卖熟肉和浑白酒,这位小哥要来多少?”

    燕青淡淡一笑,说道:“切五两熟肉,我不饮酒,来些清水便是。”

    那汉子一怔,旋即笑道:“看样子小哥也是要出远门,吃些水酒不正可解解乏来?”

    燕青眼见筛烫好的浑白酒并着熟肉已摆到唐父那边桌上,而押送唐父的那两个官场急不可待地斟了上酒,酒碗已快沾唇时,他忽然大声说道:“这可不敢,如今江湖上歹人甚多,多有万千好汉着了道儿的。酒肉里下了**,麻翻了,劫了财物,人肉把来做馒头馅子,不能不多加些小心。”

    那汉子听了脸猛然一沉,而那两个酒已送到嘴边的公差却是一愣,他们与唐父一起怔怔地向燕青望去。

    那汉子忽然转过身来,对那两个公差笑道:“既然这位小哥都说了,你们千万不要吃,我这酒和肉里面都有了麻药。”

    那两个公差面面相觑一番,他们只以为燕青是哪里寻上门来搅这酒肆生意的,便笑道:“这个大哥也来取笑,哪有卖酒的自说自家酒里下了麻药的?”

    燕青心中暗暗一叹,他已经蓄势待发,做好了与人厮杀的准备。

    酒肆中那汉子抱着膀子斜倚在门槛,一对招子恶狠狠地凝视着燕青。而那边两个官差已各吃了一碗酒下肚,不过片刻,那两个公人顿感天旋地转,猛地扑倒在酒桌上,连口角边都流下涎水来。唐父见了大惊失色,他是杏林世家出身,平日出行投宿也都有仆役照拂住得镇县中的大客栈,根本不知道许多偏僻处的黑店用**麻翻行人这等手段。

    此时已经从后厨又奔出五六个小厮,他们个个手中持着尖刀将燕青围住。那个汉子也直起身子来,从个小厮手中接过把刀身几乎呈半圆形,且刀身上满是血锈的剁肉刀来,那汉子脸上狰狞毕露,他阴声说道:“你这厮是从哪冒出来的小猢狲?也敢来寻我揭阳岭催命判官的晦气!”

    那催命判官又喝令两个小厮去捉燕青,燕青一心只要催命判官等这干人将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他忽地一脚踢翻桌子,大声道:“你便是酆都城的真判官,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直辱了绿林好汉的名头!”

    说罢燕青擒贼先擒王,一个箭步直奔那催命判官冲去。虽然几个小厮要拦,却不防燕青连着闪身侧步,倏然间已冲到了催命判官身侧。那催命判官挥起血腥味犹浓的剁肉刀便朝燕青头上劈来!

    燕青伸手一扣,只一招便以巧劲卸掉催命判官手中屠刀,催命判官顿感右手手腕酸疼难忍时,却又被燕青一拳重重击打鼻子上。催命判官鼻血长流,护头时胸口吃了一脚,护胸时右肋却又挨了燕青一拳燕青的攻势疾如劲风,似行云流水般使催命判官步步后退,随即他伸脚一勾双掌一推,竟将那催命判官生生击飞,重重摔落在酒肆外面。

    酒肆内的小厮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个个发狠拎刀便赶将上去。可燕青此时的拳脚已算是绿林个中好手,催命判官手下这几个爪牙又能成甚么事?眼见他在手上丝毫不停,拳打脚踢赵钱孙、肘撞掌击,须臾间已一己之力竟将那几个小厮也逼出了酒肆。

    催命判官扑将起身来,他咬牙瞠目,心里恨不得将眼前那个俊俏的小郎君给千刀万剐了。可是他也知道个深浅,方才一番交手也知只凭他们几个绝非燕青的对手,于是他大喝一声,说道:“守住门口,莫要叫这杀千刀的小子给逃了!大哥正在邻村不远处贩卖私盐,快去唤他过来!”

    此时酒肆内呆若木鸡的唐父这才缓过神来,他瞧见两个官差被麻翻昏死不省人事,又见燕青全身戒备堵在门口,吓得呐呐说道:“这,这位小兄弟难道这真是一家黑店?现在又当如何是好啊?”

    燕青心中却也暗自焦虑道:凭我的本事冲杀出去不难,可却也护不得唐郎中的周全。这干贼人又要寻帮手前来,情况只会更加凶险!说不得只有再开杀戒了!

    想到此节,燕青已伸手向他腰间一探,将他那把乌木对嵌红牙川弩持在手中。

260章 黑道枭雄,混江龙李俊

    “狗弟子孩儿!杀千刀的厮鸟!待俺们擒下你这厮,直把你开膛破肚,也叫你这白脸做不得兔儿爷!”在酒肆门前不远处,催命判官手下有个厮因吃了燕青三拳两脚,半边脸都肿得老高,恼得他持着刀只顾朝里面破口大骂。

    他话音未落,忽然有支弩箭从酒肆内骤然袭至。那厮喉头中箭,叫骂声戞然而止,当场毙命。那催命判官兀自心惊时,忽然他听到清脆的机括声响顿时暗叫不好。

    厉风呼啸再起,又一支弩箭直朝着催命判官面门射来。饶是那催命判官有了准备,他下意识地一侧头时仍被精铁弩矢划破了右脸脸颊。催命判官惊出了一身冷汗,直娘贼,这白脸不但拳脚伸手了得,使弩的手段也恁地了得!

    眼下并非出军剿匪、沙场征战,虽然是射杀做黑店营生的悍匪贼人,若被官府知晓也要受盘查追究。可眼下燕青已顾不了这许多,他搭矢拽弦,使出生平得意的川弩本事。又是两次弩弦震响,已经有三个黑店中的厮横尸当场。

    “去他娘的,先撤!揭阳岭是咱们的地盘,不怕这畜生跑了!”催命判官惊惧地拔足狂奔,剩下三个伙计也跌跌撞撞地直奔岭下逃去。

    自从上次在邓州穰县客栈险些陷在杨泰及其爪牙手里,燕青再也不敢托大,此后每次出行时燕青不但以川弩傍身,行囊中特制的白丝线褡裢上还插着二十一弩箭。

    燕青也知道那诨名唤作催命判官的凶寇要去通风报信,必然引得更多的帮手来堵截他与唐父,他手上便不留丝毫情面,又三支劲弩利矢直奔着那几人后心射去,不一时另三个厮也先后扑倒在地,都被燕青射穿了心脏。

    可毕竟川弩的上弦度不及弓箭,眼见那催命判官身形一转,已奔下山岭。燕青急忙收了弩,折身准备护送唐父离开此险恶之地。

    这时却听唐父惊呼一声坐倒在地,他本来想趁着燕青挡住黑店那干凶寇时,便摸到酒肆后厨去看有无后门可逃。可唐父刚推开后厨木门,就见墙壁上绷着一张血糊糊的长皮,等唐父在看到炉灶旁的一个木盆里盛着个竟然是颗满是血污的骷髅头骨,还有半条人腿的时候,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墙壁上绷着的是一张人皮!

    饶是唐父为医数十载,疮肿囊斑、见骨金疮也曾见过不少,可想到方才那催命判官切好端上的熟肉极有可能是人肉时,他已忍不住趴在地上狂呕猛吐,肚里的酸水也似已被他呕了个干净!

    燕青上前欲搀起唐父的时候,他也瞄见了眼前那令人指的场面,燕青也顿时有股头皮麻的感觉,此般景象何止是毛骨悚然,这个地方片刻也多留不得!

    “唐公,黑店那伙恶贼很快便会再来,此地不宜久留,晚辈护你离开此处!”燕青赶忙拉扯起唐父,焦急地向他道。

    惊魂未定下,唐父也浑然没意识到眼前这个“萍水相逢”的俊朗后生为何会认得自己,他惊惧地上下两排牙齿磕磕碰碰,结结巴巴地道;“可可可是我是要被押赴至江州的配军如何能能能舍下两个押送公人就这般逃了?”

    燕青知道两个公人被**麻翻,便是寻到解药饮下也要些时候才能转醒,他急道:“事不宜迟,眼下也顾不得那许多。待咱们赶至揭阳镇上向巡检军官报案时,晚辈自会为唐公明因由。”

    六神无主的唐父听燕青如此,也忙不迭地点头称是。燕青搀扶起唐父夺门而出,转下山角又行了一段时,赫然现前面有间瓦房。唐父忙道:“此间既有人家,可寻此处主人家询问路径前去报官!”

    “休忙,此处离那家黑店不远,也难保不会与那干恶贼有些干系。”谨慎精细的燕青罢,他手持川弩摸到那瓦房门前。当燕青轻轻推开半掩的房门时,顿觉扑面而来一股血腥腐臭的味道。燕青眉头紧皱,再进屋推开里屋房门时,就见到剥人凳上还绑着个被剖了一半的尸,半边白骨森森、半边血肉模糊。而周围胡乱摆放的都是骨堆血水、断肢人头,忽地一阵阴风卷起,燕青似乎听见冥冥中有无数枉死冤魂再撕心裂肺的惨嚎

    燕青强自忍住腹中翻涌的冲击,他铁青着脸走出催命判官位于揭阳岭山岩的边人肉作房,淡淡地只对唐父道:“这里面还是莫瞧的好。”

    看燕青的神色,唐父便已然能想到房内的可怖至极的景象,他面色煞白地点了点头。而燕青咬牙切齿,心下怒道:只恨方才紧迫,没有将那个丧尽天良的畜生元凶给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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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暗,阴风阵阵。偏僻阴森的荒郊野岭除了寂静外还时刻透露着一股阴森压抑的气息。周围的树干竟也似早已腐烂白骨般摆出各种扭曲的形状,唐父只瞧得心惊胆战,还好身边这个今日方才相识的年轻后生在旁照拂,他才能略微心安。

    一两个时辰下来,燕青虽然温言安抚着唐父,其实他心中也甚是焦虑。从揭阳岭赶到揭阳镇需要大半日的时间,而且这一路下来周围多是险林恶岭、杳无人烟,想来也是。那个催命判官既然开黑店做那等暴戾恣睢的勾当,当然是要在揭阳岭这般荒凉偏远的去处,去对途径此地的外来行人下毒手。

    燕青虽然精细,可毕竟他还要分心照顾唐父的安危,而且无论地利、人和,燕青都不及横行于此地的地头蛇。所以他保护唐父只去寻崎岖荒凉的径去走,按照大概的方向朝揭阳岭奔去。

    眼见周围山岭生得古怪,树木亦是稠密,燕青心下更忧,他心下寻思道:眼下若是天黑,胡乱在林子里躲一夜虽也不防。可只怕夜长梦多,倘若真被那恶贼待帮手寻到,却要害了唐公的性命?

