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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69章 拿你当兄长,你可曾拿我当兄弟?

    眼见唐父和两个公人落水,萧唐更觉心急如焚。可此时张横提着刀发力一扳,本就不甚大的木船顷刻间高高斜仰而起,萧唐与燕青、石秀一个趔趄,也都险些坠落下船而无暇他顾。

    而那边张顺正径直向木船游去时,他瞧见船上已有人堕江,眼见自家兄长张横一时间仗着他水战的手段占得优势,便也放下心来。此时张顺又瞧见唐父并着两个落水的公人都已各自呛了好几口江水,他们拼命扑腾却仍止不住身子慢慢下沉,张顺略作思量,他身形一潜,又化作浔阳江中的一道白条直奔着唐父等人游去

    眼下的情形还真是进退维谷,坐以待毙势必要被张横所害,可是若一齐上去要拿张横时,依他的水性在江中还有他兄弟张顺照拂,只要他扎猛子跳入江中,萧唐等人还是要被这船火儿把控在股掌之中。

    萧唐心中暗暗咬牙,南征北讨、江湖厮杀他也经历过许多,却没有想到现在竟然却陷在浔阳江心经受区区一个张横所制。水浒中那些善于水战的好汉如张顺一个人在水泊上鏖斗五百军汉,阮氏三雄在芦花荡中大破前来缉拿他们的济州府官军,无不是仗着精通水性而将对头耍弄得团团转,萧唐却没有想到这次反而轮到他面临这等窘境!

    “萧唐哥哥,那厮不过仗着自己善泳善水,若觑得个机会制住他手脚,也不至在江中这般束手束脚,能拿住了那厮,也好教水里那个投鼠忌器!”此时就听燕青伏着身子,低声向萧唐说道。

    燕青又对石秀使了个眼色,他忽然站起身来,大喊道:“你这贼厮无外乎是为了这些黄白之物行凶逞强,我却偏让你遂不得愿!”

    说罢燕青抓起行囊包裹,朝着江中作势欲仍,可当他抡开膀子撒手前,却手腕一转,将沉甸甸的包裹猛地朝着张横的面门掷去!

    张横眼见分量十足的包袱扑面砸来,只一愣神的功夫。萧唐、石秀二人已齐齐暴身而起,身形如离弦之箭一般直向张横窜去。

    正当张横刚抓住砸来的包袱时,转瞬已到的石秀便已擒住张横持刀的手。旁边同时冲至的萧唐扣住了张横的左手反身一拧,但听“喀啪”声脆响,张横的一条膀子也被萧唐卸得脱臼!

    张横刚闷哼一声,却被石秀一脚腿跪在船板上。石秀又绰起明晃晃的朴刀架在了张横的脖子上。就在这时,在江中的张顺喊道:“莫要伤了我兄长的性命!”

    萧唐朝江中望去时,就见张顺将浑身早已湿透的唐父托出水面,此时也正焦虑地向自己大哥那边望去。这时张顺又大叫道:“只要你们饶我兄长一命,我渡你们过这浔阳江!”

    张横这时兀自大喝道:“兄弟糊涂!这些人是与官门行事的公人,如何肯能放过咱们!?做哥哥的认栽了,你速速凿了船,替我报仇便是!”

    “够了!!!”在江中托着唐父的张顺忽然怒吼起来,此时张顺双脚蹬水,却能借着水势浮力将个百余斤重的人托出水面,足见其水中手段本事极其了得。

    可这时张顺面色激愤,对张横厉声痛斥道:“大哥!但凡你能听进我这做弟弟的半句劝,又何至于落到眼下这般局面!?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供奉咱老娘才做这般勾当,可是往日你嗜赌耍钱,输了便拉我在浔阳江上对过往渡客威吓骗诈!往日我都依着你,可似你这般做人何时又能有个出头时日?你又要咱老娘担惊受怕多久!?

    我只想待老娘至江州寻个正经行当去做,也好与老娘安心度日,可是你呢?竟然又诳来助你我杀人劫财!咱们可是亲生兄弟啊,你又可曾真盼我这做兄弟的半点好来!?”

    张横没有料到这个一向自己对自己甚是服从的弟弟心中竟会如此愤懑,一时间他因张顺的痛斥半响哑口无言。张横心中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本事远远超过自己,所以总是存了拉他下水来帮衬他的心思。萧唐又想到了张横在险些害了宋江后,在与宋江攀谈时十分突兀地向宋江吹捧自己的弟弟是如何了得,明明不会写字的他又非要赶在这个节骨眼,托宋江转送甚么家书交给在江州做鱼牙子行当的张顺。恐怕也是因为自己险些害了宋江怕他心中埋怨,便急不耐地将自己兄弟拉出来为自己壮声势。

    这时张顺又转过头来,对萧唐说道:“萧任侠,小人知道你的名头。这次我们兄弟冒犯了阁下万是不该,我张顺断然不敢害各位的性命,只求萧任侠海涵则个,宽恕了我家兄长!”

    萧唐心中恨极了张横差点得逞,害得他们险些葬身于浔阳江中,可是如果杀他泄愤,只怕这个水中本事无双无对的浪里白条张顺会立刻反目成仇,也再无将他收至麾下的可能性。

    而眼见那两个押送唐父的官差公人渐渐沉入江中,张顺就算在水中功夫再了得,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将三人尽数救起,萧唐略作思量,对张顺说道:“此时稍后再议不迟,速将唐公托上船来,还须请你去救了那两个官差性命。否则他们两个溺死在江中,你这兄长便是担上了人命官司。”

    张顺听萧唐言语此事似还有商量的余地,他面露喜色,连忙向木船那边靠拢。可现在已耽误了些时候,若要张顺一人救起已经没入江中的两个公人,恐怕也已赶不及了。这时却又听江面上咿咿哑哑橹声响,有两只快船飞也似的从上北面摇将过来。船上有各有船夫摇着快橹,有三个大汉立在船头,为首的那个汉子望见木船上被萧唐、石秀等制住的张横,他朗声笑道:“张家兄弟,你那等没本买卖,怎好做到好汉头上?”

    张横见了立在船头的正是同在浔阳江上讨活路的混江龙李俊、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三个,他出口大喊道:“李大哥!兄弟折在这萧唐手里,念在都是江州绿林同道的份上,且救我一救!”

    “往日你也自作主张惯了,若非落到这般境地,又何时肯听我的劝来?”李俊长了舒口气,旋即向萧唐抱拳道:“这位可是名满江湖的萧任侠?小弟李俊,仰慕阁下的大名甚久。”

    萧唐见李俊不仅生得威武,而且举手投足间俨然带着股威仪与内敛,比起同为揭阳三霸中暴烈莽撞的穆弘、刚愎凶蛮的张横两个,确实更似绿林中的枭雄人物。他也向李俊还礼道:“我也久仰混江龙的大名,只是放在与这张横计较时,有两个公人落水坠江,还望李大当家的施个援手,你我稍后再详叙不迟。”

    “这有何难?”李俊微微一笑,他身旁的童威、童猛二人听罢当即噗通两声扎进江中,没过多久便从江面上冒头来,他们各自托着个官差,童威扬起头来向李俊报道:“还有口气在,不过是呛了水昏厥过去罢了。”

    李俊点了点头,他又把眼望向跪倒在船板上的张横,对萧唐说道:“虽然这张横冲撞萧任侠,可好歹没人伤了性命。毕竟是同饮一江水的绿林同道。李某莽撞,想替我这张横兄弟讨个人情,求萧任侠放他一马。”

    萧唐脸上不见喜怒之色,只是淡淡地对李俊说道:“李大当家的所要保的,不止是这张横一个吧?”

270章 张顺投任侠,李俊劝张横

    有惊无险,在李俊等人的护送下将萧唐等人送上了对岸,其中唐父浑身浸湿,又受了莫大的惊吓只是呆坐在一旁怔然不语,而那两个公人呕出肚中的江水,也已经悠悠转醒,他们眼见周围都是些在绿林中讨生计的莽汉,也都惊得瞠目噤声,只顾朝萧唐那边望去。

    这时萧唐虽然眼见张横兀自怒目瞪视着自己,可也知道他不过是死鸭子嘴硬,强充出一副不怕死好汉的模样。

    张顺却扑通下跪倒在萧唐面前,只顾向萧唐恳求道:“萧任侠,我兄长虽拦江劫掠,可他往日只是威吓渡客多赚些船资,却并未曾害过人命!这次确实是我兄长得罪在先,还求萧任侠饶他一命!”

    此时李俊并着童氏兄弟只是抱着膀子在一旁观望,并没有插话相劝。可是萧唐也知张横他若不服你,已是决计不可能将他收至麾下,更何况方才他们一行人的性命还险些坏在这个船火儿的手中?

    可是眼下正好身边的心腹兄弟中并无精通水性的好汉,若能将张顺这等水军难得的将才收之麾下,萧唐怎么可能不动心?

    而且现在遇到张横与张顺二人时,也正如张顺所说,张横虽然不甘愿再靠黑心买卖敛财,而是动了趁摆渡时杀人越货的心思,而萧唐与唐父等人赶巧不巧地却成了张横的第一拨目标,虽然有张横有作案的动机与意向,只目前来说却还不曾害过无辜百姓的性命,如果单纯杀他泄愤而错失了张顺这个人才,那未免忒过得不偿失。

    虽然要想法收了这个浪里白条,却也不能让张横再按原来的轨迹做那等枉杀良善的买卖听完张顺一番恳求,萧唐打定主意,便向他说道:“往日你们两个在浔阳江靠威吓渡客过活,虽然是同胞兄弟,我也能瞧得出你并不甘愿做这般害人的营生。长久下去也不是法子,不知可曾想过改个行当?”

    张顺没想到萧唐会如此问,他略一愣神,随即将他的打算原原本本地向萧唐说了。萧唐点头说道:“我虽然身边兄弟众多,可却没有如张顺兄弟这般熟识水性的好汉。若是不曾遇到张顺兄弟也倒罢了,可既然你想换般活法,我想请你到我府中任个差事,也好叫令堂活得安乐,不如张顺兄弟意下如何?”

    被缚住双手的张横听了重重哼了一声,他骂道:“姓萧的,你打得好算盘!想拿老爷做要挟来拉我兄弟入伙!做你的春秋大梦!”

    萧唐并未理会张横,只对张顺说道:“你这兄长虽然有意行凶,却还不曾坏过他人性命。我又并非开堂受审,断案判夺的州府推官,张顺兄弟是甚么想法,全凭己愿,我决不强求。”

    听萧唐意欲招募他,张顺还是动了心思的,毕竟他水性异于常人,就连揭阳三霸中,风头俨然最劲的李俊与童家兄弟这三个常年在水上打踅的好汉都自叹不如。可他空有一身本事却碍着张横的面子,不似李俊那般伙同童威、童猛做贩私盐的买卖,也不如揭阳镇穆家兄弟家世殷富,往日他只是靠做艄公行当勉强度日,当张横将家资尽数输光了,还要与他拦江做那下作的勾当。虽然如今有机会摆脱自己那不成器的兄长,可若能让自己的本领派上更大用场,张顺又怎么心甘情愿蛰伏于江州只靠打渔营生?

    久闻这个任侠萧唐广纳四方好汉,在他手底行事也不必埋没了自己的本事,也远胜过只在江州做个鱼牙子度日,还愁照料不好我那老娘?可是张顺又想到了自己那大哥张横,他便又向萧唐说道:“承蒙萧任侠抬举!我这大哥水中的功夫也甚是了得,莫不如”

    还没等张顺把话说完,萧唐便已摇头道:“便是我放他一马,你道他便想投到我的麾下么?于我身旁的,就没有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兄弟!何况你这大哥欲害我在先,只是瞧在你面上我暂且饶过他这次,又怎会与他结什么交情?”

    眼见张顺面待犹豫,萧唐便又说道:“我等正巧欲前往江州,张顺兄弟何不与我同行一程?此事若是一时拿不定主意,等张顺兄弟寻思好了再回复我也不迟。”

    张顺长叹口气,说道:“我只在浔阳江中做些坑骗良人的勾当,浑噩度日得久了,却蒙萧任侠不计前嫌抬举小弟。我张顺也是个知义气的,这般义释与知遇与之恩又怎能不报?小弟甘愿为马前一小卒,以报萧任侠的大恩!”

    萧唐听张顺一口答应下来,心中自然大喜。张横嘴唇微动,最终还是将冲到嘴边的粗言秽语又全咽回到肚子里去,其实他心里也不由得暗暗后悔,当初只是为了怄那一时之气,张横却也没有料到横行揭阳三霸中不止是穆弘,就连他一向敬服的李俊也无意与萧唐做对头,如果当时趁萧唐有意化解争端时见好就收,自己又哪会落得现在这步境地?

    可是张横又是个极好脸面的人,让他现在拉下脸来再向萧唐讨饶,这真比一刀杀了他更叫他难受。正当张横沉吟不语时,萧唐已径直走到他的面前,在吩咐石秀给他松了绑后对张横说道:“莫要以为我是你兄弟的颜面上才放你一马,在这周遭地界也已有我熟识之人,倘若叫我知道在浔阳江、揭阳镇有人在渡江时枉死在你的手里。便是你兄弟再为你求情我也绝饶不得你!”