    当又走了燕青与唐父又行了一段路,忽听唿哨声响,从树林中撞出了三十多个人来,燕青瞧清其中为的那个后他的心猛然一沉,来的不正是开黑店的那个催命判官?

    那催命判官见到燕青与唐父,他的怪脸狰狞扭曲,眼中还闪烁着股恶毒的癫狂的火焰!他伸手指向燕青,对旁边两个汉子大喊道:“童家兄弟!就是这个该生剐了的畜生杀了我的人!”

    可是他话音未落时,燕青抢先举起川弩扣动机括,弩矢脱弦而出,已朝着催命判官的方向射去!

    燕青的心思转得很快,他知道与这等丧心病狂的凶徒结下梁子,单靠伶牙利嘴去和已不可能。与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不但可以除了那个兽性做尽的凶徒,也好再震慑得这一干贼人不敢围杀过来。

    眼见那催命判官便要被一箭穿心,忽然寒芒乍起,催命判官身旁的一个汉子挥起手中兵刃拨落燕青奇袭射来的短箭,他戟指燕青大骂道:“兔崽子!有我们兄弟在这你这厮还敢如此逞强!?却不是自讨苦吃?”

    燕青间挡在催命判官身前的那两个汉子生得有八分相似,他们的脸庞、撸袖露出的半截手臂,以及短褉麻衣下袒露的大片胸部都是古铜色。而且这对汉子一个持着分水峨嵋刺,一个持着把浑铁鱼叉,八成都是靠水吃水的绿林强人。

    使分水峨嵋刺的汉子露的那一手,看来本事也要胜过那个催命判官。燕青咬了咬牙,他将唐父护在身后,手指按在川弩机括上朗声道:“想死的尽管上前!你挡下我一弩箭,却也不见得能尽数挡下!”

    “你这哥,倒有胆气。”

    燕青惊觉身后竟然有人话,他猛然转过身来,就见有个大汉单手搭膝,大马金刀地坐在个顽石上,那汉子生得眉浓眼大面皮红,髭须垂铁线,长得长八尺凛凛身躯,他一头漆黑的长也并未结髻,而是张扬地披散在肩头。

    那汉子眼见燕青用川弩对着自己,他不屑地一笑,随即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眉心,以用铜钟洪亮的话音向燕青道:“这位哥要动手尽管来便是,不过你既然为这配军不惜以身犯险,想必你与他有着莫大的干系。你如果一箭射穿了我的头颅,那么咱们之间便万万没有回旋的余地。就算你本事了得,可也护不得那配军的周全,你是不是?”

    见那汉子这般做派气势,燕青心中不由暗想道:这就是那个催命判官的大哥?看来比起寻常绿林强人,此人倒是个难惹至极的对头!

    此时又听那大汉问道:“听我兄弟你拳脚弩箭本事十分了得,在道上可有个名号?”

    燕青冷冷一笑,道:“你们这干人又是何人,做这等下作的勾当也不怕江湖上的好汉耻笑!你们的名头,可又敢?”

    那个大汉听罢豪声长笑,又对燕青道:“我的名头又如何不敢?我姓李名俊,祖贯庐州人氏,本在扬子江中撑船艄公为生,能识水性,人都呼弟做混江龙李俊便是。在此间开酒肆的,也是揭阳岭人士,只靠做私商道路,人尽呼他做催命判官李立。这两个兄弟,是此间浔阳江边人,专贩私盐来这里货卖,却是投奔我这安身。大江中伏得水,驾得船。是弟兄两个,一个唤做出洞蛟童威,一个叫做翻江蜃童猛。男儿大丈夫在绿林讨活路,做得本都是刀口子舔血的营生!谁又能笑话谁去!?”

    李俊笑罢他面色一整,凝视着燕青一字一句道:“既然我已报过了名头,不知这位哥又如何称呼?你杀了我李立兄弟六个人,这笔账总要算个清楚。”

261章 卖你个人情,不是猛龙不“混江”

    燕青也曾经听说过江南东路、淮南西路一带绿林中有个甚么混江龙的名头甚响,可一直不清楚他具体的姓名。听李俊说罢,燕青也能从他的话语中得出些讯息来:

    这个李俊是淮南西路庐州人士,原来只不过是扬子江上以撑船为业为业的一个艄公。而童威、童猛、李应三个都是江南东路江州揭阳岭、浔阳江本籍的地头蛇,童威、童猛既然平日贩卖私盐,做得也是杀头的买卖,寻常规模较大的盐枭甚至还与官府发生多次较大规模的武装对抗,要靠这般营生吃饭的汉子通常也都是些狠人;那李应更不必说,他开黑店将无辜行人挖腹剖心,这等丧心病狂、心黑手狠的屠夫不论本事如何,只说这份恶毒狠厉在绿林中也是让人侧目,令人心悸的角色。

    可李俊这么一个外来户,又不过是个社会底层靠撑船讨活路的苦哈哈,他却能使得童氏兄弟与李应对他服服帖帖,又在此处被称作“揭阳岭三霸”,必然是个手腕极硬,又颇具江湖威望的大佬级人物。

    而且燕青还从李俊的言行中了解到,这个李俊也并非残忍好杀之辈,否则他寻到自己与唐父时,大可以招呼手下小弟上来围攻,或者趁他燕青不备时猝然从后面偷袭。可眼见李俊双目如电,眉宇间自带一股生杀予夺的气势,燕青知道此事如果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这个混江龙也会毫不犹豫地取了自己与唐父的性命。

    江湖中那种一味喊打喊杀的凶徒不可怕,最可怕的却是这种永远知道自己何时该打该杀,讲起道义来能叫旁人与手下敬服,下起手来绝不会心慈手软的人物。

    可是你既然要与我说道理,那我便也与你讲讲!燕青缓缓放下川弩,只是他的手指仍按在机括上,他打定主意、捋好话头,便对李俊说道:“李大当家的,如果我不出手,只怕唐郎中早已在揭阳岭黑店中做了刀下枉死的冤魂。是那催命判官欲害人在先,我欲救人在后。这个理,总不差吧?”

    李俊点了点头,说道:“这倒不错,我那李立兄弟做的营生也确实下作了些。不过绿林盗讨生计,占山为王杀人越货是杀、拦路剪径谋财害命是杀、开黑店麻翻行人做掉也是杀,在江湖中哪个汉子手上不沾血?如何个杀法这事大哥也莫笑话二哥了,你先是断了道上好汉的财路,后来又杀了我的兄弟的人,这可是坏了道上的规矩,我又岂能饶过你等?”

    燕青听罢却哈哈大笑,他说道:“我也曾听闻绿林中虽亦有人做黑店营生,可好歹能立下几条不杀的规矩。只怕会害了江湖中同道好汉的性命!李大当家的与我说道上规矩,可是你手下这李立又可曾立过半点规矩来?”

    李俊面色一沉,他寒声道:“好一张伶牙利嘴!可是你保得这个配军,也非甚么道上名头响亮的好汉,你欲保他便与我李立兄弟厮杀,如今却又落到我的手里,这又怨得了谁?”

    燕青嘴角一翘,他指着兀自惊得噤言不语的唐父说道:“李大当家的可知道这位是谁?”

    李俊冷冷望向面对一众手持利刃的强人已吓得面无人色的唐父,他面露不屑之色,说道:“这厮还能是谁?遮莫是哪个遭排挤的朝官儿,还是恶了哪个权贵的大户?我李俊与这干人又做不得一路,又何必卖他面子?”

    燕青朗声说道:“这位唐郎中是成1都府华阳唐慎微唐神医之子,那悬壶济世的唐慎微审元公治疗患者不分贵贱、有召必往,而且深于经方,一时知名,他不为官身功名所动,一生只要治病救人!而这唐郎中也是为印证药方、治愈病患南北奔走,只因在京师仗义直言才被朝中奸佞所害!

    李大当家的,我倒是想问问你,虽然唐郎中并非江湖好汉,可是这等医者仁心的郎中值不值受世人夸赞,当不当安乐终老,我又该不该来救他!?这等素有清名的名医折在这揭阳岭,难道不会污了李大当家的名头!?”

    “我呸!”李立眼见自己的老大李俊被燕青说得有些意动,他跳出身来,怒骂道:“空口无凭说破大天!你便是说他是皇帝老子又有甚么凭证?况且这厮是我手里行货,他是名医庸医又干老子鸟事!?”

    燕青冷眼望向李立,说道:“是啊,你谋财害命,又可曾在意过对方甚么来路?不分善恶良贱你都残忍杀害,又可曾有个半点恻隐之心?李大当家的讲江湖道义,可是你呢?”

    “小畜生!还敢挑拨我与李俊哥哥的交情!”李立面目狰狞扭曲,他又对李俊说道:“哥哥!管他甚么来路,在此把他们都给做了,神不知鬼不觉,哪个知道是咱们下的手?又有谁敢耻笑哥哥?”

    李俊听罢双目倏然精光暴涨,他长身而起,指着李立喝骂道:“闭了你的鸟嘴!你这厮又当我李俊是哪种人?敢做不敢当的鼠辈么!?”