    张横只是嘿嘿冷笑几声,倒也不再高声叫嚷喝骂,张顺也走到张横身前,低声对他说道:“大哥以后老娘自有我来奉养,你也切莫担心。而那拦江杀人劫财的勾当终究伤天害理,若大哥有心讨个出路,待过些时日,我自会向萧任侠为大哥说情”

    张横似被自己的亲生兄弟戳中了心中痛处,他登时大喊道:“好啊,你倒可怜起你的大哥来了!道上安身立命的去处多得是,老子凭甚么非要投到那性萧的府上!?你大可放心,在浔阳江做没本买卖的营生老子也不再想去做了,你这兄长便是再不堪,又哪会再叫咱老娘吃苦受罪?又哪会再碍着你的大好前程!?”

    虽然张横歇斯底里地朝着张顺发泄自己心中的忿意,可张顺却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张横一言不发。渐渐地,张横骂声越来越小,他气喘吁吁地瞪视着张顺时,却忽然感觉到这个从小便对他言听计从的兄弟,此时竟然无比陌生。

    张横最终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好生照顾老娘有空时也记得常回来看看你这大哥。”

    此时一直观望的李俊忽然开口,向萧唐说道:“萧任侠,有件事李某倒要请教:兄弟做得这私盐的买卖,官府也一直追查的紧,萧任侠既然是朝廷的官将,你不许张横兄弟做杀人的买卖,可兄弟做的这私盐的营生,却不知萧任侠容不容得?”

    萧唐微微一笑,说道:“萧某在江湖中知交甚多,也知绿林草莽中也甚多忠义磊落的义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又怎会那般张狂,去坏天下绿林好汉的生计?”

    “如此便好办了。”李俊长身而起,对张横说道:“张横兄弟,往日咱们都是在浔阳江边混饭吃的同道,平日各做各的,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不过兄弟如今既然只身一个,李某倒是想请兄弟来帮衬我私盐的营生,李某如何待人如何对兄弟,想必张横兄弟你也清楚得很,如何?”

271章 慷慨话李俊. 矫枉过正,水浒的错误打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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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按往常张横那服不得人的个性,虽然他敬佩李俊,也不见得能拉下脸来在这个同为揭阳三霸的同道手下行事。可是目前眼见自己的亲弟弟都瞧不惯自己的为人处世,更让张横有些意兴阑珊,也提不起来心气。

    何况张横知李俊也是番好意,而这个混江龙不出几年便在江州绿林中的威望节节升高,自己善于驾船游水的本事,也正可帮衬李俊做私盐漕运时派上大用场。张横也知拦江杀人打劫的买卖做下去,反而断送自家老母与兄弟张顺的好前程,可他当然也不甘一辈子只做个摆渡的艄公。

    想到此节,张横向李俊拱了拱手,说道:“多谢李大哥抬举,我张横感激不尽。李俊哥哥何时要做买卖,也知到何处寻到我,兄弟且先告辞了。”

    张横转过身来,又对张顺说道:“老娘我再照顾段时日,待你从江州回来时,将她借走便是。”说罢张横掉头便走,眼下他已经没有脸面在此地多留片刻。眼见自家兄长离去的背影显得无比寂落孤凉,张顺也颇为不忍,长长叹了口气。

    李俊又吩咐手下兄弟拿来几件干燥的衣物,叫唐父及两个公人换了身上湿透的衣裳烘干。此时他又捧来坛好酒,面对着萧唐席地而坐,说道:“这是江州特产的封缸老酒,李某倒想与萧任侠痛饮一番。”

    萧唐也向李俊一拱手,说道:“李大当家的既有此心意,我自当奉陪。”

    李俊爽朗一笑,又向萧唐引荐了童威、童猛两兄弟后,便拍开了酒坛封口的黄泥,与萧唐、燕青、石秀几个齐齐斟满了后一饮而尽。

    “李某自问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一番叙话后,李俊忽然开口说道:“实不相瞒,虽然萧任侠食国家俸禄,是个朝廷命官,可李某也不是甚么瞧大官儿眼色行事的小厮。我曾听闻萧任侠本是河北东路宗城县萧家集的一个富户少主,后来却仗义出手救下遭权贵灭门的遗孤而身遭构陷,萧任侠却又义不容辞千里送孤女,又于大名府闹市长街手刃仇家元凶,此番义举更胜五代周国以及咱大宋两朝开国太祖,李某听了也直要赞萧任侠一声好汉子!

    之后李某又听说萧任侠于官场平步青云,如今入得京师做得殿帅府都虞候,这倒有些出乎李某的意料之外。毕竟朝廷失信,奸臣弄权,闭塞贤路,本以为似萧任侠这等人物,与那些滥污的狗官做不得一路,不过按事辩人,李某却也知道萧任侠这个朋友值得交。”

    萧唐一听只是微微一笑,随即回道:“李大当家的过誉了,只是大当家的也知道啸聚山林的强人中,虽有许多痛骂朝廷昏昧逼得好人做贼,直说自己做得杀富济贫的勾当、打出替天行道的旗号,可其中又有多少枉杀良善、祸害乡里的歹人恶贼?便是草莽中的赤诚忠义之士,也不过霸占着一方山水杀几个恶霸贪官,又怎能真得替这个天下行得大道大义?

    只在江湖中放眼整个天下,眼界未免忒过狭隘。李大当家的不会真以为在绿林上混出些名堂,就能杀尽满朝奸佞,还江山社稷一个朗朗乾坤吧?我虽然食官禄坐朝堂,可若真到势在必行时,我萧唐自然还是当年那个敢舍得一身剐,能快意除暴的那个人。”

    虽然现在萧唐不好对李俊言明自己的全盘计划,可他对于李俊是何等人物清楚的很,所以在言语中也不介意透露些自己的意图。而李俊神色一动,随即他朗声大笑道:“浪迹五湖游自在,市井逍遥且清闲!李某不过是个在江湖中打踅的粗卤莽夫,当然比不得萧任侠看得长远,不过真等到萧任侠要做些轰动天下的大事时,我李俊也愿效绵薄之力,才不枉身为男儿大丈夫在这世上走一遭!”

    有些话不用说透,其他江湖草莽听不出甚么门路,可他李俊却听得出来。这个混江龙无论何时都很清楚自己该做甚么事,宋江发配江州途中危在旦夕时,李俊先后两次救下宋江的性命,因为他十分清楚宋江在江湖中的影响力,后来他也因此摇身一变,从只是在江州揭阳地界讨活路的一个盐枭,成为了绿林中第一大山寨中的水军大头领。

    后来李俊征田虎水灌太原城,讨王庆时率梁山水军于瞿塘峡大战杀伪楚水军大都督,不但连取数县甚至还生擒了贼首王庆。虽然以他出色卓越的统军能力立下赫赫战功,却也意识到了朝廷有意分化梁山势力,朝中权奸已准备要着手坑害梁山好汉,所以在没讨伐方腊前,他这个水军大头领便撺掇着豪迈不羁的阮氏三雄、气性粗暴刚愎的张横等人力劝吴用重投梁山落草。

    可是当时一心效忠朝廷的宋江当然不肯,李俊便选择在为梁山最后征战一次后诈病推却朝廷封赏,出海自立为王。事实证明李俊做的每一次抉择都极是正确,所以在梁山一百单八将中落得个最好的结局。

    此时就听李俊又说道:“萧任侠是个惩奸除恶当仁不让的豪杰,不止是李某愿与萧任侠共谋大事,便是我身旁的童威、童猛两个兄弟还有我那李立兄弟也对萧任侠钦佩久矣,虽然我那李立兄弟行事有些过激,也冲撞了燕青兄弟,可好歹也没有结下更大的梁子,李某也替我那兄弟向萧任侠告个罪,大家冰释前嫌推心置腹,岂不是桩美事?”

    终于说到这一茬了虽然李俊这个水中枭雄是个百里挑一的人杰,更难能可贵的是无论他助你谋划大计,亦或在他手下行事时尽可以信任他,可是萧唐却仍说道:“既然李大当家的快人快语,我萧唐也不打算瞒骗于你,催命判官李立那厮行事何止是有些过激?虽然我知李大当家的有意回护于他,可似那种人若是被我撞见,定然要除了这个丧尽天良的祸害!”

    李俊脸色一凝,他本以为与萧唐推心置腹一番,对方也会卖自己的面子不会定要置李立于死地,却没想到萧唐竟然如此坚持,他略作沉吟,又说道:“李某虽然书读得不多,可也知晓‘恶恶已甚,人谁堪之’这话是个甚么道理,在草莽绿林中的遗才不知凡几,而做李立那般营生的人也是大有人在,而兄弟有难义不容辞出来周全他性命的,在江湖上也绝对不止我李俊一个。其和绿林好汉说‘仁’,不如对他们论‘义’,萧任侠虽是侠义之人,瞧不惯一些道上的行当,可只为一次义举而得罪许多好汉,如此岂不是得不偿失?

    绿林中的汉子都是将脑袋掖在裤腰上,靠搏命讨口饭吃,行事心狠手辣也并不稀奇。不错,李立当年开黑店剥路人的手段叫许多人不齿,如今李某也已规劝我那兄弟换了行当,又何苦非要他的命不可?萧任侠既然是个要做大事的人,也当知道行大事者不拘小节。”

    李俊的口才确实不错,他说的恶恶己甚,人谁堪之那句话是先秦春秋时期齐国名相管仲对于他知交好友鲍叔牙的评论,虽然鲍叔牙又治国之才,是个清白廉正的能臣,可就因为他太过于清白廉正,反而眼里揉不得沙子,不屑与宵小之徒为伍,偶闻别人过失便终身不忘,所以他这般性情要做大事反而太有局限性。

    说实话李俊的话有一大半萧唐都同意,人性复杂,如果揪着每个人性格中的瑕疵不放恐怕天下就没有可用之人。梁山上有太多的人物都具有两面性:没遮拦穆弘暴烈跋扈,但重义直莽;神行太保戴宗压榨配军,可为救宋江甘愿冒着丢官处斩的风险;金眼彪施恩霸占快活林,可后来却千万百计地要保他恩公武松的周全这类人物还有很多,将他们每个人身上的缺点无限放大,那么萧唐在绿林中根本成就不了甚么大事。

    如果萧唐如很多人一样矫枉过正去看待水浒中的人物,那么梁山上那一百零八个,要么都是些逞匹夫之怒的快意好汉,要么就不过是祸害苍生的土匪流氓。既然他现在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与这些有血有肉的水浒中人相处,那么无论是粉刷掩饰他们的恶行,还是刻意诋毁任何人物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只是谁都可以容得,似燕顺、王英、李立、朱贵之流,对于萧唐而言这些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人性、道德下限的败类却是万万容不得的。虽然现在绿林中有绿林的道义和规矩,萧唐却也还是有着自己的原则与底线,他摇摇头,断然说道:“人伦天性乃是大道,哪里是甚么小节!?李立那厮杀人不但如同儿戏,害命不止还要作践枉死这的身体!我虽知江湖中人讲究个意兴相投,可对于这等败类,我只有仇,没有义!”

    李俊见萧唐说得坚持,只得叹口气说道:“只可惜你定要杀我兄弟,李某却定要保我的兄弟!此事看来咱们是谈不拢了。”

    说罢李俊站起身来,又道:“罢了,既不投机,这酒喝下去也没甚么滋味!李某自然也不会让你寻到我那李立兄弟,不过也不影响李某佩服萧任侠的为人,但在江州地界,只要萧任侠有事寻我尽管言语,李某绝不推辞!”

272章 强人来探径,山中笛声起

    不得不李俊为人处事极是利落痛快,见和萧唐不通李立之事,便也不再与他纠缠。 待唐父及两个官差烘干衣物,便派手下接引萧唐前往邻近庄镇客栈中安住。

    本来因乘船不便,萧唐的那匹火赤块嘶风马与石秀的坐骑都暂时保管在揭阳镇穆府中,李俊又使人前去向穆弘明后,用自家运卖私盐的渡船将两人的坐骑运过浔阳江,也一并牵到萧唐等人安住的客栈中。

    虽然最终还是未能使得李俊这个水军将才成为自己绿林计划中的一员,可是有浪里白条张顺浪里白条这个水中第一好手的加入,也足以让萧唐甚是欢喜。更何况李俊也已明确地表态:他与他麾下的兄弟仍然愿意与萧唐保持合作互助的关系,这对于萧唐而言也是莫大的好事。

    萧唐等人所在的客栈,也是距离江州不远的一个大镇。只是因为唐父病体方愈不久,在浔阳江又坠水受了莫大的惊吓,萧唐也只有确定他不会再染病症时方才能再次启程。

    将歇过了两日,眼见唐父已无大碍,晌午时分萧唐便与燕青、石秀、张顺以及唐父并着两个官差在客栈用膳,准备再启程前往江州。

    “萧任侠,镇上倒有车行营生,我已吩咐过店家雇辆太平车来接,也好教唐公少受些奔波劳碌之苦。”这时张顺前来向萧唐报道,毕竟他是江州本地人士,前后打理住宿之事也都由张顺来操办,他又是新投萧唐麾下的心腹,所以处处还多了几分拘谨与心。

    燕青知道萧唐看重张顺,而且也见识到他的水中功夫也确实极是了得,燕青便微微一笑道:“张顺哥哥,既然你也投了我家哥哥,咱们便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如此见外,要不我们几个也不自在。”

    张顺见萧唐与燕青、石秀对自己对自己也甚是礼遇,心中也甚是欢喜,他也是知情知理之人,便直道:“不过是做些分内之事,又算得甚么?”

    萧唐也知宋江会将张顺看作是心腹之人不是没有理由,他为人稳重不贪功,又常以大局为重不会盲目行事。此时他也对张顺道:“张顺兄弟放心,你的水性了得,又是重情义的汉子,我又怎会怠慢了你?且先坐下话,启程之事也不急于这一时。”

    张顺闻言忙点了点头,方坐下身来时,却听石秀没头没脑地了句:“张顺兄弟,江州地界除了揭阳三霸,可要有其他绿林强人在此地勾当?”

    张顺听罢一愣,下意识地回道:“我却也听过还有四五处山寨的强人在江州地界啸聚山林,石三哥为何问这个?”

    石秀嘿嘿冷笑两声,悄声对萧唐道:“大哥,恐怕咱们已被人盯上梢了。”

    见江湖经验极是丰富的石秀直拿眼神暗示,萧唐等人也注意到了距离他们不远处有三个汉子,看相貌神色也都不似寻常百姓。见萧唐望见过来,他们忙将头撇了过去。可经过石秀提醒,萧唐等人也注意到那几个汉子眼神时不时向他们身旁沉甸甸的包裹瞄去。

    燕青这时也低声道:“还是石三哥瞧得精细,我看那三个也甚是眼熟。这两三日似是都在客栈里盘住着。咱们是因为要待唐父身体康复,这三个却又为的甚么在此久留?瞧他们行迹可以,八成也是哪路强人派出来的眼线!”

    诸如梁山下的开酒店打听声息的朱贵,除了邀接四方来宾,以及向落单的行人下毒手之外,也有打探途径山寨走往客商讯息的作用。而并非所有的山寨都如梁山泊那般号称“港汊纵横数千条、四方周围八百里”须设东西南北四处山寨派头领看管,有的山寨则是直接派些喽啰至周遭的乡镇游哨,一旦现有看似富贵的行人则立即回山寨通报领,事先准备拦路剪径。

    如此做还有个好处就是,就算这些出来盯梢肥羊的喽啰被江湖路数深的好汉识破,他们也可以完全一推三六九,抵死不认账,他们也可以自己就是周遭的良善人家,又凭甚么指认他们是山林匪盗派出来的探子?

    而且虽然唐父是遭充军的犯人身份,可萧唐与燕青、石秀几个衣着体面,行囊看起来也颇有分量,更何况萧唐所乘的那匹火赤块千里嘶风马是一见便知是上好的骏马。眼见这一伙眼生的外来人途径此地,必然会引起四处打探声息那强人哨探的觊觎。

    燕青话音刚落,就听唐父嘿嘿苦笑两声,就连着那两个押送的官差也都是一脸苦涩。按这位唐家老爷子本就是遭宫中权奸杨戬构陷,连着这两个衙门公人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这一入江州地界就差点在黑店让人给剁了,在揭阳镇受了番惊吓不,又在浔阳江中灌了一肚子的江水。总算都熬过去了,好歹快到江州牢城营了吧,却又不知道从哪再蹦出一伙绿林强人来,这他娘的就算是充军,一路下来也不该这么凶险吧?

    萧唐见状也向唐父劝道:“伯父休惊,一切由晚辈应对,必不叫伯父再有个闪失。”

    唐父心里也十分清楚若不是萧唐一路照应,自己向全须全尾地抵达江州牢城营去根本就是痴人梦。而这连番江湖中的惊吓与凶险下来,似乎也让这个秉直郎中的神经变得大条了许多,他嘴角一咧,道:“有劳贤侄了,只是万事心些。”

    旁边石秀不屑地一笑,他狞声道:“江州地界那混江龙李俊确实是个人物,我倒没曾听过还有甚么奢遮的好汉。这些贼厮若真是敢惹到咱们头上来,却是他们自讨苦头!”

    本来石秀在浔阳江差点折在船火儿张横手里,便顿感自己受了一肚子的鸟气,他当年来往于北地宋辽榷场,更加凶蛮彪悍的辽国响马私贩也曾见识过许多。在这江南东路江州地界的揭阳三霸他已见识过了,现在回到了地上,若遇到些不开眼的蟊贼来招惹他,也正好能让这个以杀伐狠厉闻名的拼命三郎撒一撒心中的火气。

    萧唐心中则暗想道:就算只凭我与燕乙、石三郎两个兄弟,便是那些数百来人的山寨也不惧他,只是还要分神照拂唐公与两个公人,这倒大意不得。

    等到萧唐再向那桌形迹可疑的汉子望去时,似乎他们几个已察觉萧唐等人起了警觉,便相互交换个眼神,匆匆地离了客栈。萧唐琢磨一番后,道:“眼下也不宜多生事端,趁早到了江州。若返程时有贼厮们来触咱们的眉头,再与他们计较。”

    等萧唐等人付过店钱,雇了辆太平车赶出镇后,萧唐与石秀驾马一前一后护住马车。因为并非是征战沙场,萧唐腰间只挎着两把狼牙寒锋刀,并没有带着他在战场上善使的那把錾金虎头龙牙枪来。

    当萧唐等人一路前行,来到一处虬枝错落、怪影参差的山谷树林时。萧唐见了不由道:“好个险林!若是强人拦路剪径,这倒是个好地方。”

    这时与燕青同坐于马车上的张顺向萧唐道:“萧大哥,出了这处林子再过三两时辰便到了江州。前面一路有巡检司设寨,又是宽广平地。只要过了这处险林,料想也不会遇到甚么歹人生事。”

    可就在这时,只见树影里探出个人来,他探头探脑望了一望,又隐没在一片怪林中。四处沙沙声乍起,似是在林中早已有人埋伏。

    萧唐的手按在刀柄上,正待招呼石秀、燕青等人戒备时,忽然间就听到一阵清脆嘹亮的笛声蓦然而起,回荡在阴森诡异的怪林间,虽然一时间氛围萧杀,可那笛声深远悠长,听起来端的叫人透彻心扉,

273章 涤瑕荡秽曲,铁笛仙马麟

    又听飘荡在幽林间的笛声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欢快雅致,萧唐通些乐理,只觉得笛声让人听来似觉热血激奋,却又潇洒飘逸。渐渐地曲韵渐缓时,似乎是有个把弄玉笛的仙人临凡演绎番笛曲,此时又飘然归天,笛子旋律飘飘绵绵地似是愈来愈远,最后几不可闻。

    就算是不通音律的石秀、张顺二人戒备提防,还是兀自心惊胆战的唐父及那两个公人,一曲听完后也觉得心情愉悦了许多。忽然就听笛声乍起,那荡涤之声辗转连绵、曲调飘渺悠远,此时就连石秀也道了声:“咦?这曲子倒恁地耳熟,莫不是从咱们乐坊传出来的?”

    那人演奏的确实是萧唐曾在金风玉露楼中编排,原作是是德国一个音乐家所演绎的首中国风极是浓郁的《问道》,却没有想到在此地会遇到有人亦将这首曲子的妙处吹奏的淋漓尽致。

    燕青侧耳倾听片刻,脸上绽放开隽秀的笑容,他轻笑道:“此人端的是吹得好笛!这等佳曲也须有人应和。”说罢燕青拿出他随身带着的玉萧,婉转的箫声渐起,此时笛声忽然一顿,旋律急促时似带杀伐之意,可燕青的箫声却仍是轻柔回荡。

    渐渐的,抑扬顿挫、悦耳动心的萧声与笛声交织在在一起,呜呜锵锵的箫声清丽如虚若幻,忽高忽低,与清脆的笛声交相辉映下,似是两个已合作了多年,心有灵犀的乐师一同演奏般。虽然萧声与笛声时高时低,可每个音律仍清晰,遥相呼应似是在轮番拨动着听众们的心灵。此伏彼起下,先音袅袅、清耳悦心,直至笛声与箫声渐渐低沉下来时,众人才听得如梦方醒。

    萧唐忽然像是置身于老版武侠电影的世界中,满心的心旷神怡,他按在刀柄上的手此时也放松下来。而燕青放下玉萧,向萧唐轻轻一笑道:“大哥,不管吹笛那人是否是拦路剪径的强人,只听曲目而言,那个人倒值得结交。”

    此时怪林中吹笛的那个汉子放下笛子,他满脸欣喜雀跃之色,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得紧!没想到在此处还能遇到这等善于奏萧的妙人!走,去会会他们!”

    吹笛的汉子身旁还有个生得五大三粗的莽汉,那莽汉憨声憨气地回道:“是哩!早该动手了,三哥喜欢吹曲儿,何时吹不得?那几个肥羊可不能放跑咯!”

    说罢那莽汉拎起把铁锹,朝身后的喽啰一打手势说道:“孩儿们,动手!”

    吹笛的汉子把眼一瞪,说道:“哪个让你动手了?今日不但不做没本的买卖,我还要请与我合奏的那个吃酒!”

    “啊?”莽汉怔立在当间,他挠了挠头,说道:“三哥,至于嘛?不就是个吹箫的么,你想听个曲儿,州府里可有甚多吹拉弹唱的。咱们可是落草的强人,又不是勾栏瓦舍的主顾,这又算怎么回事?歌舞吹弹当买路财么?”

    “粗俗!唉粗俗!这道理我算是与你说不通!”吹笛那汉子拿手指着那莽汉,摇头叹道:“你这俗人,怎懂得以音律相交的逸情雅致?”

    那莽汉口拙,却仍心有不甘得嘟囔了句:“你高雅,你有才,怎地不去当书生?却也来与我这个俗人落草做了绿林强人。”

    吹笛的汉子面色一滞,笑骂道:“长本事了你,倒来回我的嘴!废话少说,眼下大哥二哥不在此处,你听我的便是!”

    莽汉也是个没甚主见的人,平日山寨里都是二当家的出谋划策,大当家的发号施令,而他喊得这个三哥为人放浪潇洒,也不喜打理寨中甚么琐事。今日正由他俩带着一众喽啰下山劫道,也只能依着他这三哥行事。

    萧唐那边已见到从怪林中闪出三五十个小喽罗,簇拥着两个头领走了出来,其中驾马的那个五官轮廓深邃,头发随意结成个髻迎风飘荡,显得潇洒不羁,他背上负着双刀,腰间还插着支笛子,看来正是方才奏曲之人;另一个头领生得相貌朴实平凡,可身躯健硕高大,他手中却拿着把铁锹,看似是个好与人较力的莽人。

    负双刀的那汉子眼见马车上燕青手中持着玉萧,他哈哈大笑道:“我道是哪个有这般才艺,这位小哥端的是生得一表人才!”

    吹得口好笛使双刀另个莽汉却持着把铁锹萧唐打量那两个头领一番,便已然猜破他们的来路,萧唐拱手向那两人说道:“久闻黄门山上有四个头领结义,两位好汉,莫不是黄门山的三头领铁笛仙马麟,与四头领九尾龟陶宗旺?”

    马麟望向萧唐,笑道:“你这汉子倒有见识!咱们黄门山四个在绿林中也没甚大名头,你却也识得我们!”

    这时石秀也驾马迎了上来,说道:“马麟?你可是江宁府出身?”

    马麟一愣,说道:“正是,你也识得我?”

    马麟的五官轮廓很深,而且闲汉出身的他在江宁府时常常与人争对,更有身百十人近身不得的好武艺,加上又吹得口好笛子。所以石秀虽然阔别故土多年,可对这个不曾谋面却闻其名的同乡有些印象,便说道:“我也是江宁府人士,只是自幼便与家叔至北地贩羊卖马,但也听过阁下的名头。”

    “实不相瞒,本来咱们兄弟是要取了几位的钱物,不过这又是知音,又是老乡,这般买卖更是做不得啦。”马麟笑着说罢,他又见萧唐生得阳刚威武,似是是一行人中领头的,便对他说道:“不知几位好汉如何称呼?”

    萧唐微笑着回道:“在下萧唐,与浪子燕青、拼命三郎石秀、浪里白条张顺三个兄弟欲护送位长者至江州,不想却在此处见到马麟、陶宗旺两位好汉。”

    “甚么!?萧唐?你便是萧任侠!!??”马麟的嗓门蓦地拔高了许多,他滚鞍下马,欢呼喜道:“金风玉露楼那些曲目都是你作的!?哎呀我的哥,小弟听过萧任侠许多曲目,心里只是酣畅淋漓的痛快!却不是天大的缘分?竟然在此有幸拜见尊颜!!”

    虽然萧唐任侠的名头在江湖中传得响亮,可是其他好汉都是因萧唐于生平的事迹、绿林中的威望以及在黑白两道的影响力,唯独这马麟一个开口闭口只说萧唐将后世中国风、武侠风元素引入宋时乐坊的事来。

    这个马麟虽然在绿林中落草,也是实打实的音乐爱好者。像那这种闯江湖的血性汉子,以往勾栏瓦舍间所唱的多是甚么风流蕴藉的曲调,自然也不太合马麟的口味,可当他听过萧唐使金风玉露楼内乐师改编的武侠元素极其浓厚的后世经典纯音乐时,直让他觉得豪情洋溢,大呼过瘾。如今他见到萧唐的反应,反倒有些像是粉丝见了自己崇敬多年的作曲名家。

    一旁的陶宗旺瞧自家三哥那副比比划划、眉开眼笑的模样不由得直撇嘴,他眼睛时不时朝着萧唐打量着,心里还暗付道:至于么?那萧任侠的名号我虽也曾听过,可他脸上也没生出花来,三哥这副作态,癫痴了不成?