    李立被李俊劈头骂得灰头土脸,他眼见身边童威、童猛兄弟二人瞧自己神情中也已带了几分不屑之色,只得呐呐退后几步,不敢再做言语。

    李俊又朝神色看似风轻云淡的燕青望去,他心中暗赞道:好个伶俐聪慧的小郎君!他一出手便做掉了六个刀口舔血的大汉,不但被重重包围兀自临危不惧,反而只凭三言两语辨得占尽了道理。偌大的江州地界,在绿林中打踅的好汉中又哪有这等人物?

    当年李俊在初到江州揭阳镇地界闯江湖时,凭自己的本事就使得李立折服与他做成了兄弟,后来李俊又被童威、童猛兄弟二人拜为老大贩私盐买卖。虽然李俊对李立开黑店剥行人这等行当甚是不齿,可毕竟多年兄弟一场,他也不好强逼李立弃了自家店铺与他做私盐勾当。

    这次李立来说有人杀他伙计,断他黑店的财路,李俊本来并不情愿帮李立做这等缺德买卖,可为了兄弟义气他却也不能不来。如今李俊见燕青一表人才、本事了得,便已起了结交之心,可是李立之事如果如此轻易就算了,也难免让他这个横霸揭阳岭的黑道老大下不来台。

    李俊心中思量一番,便又向燕青说道:“你这小哥武艺高强、锦口绣心,也必非道上的等闲之辈,不知如何称呼?”

    燕青淡淡一笑,说道:“不敢当,在下浪子燕青。”

    “浪子燕青这倒恁地耳熟。”李俊皱着眉头回忆片刻,忽然他面色大变,失声说道:“久闻任侠萧唐身旁有浪子、谪仙、布衣剑卿几个能人照拂,你是萧任侠手下的人!这个唐郎中,是那萧任侠要保的人?”

    李俊又说道:“那萧任侠结纳豪杰,名闻寰海,我李俊也钦佩得紧!燕青兄弟何不早说,也不至于生出这许多误会来!”

    见燕青笑而不语,李俊心里不由暗付道:我倒是糊涂!李立那厮行事又不曾问对头名号,而且这浪子燕青行事果然精细!

    这也确实是燕青的聪明之处,如果一开始他陷入重围时便大呼“谁敢动我?我可是任侠萧唐的亲信!”,那么李俊等人难免低看他一眼,可等他说得李俊渐渐意动,再顺水推舟地说出他的来历,那么也能更让李俊心服。

    “罢了,这个栽我李俊认了。”过了片刻,李俊对燕青说道:“也正如阁下所说,无论道义人情,是我李立兄弟行事忒过莽撞。这笔账一笔勾销,权当卖于萧任侠与阁下一个人情。”

    “李大当家这等人物,相信我家大哥也很愿结识,只可惜”燕青边对李俊说着,他又边冷眼向李立望去。此时燕青那对朗星明眸中,却透着透骨的冰寒。

262章 揭阳镇上,穆家兄弟

    李俊见燕青冷眼觑着李立,他如何不知燕青的心思?李俊的脸也一沉,他道:“就算你瞧我李立的行当再不入眼,好歹他也是我李俊相识于微时的兄弟。 既然他并没有坏了这唐郎中的性命,你也休再打他的主意。我卖萧任侠个人情,可要害我兄弟我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燕青回过头来,道:“我又怎好过问李大当家的如何行事?只是大当家的虽是义气之人,也须知那厮行事难免害到豪杰性命。李大当家虽无意坑害好汉,可执意要以义气为由护着那厮,这到底是为虎作伥?还是被拖下水?话我只到这里,只望李大当家的多思量一番!”

    李立听燕青出言嘲讽,他还待再骂时,却被李俊挥手止住。此时李俊面带不悦,他道:“我如何行事自有分寸,既然旧账讫清,尽管带这唐郎中走了便是!”

    燕青向李俊一拱手,又道:“还有一件事,押送唐公的那两个官差被**麻翻。还望李大当家的成全,救起那两个官差来,好教我能护唐公一行至江州牢城。”

    李俊点点头,道:“既然你不肯要坏那两个公人,也由得你。”

    罢李俊招呼童威、童猛等人离去,临了李俊还对燕青道:“揭阳岭三霸可不止我李俊一个,燕青兄弟要过浔阳江时,还需心些。”

    “李俊哥哥,恁是在浔阳江、揭阳岭一不二的人物。便是张、穆那两家兄弟也须瞧你面子。那燕青不过是那萧唐身边一个伴当,咱们又何必如此容让,旁人还道咱们怕了他萧唐!”待李俊命李立用解药灌醒了押送唐父的两个差人,并将他们轰下揭阳岭后,出洞蛟童威忿忿地对李俊道。

    李俊沉吟半响,却忽然道:“童威兄弟、童猛兄弟,你们觉得咱们这私盐的营生,还能做多久?”

    童威、童猛都是一愣,其中童猛问道:“哥哥为何如此?”

    李俊沉吟道:“江东、淮南、两浙、福建路诸路地界的盐枭大多持械贩私和官府抗争,诸州民户动辄动以千百为群,不但私贩茶盐还做起了没本买卖,长此以往下去官府决计不会无动于衷。

    如今江南一带又出了个甚么摩尼教来,食菜事魔邪门的紧。已有不少私盐贩、私茶贩去投他,黑白两道都压在咱们头上,咱们本利微,担着天大的风险所赚的却越来越少,只怕早晚也要被其他豪强给并了。”

    童氏兄弟与李立对视一眼,他们之所以对李俊心悦诚服,不止是他手段硬够义气,论谋大事的眼界也比几人看得更远,所以童威、童猛、李立三个都噤声不语,只等李俊下去。

    就听李俊又道:“而今江湖上两个名头最响的人物:山东那个呼保义及时雨宋江,久闻他仗义疏财,平生只好结识江湖上好汉。可他不过是济州郓城县内一个吏,又非啸聚山林的绿林寨主,咱们既非落难去投他,又与他能谋得甚么大事?

    可河北那个呼保义任侠萧唐他手底能人无数,又坐得朝堂位居高职,无论黑白两道都是一等一的奢遮人物。咱们若与他能攀上交情,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没由来的又与他结怨作甚?在揭阳岭地界咱们算是个人物,可放眼大宋整个绿林咱们又算得甚么?或早或晚,终归要另谋个出路,此番也正好借驴下坡与萧任侠手下那红人燕乙搭上线,也好叫咱们有个退路。”

    童威听罢点头称是,道:“还是哥哥计较的周全!不过哥哥虽然有心与那萧唐结识,却被那燕青撞破了揭阳岭上黑店的事来,只怕”

    到此处童威、童猛兄弟两个齐齐向李立望过去,他们兄弟二人做的私盐买卖,虽然也时常与人争斗厮杀伤过几条人命,可也都自问是堂堂正正的汉子。

    而童氏兄弟俩也对李立那般用**麻翻人那等下三滥的手段,再糟践行人身体的恶行甚是鄙夷,若不是李俊与李立关系甚好,只怕他们兄弟两个,也早将这败坏揭阳岭绿林好汉名头的催命判官给火并了。如今却又是因为要护着李立,而让李俊错过了一个可以与江湖上豪杰人物结识的机缘,便更没好脸色瞧那李立。

    李立虽然凶残恶毒,却对李俊甚是敬服。他也知因自己所做的勾当牵连到李俊在绿林中的名声,便大叫道:“李俊哥哥义气深重,弟如何不知?须知弟也是条有担当的汉子,又怎愿连累了哥哥!”

    “都是自家兄弟,休这等见外的话。”

    李俊见李立面有惭色,便趁势又道:“李立兄弟,往日我劝你随我贩私盐去,你只卖私盐的勾当辛苦,不及霸着揭阳岭做没本买卖自在快活。可那燕乙的却也不差,你那的营生做下去难免要坏了道上豪杰的性命,倘若被人撞破,我这做哥哥的又岂能不保你?何况杀人不过头点地,你那般营生也忒过有损阴德。莫不如咱们几个携手,亦能有个照应,我李俊还能亏待了兄弟你不成?”

    李立垂半响,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道:“就依哥哥的,揭阳岭的酒肆并人肉作坊,我不开了便是!”

    此时童猛又对李俊道:“李俊哥哥,听那燕乙。萧任侠也在往江州这边赶来,咱们可要去拜会他?”

    “若不是咱们照拂,就连萧任侠身边的一个伴当都恨不能取了李立兄弟的性命。此时若是会他,我又怎能把李立兄弟交付出去?”李俊沉思一番,道:“且先叫李立兄弟至浔阳江边那藏下,待萧任侠到了江州地界,我自有计较。”

    ※※※※※※※※※※※※※※※※※※※※※※※※※

    经过揭阳岭一场风波,燕青还是有惊无险地救下了唐父并两个押送公人的性命。可当他们赶到了揭阳镇时,唐父却因受了莫大的惊吓而感染了风寒,不得已燕青只有先将唐父安置在揭阳镇内一家客栈中。

    那两个公差得知燕青是汴京殿帅府萧唐派来护送唐父的,他们两个若非又燕青搭救,只怕也早已被催命判官李立开膛活剥,所以他们只是心伏侍唐父,对于燕青的要求自然也是言听计从。

    过了三五时日,精通病理的唐父知道自己的病情该如何对症下方,便拜托燕青前去揭阳镇中的药铺抓药。在燕青刚走到门口时,躺在床上的唐父忽然对他道:“你果然是萧大人派来的?哼看来萧大人倒真是一心若要纳我闺女为妾呐是要我对他感恩戴德,心甘情愿地将女儿许给他么?”

    燕青转过身来,笑道:“这倒是唐公觑了我家哥哥!如今恁枉吃官司遭这充军配之刑,若我大哥是那等薄情好色之人,不正可以此为要挟将唐姑娘纳入府中?无论是当年我家哥哥救唐姑娘,还是眼下遣我来护恁周全,都是因为对唐门世家医者仁心,仗义出手义不容辞。

    我萧大哥与令爱因此结缘这才情投意合,绝非似贪恋女色的登徒子那般负心寡情。话晚辈只到这里,估计我家大哥也很快便到达此处,恁但有顾虑,尽可垂询我家哥哥。”

    唐父虽然他感念燕青的救命之恩,可心里却还是绕不过那个弯来。终于还是长叹口气,默然不语。

    燕青也知道理他能帮自家大哥去,但是此事他终究还是一个局外人,总要给他那萧大哥留些话头。所以燕青也不再赘言,他向唐父做了一揖,便出了客栈直奔揭阳镇内的药铺而去。

    这几日燕青去抓药的药铺店堂场面,当面有一排宽大的柜台,呈一字形将店堂大厅分为内外两个部分。柜台以内是药铺伙计抓药的地方,而柜台外有抓药的顾客等候,可奇怪的是虽然这家药铺店面气派常例,一应药材也极是齐全,可一连几日燕青就没有看到其他镇上的乡民来此抓药。

    待燕青取过药后,不由对药铺掌柜的问道:“掌柜的,我瞧恁这家药铺打理地井井有条,可生意却为何如此冷清?”

    那掌柜的道了声苦,他向燕青道:“客人有所不知,揭阳镇上有对穆家兄弟欺行霸市,无论镇上居民还是过往客人,想在此处讨生活的都要仰他们俩个鼻息。店当初初来乍到不久,哪里识得竟有这般规矩?已分付了镇中众人休到店抓药。待我知了情由,登门向他们兄弟两人赔罪时,那对兄弟竟向我三个月孝敬欠他们好处的利钱!我一时怄气,便与他们僵了嘴,只怕在这揭阳镇也呆不长久了。”

    燕青听罢,心中暗付道:揭阳岭有三霸,混江龙李俊我已见识过了,确实是个绿林中的奢遮人物,可揭阳镇上的这对穆家兄弟若只是在镇上欺凌弱的恶少,就算撞到了却也不难应对。

    就在这时,忽然喧哗声乍起,有个汉子带着十几个庄丁冲至药铺门口,大骂道:“叵耐你那厮不先来孝敬我弟兄两个!是仗了谁的狗胆,还敢与咱兄弟作色?来灭俺揭阳镇上的威风!”

    那汉子正叫骂着,他忽然又见燕青手里正拎着方才抓好的几副药材,便抢近前来,大喝道:“我已分付了众人做这鸟店的生意,你这厮是哪里冒出来的猢狲也敢学做好汉出尖,向爷讨打不成!?”

    罢那汉子劈手来夺燕青手中的药材,一拳又直奔燕青面门打去!

263章 任侠抵揭阳,这该死的“绿林义气”

    燕青眼见那汉子一拳朝自己打来,他侧身一避,随即怒道:“我自来买药,却又干你甚事?”

    因燕青生得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那汉子对这般俊俏倜傥的郎君心中本就几分不喜。他又见燕青身手利落,不由又道:“瞧不出你这小白脸还是个练家子,来来来,与小爷放对瞧瞧!也让你晓得揭阳镇小遮拦的厉害!”

    此人揭阳三霸穆氏兄弟中的小遮拦穆春?果然够横行霸道!燕青心中想道:可这厮虽然凶蛮,却也不过是个横行乡里的恶少,比不得揭阳岭李立那厮杀人作恶。眼下也不宜节外生枝,叵耐他咄咄逼人,此事又当如何罢休?

    穆春一边应对燕青,一边招呼手下庄客说道:“都还楞着作甚鸟?给小爷把这药铺给砸了!”

    那众庄客轰然领命,“有话好说!切莫动手啊!”那药铺掌柜的忙冲出来挡到穆春与燕青中间。可掌柜的还没等再讲,就听穆春唾了口骂道:“老杀才,现在晓得咱们兄弟的厉害,已是晚了!”

    说罢穆春飞起一脚,直蹬掌柜的腹部。掌柜是个五旬开外的长者,哪里吃得住穆春这一踢?他当即被穆春踢翻在地,手捂着肚子身形弓得像个被煮熟的大虾,其他药铺伙计见了也都不敢来劝,只顾到抱着头躲到一旁。

    燕青见了心中大怒,这个小遮拦实在是欺人太甚了!虽然我不愿生事,却也容不得你这厮如此胡作为非。而正待燕青也要放开手脚与穆春及他手下庄客厮拼时,忽然听到药铺外有人朗声说道:

    “久闻揭阳镇上‘没遮拦’穆弘、‘小遮拦’穆春两个作威作福,果然霸道的很!”

    燕青放眼望去,就见有两个汉子一个骑着匹火赤块千里嘶风马,另一个骑着匹黄骠黑鬃骏马,他们坐在马上居高临下,正冷冷地打量着穆春等一行人。燕青瞧清了来人后登时喜道:“萧大哥!石秀哥哥!你们到了。”

    “小乙这一路辛苦,本以为要到江州才能赶上你们,不想却在这揭阳镇遇到了。”萧唐说罢便与石秀翻身下马,又说道;“我倒是也没有料到这一到揭阳镇,便遇到有不成器的小厮在此生事!”

    穆春是揭阳镇富户出身,又仗着自己大哥武艺高强平素蛮横惯了,就连周遭官府公人都要看他眼色行事,可眼前这汉子竟然骂他是个不成器的小厮,登时叫穆春这个骄纵恃傲的地头蛇勃然大怒,他指着萧唐怒骂道:“哪里又冒出的鸟人,也敢在这揭阳镇向小爷讨野火吃!?”

    萧唐身边的石秀却不理穆春,他向萧唐笑道:“大哥,不如这厮就由我来出手料理吧。”

    “这小遮拦色厉内茬,本事低微得紧,三郎出手还须留得几分余地,休要了他的性命。”萧唐也微微一笑,只顾向石秀回道。

    穆春眼见萧唐与石秀当着他的面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谁和自己放对,竟然还说甚么自己本事低微,小心些别要了自己的命?他气得忿气直冲天灵盖,又喝骂了声挥拳便朝石秀袭去。

    石秀眼见穆春的拳头奔自己面门砸来,他避也不避,只伸出只手扣住穆春拳头,另只手已提住腰胯。“小乙兄弟相扑手段了得,再瞧我这手使得如何?”石秀边向燕青说笑道,边兜住穆春腰肋,他双手一发力立刻使得穆春踉跄一跤,被颠翻在地。

    穆春被摔得眼冒金星,刚要挣扎起身来,却又被石秀劈头一提,又摔了个重重地屁墩。穆春手下几个庄客见了,忙抢上来要给穆春援手。石秀大笑道:“来得好,这厮三脚猫的手段,叫我如何能尽兴?”说罢石秀拽拳飞腿,一下一个,顷刻间便将几人得东倒西歪。石秀稍微施展出来本事,拳脚在穆家庄客间穿梭一周,便将他们尽数打翻在地。

    穆春见石秀以一己之力将自己手下都给打倒,自知在此讨不到半点便宜,他便忍痛爬起身来,指着萧唐与石秀骂道:“你这厮们给小爷等着!待我大哥过来,有你们好瞧!!”

    说罢穆春并着几个庄客便一溜烟似得逃了,石秀还想去追时却被萧唐拦住:“三郎不必费事了,依穆家兄弟的脾气,定然还会寻他们来寻仇,咱们等他便是。”

    燕青也知既然与揭阳三霸中的穆家兄弟也结下了梁子,此事也必须要有个了结,他便扶起那药铺掌柜,对他说道:“掌柜的,如今我们出手惩治了那个小遮拦,只怕他会纠集人手再来争执时,这家药铺难免要遭池鱼之殃。不如掌柜的先闭铺数日,待我们几个与穆家兄弟之间见了分晓,掌柜的再开店不迟。”

    那药铺掌柜佝偻着身子,咳了几声说道;“几位可千万小心些那穆家兄弟可不是甚么善茬。唉,这揭阳镇我也是不能再呆了。”

    这时萧唐走到燕青面前,说道:“到时没想到刚在这揭阳镇上遇到小乙,却撞见那个小遮拦穆春生事,这一路下来可还太平?”

    听萧唐如此问,燕青面露苦笑,叹口气回道:“大哥不知,这可就是说来话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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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前往唐父所在客栈的路上,燕青将他如何在揭阳岭从催命判官李立手中救下唐父,又是如何与李立的大哥混江龙李俊应对,以及唐父因受惊吓而染病之事一一说了。萧唐心下慨然道:到底还是先遇到了李俊那几人,李俊虽是一方人杰,可却又很难将他招揽过来。

    平心而论,对于萧唐来说,水浒里梁山好汉中最能让他心折的人物,那个混江龙李俊绝对排在前十。他是为数不多在征田虎、王庆、方腊中皆能独当一面,并立下赫赫战功的水军将才,以统兵计谋而论,他能够力压三阮、二张等精通水性的好汉做得梁山泊水军大头领绝对是名至实归。

    另一方面,李俊又是能统御群雄,极负雄才大略的枭雄之辈。这个混江龙在南征北讨中招降敌将,又招募得榆柳庄四杰组成自己的小团体,在征讨过方腊后从太仓港出海,最终做得化外之地的国主,这又怎是寻常江湖草莽能够比得的。

    而且李俊虽然颇有领袖气质,可他也因义气而并未因招安之事与宋江决裂,直到他为梁山打完最后一场战役,李俊才选择诈病出海,去为自己的雄心壮志打拼。可也正是因为这该死的绿林义气,成了萧唐招募李俊的最大屏障。

    与孙二娘、张青这种在十字坡开黑店前命途轨迹已经改变的人不同,和李俊交好的李立现在已经开了黑店残害良善,这种丧心病狂的恶徒萧唐见到了只有将他除掉,断然不可能与他结下任何交情。

    否则这个头一开,能够依照萧唐心中的道德底线处事的心腹,又将会按现下绿林草莽的做派行事,届时卖人肉的、奸1淫无度的、食人心肝的只要“义气相投”,谁都能是推心置腹的兄弟,萧唐绝对不想自己在绿林中扶持起来的诸路义军,是这么一支龙蛇混杂、良萎不齐的乌合之众。

    “那个李俊愿与我做个人情,却也不见他来见我,只怕他也知道被我撞见那李立,定要杀他除了这个祸害,便早已将他藏匿起来了吧”萧唐沉吟道:“眼下倒也顾不得那个混江龙,不知道揭阳岭这个没遮拦,又会何时寻上门来。”

264章 暴烈穆弘,怎会是宋江的应声虫?