    萧唐被马麟这般热情的反应倒闹得有些不自在,他摸了摸鼻子苦笑着心想道:不过瞧这个铁笛仙这副反应,这次似乎也不必与黄门山四杰发生甚么争执,这四个也是梁山上一百单八将的好汉形象各异,各有所长。眼下绿林线也并没涉及到这江南东路的江州地界来,趁此机缘,倒是个大好的机会。

    此时就听马麟又喜道:“既然在此有幸拜见萧任侠,还请到我等山寨一叙,也好让小弟向我那两位哥哥引荐萧任侠!”

274章 黄门山四杰,你要落草我出钱

    黄门山大当家欧鹏,祖贯是黄州人氏,守把大江军户,因恶了本官,逃走在江湖上绿林中,熬出这个名字,唤做摩云金翅;

    黄门山二当家蒋敬,祖贯是湖南潭州人氏,原是落科举子出身,科举不第,弃文就武,颇有谋略,精通书算,积万累千,纤毫不差,亦能刺枪使棒,布阵排兵,因此人都唤他做神算子;

    黄门山三当家马麟,祖贯是江宁(建康)府人氏,原是小番子闲汉出身,吹得双铁笛,使得好大滚刀,百十人近他不得,因此人都唤他做铁笛仙;

    黄门山四当家陶宗旺,祖贯是光州人氏,庄家田户出身,惯使一把铁锹,有的是气力,亦能使枪抡刀,因此人都唤做九尾龟

    一路与马麟畅谈时,萧唐脑海中暗自回忆着黄门山四杰的出身与本事,虽然这四个人中善于征战厮杀的欧鹏、马麟两个的武勇也比不得八骠骑水准,可是欧鹏军汉出身,刚毅干练,马麟则多了几分江湖游侠飘逸,至于蒋敬不但有谋略能排兵布阵,理财算账的本事可说是数一数二,至于陶宗旺不但力气过人,又善于修筑城垣。虽然只他们四人时势力单薄,不过在规模较大的山寨中,他们四个头领按自身的特长都能各显其用。

    这个马麟看来是个性情洒脱的感性之人,只因为喜好音律便对他萧唐亲近得很,而与陶宗旺一番言谈下来,那个庄稼出身的汉子憨厚木讷,言辞不多与萧唐叙话时多了几分拘谨。

    欧鹏与蒋敬对于自己又将是甚么态度?按理说黄门山虽然聚集了他们四个,可是规模声势并不算大,在宋江与晁盖等人大闹江州法场,并杀了黄文炳后欧鹏等人虽然有投效宋江之心,却又顾忌官军的声势,故而先诈言问明了宋江的身份,才敢上前相认。

    本来江州的地理位置本就比较特殊,在书中绿林势力划分下正处于淮西王庆与江南方腊之间,可当宋江邀他们前往梁山泊聚义时,黄门山四杰二话不说便一口答应下来,可见他们并非只想只在黄门山做他们的山大王,而是也存了想投靠江湖中大山大寨的想法。

    可是萧唐的绿林势力范围,在最南端是由赤面虎袁朗、黑雷虎縻貹所占据,位于荆湖北路与京西南路交界处的石梁山,与处于江南东路的江州路程颇远。况且萧唐现在还是殿帅府都虞候的身份,如何向黄门山大当家欧鹏表明自己的意图,并拉拢他也成为自己在绿林中潜伏的心腹,这些问题也需要细细琢磨一番。

    虽然很快便能抵达江州,可在马麟的盛情邀请下,萧唐一行人还是绕了个弯,一路逦迤前行来到了黄门山下。山间哨探的喽啰见是马麟归来,他窜出山林说道:“三当家的回来了!可是已得了手?”

    马麟一挥手,忙说道:“得个甚鸟!快去说与大哥、二哥知晓,就说有贵客莅临咱们山寨,叫他们快快出来相迎!”

    那喽啰狐疑地打量萧唐等人一番,见三当家马麟催促,也只得飞马向黄门山大寨奔去。马麟与陶宗旺又请萧唐往山寨的方向前行,待到寨门的时候,就见又有两个头领率着一彪人马迎面而来。马麟见了兴致勃勃地喜道:“大哥、二哥,寨里来了贵客!便是我时常念叨的萧任侠!”

    萧唐向欧鹏望去,心里不由得暗赞了声好一条大汉!那欧鹏生得高大威猛,身形看来力壮身强无赛、行时捷似飞腾,也难怪他得了“摩云金翅”这个威武霸气的诨名!而那神算子蒋敬穿戴生得高额细眼、峨冠鹤氅,虽然落草绿林,眉宇举止间仍透着几分书生气来。

    萧唐拱手说道:“在下萧唐,久闻黄门山摩云金翅、神算子两位好汉的大名,幸会!幸会!”

    欧鹏与蒋敬自然也都听过萧唐的名头,他们也忙向萧唐拱手叙礼。其中欧鹏心下奇道:听闻这个河北呼保义,又被人赞作任侠的萧唐发迹于大名府,后来出入于汴京殿帅府,又威震于京西两路绿林,怎地却到了江南东路的地界来?

    萧唐与欧鹏叙过礼,又向欧鹏、蒋敬两个一一介绍了与自己同行而来的石秀、燕青、张顺几人。见到面色白净俊俏的张顺,又听萧唐简述了到江州的因由以及与李俊、穆弘等盘踞于揭阳的好汉会过面时,欧鹏与蒋敬对视一眼,蒋敬心下琢磨道:同在江州地界绿林中打踅的好汉,揭阳三霸中张氏兄弟里有个唤作浪里白条的我也晓得,这萧唐明明是官将出身,却也听说他最爱结纳江湖豪杰,他又说与那混江龙、没遮拦有了交情,遮莫是也想赚我们兄弟四个做他的亲信?

    心中思虑颇多的蒋敬兀自思量着,马麟已吩咐山中喽啰椎牛宰马管待,大设筵宴款待萧唐一行人等。期间萧唐与欧鹏等人碰杯把盏时,眼见萧唐不止与揭阳的盐枭谈笑风生,如今还大摇大摆地在绿林山寨中与强人头领把酒言欢,唐父眉头拧了老大个疙瘩,他也确实没有料到这个在京师备受宋徽宗宠信的都虞候,与绿林草莽之辈竟然也多有来往。

    黄门山这边几个头领的心思也根本不在遭充军发配的唐父身上,看唐父不过是个文弱郎中,根本不似是绿林中人。除了马麟之外,萧唐突然到访使得欧鹏等人不仅意外,心中也暗生些戒备之心。

    因为萧唐虽然在江湖上被人赞作河北呼保义,绿林草莽也有不少投效于他,可这几年下来,盖州太行山钮文忠、青州白虎山周方、房州房山段氏兄妹以及纠集河北、河东十余路强人的洺州张迪都尽被他给除了的消息,欧鹏等人多多少少也早有耳闻。如今萧唐来到黄门山,谁知道他会不会以朝廷官将的身份缉剿匪盗,打起他们黄门山四个强人的主意?

    待欧鹏命个喽啰待唐父下去歇息后,他思量一番,打定主意,开门见山地对萧唐说道:“看在江湖义气上,似萧任侠这等豪杰咱们兄弟几个自然要好生相待,可咱们是甚么身份?萧任侠又是甚么身份?听闻萧任侠安抚京西南路时,不但先后与邓州数山强人鏖战,还出兵平了房州房山的绿林盗。此番萧任侠来到江州地界,莫不是也打起了江南东路绿林的主意?”

    黄门山四个头领中,老三马麟是性情中人,老四陶宗旺只为他这三个哥哥马首是瞻。可是大当家欧鹏历经番凶险坎坷才在黄门山开山立柜,二当家蒋敬又是精于算计、筹谋思量之人,他们心中的计较当然会更多些。萧唐知欧鹏心中顾虑,便笑道:“我观黄门山四位头领义气相投、亲如手足,可是山寨规模守成有余,却算不得雄壮。不知欧大当家的为山寨兄弟着想,可有甚么打算?”

    欧鹏听罢冷冷一笑,说道:“萧任侠,我欧鹏也是军汉出身。因受不得上官鸟气,这才落草在这黄门山。若是我愿屈身于官军行伍中,当初又何必流亡江湖?蒋敬兄弟博学多才、弃文就武,也是不耐官场那些鬼蜮伎俩,马麟与陶宗旺两个兄弟一个市井闲汉,一个庄户出身,平日也受够了凶吏恶绅的闲气。我们兄弟四个上山落草只求个自在快活,你若是劝我们四个受劳什子招安,还是免开尊口了吧。”

    蒋敬心思更细腻些,他也担心萧唐会因被欧鹏一口回绝而心生恼怒,便又说道:“萧任侠,我知恁嫉恶如仇,除得多是些滥杀无度的凶恶强人。我们兄弟四个行事自有分寸,虽拦路剪径取人金帛财物,却也没伤害客商性命。萧任侠在道上名头响亮,也会体谅绿林好汉的生计。我等能攀结萧任侠这等义士也甚是欢喜,只除招安一条,恕难从命。”

    马麟听罢,也向萧唐说道:“萧任侠,我马麟虽对你心中一万个敬服!可是此事我也与黄门山几个兄弟一条心!”

    陶宗旺见三个结义兄长都发话了,他也笃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只听三位哥哥的!”

    欧鹏等人这般反应萧唐也都能想到,书中介绍欧鹏事迹时,重点突出了个“熬”字,这个摩云金翅有本事有气概,又曾经是守把大江的军户,他宁可在江湖上受尽苦楚磨砺也要啸聚山林,也不愿迎合上官而在军中升迁,他的性情自然也颇为刚烈。蒋敬、马麟、陶宗旺这三个都是义气之人,也都知道欧鹏费尽心血在黄门山立寨,才让他们有了安身之处,当然也会和欧鹏拧成一股绳,决计不会在这时背离自己的结义大哥。

    可是谁说要让你们受招安了?

    萧唐摇了摇头,笑道;“大当家的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萧唐想说的是:几位好汉若想在绿林施展番拳脚,无论粮草军械、人手财帛,我萧唐愿助各位一臂之力。”

275章 梁山,一个哪够?

    既然萧唐选择在绿林中发展起几支完全由自己掌控的精锐兵马,那么他为何不将现有的江湖力量集中起来,像原著中的梁山泊那般慢慢壮大,反而却在大宋各地山寨中安插势力?

    因为经过萧唐前思后想,他意识到有三个原因使得他必须要按照这般计划行事。

    其一是如果人手过于集中,在养兵蓄锐数年后绿林中的兵力发展到几万人的规模时,就难免不会遭到当地州府军司的警惕与猜疑。届时萧唐军事实力的提高与遭朝廷发兵征讨的可能性是成正比的,不但目前身为殿帅府都虞候的萧唐事发暴露的风险也随着增大,他也极有可能要与昔日官军中的袍泽战友兵刃相见,在女真铁骑南下之前只会白白使得大宋国内的内耗加剧。

    然而现在京东东路的二龙山、清风山,京西南路的熊耳山、伏牛山、石梁山五处绿林好汉,任谁想破头也不可能猜得出五路山寨背后的共主,竟然是在汴京殿前司中任职的萧唐。

    五处山寨各自数千人马不等,当地州府虽然防备,却也并不会视他们为心腹大患,可是当这五路人马集合起来时有鲁智深、花荣、孙安、卞祥、袁朗、縻貹、滕戣、滕戡、石秀、竺敬、奚胜以及终将被逼落草的林冲、杨志等将才,这套集合了原来宋江、田虎、王庆三大寇下精锐猛将的阵容已经相当恐怖,加上集结在一处的兵马,萧唐现在已然具备了连破数座军州,而割据一方的实力。

    第二个原因是最为关键的,一两处山寨才能够给养多少人马?就算萧唐麾下有杨序调度钱粮支援,再通过杨林行镖向各处输送,可是绿林山寨本身也需要具备一定的自给自足能力。

    当梁山发展到一定规模时,独龙岗祝李扈三座庄镇、曾头市、青州、华州、高唐州、大名府虽然每次出兵事出有因,宋江与吴用等也都是因“山寨人马数多,钱粮缺少,因而正好乘势去拿那厮”这等理由而断然出征,然而在这数次杀伐中除了打破高唐州等地时有明确记述说梁山秋毫无犯之外,其他诸如“一门老幼,尽数杀了,不留一个”、“入城来看觑老小时,十损**,众皆号哭不已”等战后惨状的记载也是屡见不鲜。

    这个天下现在还是大宋赵氏的,可并非是群雄割据、相互杀伐的乱世。就算是在绿林中的巨寇枭雄,也不可能收税均田,去通过正规渠道募兵征粮。当他们需要突破社会大环境下的制约,而继续壮大自己的势力时,他们只能造反、只能去抢、只能去逼得本来不欲生乱的黎民百姓走投无路,不得以下只得投身做贼,就和当年萧唐讨伐的那个纠集河北、河东十余路山寨强人的洺州张迪一样。

    而且宋江一心想被招安,所以他集合一百单八将于梁山,又搞甚么石碣天文、潜入京师私会李师师那一套来吸引宋徽宗赵佶的注意力,最后倒也一偿所愿。而宋江梦寐以求的官位身份萧唐也都具备,又何必像宋江那般把自己的底牌全亮到明面上,去增加与朝廷谈判的筹码?