    唐父本来生怕这已娶过妻却得陇望蜀的萧唐会将自家闺女拐跑,可当他瞧见从京师赶来的萧唐时,心里却踏实了许多。方才燕青对他那番话言犹在耳,更何况如今自己遭构陷被发配江州,他本来想叫自家妻小返回巴蜀却又担心宫中的权宦杨戬会再打他家人的主意,无论是在京师还是在此处,他确实也需要萧唐来照拂。

    可是耿直的唐父先前对萧唐横眉冷对着,如今有求于人时却也不好拉下脸来。萧唐也知唐父的心思,当下只是好声宽慰唐父,也并未提及关于唐芃秀的事来。

    “大哥,揭阳三霸中小乙已见过那混江龙。听你说似是对揭阳镇这劳什子穆家兄弟也甚是熟悉,穆春那厮虽然跋扈张狂,本领却不值一晒。他那大哥穆弘又是何等人物?”见萧唐笃定穆弘定会来客栈寻他们,石秀边擦拭着手中的朴刀,边向萧唐问道。

    “论身手有些本事,却也比不上奢遮的好汉。说性情暴烈莽撞,倒也合了他没遮拦的绰号,为人虽重义豪爽,却也欺凌良善,并非侠义之人。”这是萧唐对于穆弘的一个大概判断。

    毕竟那个穆弘投了梁山后战绩也不出彩,可以说是八骠骑中最名不符实的一个,所以后世很多人认为穆弘刻意讨好宋江,才在梁山排位上超过了李俊、张顺、燕青、石秀等一等一的人杰坐到第二十四把交椅。

    可是萧唐却并不觉得穆弘是宋江的嫡系心腹。

    “浩气冲天贯斗牛,英雄事业未曾酬。手提三尺龙泉剑,不斩奸邪誓不休!”原著中落草梁山后的穆弘与史进敢京师公然痛饮高歌,吓得宋江面如土色连忙喝止,在阮小七偷换御酒、李逵撕烂诏谤时,一齐手执兵器杀下关去的梁山好汉有鲁智深、刘唐、武松、史进以及这个穆弘。这个一直反对招安最为激烈的没遮拦性情暴烈、直来直去,倒也能与鲁智深、武松、史进等同样刚直不羁的汉子能走到一起去。

    可是从书中揭阳三霸之间的关系也可以看出,张横对李俊甚是敬服,却浑然不把穆弘看在眼里。想来张横也觉得穆弘不过是个土豪恶霸,不必卖他面子。至于穆弘为何在梁山被宋江提拔到的位置高出他的能力,也是因为他救宋江二话不说,放火烧了自家庄院、舍弃田产,携带所有家私落草为寇(其他大户如卢俊义、李应等人是被宋江、吴用坑的,柴进是被高廉害的,有哪个是心甘情愿上梁山的?)。

    人性并非黑白分明,一方面穆弘仗义刚烈,若能使他敬服这穆弘会把他那条命也卖给你;另一方面他确实也是恃强凌弱、横行无忌之徒。所以如何应对穆弘萧唐也早已有了主意:

    出手教训,打到他服!

    只过了约小半个时辰,就听客栈外面喧哗声大起,萧唐打开窗户望去,就见一彪人马执着兵刃,直喇喇地向客栈这边撞了过来。揭阳镇长街上的行人商贩无不慌忙回避,一时间鸡飞狗跳、好不忙乱。

    眼见正主到了,萧唐与石秀、燕青相视一笑,说道:“走罢,去会会这个揭阳三霸之一的没遮拦!”

    当萧唐、燕青、石秀三人赶出客栈时,穆弘与穆春已经招呼穆家庄客前前后后将客栈围个水泄不通,生怕叫萧唐等人给跑了。

    萧唐细看穆弘时,就见他生得面似银盆身似玉,头圆眼细眉单,虽然五官也算是端正俊朗、皮面白净,可穆弘忿怒时面容扭曲狰狞,眉宇间又多了股腾腾煞气,想必也是常与人使性掼气,争强好胜。

    这倒也是,如果这穆弘不是二杆子习性,梁山上第一莽汉李逵也不至于被他生拉硬拽地给撵回梁山时,却不敢对穆弘发半点脾气。

    穆弘怒目圆睁,只顾在萧唐身上睥睨时,穆春已在旁边大叫道:“兄长,就是这几个杀才揪翻我打了一顿!至今我身子还疼,兄长且为我做主,叫我出口鸟气!”

    萧唐冷冷一笑,他向穆春说道:“男儿大丈夫须有个担当,你有能耐作恶,却没本事与人争对。吃了亏只会求自家大哥出头,又算甚么汉子!?”

    穆春面皮一红,他又骂道:“兀那厮还敢呈口舌!待小爷好生炮制你一番,捆做一块抛在江里溺死,你便知道咱穆家兄弟的厉害!”

    “你们兄弟两个果然仗着与滥污官吏勾结,便这般草芥人命?”萧唐摇头道:“你的手段我已见识过了,却也不见如何厉害。”

    “闭了鸟嘴!”穆弘忽然暴喝一声,反叫穆春吓得一个激灵。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兄长一旦动了雷霆之怒,便是天王老子也拦将不得。

    穆弘绰起手中铁背大砍刀,活脱脱像只发狂到随时准备扑上去咬人的獒犬,指着萧唐便说道:“你既敢动我兄弟,还扯个甚鸟!?在江州地界就没人敢撩拨老子,你这厮倒也敢来拔老子的虎须!”

    萧唐面色如此,淡淡说道:“在揭阳镇你是一霸,在绿林中却也算不得甚么人物。知你必然要来寻闹,不如咱们打赌做个了结。就赌我这一对拳头能赢了你手中长刀,若是你赢了我们三个是杀是剐悉听尊便,若是你输了便要好生做人,不许再横行乡里欺压良善!”

    本就性情暴躁的穆弘再听萧唐竟如此轻视自己,激得他涨红了脸,怒目赤红,当即便扯着嗓子大喝道:“错恩麻痹!憨里憨包了滴!老子要结果你这憨汉子,不过似杀一条狗!放甚么闲屁!痛快打过!”

    说罢穆弘虎吼一声,抡起铁背大砍刀直朝着萧唐斩来!萧唐虽知道这穆弘虽然蛮横霸道,可却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下滥施杀手,况且萧唐的目的也只是想打服了穆弘。可此时穆弘已动了真火,按他的性子与人厮杀争对时必都下狠手,所以他刀刀不留情面,根本不顾忌会伤了萧唐的性命。

    两人斗了能有二三十合,萧唐也渐渐被穆弘这种疯狗般的打法激起了火气,穆弘忽然把刀一横,一记横斩直奔萧唐腰间扫来,直要把萧唐拦腰砍成两截!哪知萧唐竟然不躲不闪,反向前踏出几步,身子堪堪避过铁背砍刀的刀锋的同时,也已伸手牢牢抓住穆弘的刀柄!

    穆弘眼睛一花的功夫,就见萧唐已快贴在他脸上,穆弘心里剧震时忽然胸膛重重挨了一记,他踉跄后退数步时萧唐已趁势而起,施展出红拳中奥妙连绵不绝地朝穆弘反击过去!

    萧唐拳势端合了“有影无影,见形变形,一势三翻,连环妙用”之法,而穆弘刀招本就攻多防少,只一会的功夫穆弘便已连挨萧唐数招。忽然萧唐一记闪绽腾挪,飞起左脚踢中穆弘,又转过身过来再是一腿,一化三、三化九又施展出武松的成名绝学鸳鸯步连环腿来!

    饶是穆弘时常打熬身体,可也连着中萧唐十几脚也已被踢得五脏颠散,毫无还手之力。萧唐身子旋转再一记鞭腿飞出,便将穆弘生生踢翻在地!

    萧唐恼穆弘出手狠辣,又一心要让他输得心服口服,也是将浑身拳脚解数尽将施展出来。穆弘咬牙刚挣起身来,却又是一阵眩晕颓然坐到在地。

    萧唐眼见穆弘再无还手之力,他便收了拳,背负着双手望向穆弘悠悠说道:“江湖上的好汉以信、义二字为先,你这没遮拦既然输于了我,咱们之间的赌约,还作不作数?”

265章 揭阳三霸,那两个兄弟在哪?

    一番交手下来,穆弘也情知自己绝非萧唐的对手,可他是个不服输的汉子,又强挺着扑起身子,喝道:“便是你这厮吃了豹子心大虫胆,仗着有些拳脚寻我的晦气!也须知揭阳镇上还是我没遮拦的地头!”

    罢穆弘抡拳又打,萧唐见他弃了兵器不用,手脚也留了几分余地,不出十余合的功夫,已又将穆弘打倒在地。

    若穆弘的本事,多凭着一股敢打敢杀、舍我其谁的气势。可若论技法精妙,恐怕比刀法悍猛不及石秀,比拳脚灵便不及燕青,自然更非萧唐的敌手。眼见自家兄长兀自逞强,穆春面色悲愤,他道:“兄长,罢了吧!那厮本事了得,咱们争他不过!”

    “不成!咱们穆家在揭阳镇一不二!今日若是讨不会场子,岂不是要教镇上厮鸟耻笑!?”穆弘胡乱一抹脸上血污,竟然还要与萧唐放对。

    就在这时,忽然听远方有人喊道:“莫打!不要打了!”

    穆弘与穆春望将过去时,穆弘微微一愣,道:“阿爹,恁怎么来了?”

    穆太公在两个庄客的搀扶下匆匆赶到客栈前,他满面焦急之色,他向穆弘、穆春呵斥道:“事情我也知晓,我儿又恁地张狂!那位哥自去买药,却干你甚事!你去打他做甚么去寻镇上乡里的晦气吃了通打却又如何不肯罢休你若依我,又乃至着人打了?”

    穆太公训斥一番后,又向萧唐躬身拱手道:“这位公子,我儿鲁莽好斗冲撞了恁,老朽替我这两个不肖子向公子陪个不是,还望公子大人大量,莫与我这两个不肖子计较。”

    穆弘一见更怒,他大叫道:“咱们穆家何曾向他人低过头,阿爹何必向那厮讨饶!?”

    萧唐却忙上前将穆太公扶起,道:“老人家切莫如此,我与令郎虽有争执,不过也是较量一番拳脚,又如何会为难于他?”

    在水浒中这个穆太公为人厚道心善,不但好心款待无处借宿的宋江等人,又苦口婆心地规劝穆弘、穆春得饶人处且饶人,休再寻宋江与打伤穆春的薛永报仇,也苦劝自己这两个蛮横霸道的儿子少欺凌乡里。可是跋扈惯了的穆家俩兄弟却直把自己老爹的言语当做耳旁风,也不知这个本分和善的长者平日为他这两个恶少纨绔操碎了多少心。

    更何况萧唐还有着当年那个在宗城县萧家集中祸害乡里,直教萧老爹痛心疾的那个锦毛獒的记忆。他忽然感觉若不是他结合了两世的经历,而在这个世界脱胎换骨,当年的锦毛獒“萧唐”,倒很像在江州揭阳镇的这个遮拦穆春。

    萧唐扶起穆太公后,又转过身来对穆弘道:“是你弟弟招惹我的兄弟在先,我等自然要出手教训他,这可错了?如今你败在我手下,还不是因为你们兄弟两个咄咄逼人,不肯罢手?如今架也与你打过了,看在穆太公的面子上我也不愿与你再纠缠下去,往后你我是敌是友,全看你肯不肯罢休!”

    打是肯定打不过,如今萧唐又肯给穆弘个台阶下,使得这个常与人争强好胜的没遮拦也懊恼地叫骂了声,道;“罢罢罢!算老子认栽了!我自认不是你的对手,却不知道阁下上下如何称呼,也好叫我知道是折在了道上那位好汉的手里。”

    萧唐背负双手,摆出副很有范儿的姿势来,淡淡道:“不敢,在下姓萧名唐。”

    “恁便是人称河北呼保义,大名府面涅郎君的萧唐萧任侠!?”穆弘、穆春兄弟两个听了脸色齐齐一变,不由惊呼道。过了片刻,穆弘忽然狂声大笑道:“哈哈哈!久闻萧任侠威震河东、河北、京东京西数路,任侠二字叫道上好汉听了可是如雷贯耳!萧任侠不但广结豪杰、义薄云天,拳脚枪棒本事亦是极为了得!我便是输于了你却也不算丢人,与萧任侠不打不相识,倒是我穆弘的福气!”

    穆弘笑罢,又与穆春齐齐向萧唐拜道:“闻名久矣!不期今日方得相会。却才甚是冒渎,冲撞了萧任侠,望乞怜悯恕罪!!”

    江湖名声还真是个好东西啊萧唐不由得想到了及时雨宋江走到哪都走个背运,不是要被人剖心开膛,就是要被人捆成粽子丢进江里淹死,可每每等他亮出名号来,本来欲取他的性命的绿林盗都纳头便拜如今萧唐不止要穆弘、穆春二人敬服他的名头,也须服他的手段。

    这时就听穆弘又道:“兄弟,还不去向萧任侠的伴当赔罪?萧任侠,我们且请恁到敝庄一坐,也好叫我们兄弟伏礼请罪。”

    这时穆太公也面露喜色,道:“最好,最好!我这两个儿子最喜接纳英杰壮士,还请阁下到老朽庄上,必当好生款待。”

    萧唐与燕青、石秀相视一笑,随即对穆太公道:“既恁地,那晚辈恭敬不如从命,只是我等须将一位长者护送至江州,如今他染了风寒,尚在此间客栈中歇息”

    穆弘大手一挥,朗声道:“既然是萧任侠要保的人,咱们兄弟也当尽心服侍!这般破落的客栈算个甚鸟?岂不会怠慢了贵客?都搬去,都搬去!旁事萧任侠莫管,有咱们兄弟打理便是!”

    罢穆弘扭头望向穆家的庄丁,他把眼一瞪,骂道:“你们这个几个撮鸟还楞着作甚?备轿备马!还不去接引萧任侠一行人到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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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弘吩咐庄客将唐父抬出客栈,并着两个公人一同都到庄上相会。他一面又差人事先到庄上报知,置办酒食,杀羊宰猪,整理筵宴。

    萧唐与穆太公、穆家兄弟对坐饮宴吃酒,如今萧唐与燕青已经会过揭阳三霸中的两个了,萧唐便又向穆家兄弟问道:“我也曾听过周遭揭阳岭上岭下,混江龙李俊并着童氏二兄弟,以及催命判官李立算是一霸;而在揭阳镇上,你们弟兄两个也是一霸,却不知揭阳三霸中的那对张家兄弟,是否就在浔阳江上做着没本钱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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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点过点滴后好了些,不过脑袋还十分迷糊本来这章会写到张横、张顺出场的,不过须要调整下状态。现在挺着写下一章,见谅。

266章 你吃板刀面,还是吃馄饨?

    听萧唐问及,穆弘大嘴一咧,笑道:“嘿嘿,甚么揭阳三霸,在萧任侠面前又算得甚么?不过既然萧任侠相问,也好教恁知晓:浔阳江边那船火儿张横、浪里白条张顺兄弟两个,在浔阳江上做些私商与艄公的营生,可那张横好赌,但赌输了在江边净处做私渡时确实做些没本买卖。

    可弟听闻近些时日那张氏兄弟的老母得患背疾,百药不能得治,张家兄弟于江宁府有甚么甚么神医,眼下便携母前去求诊,并未在浔阳江边做营生,否则萧任侠去江州时,弟也须提前知会那对兄弟一声,免得叫那厮们冲撞了萧任侠。”

    张顺等兄弟这时是去江宁府(建康府)那边寻神医安道全了吧?萧唐暗暗想道,那浪里白条张顺被人赞作“没得四五十里水面,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水里行一似一根白条,更兼一身好武艺”,若他“打遍水里无敌手”恐怕也不为过,更难得的是张顺为人机警,行事又颇具魄力。萧唐如今身边心腹虽多,可却并无精通水性、善于水战的好汉,本来萧唐想趁着江州之行想看看有无机会将张顺收至麾下,难不成终究还是要错过这个水军将才?

    至于张顺的兄长船火儿张横虽然善于驾船,可水中本事不及他兄弟,为人性情也残忍莽撞了些。张横与张顺劫取渡江客商时尚且有所收敛,只是坐地起价威胁行人,可张顺不愿在做这般害人的勾当,去江州做鱼牙子后张横便愈肆无忌惮起来,开始直接将客商摆渡至江心时杀人劫财,只怕手上也没少沾染无辜良善的鲜血。

    现在既然张横、张顺兄弟俩还在搭伙,那么张横行事应该还会有所收敛。可是这次错过了这次相见的机缘,也不知从江州折返回来时,能不能与他们两个遇见

    与此同时,在浔阳江边一排渔人家中,有个身着麻布短衫的汉子翘着脚踏在板凳上,在一灯如豆的桌前摆了三四样菜,他且自斟自饮,吃得口滑。这时又有个生得白净俊俏的渔夫走了进来,道:“兄长,娘亲已经睡下,看来已无甚么大碍了。”

    那汉子道:“如此便好,江宁府那安神医确实有些本事。直娘贼,就是求诊的费用也忒贵了些,直够老子做上十几趟的买卖!”

    那汉子的兄弟听罢回道:“安神医已饶了些价钱,弟但得些银两,还须着人送去与他。”

    这对兄弟,当然就是带母亲至江宁府寻安道全医治背疾,方回浔阳江畔不久的张横、张顺兄弟两个。就听那张横又道:“往日五百足钱一人渡江咱们诈他三贯钱的买卖,钱来的还是忒慢!且不饶了那厮们的命白白遭他们记恨,倘若官府公人追究过来,亦不是耍处!江宁府走了一遭咱们的家当也差不多花个干净,依我所见,不妨就趁着摆渡时按绿林盗的法子行事,不但可以尽取财物,将那厮们的尸往江里一丢,如此死无对证谁又能奈何得了咱们兄弟?”

    张顺听罢,登时面露不豫之色,道:“兄长,咱们之前的勾当虽不够磊落,可好歹未伤人性命。且不杀人劫货是杀头的勾当,如此害无辜良善的性命,也未免忒有损阴德了。”

    张横把眼一瞪,他指着张顺骂道:“兄弟,你未免忒孬弱了些!常言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自打咱家从孤山搬到这浔阳江边来,单靠做艄公摆渡,几时才得迹?又如何能供养得了老娘?良心顶个鸟用?你不愿害人,他人又可曾高看你一眼?”