    几座山寨在萧唐的暗中调控下发展,不但有利于招募大宋各地草莽中的能人异士。况且军力分散的同时,对补给的需求也同样会减小,不至于使得萧唐麾下绿林势力不得已而穷兵黩武,以战养战地去把寻常百姓当做劫掠目标。

    就算如梁山那样再口口声声说杀富济贫、替天行道,在客观条件的制约下,也不得不烧杀抢掠,将普通民众当成种资源。何况竖起替天行道大旗的山寨,仅仅一个梁山,又哪里足够?

    第三个原因则是萧唐现在向欧鹏等黄门山四杰着重详述的,其他五处山寨现在的头领都与萧唐交情很深,相互之间可以说得上是知根知底。虽然欧鹏、蒋敬、马麟、陶宗旺四人敬佩萧唐在江湖上的名声,可毕竟双方只是初次会面,你三言两语便想诳我入伙,叫我们兄弟几个听你的号令,凭甚么?

    对于萧唐而言,他的优势在于自己因为熟读水浒,所以对于书中每个人的性情都非常熟悉。在绿林中萧唐委托鲁智深、孙安、林冲这类侠义心重,且义气深重的豪杰管理山寨当然十分放心,对于袁朗、竺敬、縻貹等在原著中为人如何并未做许多描述的绿林好汉,萧唐通过设身处的接触也能了解到他们的性情。因此萧唐不必担心有些山寨的头领会因为天高皇帝远而阳奉阴违,甚至背叛、揭露萧唐在绿林中暗中谋划的大计。在这一点上,萧唐完全能做得到知人善用。

    可从欧鹏等黄门山头领,以及再往后有可能加入萧唐的绿林强人的角度来说,他们要完全信任萧唐也需要一定的时间。等到他们真能了解到萧唐的用心,才会义无反顾地与萧唐成为同道,届时无论是让欧鹏等人成为萧唐在江南东路的第六处绿林势力据点,还是劝说其与其他山寨合并至一处,也不至会黄门山的几个头领心生猜疑。

    既然选择在绿林中多线发展,萧唐必须要与各处山寨的头领相互间有着推心置腹的信任感,才不至于一子错、满盘皆输。

    萧唐将他所密谋的“水浒计划”的因由、内容以及具体实施的构想等都对欧鹏、蒋敬、马麟、陶宗旺四人一一说了,开始时让欧鹏等人听来确实感到有些耸人听闻,你年轻轻轻便得皇帝老儿宠信,平步青云做得京西南路安抚使,还兼着殿帅府都虞候等要职,在江湖上又极是吃得开,无论黑白两道都可说是人中翘楚的俊杰。如今却耽着谋逆杀头的凶险在绿林中扶持各处山寨强人,这又图得甚么?

    可是黄门山四杰大多是因为受官府压迫愤而落草的人物,随着萧唐详叙下去时,他们也渐渐能理解些萧唐如此做的意图。有很多事,做官的做不得,也有很多事,当贼的没法做,这个萧任侠既然当官又要“做贼”,就是要打破社会身份而强加给他的约束性,这般想法端的是别出机杼,而且听萧唐详加解释后,欧鹏等人也亦然发觉,比起只在做山寨潜隐蛰伏一辈子,如此共谋大事又何尝不痛快!?

    马麟最先一拍桌案,击节赞道:“不愧是萧任侠!我就说似萧任侠这般能做出无数教兄弟血脉贯张曲目的人物,定然不是甚么躬身权贵、功利熏心之徒!做官除恶贼,做贼杀狗官,哈哈!也就只有萧任侠这等妙人有这般想法!”

    说罢马麟又转头望向欧鹏,朗声道:“大哥!咱们跟着萧任侠干吧!如此共谋大事,才不枉咱们兄弟几个磊落的汉子在这世上走一遭!”

    欧鹏与蒋敬交换了番眼神后,他沉吟片刻,忽然站起身来,端起酒碗说道:“萧任侠肯将这等担着血海也似干系的大事说与咱们兄弟几个知晓,足见是对我们信任有加!只为这个,小弟先干为敬!”

    说罢欧鹏一仰脖,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他随后又说道:“只是萧任侠所说之事事关重大,还望萧任侠给兄弟们些时候,让我们几个从长计议一番。”

276章 张顺的心思,神算子谏言

    “萧大哥,黄门山四个头领虽然看来也似磊落的汉子,可萧大哥所谋之事非同可,咱们真心诚意待他们,却不知他们作何打算。”当萧唐与石秀、燕青、张顺四个在黄门山中客房内安歇时,石秀不由心怀顾虑地向萧唐道。

    “咱们千里迢迢到这江州,本是为保唐公一路平安。而先是与张顺哥哥相识,又与黄门山几位好汉结缘,这倒也是意外之喜。”旁边燕青怡然笑道:“那铁笛仙马麟是性情中人,他既与欧鹏、蒋敬、陶宗旺几个同生共死,想必也都是义胆包身的豪杰。虽然突兀了些,我倒觉得大哥并未看走眼。”

    按照萧唐的想法,黄门山欧鹏等人有很大可能会接受自己的提议,在原著中宋江在江州因写反诗被判斩刑时,与宋江并无交情的黄门山四人也动了劫牢的心思。后来宋江、晁盖等聚集二十九条好汉与白龙庙聚义,并大闹两个州郡杀了黄文炳,得知这个消息的欧鹏等人仍旧齐齐来投,并在宋江的怂恿下二话不收拾起财帛金银、烧毁寨栅随他同投梁山。

    山东及时雨宋公明的大名就那么如雷贯耳,能让素未与他谋面的欧鹏等四个好汉心驰神往,一见面就愿意把命卖给他了么?

    就算是宋江在清风山时结交的燕顺、王英等人,也是因为后来为搭救宋江而与青州官军几番厮杀,怕朝廷官军围剿势力单薄才在宋江的提议下投奔梁山泊。而欧鹏等人并没有与官军生任何冲突,可是他们看当时梁山晁盖、宋江手下人才济济,也是想通过在江湖中名望极高的宋江为他们做个引荐,使得当时的统领的托塔天王晁盖肯接纳这些远在江南东路绿林中打踅的强人。

    也就是欧鹏等人一直都有心投靠江湖中更大的势力,而宋江在绿林中人心目中地位高,都会给这个及时雨的面子。只有认了宋江这个哥哥,他们四个人才有机会被在江湖中声名鹊起的梁山所接纳。

    可是现在的梁山泊上,坐的第一把交椅的仍然是那个心胸狭窄的白衣秀士王伦。而现在萧唐任侠的名头,在江湖中远远要比那宋押司响亮得多。萧唐能许给他们四人的前程,也远比宋江能给他们的更加宽广。

    “正如乙所言,黄门山四个好汉都是可推心置腹之人,我完全信得过。只是毕竟咱们所谋之事不循常理,难免叫他们几个人觉得匪夷所思,还须等他们斟酌得清楚后,再详加计较不迟。”

    萧唐话刚完,就见到在一旁的张顺定定望着自己,便又道:“不错,张顺兄弟,我所想的并非只是闻达于朝堂。所谋划的事不得还耽着极大的凶险,兄弟可还愿意助我?”

    这几日时间里,燕青也曾向张顺拿言语暗示过些萧唐的计划,可是今晚萧唐等人向黄门山欧鹏等人言明他的意向后,在一旁倾听的张顺心中也仍感到十分震撼。

    然而张顺虽不再愿受他大哥张横唆使做害人的勾当,只想投了萧唐后为自己讨个好出身,也能让自己的老娘生活安乐无虑。可后来他也曾暗暗想道,投到萧唐府中若要让他天赋异禀的水性派上用场,是不是还要讨好巴结着萧唐,为他在大宋水军中谋个官身?还是只在这个朝廷新贵的府中做个食客帮闲,服侍好这个新投的主子,庸庸碌碌了此残生?

    毕竟张顺也是草莽出身,自有气节的汉子,他既不愿做些下作的勾当坑害良善,也不愿只因萧唐的恩惠而使他此生有志难酬。在张顺惊然现萧唐所谋之事后,心中却莫名释然,联合绿林诸路山寨,游走于京师与江湖间时,还愁自己浪里白条的本事当不得大用么?

    张顺深深吸了口气,他双目蓦地张开,抱拳向萧唐爽朗道:“萧唐哥哥的这是哪里话!?弟当然愿意助大哥做成那般大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唐拍了拍张顺的肩膀以示勉励,随即又悠悠道:“现在就只等黄门山四个人想透彻了之后,给咱们一个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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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你不也曾怨过只占着这黄门山,显不出咱们兄弟几个的名头。如今萧任侠拉咱们入伙,可与河北河东、京东京西数路绿林的好汉聚义,可是天大的好事,你还犹豫个甚么!?”

    在黄门山主寨中,三当家马麟急喇喇地向欧鹏道。而欧鹏眉头微皱,回道:“话虽如此,可是我也知那萧任侠征讨冀南寇,又安抚京西南路曾与数山强人结下梁子。如今又五山好汉与他结义,咱们远在江州,又如何能晓得个中原由?”

    马麟一跺脚,直嚷道:“大哥,那萧任侠也是道上奢遮的人物,他诳咱们作甚?他在汴京做得殿帅府都虞候,又是安抚京西南路的一方大员,拿这等杀头的大事与咱们耍笑么?他对咱们兄弟坦诚布公,咱们却兀自琢磨不定,未免也忒不爽利了些!”

    欧鹏闷声不语,他抬眼向陶宗旺瞧去。而陶宗旺挠了挠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顾憨笑道:“我听三位哥哥的。”

    “蒋敬兄弟,你怎么看?”绕了一圈,欧鹏还是问到了黄门山中二当家蒋敬的头上,他与马麟、陶宗旺三个一个行伍军汉、一个市井闲汉、一个庄稼汉出身,平日有大事需要决议定夺时,也都要这个神算子推敲一番。

    按蒋敬的能力可不仅能充当个账房先生,他不但数经甲科,见识也广,还能舞枪弄棒、排兵布阵,心中计较当然颇多。目前在黄门山上也算是执掌兵权,谋划谏策的军师角色。待蒋敬细想一番后,沉吟道:“萧任侠他在绿林中扶持数路山寨,不仅是为于各地惩处滥官恶霸,如今大宋官军军纪松弛,多是怯懦馁弱之徒。北地异族虎视眈眈,绿林草莽中的壮士也须未雨绸缪,建立数支义军来抵御强虏

    这倒奇了,我也曾听闻北面辽国那皇帝老儿,只怕比咱们这官家更要昏庸无能。辽国境内尚且强人林立、内乱频频,况且宋辽百年无战事,他们镇抚其他族类尚且自顾不暇,又有甚能耐挥师南下?若西夏更无可能,当年平夏城大战夏人元气大伤,若不是辽人干涉只怕离亡国也时日不远。萧任侠那番言语,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

    欧鹏听罢忙道:“蒋敬兄弟可是觉得他只是以此为由,来诳绿林好汉投他,如此却又为何?莫不是他纠集人马杀入东京,要造那官家的反?”

    “绝无可能。”蒋敬断然摇头道:“观他言语举止,绝非那种不知进退的妄人。何况那萧任侠凭他江湖名号招揽群雄,若只为称孤道寡、谋逆篡位而诓骗绿林忠义之士,岂不是要叫天下英雄齿冷?他这年纪轻轻便已在江湖上被赞作河北呼保义、大名府面涅郎君的萧任侠,又岂会做出那等自毁长城的蠢事来?”

    欧鹏垂沉思片刻,又对蒋敬道:“蒋敬兄弟,我与马麟、陶宗旺两个兄弟都是粗卤之人,比不得你心思多。若那萧任侠集结天下绿林群豪,真为的只是为替天行道,我欧鹏倒也心甘情愿唤他声哥哥!可是事关重大,咱们兄弟也不能不多谨慎些。此事还须由你拿个主意,咱们干是不干?”

    蒋敬脑子中似有个打得噼啪作响的算盘,他权衡番后笑道:“常言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既然那萧任侠也并未劝咱们弃了此处,虽劝咱们兄弟莫再劫掠途径此地的商贾,却也还答应所需钱粮补给自会想法运至山寨。既恁地咱们又吃得甚么亏?

    而且京西南路石梁山、熊耳山、伏牛山三处强人头领如何行事,咱们稍作打探便知,若是萧任侠真有心与众英豪共襄义举,咱们能尽上一份力来不也正遂了大哥的心愿?”

    欧鹏听罢连连点头,道:“好!就依兄弟的意思。”

    马麟也是一拍大腿,笑道:“我就嘛!肯从大义的,又怎能少得了黄门山的好汉来!”

    欧鹏与蒋敬、马麟拿定主意后,这才主意到一旁闷声不语的陶宗旺。陶宗旺见三个兄长眼神齐刷刷望向自己,他呵呵一乐,还是那句老话:“我听三位哥哥的。”

    (感谢北城刀好汉的打赏)

277章 终抵江州,见院长时请小心

    “萧任侠,待恁护送这位郎中到了江州安顿好,还请再至敝寨一叙。 ”欧鹏向萧唐郑重抱拳,朗声道。

    经过昨晚黄门山四个头领一番商议,也敲定了愿意半顺从地成为萧唐绿林势力中的另一支队伍。之所以是半顺从的,是因为欧鹏等人会接受萧唐的馈赠,并会按萧唐劝言注重训练黄门山的人马,并只将劫掠目标定在江州境内各处庄镇的恶绅恶霸上,可与此同时黄门山内部事宜还保留着自主权,欧鹏等人也仍会留在此地经营自家山寨。

    对于此萧唐也十分理解,目前二龙山寨主鲁智深、清风山寨主孙安、熊耳山寨主奚胜、伏牛山寨主滕氏兄弟、石梁山寨主袁朗五人与萧唐不是结义的心腹兄弟,便是不打不相识,还曾受过萧唐恩惠的好汉。欧鹏等头领毫无顾忌地信任身为官将的萧唐,也需要一段时日。

    这时马麟也笑道:“我大哥的是!萧任侠,弟也盼再与你亲近,萧任侠在金风玉露楼的乐坊弟可是向往久矣,若得机缘可要带弟去尽兴!”

    “这有何难?日后定当与马麟兄弟去游耍一番。”萧唐向马麟微笑回道,旋即他又对欧鹏、蒋敬、陶宗旺几个抱拳话别,便与石秀、燕青、张顺并着唐父以及两个公人下了黄门山,直投江州而去。

    一路可算再没生出甚么事端,萧唐一行人终于到了江州。这江州不愧是山水宜居的江南名城,不但风景秀美,更是处地杰人灵的好地方。毕竟江南东路论人口数量、粮产在宋时各路中都要排在前位,甚至终宋一朝江州(今九江)乃至江西省地区科举及第的人数也高居在全国第二位,在史实中在宋时也正是此地经济文化最为达繁荣的时期。

    萧唐等人入了江州城,边走着边欣赏流经江州的浔阳江江景,只见一片云外遥山耸翠,江边远水翻银。隐隐沙汀,飞起几行鸥鹭;悠悠蒲,撑回数只渔舟。翻翻雪浪拍长空,拂拂凉风吹水面,直让萧唐以及他的心腹兄弟瞧得心旷神怡。

    萧唐等人尚有心情观看那景色非常的浔阳江江景,可押送唐父至江州牢城营的那两个公人都已快哭出声来。太他娘的不容易了!这一路下来进黑店、遭水匪、遇强人,谁曾料到这般差事如此凶险?

    而唐父也是心生感慨,自己遭宫中权宦杨戬构陷,受冤被配到江州牢城营。也不知还要熬多少年的折磨不,这趟配之行若不是有萧唐一路护送,只怕自己的性命早已丢过几次。

    萧唐见唐父面色苦涩,便上前劝道:“伯父不必担心,牢城营内差官只要人情好处。待晚辈上下打点一番,不但杀威棒可以免得,也定能为伯父安排个清闲的差事,只熬过这几年岁月,便得苦尽甘来。”

    唐父望向萧唐,他神情复杂沉吟半响,最终还是长叹口气道:“贤侄我的闺女,就拜托你了。”

    萧唐向唐父深深一揖,道:“伯父尽管放心,无论是芃秀妹子,还是伯母在京师晚辈一定细心照拂。待伯父重返京师时,也当尽心竭力侍奉二老。”

    经历这一连串的打击,唐父现在也是心灰意冷。而他一直很是排斥地萧唐不但一路精心维护他的周全,也从未以此作为条件劝逼他将自家女儿许给他。唐父又想到当日燕青对他的一番言语,心下也寻思道:便是明媒正娶了我家秀秀的夫婿,只怕在我遭难时大多也要划清关系,生怕惹火烧身。这个萧唐能为我做到这个份上,殊是难得,既然秀秀不在意委身做妾,唉如今我已是一介配军,又还讲甚么门当户对?

    萧唐虽然心喜,可面对这个满腹惆怅的长者时,关于唐芃秀的话题也是点到为止。待众人来到江州府衙时,萧唐却只吩咐燕青随唐父与两个公人报道,而他与石秀、张顺两人则在离府衙不远的一家酒肆内等候。

    因为现在的江州知府,已经是权相蔡京之子蔡得章蔡九知府。虽然蔡京一时失势,眼下正蛰伏于杭州。可却并不影响他的几个儿子依然身居高位,所以这个庶出的蔡九也正做得这钱粮浩大、人广物盈的江州知府。

    关于蔡九那厮为官贪滥、作事骄奢的风评萧唐已有所耳闻。涉及到萧唐的仕途出身,他也不愿与那世上留名的大奸臣膝下的奸臣虚与委蛇。燕青为人精细利落,办事利落,有他来应对萧唐当然也十分放心。

    过了大半时辰,燕青便与交了官令的两个公人来到酒肆,燕青向萧唐报道:“萧大哥,已办妥当了,只等江州府衙出公人押解唐公至牢城营。”

    萧唐点头应了,随即又吩咐石秀拿出十两银子来给那两个押送公人,道:“两位端公一路也甚是劳苦,只是我在汴京既是官身,千里来送遭充军的配军难免遭人口舌,这一路两位看到的、听到的还望回汴京时守口如**,莫与旁人知晓。”

    那两个公人忙摇手道:“若不是有萧大人前来照拂,只怕我等早已死了数次!蒙大人救命之恩尚自无以为报,又怎好要大人的银子!?”

    此时石秀也出言相劝,定要那两个公人把银子给收了。虽然这两个官差也曾目睹萧唐与李俊、欧鹏等盐枭、强人结交,可却并不清楚萧唐与他们相谈的内容。做官的与混江湖的草莽有些干系,也不是他们两个府衙公人能管得了的。何况萧唐不止对他们有救命之恩,同在京师官府内任职,这两个官差更是深知萧唐在京师的人脉,以及他手下这拼命三郎石秀行事狠辣的作风,又如何敢乱嚼他萧唐的舌根?

    待这两个官差千恩万谢一番后去了,走流程下来就要到江州牢城营报道。至于甚么“先朝太祖武德皇帝圣旨事例,但凡新入流配的人,须先吃一百杀威棒”的规矩正史中虽然确实有,可至多也不过十棍二十棍下来煞煞犯人的威风。可是由于这杀威棒不是明面上的条例,所以这般时节下来各地的牢城营管营张口就是一百棒,就是为了向配军讹诈孝敬的钱物。

    如果犯人不懂人情世故,这一百棒下来打得七死八,甚至一命呜呼也是自讨死路,可是经过燕青打点一番,对于唐公这“先朝太祖武德皇帝祖制”也便都给免了。

    萧唐、石秀、张顺也随着燕青与唐父入了牢城营抄事房,牢城营内差拨先已收了燕青的好处,见了萧唐等人虽不知他们身份,却也一拍胸脯道:“你们几个尽管放心,这个配军既会医病,正好在本营做个郎中,吃不得甚么苦头!只是除了我与管营,咱们江州两院押牢院长那边,你们也须拿下好处于他。”

    萧唐也知道江州地界称呼节级官时都称呼做“院长”,他笑着对那差拨道:“有劳这位差拨,只是我等挂念唐公,也想亲自见见那位院长,好向他嘱咐一番。”

    那差拨听了脸上顿露迟疑之色,他道:“这位公子,我们院长好生利害,更兼手脚了得。本来按理几位就入不得牢城营来,倘或有些言语高低冲撞了他,难免要吃他羞辱。”

    萧唐笑道:“这个不妨,差拨但请放心,我们心应对便是。”

    差拨听罢还是不肯,萧唐向燕青使了个眼色,燕青便又从行囊中拿出十两银子给了那差拨。那差拨收了好几份的“常例”钱,嘬着牙花子思量片刻,便道:“罢罢罢,便依各位的!只是我可是已先了我们院长厉害,若是遭他责骂时,也别怨咱没提醒过各位。”

    差拨罢便领着萧唐等人出了抄事房,来到点视厅中。这时就见有个汉子掇条凳子坐在厅前,那汉子生得面阔唇方神眼突,瘦长清秀人材,他穿戴着畔翠花开皂纱巾,神情端的倨傲。见除了差拨外又进来了五人,那汉子先是一愣,随即双目在萧唐等人身上睥睨一圈,便高声喝道:“哪个是新配到的囚徒?这干鸟人又是哪个!?”

    差拨陪着心,指着唐父道:“院长大人,此人便是。”

    “你这蠢鸟夯货,如何敢把闲杂人等带进牢城营来!?”那节级把眼一瞪,叱骂过那差拨后,又戟指萧唐等人喝问道:“你这厮们瞧着眼生,既非配军,又不是牢城营的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此乃牢城重地,岂是你们这干杀才入便入的!?”

    虽然那节级官劈头盖脸地喝问,可萧唐抱着膀子气定神闲,反而悠悠地向他问道:“你便是江州两院押牢节级,那个唤作神行太保的戴宗?”

    “好大的狗胆!!”戴宗见萧唐兀自不知畏惧自己,反而直拿一副玩味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登时激得他心头火气!他一拍桌案,怒骂道:“你这厮倚仗谁的势要,竟然敢在牢城营中如此跟本院长话!”

278章 吃拿卡要的戴院长,却又重义的神行太保

    为什么这个神行太保无论在原著的出场,还是在这里次相遇时,都是这副跋扈嚣张的嘴脸?萧唐心中暗暗想道,第一印象确实很重要,也难怪善评水浒的金圣叹评价戴宗时,直他是中下人物,除却神行,一件不足取。

    戴宗在书中一出场时威逼配军宋江的言行举止,似乎已体现出他平日作为两院押狱节级时如何滥用职权,如何压榨江中牢城营的配军囚徒,加上他后来成为广为人所诟病的宋江亲信,使得后世喜读水浒的人中有不少将他定性为卑劣凶狠的滥污人之一。

    可是人好歹也要有些独立思考的能力。

    在这般时节牢城营中任职的官吏,倒有些类似于后世很长一段时间里很多人听到“城管”二字的反应。然而后世那个职业绝非从业人员的人品都很不堪,因为他们所做的行当常要与弱势群体打交道,不但容易习惯利用职权欺凌弱,也容易遭受舆论的抨击。

    然而宋时掌管牢狱的押狱节级、管营、差拨、牢子等官吏顾忌更少,对于大多配军囚徒而言,一进牢城营不喾于入了阴曹地狱。诸如沧州牢城营那差拨,对待林冲孝敬他银子前后嘴脸的变化;孟州牢城营内囚犯所述的“盆吊”、“土布袋”等阴毒法子;大名府押狱院蔡福、蔡庆两兄弟受李固黑钱,便存了结果掉卢俊义的心思;登州囚牢的包节级被毛太公买通企图暗害解珍、解宝兄弟两个除了两院押狱病关索杨雄曾搭救时迁与杜兴、铁叫子乐和顾念亲情撺掇顾大嫂、孙立等劫牢救解氏兄弟,但凡涉及牢城营、官狱监牢的官吏基本都是伸手要钱,没钱要命。

    戴宗当然不可能是甚么出淤泥而不染的贤人,耳濡目染久了举止自然也如牢城营内大多官吏一般。可书中宋江是为了争取与戴宗独处的机会,所以才故意在江州牢城营上下打点个遍,唯独漏下了他戴宗,在戴宗叱问宋江时又遭他一通挖苦,直戴宗“好哉相”。在牢城营里同行、下属都拿了好处,自己却被个配军当众讥讽的情况下,戴宗忿怒已极时又怎能不放下狠话,而打算出手狠狠惩治宋江?

    可是戴宗如果真想谋取更高的权位作威作福,他大可以抱紧权相蔡京之子蔡九的大腿,在宋江遭擒拿时指证他还私通梁山强人,而不是拼着职位与性命不要地去搭救宋江,反而在事后与宋江一道被判了斩刑。还有很值得思量的一点是:除却武松、李俊等出家、诈病的头领,戴宗是所有生还的梁山好汉中第一个纳还官诰,归隐出家的人物。

    杀神白起对于秦国而言,他是功勋赫赫的名将之,而对于赵国而言,他却也是坑杀四十万战俘的残忍屠夫;《三国演义》中的张飞形象,对于刘备、关羽而言他是有着刎颈之交的义气兄弟,可对于张飞麾下士卒而言,他却是个时常醉酒鞭挞下属的凶暴上官;同理戴宗对于牢城营内的配军而言,他也如其他管营、差拨那般狠厉的凶恶吏差,可对于江湖中义气相投的兄弟而言,这个神行太保却也是个义气深重的汉子。

    所以萧唐对于戴宗这个人的评价是:此人性格缺陷是有,但是与其结交且有用到他的地方时,这个戴宗却也可以信任。

    这时戴宗见萧唐只顾打量自己却并不答话,他更是心头火起,从旁抄起根讯棍便要朝萧唐打来。

    牢城营内的差拨官见了,也怕戴宗来寻自己问罪,转身便闪出了点视厅。而石秀、张顺等人登时大怒,他们刚要上来与戴宗争执时却被萧唐给拦住。萧唐伸手一把抓住戴宗持着讯棍的手腕,他轻笑道:“你这院长恁地蛮横!我又非你治下的配军,你凭甚么打我?”