    张顺沉吟半响后,他猛地一抬头,断然道:“便是活得清苦些,也省得让老娘终日为咱哥俩提心吊胆!我意已决,就按当时曾于兄长的,我自带老娘去江州安住,到时凭我的本事寻个正经行当去做,也好留下条清白身子侍奉老娘!”

    “你!”张横一拍桌案,他猛然起身指着张顺,而张顺把胸膛一挺,亦然与张横怒目对视着。

    “罢罢罢!就依得你!咱们兄弟俩若都吃了官司,我倒也不放心老娘!”过了一会,张横懊恼地一挥手,又道:“这般买卖,老子一个人便做不得?只不过现在兄弟你又哪来的余钱安顿老娘?且与我再做几票买卖,到时我多许你份钱财,你只管带老娘去江州寻个正经行当做,我这做哥哥的也不拦你!”

    张顺垂下头来,他神色复杂,权衡再三后道:“如此我也已依得兄长,只是咱们劫财便是,切莫伤了来往行人的性命。”

    “兄弟,你还是忒过搭缠!”张横重重地哼了一声,随即又道:“咱们劫光那厮们的钱财,你道他们便肯善罢甘休?留不留他们一条命在,且看他们的造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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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因唐父于揭阳镇养病一段时日,已经误了充军的期限,萧唐与石秀、燕青便想穆弘等人此行,穆弘并穆家庄众人苦留不住,当日又做个送路筵席。酒宴罢了,萧唐便作别穆太公并穆家兄弟,左右在将唐父送到江州以后,萧唐等人返程时也能再途径揭阳镇,与穆家兄弟再得相会。

    当萧唐等人来到浔阳江渡口,但见一派大江、滔滔浪滚,一条阔港边上并无许多打鱼的渔民,只有三三两两的艄公将船泊在港口,各自无精打采地晒着太阳。

    石秀得萧唐吩咐,他走上前去大喊道:“摆渡的,我们几个要渡江!快摇船拢来!”

    其他几个艄公把眼望向个头戴箬笠,身披蓑衣的大汉,都不敢言语,而那汉子起身划浆,边咿咿哑哑的向岸边摇将过来,边朝着石秀道:“来了!诸位客官可是要去江州?”

    石秀眼见那艄公生得七尺身躯三角眼、黄髯赤红睛,除了他一个其他艄公却并不摇船过来,他便道:“却是作怪!怎就你这一个艄公过来,其他人不作生意么?”

    那艄公咧嘴一笑,道:“天气炎热,晒得人都倦了,也就的命苦,只想多赚分辛苦钱。”

    石秀狐疑地打量那艄公一番,也不及多想,便与萧唐搀着唐父,并燕青以及那两个公人登上了船。就在这时就听有人喊道:“船家!且慢些,我也要渡江!”

    萧唐转头望去,就见有个汉子急急朝船上跑来,那汉子生得三柳掩口黑髯,头上裹顶青纱万字巾,掩映着穿心红一点儿,上穿一领白布衫,腰系一条绢搭膊,下面青白枭脚,多耳麻鞋。他还背着一个大包,紧赶慢赶地终于奔到船边。

    艄公哈哈一笑,道:“来得早却不如来得巧,人再多了船也坐不下,咱这就渡你们过去。”

    在萧唐微微感觉到有些不对头时,那艄公早已摇着橹,直往浔阳江对面摇去。波浪阵阵打向木船,饶是那艄公驾船驾得稳当,船身忽然颠簸了几下,石秀身形一晃,险些坐倒在地。

    最后登船那汉子见了,不由笑道:“这位大哥可是北面来的,坐不得船?”

    石秀暗道了声惭愧,他道:“我本来是江宁府人士,自渡船游水也会些,不过后来常年在北地打踅,水上的功夫倒生疏了许多。”

    那汉子听了神色一变,道:“恁地巧,可也是刚从江宁府回了江州。”

    萧唐听罢他向那个汉子望去时,就见他敞开衣襟的白布衫下露出浑身雪练也似的白肉,便不由心中一震,暗付道:遮莫是他们俩个已回江州了!?

    “老爷生长在江边,不怕官司不怕天。昨夜华光来趁我,临行夺下一金砖!”

    就在这时,摆渡的那个艄公唱起歌来。本来与那汉子相谈的石秀听清了艄公所唱的内容,他的脸色一寒,与燕青对视一眼后,便向架在一旁的朴刀摸去。

    那个艄公唱罢便放下橹,他晃晃悠悠地走到个船板前,俯下身竟从掀开的船板内摸出把明晃晃的板刀来,那艄公回身向萧唐等人狞笑道:“几位客官,却是要吃板刀面却是要吃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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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量码完了头又开始迷糊卧倒去了

267章 水战棘手,厮对船火儿

    听那艄公此言一出,萧唐断定此人无疑便是那趁摆渡时劫财的船火儿张横了,而那生得一身雪练般白肉的,八成便是浪里白条张顺。而当萧唐猜破两人来历的同时,其他人面上无不露出惊怒之色来,其中还包括着张横的兄弟张顺。

    张顺昨日本来苦劝兄长,只按原来勾当那般叫张横将他丢入江心,好恐吓行客而多诈取几成船资,那也害不得他人的性命。可张顺没想到自家兄长竟然自作主张,竟然要在浔阳江江心杀人劫财!毕竟他们两个是兄弟,此时若出言说破两人的关系,张顺也怕自己的兄长耽上凶险,所以一时间沉默不语,只顾怒目瞪着张横。

    张横之所以打定主意下狠心换般营生,不仅仅是以横财手段谋取暴利,倒也有要与自家兄弟怄气的原因。眼见张顺要拆伙与老母至江州抛下自己,张横虽然口上说依得,可直感到被自己这个弟弟给瞧轻了,行事自带几分偏激的这个船火儿便打算趁着张顺未至江州前,诳上他这兄弟一起做票大的,也好显显自己的本事。

    左右你已上了船来,还能帮几个陌路人对付自家大哥?这买卖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这时石秀已将朴刀握在手里,他冷笑道:“你这汉子倒是有趣!爷爷我倒想弄个清楚,怎地唤做板刀面怎地又是馄饨?”

    张横把板刀一横,他狞声道:“当老爷和你们耍笑么!?若还要吃板刀面时,俺有一把泼风也似快的板刀在手,我不消三刀五刀,只一刀一个,都剁你几个人下水去;你若要吃馄饨时,你几个快脱了衣裳,都赤条条地跳下江里自死!”

    “不开眼的蟊贼!就瞧瞧是谁被剁下水里去!”石秀说罢持刀便要上,此时燕青也已蓄势待发,准备一举将张横给制住。

    张横却伸出脚来重重在船板上一踏,木船立刻剧烈颠簸起来,石秀立足不稳步伐踉跄,这时张横已挥舞着板刀直朝石秀劈来!

    有道是力从地上起,拳从心中发,石秀便是连站都站不稳,一身本事大打折扣。又如何能与张横争对?他强自格挡住张横两刀,却不住地向后面退去,燕青见了赶忙上来要助石秀时,张横猛地又一踩船板,木船在滔滔江水中左摇右晃,上下起伏得的很是激烈,便连燕青也站不稳步子,眼见船要被张横颠翻时,唐父、两个公人甚至包括萧唐又只能死死抓住船椽,生怕一个不慎便要被晃落坠江!

    可是张横大半生都是在船上度过的,船在江中何时会沉何时无碍拿捏的极是准确,他这木船又并非大型的楼船,按他心意在江中波荡起伏极为拿手。这时就听张横又大笑道:“便是陆上的大虫,到了船上老爷也直把它看做只病猫!就凭你们几个鸟人也敢在水上与老爷作色!?既然不愿吃馄饨,那老爷我就请你这厮们吃刀板面!”

    萧唐虽然也会游水,可是现在是浔阳江水势汹涌澎湃,他们又身处于江心之中,何况还有大病方愈的唐父在,倘若被张横颠下水去,恐怕只能落个九死一生的境地!

    我倒是真有些小瞧这个张横在水上的本事了!萧唐咬了咬牙,心中又暗付道,梁山泊上的水军头领各自精通水性,其中混江龙李俊能谋水攻、善驭水军;阮氏三雄驾船潜水样样皆能、各显其长;这个张横既号“船火儿”,在江河中撑船使舵的本事自然十分了得,何况旁边还有个水中堪称无人能敌的张顺神情复杂,肃手站立在一旁?

    “你莫不是船火儿张横?”萧唐心想毕竟不是在陆地上与这个张横计较,眼下可不是托大的时候,否则他发将起来真将木船颠翻,船上大多人只怕都凶多吉少,他便对张横说道:

    “我也曾听过你的名头!揭阳镇没遮拦、小遮拦兄弟两个也是我的相识,你若要害我们几个,必有人向你寻仇!既然你做这般买卖无非是为求财,又何必枉结仇家?都是在江湖中打踅的汉子,今日你卖我个人情,来日我也能帮衬你一番,金银财帛自然也少不了你的!”

    张横听罢却把眼一瞪,骂道:“你说甚么闲话!便是知道老爷的大名,我半个也不饶你!揭阳镇穆家兄弟算个甚鸟?老爷来也不认得爹,去也不认得娘!何况那一对仗着家世殷富跋扈的纨绔子?都闭了鸟嘴,快下水里去!老爷我要发财凭得是本事!哪要你这干撮鸟施舍?你这厮又算个甚么东西!?”

    萧唐勉强站起身来,朗声道:“我姓萧名唐,要与身边心腹兄弟拼命三郎石秀、浪子燕青两个护送为长者至江州牢城营去。在江湖上我也略有薄名,说出的话自然认得!却也不是对你存了轻视之心。”

    本以为张横也会如穆弘等人一般听到萧唐的名头大惊失色,而后纳头便拜,哪知张横只是面色微微一变,说道:“你便是任侠萧唐?”随即他沉吟片刻,却又大喊道:“老爷知你的名头,却又如何?听说你剿冀南平房山,也坏了不少绿林好汉的性命!老爷我既然与你结了梁子,更不能饶你!”