    戴宗顿觉手腕似被铁箍死死夹住般,瞪目大喝道:“在这牢城营本院长面前,轻咳嗽便是罪过!你这厮竟还敢还手,不怕王法么?”

    萧唐轻轻一笑,道:“那按王法而论,意图厮打朝廷命官,又该当何罪?”

    戴宗听罢一怔,他眼见萧唐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中也不由泛起了嘀咕,便又问道:“你到底是谁?”

    萧唐笑道:“汴京殿帅府萧唐。”

    戴宗听罢大惊失色,恰好萧唐把手一松,戴宗向后踉跄数步站定身子,兀自面带狐疑道:“你便是萧唐萧任侠?莫不是在诳我?”

    石秀踏前一步,冷笑道:“叵耐你这厮有眼无珠!谅你区区个押狱院吏,也敢对我大哥无礼!”

    戴宗见萧唐、燕青、石秀几个人气度不凡,心里已然是信了八分。虽萧唐与他一个在汴京、一个在江州,可是萧唐这萧任侠可是江湖风头最劲的人物,远出同被唤作呼保义的那个山东及时雨,无论白道、黑道,以这萧唐的声势也也不知要比他这江湖中的神行太保,江州牢城营的押狱院长强过多少倍来。

    想到此节,戴宗慌忙拜道:“方才可莽撞,言语间甚是冒渎了萧任侠,万望恕罪!”

    萧唐也不想过于为难戴宗,便扶起他道:“我亦时常听闻戴院长一日能行八百里,被人赞作神行太保,亦是条十分‘仗义疏财’的好汉。我萧唐有心要结识戴院长,便借此行至江州之际前来拜会。”

    戴宗撑起付笑脸,回道:“甚么日行八百里,不过是些玄门养气的法子,以胎息运气之法叫可施展起来时,长途奔袭甚少劳累。萧任侠过誉,直羞煞可!不知萧任侠此行直江州来,又有何贵干?”

    萧唐把手一比唐父,对戴宗道:“这位唐郎中是我在京师中的长辈,因吃官司而被配至此。我来这江州,一来是欲与戴院长结识,二来则是想劳烦戴院长代我照拂唐公。”

    戴宗听罢又打量唐父一番,此时他脸上再无半分方才的跋扈之色。戴宗又拍着胸脯道:“我与萧任侠不过初识,阁下便如此信任可!萧任侠尽管放心,但有我戴宗在此,绝不叫这位尊长吃半分苦头!”

    当真是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生着两张面孔的戴宗知道了我的身份,就变作这般态度萧唐心里暗想道,不过不能只以名头和官威来压他。既然他对于江湖好汉又十分义气,于他论交情不定以后也会大有用处。

    “既如此我先谢过戴院长,只是安置唐公之事,若还需要金银打点”萧唐又对戴宗道。

    还没等萧唐把话完,戴宗登时面露愤然之色,他向萧唐道:“这是甚么话?萧任侠恁地觑我戴宗了!照顾唐公乃是我分内之事,哪里要甚么银子!?”

    萧唐:“”

    萧唐又向戴宗引荐了燕青、石秀、张顺三人,当下又与他计较一番后,戴宗便盛情要请萧唐等人至江州内最有名的酒楼浔阳楼去吃酒。而唐父眼见戴宗前倨后恭,虽知以后自己在牢城营的生活也须仰仗这个押狱节级,可生性耿直本分的唐父对他已有几分不喜,便推一路劳顿,想早些歇息了。

    萧唐与戴宗等也不好强劝,戴宗便吩咐个牢子寻间牢城营寻个雅间待唐父前去休息。当萧唐、戴宗与唐父等刚走出点视厅时,却听一阵喧闹声起,有个黑凛凛的莽汉撞进牢城营来,其他几个牢子见了,急忙躲到一旁,生怕招惹了他。

    萧唐就见那莽汉生得黑熊般一身粗肉,铁牛似遍体顽皮。交加一字赤黄眉,双眼赤丝乱系。他心里一动,暗付道:你这厮果然也在这里。

    戴宗见那莽汉面色阴郁,口中骂骂咧咧的只顾向前踏来,他生怕那莽汉在节骨眼给他惹事,不由暗暗嘟囔了句:“这黑厮却又作闹!直连累得我苦。”

    戴宗念罢便又向前两步,对那莽汉大声道:“你这黑厮为何这般作色?莫不是又去耍钱输了?”

    那莽汉抬头见是戴宗,他把眼一瞪,嚷道:“节级哥哥休要取笑!没奈何六七贯钱财博得输了,节级哥哥可有银两,借与俺赎来用度?”

    戴宗挥手赶苍蝇般轰那莽汉,哼了声道:“你这厮必还要赌!我哪来的银子借你?”

    那莽汉把头一扭,埋怨道:“往日吃常例也养得你肥了,怎地就没有银子借我?你不借我,我自去讨便是!”

    正话时,那莽汉就见唐父面带金印,却与戴宗并肩同行,他料定了唐父的身份,便腾腾腾迈步走到唐父面前,直把蒲扇般大的手掌向唐父一张,憨声道:“拿来!”

    唐父被这相貌凶狠粗莽的莽汉唬得一愣,直问道:“拿来甚么?”

    那黑大汉怪目圆睁,大嚷道:“你这老儿!有钱贿赂我哥哥银两,怎地就不给我!?只看我哥哥这押狱院长的颜面,便瞧不起我铁牛这个牢子!?”

    罢那黑大汉揪住唐父的衣襟,抡起砂锅大的拳头便要打来!

279章 黑旋风李逵,你并不是张白纸

    眼见那汉子一拳就要打在唐父脸上时,忽地一股绵力卷至。那莽汉只觉得身子一滞,使将出去的力道没了半分用武之地,那莽汉蹬蹬蹬连退数步,一屁墩坐在地上。

    “咦?”那莽汉面露惊奇之色,他仗着自己一身蛮力在牢城营撒泼惯了,却没想到竟然有一招内便制住了他。

    萧唐挡在吓得面如土色的唐父面前,冷眼俯视着坐在地上的那个莽汉,冷哼道:“好个蛮不讲理的黑旋风!不由分说便向个长者动武,这又是何道理!?”

    这莽汉当然就是黑旋风李逵,他听萧唐出言呵斥,也来不及想他为何认得自己,便被激得大怒又跳将起来要与萧唐放对,燕青见了身形一闪,他抱住李逵腰胯,只一跤又将他颠个脚捎天。李逵接二连三被人放倒,更是恼羞成怒,他爬起来还要再战时,燕青再施展出厮扑巧法,变戏法一般又将李逵摔得七荤八素。

    “你这黑厮又做甚么!”戴宗鼻子也快气歪了,前番险些与萧唐冲突,终于化解了争端戴宗还待向萧唐卖个人情时,可是这个浑人却又出来搅事!戴宗指着李逵怒道:“你这夯货恁地粗卤,全不识些体面!如何敢在牢城营内打人!”

    李逵见个萧唐身边那俊俏的小郎君接二连三将自己放倒,他索性坐在地上也不起来,听戴宗喝骂更是不服,大叫道:“新到这牢城营的配军没钱孝敬时,差拨与其他小牢子动起手来,可比我铁牛手狠得多!那老儿既是配军,又不是你的亲爹。节级哥哥照拂他必是吃了好处!他能贿你们银子,怎地就不给我!”

    戴宗真恨不得将李逵那张大嘴巴给缝上,牢城营里这些常例门道,大家心知肚明便是,又怎好公然说给萧唐等人听?戴宗也知李逵拧起来根本与他说不通,只得向唐父连连作揖赔罪,又转了话头向萧唐问道:“萧任侠如何认得这个黑厮?”

    萧唐凝视着正瞪着一对牛眼的李逵,悠悠说道:“我何止知道他叫李逵,还知他祖贯是沂州沂水县百丈村人氏。在乡中都叫他做李铁牛。只是因为打死了人,逃走出来,虽遇赦宥,流落在此江州,不曾还乡。”

    李逵听萧唐一语道破他的来历,心中更是诧异,他问道:“你怎知爷爷的来历,你这厮又是哪个?”

    “黑厮不得无礼!”李逵每说一句,戴宗心里的恼怒便又多了几分,他又向李逵呵斥道:“你这黑厮敢如此犯上,全不识些高低!兀自不快下拜等几时!?”

    李逵怪眼一翻,嚷道:“若是闲人,我却拜甚鸟”

    不等戴宗再骂时,萧唐又冷眼呵斥李逵道:“我还知道你家中同胞大哥李达因杀伤人命代你受过,披枷带锁受尽千万的苦楚!你那老母也险些将眼睛给哭瞎了!你这黑厮既蒙赦宥,怎地就不知回去看看你的家人!?”

    李逵长大嘴巴半响合不拢,直道:“我那爷,怎地你知道如此多?瞧你也不似个算命先生”李逵正说着,忽然他虎地跳起身来,急喇喇地向萧唐大喊问道:“你说我老娘眼睛快瞎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倒还知挂念你的老娘”萧唐长叹口气,说道:“这你倒无须心焦,当年我途径时你家乡时,曾见过你那兄长与老娘。你娘患的黄褐眼疾,我也已请郎中为她老人家治好了。”

    李逵打量萧唐片刻,忽然叫道:“我就说嘛,你怎么就恁地知我铁牛!你能道出我兄长的名头,又知我沂水县百丈村的老家,就不该是诳我!既是我老娘的恩公,我铁牛又何止要拜你!”

    说罢李逵二话不说,立马跪倒在地向萧唐磕起了响头,但听“嗵!”“嗵!”“嗵!”的闷响,地上的青砖似也震动不止,饶是李逵皮糙肉厚,此时他的额头也已经泛起一片通红。

    戴宗见李逵这时反而服了软,他又向唐父告了一通罪,再忙唤过另个小牢子带唐父去歇息后,便向萧唐说和道:“这厮本事自有,只是心粗胆大不好。在江州牢里但吃醉了时,却不奈何罪人,只要打一般强的牢子,我也被这黑厮也连累得苦!只是他平常专一路见不平,好打强汉,今日赌输红了眼,反而冲撞了唐公”

    真是如此么?戴宗这番说辞,对初见李逵时的宋江也曾说过。在江州牢城营中,这戴宗与李逵的关系倒是十分微妙,李逵是个浑人,就如戴宗所说时常被这黑厮连累得苦,可是他完全可以将李逵扫地出门却并未那么做。在李逵见过宋江后接二连三地惹是生非,出尽洋相时,戴宗虽然呵斥李逵,他那般态度颇有点“唉,我家这孩子太调皮了,您多担待着点”的意味。

    戴宗对牢城营内的配军横眉冷对,却一直包容李逵这个惹祸精。恐怕也是对江湖汉子论义的戴宗,对李逵那股子草莽憨直劲既是头疼,却又知他是条率真的好汉。而对于戴宗给李逵的评价,萧唐连个标点符号也不信。

    李逵确实有天真烂漫的一面,可是他在牢城营打踅时间久了,世间的黑暗面已接触过许多。花和尚鲁智深算是真的古道热肠、行侠仗义,李逵所谓的好打不平只是率性而发,可稍不合他心意时,拿鱼汁劈脸泼酒保一身、行凶打人坏渔人生计、抢了他话头便出手点昏弱女子都是轻的,在没有落草梁山之前,李逵便在江州法场不问军官百姓,排头砍去直溅得满身是血,直到救出宋江后兀自不休。

    这时的他,便已不是什么一张天性使然,可以任人勾勒的白纸。

    在心理动力论中,有与生俱来受本能冲动影响的“本我”有外部世界影响而形成的知觉系统的“自我”有良知以及内在道德判断的“超我”,李逵不过只按“本我”意识行事,以本能冲动为原始动力而根本不懂什么逻辑、道德。

    当李逵看到杀人痛快便去杀,当他看到有人行侠仗义便去学,然而只是为了自己的快乐,并非是在内心建立起任何道德与责任感来。就如同他屠尽扈家庄满门时,笑道:“虽然没了功劳,也吃我杀得快活”就如同他来了兴致去助人家除邪祟,却将有私情的一对男女割了人头,发擂似的乱剁了后,还要将那女子的人头抛到她亲生父亲面前,还要瞪着眼睛喝问人家:“你怎么不谢谢我?”

    现在李逵那张所谓人格的白纸,也早已被他如小孩子般信手涂鸦,画的乱七八糟。他见宋江比戴宗更能包容他,与宋江相处时能让他感到快活心安,便打算一辈子跟定了他那宋公明哥哥。可是让萧唐在李逵滥杀一番还大呼过瘾后,还要挡在众人面前为这个天杀星开脱说:“他还是个孩子”,这点萧唐绝对做不到。

    何况李逵又有甚么用?乱战厮杀虽然他悍不畏死,可萧唐与丧门神鲍旭交过手,鲍旭的本事便已不逊于这个黑旋风,而且那个同样好杀人的丧门神比李逵为人处世更知分寸、懂进退。李逵若到萧唐麾下就像只性情格外暴烈,还无法被缰绳束缚的藏獒,拿他镇场子可以,可是说不准哪天这只藏獒便会冲到街上,张开血盆大口将无辜的路人扑倒。

    何况萧唐还在京师之地,就算他暗中安排的“水浒计划”不被李逵知晓,可这个浑人稍有不痛快时“直甚鸟!待俺家哥哥杀进皇宫,砍了鸟官家自己做皇帝老子,岂不快活?”这种话他绝对喊得出来。把他也如焦挺等同样口拙快语的汉子那般派到绿林中各路山寨?目前五座山寨的寨主可有一个能“调教”好这个黑旋风?