    张横这种反应,倒有些出乎萧唐的意料之外。毕竟穆弘服他,因为揭阳镇穆氏兄弟就算草莽习气再重,好歹也是镇中大户出身,还并非是绿林盗中的人物。萧唐虽暗中与绿林中的好汉结交,可毕竟还是征讨过山寨贼人的朝廷官将出身,似张横这种铁了心要做没本钱营生的水匪,眼下又不像原著中有李俊与他说和,所以他面对这个自己已经得罪,又害过不少江湖强人性命的官军人物,反而狠下心来,更要一不做,二不休!

    “兄长!”张顺这时按捺不止,高声正要向张横劝道时,张横却抢先吼道:“兄弟,还不动手!?要等这干朝廷狗官害了你大哥性命不成!?”

    听张横如此说,就在张顺左近的石秀登时怒目登时过来!石秀惊觉张横、张顺虽然一个生得凶狠、一个生得俊俏些,可两人除了神情气质不同,眉宇间确实有几分相似。再看木船颠簸时,那张顺双脚却如生了根一般,在激烈起伏的木船上占得稳稳当当、不摇不晃,十有七八正是与那艄公搭伙来赚他们的水匪!

    后下手遭殃!石秀也不答话,兜头一刀便往张顺头上劈去!张顺不及分辨,他堪堪避过石秀那一朴刀,纵身一跃,噗通声一头扎进了了波涛汹涌的浔阳江中。

    石秀赶上去扶住船头向下望时,却登时看呆了眼:在水中的张顺已脱去白布衫,露出一身雪练也似白肉。张顺又纵力一游,身子顿时如只在激流中穿梭的鲟鱼般飞快游走,他遍体霜肤露出水面时在阳光的映射下白光闪闪,直在萧唐、张横等人所在的木船旁疾速游驰。

    眼见此异相,石秀心中惊付道:本以为那做艄公的水匪驾船的本事了得,只怕他这个兄弟的水性却远胜过他!这一对水匪兄弟一个船上、一个水下,我们又如何能敌得过他们?

268章 浔阳江鏖斗,左右为难的张顺

    萧唐与石秀、燕青等人正在与张横对持时,滔滔浔阳江上却有一支走轲在江面疾驰划来,有十几个船夫在当地盐枭头目童威的带领下奋力划桨,在走轲船头李俊单脚踏在船头眺望远方,此时他打着赤膊,露出身精壮结实,且在阳光的映射下显出古铜色肌肤的筋肉来。江面上乱风肆虐,李俊如黑漆般的长发随风狂舞,瞧上去端的是霸气不羁。

    童威转过身来,他赤着脚大步望李俊那边踱去,虽然走轲在颠簸的江面上疾驰着,可那童威却在船上如履平地般步伐四平八稳。他当来到李俊身旁,哼了声道:“李俊哥哥,虽然那萧任侠甚是了得。可他既然已离了揭阳镇,咱们如此上杆子寻他,一来李立那事没法了结,二来岂不是反倒叫他瞧轻了咱们!”

    李俊爽朗一笑,说道:“在道上混饭吃,固然不能失了义气和面子。可面子是自己挣的,被人拿不拿你当条好汉,也不是瞧你能不能端的住架子。绿林中多少强人吃不得半点亏,到最后又怎么样?那萧任侠既然有今天这般名望,必然是个值得结交的豪杰,咱们就算退让几步,也没人笑话你服了软!”

    童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这时忽然就见童猛与几个船夫驭着艘快船迎面驶来,李俊望见了便大喊道:“如何?萧任侠可是过了浔阳江?”

    就听那边童猛大声回道:“只怕没个头哩!方才小弟去探时,见萧任侠一行人上了张横的船,现在正在浔阳江中那段,已动上了手!”

    李俊听罢微微一怔,随即大笑道:“张横兄弟撞见萧任侠了?这倒有趣得紧。”

    话说萧唐这边船上,张横矗立在船头处,他挥刀喝道:“便是你这任侠本事了得,也须知道在水里船上都是我们兄弟的地头!老子且不和你厮打,先教我兄弟灌你吃些江水!”

    萧唐心知张顺后来的选择与性情,便也朝着江面大声喊道:“久闻浪里白条张顺水性无人能及,是江州地界一条奢遮的好汉!在下萧唐,与你兄弟二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阁下却正要与我等做对头,不死不休么!?”

    这时的张顺也早已厌倦了与自家兄长做坑蒙诈骗,而让自己老母提心吊胆的行当,去江州做个鱼伢子凭自己本事赚钱度曰,不也清闲快活?可是张横嘴上虽然答应,可心里却对自己的抉择愤恨的狠。这个萧唐的名号他也曾听说过,无端结下这个天大的仇人,休说自己的大哥张横,他与自己的老娘又怎么能脱得了干系?

    波光粼粼的江水水面忽然炸起一蓬浪花,张顺从江中探出头来,对张横大喊道:“哥!算了罢!眼下趁着尚未铸成大错,又何必惹下这泼天的祸事!?”

    “官字两个口,那厮的能信个鸟!”张横瞪目向张顺骂道:“你若还这般把细,何年月日能有个出息!?你不来帮我便罢,我自与这甚么萧唐火并!若是我有个甚么闪失,你眼睁睁地看你家大哥死了便是!”

    张顺被张横那亲情要挟着,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他神情复杂沮丧,一时间定在浔阳江中,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张顺终究还是争不过自己这个大哥萧唐心下暗叹,不过在这般凶险的处境下,只要这个浪里白条不助张横行凶,便已是极大的幸事。虽然张顺水性天下无对,又是个有勇有谋的人物,可在他与自家大哥相处时,却总是被更鲁莽偏激的张横所主导。

    张横这个人可不止是争强好胜,更有些常好与人置气的滚刀肉习性。在书中关胜围魏救赵取梁山时,这个张横便因“自来水寨,不曾建功。只看着别人夸能说会,倒受他气。先去劫了他寨,捉得关胜,立这件大功,众兄弟面前,也好争口气”这般理由,非要拉着张顺一起去偷袭关胜的营寨。

    张横所指的“倒受他气”自然是梁山水军中三阮以及李俊、童氏兄弟等人,按理说都是聚义的弟兄,这张横却对梁山元老级别的阮氏三兄弟,以及统领水军的李俊一派甚是眼红,张顺苦苦劝他时反倒又挨张横一通训,最后张横被关胜设伏遭擒,反倒是梁山泊上快人快语的第一块人阮小七嚷着要去与其他水军头领舍命来救张横,却也连累得他与张横一并被生擒活捉。

    此事不但使得心胸狭隘又一意孤行的张横,他与阮小七二人的为人性情高低立判,而也能看出张顺无论是与自己这个大哥在浔阳江做私渡营生时,还是与张横同投梁山做了水军头领之后,大多时候虽然心有不满,却还是要被迫按张横的想法行事。

    恐怕也是因为张顺与张横渐行渐远,最终拒绝再和张横靠拦江讹骗的行当为生,而是选择至江州另谋出路后,也是激得偏激狭隘的张横更加凶残,反倒开始在浔阳江杀人越货的一个诱因

    趁着张横向张顺呵斥时,船上燕青虽然不比萧唐熟悉张顺、张横两人性情,可听他们言语已然猜出这兄弟二人也并非一条心。燕青便寻思道:眼下这两个仗着自己水上功夫了得,这个艄公却也杀不得,否则激恼了水中那个汉子弄翻木船,情况只会更加凶险。只须想个法子擒住那艄公,要挟水里那个引我们渡了浔阳江,只要能上得岸,这两个水匪也不足为惧。

    想到此处,燕青将身子隐在萧唐身后,他摸出随身携带的乌木对嵌红牙川弩,悄然将弩箭上了弦,便往张横那边瞄去。

    张横一时间瞧不清燕青的举动,忽然江水泛起层层浪花打在木船船身上。众人摇晃不定时,燕青手中川弩却已离弦,直奔张横的大腿射去!

    船身激烈震荡下,燕青百发百中的川弩失了几分准头,那支弩箭“嗤啦!”一声划过张横的大腿,留下了道深深的伤痕。张横登时回过神来,疼痛使得他凶性大起,泼口大骂道:“几个撮鸟竟然敢暗算老子,我叫你们一个个都溺死!”

    张横说罢他伸腿用力一踏,船身摆动得更加剧烈起来!而张顺虽然不齿自己这个兄长的所作所为,可毕竟都是亲生兄弟,见张横遭了暗算,张顺狠下心来在此扎入水中,也奔着木船的方向冲了过来!

    萧唐、石秀、燕青三人在剧烈颠簸的木船上好不容易稳住身子,石秀大喝了一声道:“大哥,再这么下去咱们都要陷在此处!不如一齐冲上去擒住那厮,是死是活在此一举!”

    萧唐正好回话时,却听连着“噗通!”几声,唐父并着两个公人的身手因为远不及萧唐等人,站立不稳下,他们此时已然先后都坠入进浔阳江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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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介绍:
萧家少主,和武二郎同生共死斗权贵;行镖四海,带兄弟结识八方绿林好汉;东京梦华,携燕青在汴梁城浅酌小饮;北地风云,向完颜阿骨打再去讨酒吃;西夏狼烟,与吴玠和西夏军浴血奋战;江南烟雨,同方腊教主还要计较一番......有无数好汉见了你宋江纳拜,可我也有谪仙、布衣剑卿、刈虎刃、铁狮子、青鹘子、一阵风、旱天雷、补天手、一点油、绵里针、小白龙、活死人、乳虎等一票兄弟帮衬。你及时雨宋江既然要招安,那梁山便由我燕云十八骑、面涅郎君、天魁星主的任侠萧唐接手了罢,替天行道那面大旗,我会替你扛下去的。(水浒任侠书友群号:277318413)水浒任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任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任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