    所以萧唐现在虽然大有机会将李逵收之麾下,可是他根本不想,也不情愿。甚至等这个李逵真的化身为降临人世间的天杀魔星时,或许萧唐还要与他兵刃相见。

    萧唐虽然对李逵甚是不喜,可他这般心思自然不能说与戴宗与李逵知晓,萧唐面色平淡只等李逵起身时,平静地对他说道:“既然你这铁牛也是孝顺之人,也当少惹事生非,莫再连累得你那老娘为你担惊受怕。”

    李逵虽然粗莽,可心思却甚是敏感,他能察觉出萧唐言行间对自己透着股冷漠,使得他一股子犟劲又直冲胸臆。他嘴上不说,心中却暗付道:值个甚鸟!欠你的恩情我铁牛自会还于你,又不是教书先生,只顾教训爷爷作甚!?

    戴宗察觉出来现场的氛围有些尴尬,心中也想到:难得萧任侠还曾救过李逵家母,也倒能使得这浑不吝的铁牛服他。只是李逵粗卤惯了,怎耐烦别人训斥?可莫再被这黑厮搅得再生出甚么事端来。

    而眼见李逵暂时也不再胡搅蛮缠,戴宗便又连忙说道:“都是被这黑厮一闹,耽误了小可请萧任侠吃酒!只在此处干耗又做甚么?萧任侠,诸位好汉,请随我来。”

280章 浪里白条显身手,牢城营的另一面

    常爱陶彭泽,文思何高玄。 又怪韦江州,诗情亦清闲。今朝登此楼,有以知其然。大江寒见底,匡山青倚天。深夜湓浦月,平旦炉峰烟。

    清辉与灵气,日夕供文篇。我无二人才,孰为来其间?因高偶成句,俯仰愧江山。

    这里便是大唐诗人香山居士白居易因越职言事被贬为江州司马时,在此处赋《题浔阳楼》这一诗的江南名楼浔阳路。后来又得大文豪苏轼提名,使其更成为江州乃至江南地区中最声名显著的一个去处。

    在浔阳楼门前写道:世间无比酒,天下有名楼十个大字。戴宗请萧唐等人在三楼靠江边的雅阁子中坐下时,萧唐挑眼向外望去,但见: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碧阑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消磨醉眼,倚青天万迭云山;勾惹吟魂,翻瑞雪一江烟水。白苹渡口,时闻渔父鸣榔;红蓼滩头,每见钓翁击楫。楼畔绿槐啼野鸟,门前翠柳系花骢。如此怡人景致端的使人心醉,当真不负此间名楼的盛名。

    戴宗唤过酒保来,点齐了菜蔬、佳肴、海鲜、按酒后,又吩咐酒保取过五樽江州最有名的玉壶春酒。因为敬服萧唐名声,戴宗破费甚多,更要趁此机会与萧唐倾心吐胆,攀结这个天下闻名的萧任侠。

    “酒把大碗来筛!不耐烦用盏!”果不其然,叫嚷着定要跟来的李逵大喊道:“五樽酒又济得个鸟事!?且再搬几坛子来!”

    戴宗嘴角一咧,这本是江州文人雅士常来的高级娱乐场所,哪有你这般大呼叫的?虽然他本不欲待李逵同来,可架不住这颇没眼力价的浑人只顾吵闹,反在萧唐面前失了颜面。可是领他来了吧,这厮果然又是这付模样。

    戴宗瞪了眼李逵,低声喝道:“兄弟好村!你不要再叫嚷,只顾吃酒便是了。”

    萧唐斜眼望了眼李逵,还是吩咐酒保道:“劳烦给他换个大碗来。”

    李逵也悄然打量了眼萧唐,他这个黑旋风虽然莽直,可心思敏感却又异于常人。书中卢俊义推脱酒局,李逵便要与他“眉尾相结,性命相扑”;见宋江至汴京私会李师师,便一口咬定是自己那个敬服多年,也算知根知底的宋公明哥哥强掳民女,是个“杀了阎婆惜,便是样;去东京养李师师,便是大样”的酒色之徒,不由分便要砍了那杆绣着替天行道四个大字的杏黄旗,还次与宋江呲牙扬言要剁了他(在萧唐看来,此举可并不仅仅只是表达了李逵甚么大无畏的侠义精神)。

    何况梁山数次出征点将没抡到李逵时,他便感觉自己被山上兄弟觑了,也存着“也和他们争得一口气”的心思而私自下山的事也没少做。当李逵下意识地感觉到萧唐隐隐对他有轻视之意时,李逵心里便对萧唐也生出股忿气来,只是情知萧唐救过自己的老娘,一时间也不便与他作,便只顾自斟自饮,牛嚼牡丹一般往嘴里塞着精致的肴馔,直吃喝得滴滴点点淋了一桌子汁水。

    戴宗见了只得岔开话题,与萧唐推心置腹些江湖轶事,由着酒保在旁筛酒铺下。酒过三巡,戴宗又对萧唐道:“萧任侠,我江州正是鱼米之乡,何不来些辣鱼汤醒酒?”

    萧唐把眼瞧向引出原著中“黑旋风斗浪里白条”这一情节的“黑白双煞”李逵、张顺二人现在都坐在席间,心如此还能引出甚么波折来?他便道:“如此也好。”

    戴宗转头向酒保望去,脸上又多了几分身为江州牢城营中押狱节级的威严来,他虎着脸对那酒保道:“我有贵客招待,你且上些鲜鱼辣汤来,须用新鲜的好鱼!可莫拿些腌过的鱼来充数!”

    酒保知戴宗身为官府吏官,也是在江州横着走的主,便如实相告道:“人不敢瞒院长,若要鲜鱼却已卖尽。只等鱼牙主人归来时,方能进得鲜鱼,做上好的鲜鱼辣汤。”

    李逵正要显自己的能耐,他便站起来道:“打甚鸟紧?我去讨几条来!谅那些打鱼的不敢不给,若不依我,打得他鸟船粉碎!”

    “又何必劳烦这位大哥?”这时张顺忽然站起身来,道:“萧大哥既然要吃新鲜的好鱼,弟去捉几条便是。”

    李逵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打量张顺一圈。萧唐身边这几个人,燕青连摔他两次李逵也是服他,何况燕青为人随和有礼,接人待物伶俐,李逵对他印象最佳;而石秀板着副脸,眼见对自己不冷不热那副模样也让李逵心中不喜;而这个白脸又是哪个?也来与爷爷争风头?

    “你又有甚本事也来与我争?在江州地界,那干渔人须听我的。”似是有意与萧唐、张顺较劲般,李逵又嘟囔了句。

    张顺含笑不语时,萧唐对他道:“就劳烦张顺兄弟了,去回。”

    李逵见张顺去了,也不顾戴宗拦当,直喇喇地也奔去了。戴宗摇头对萧唐叹道:“直让萧任侠见笑了,这铁牛全没些个体面,羞辱杀我!”

    萧唐微微叹了口气,道:“这李逵生性是恁的,如何教他改得他倒也是真实不假。”

    萧唐对李逵的这句评语正与宋江的基本一致,可是他们两个对这黑旋风的态度,却又截然相反

    当李逵与张顺来到在江边一字排开的渔船边时,李逵也不客套,直大喊道:“咄!你们几个,快拿船上两尾活鱼给我!”

    兀自斜枕在船梢边歇息的几个渔夫被李逵这嗓子唬得一跳,有个年长些的渔夫把眼望向李逵,因恼他无礼,便冷声回道:“渔牙主人不在!不能开舱!”

    李逵眼睛一瞪,喝道:“等甚么鸟主人!拿你两尾鱼又能怎地!?”

    几个渔夫面面相觑番,见李逵是个浑人,也不愿与他起甚么争执,便不理他只顾去歇息。李逵见了大怒,正要跳上船去打人抢鱼时,却被张顺一把拦住。

    “李大哥稍安勿躁,不过是几尾鲜鱼,弟去取便是。”张顺罢走到船头,向个渔夫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道:“不知可否借个竹篓?”

    那渔夫见张顺言语客气,便也应了。他边递给张顺个装鱼用的大竹篓,边问道:“这哥是想打渔?你只要个竹篓却又有何用?”

    张顺微微一笑,他径直走到江边除去衣裳,直脱得赤条条地,露出身雪练也似白肉来。他也不从拦江捕鱼的渔船竹笆篾那边下水,而是一个扎猛子直接窜入江中,张顺登时便化作道白条在浔阳江面游走。只见他那酥团结就的身体似条大鱼般,在碧波水浪中疾窜行着。不止是守在渔船上的渔夫,便是李逵也已经看傻了眼。

    不一时间,江边浪花乍起,张顺抱着尾兀自拼命挣扎的金色鲤鱼从水中浮出。他将那条十来斤重,且滑不留手的大鲤鱼放入竹篓中,返身又是一窜,再次没入江中不一会儿的功夫,张顺便捉了五六尾金色鲤鱼来。

    艳阳照射下,张顺最后一次从波光粼粼的浔阳江中窜出水面时,扬起了千万滴晶莹的水珠。江中的阻力丝毫阻拦不住他矫健的身手,几个渔夫眼睛一花,仿佛看见条蛰伏于江中修炼成精的千年白鱼般扑出水面,霎时间又已经化成人形。

    上了岸的张顺将那几尾金色大鲤鱼用柳条穿了,先将那竹篓还于那渔夫时,渔夫一翘大拇指,心悦诚服地激赞道:“这位哥端的好身手!我在江面讨打渔几十载,何曾见过有哥这般水性的渔人?便是我们那鱼牙主人,也不抵哥半成的本事!”

    张顺谢过那渔夫,正要唤李逵回浔阳楼时,就见那黑大汉张着大嘴巴半天合不拢,过了半响李逵才道:“我的乖乖,你这白汉子,莫不真的是鱼精幻化的妖怪?”

    见那李逵憨直,张顺也不由摇头笑道:“李大哥勿忧,我便是水中的妖精,却也不害人。”

    李逵知道张顺有意笑,不由重重哼了声道:“怕你么?若是在6上我可不惧你!”

    张顺哈哈一笑,道:“那我只在水里等李大哥便是。”

    当张顺与李逵回道浔阳楼三层的雅阁儿来时,从窗边目睹张顺江中捉鱼本事的戴宗也不由赞道:“萧任侠身边果然是能人无数!张顺兄弟水性恁地了得,真不负了‘浪里白条’的名头!”

    张顺谦逊道:“雕虫技,何足挂齿?若是不够,弟再去捉些。”

    萧唐想到宋江因这鲜鱼味美而贪吃多口,直到肚里绞肠刮肚低疼,还一连泻了二十来遭的那副惨状,登时摆手道:“可不能贪多,只拿一两尾来做汤便已足够。”

    ※※※※※※※※※※※※※※※※※※※※※

    接连三四日的时间里,萧唐等人与戴宗时常在江州内的酒楼欢饮。而李逵只在牢里安身,东边歇两日,西边歪几时,时而嚷着要来蹭顿饭食,时而得了些银两便去赌坊耍钱,戴宗既已习惯了他这般性子,也只得由着他。

    眼见唐父已经被戴宗安置妥当,萧唐等人也要准备至黄门山再与欧鹏等人计较番后,北上返回京师。见唐父在牢城营中连郎中的差事都免了,除了点名画册其它时候来去自由,清闲得很,萧唐便也放下心来。

    萧唐在戴宗的带路下除了唐父所在的住处,但见牢城营内十余间瓦房间布局明亮,景色雅致时,萧唐便道:“江州这牢城营,哪似是叫配囚受刑的去处?”

    戴宗听了回道:“不瞒萧任侠,安置在此处的配军,都是些吃了官司却有人做尽人情,不必似寻常囚徒那般受尽苦楚的。唐公在此处安住,萧任侠自然大可放心。”

    充军牢营大门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联想到水浒中、正史中关于官狱牢城那些黑暗血腥的记录,萧唐心中也很清楚戴宗带所见到的,恐怕只是牢城营的一角罢了。

    又过了两处回廊,待萧唐正要出牢城营时,就见右侧不远有面灰压压的墙壁竖在一旁。把守在那边的几个牢子神情大多凶神恶煞,绝不像是良善之人。萧唐冷冷一笑,指向那边道:“只怕那里面的,都是些没人情好处孝敬的配军囚徒吧?”

    戴宗的面色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他对萧唐道:“萧任侠还是莫瞧得好,只怕会污了萧任侠的眼。”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牢城营隔墙的另一端响起。

281章 气性刚烈,意料外的配军

    不一时,铁栅牢门被打开,有两个牢子兀自笑着,拖着个刚受过刑的配军走了出来。 那配军耷拉着脑袋,看不清相貌如何,他任由那两个牢子托死狗般拉扯着自己,在地上还留下两道殷红的血迹。

    萧唐见了,脸上登时似挂上了层寒霜,他淡淡地对戴宗道:“戴院长,被配至此的囚徒按法例该打入厢军军籍,做劳役服刑。这般拷打折磨,却又是为何?”

    通过这几日的接触,戴宗也大概摸清了萧唐的秉性,他听萧唐言语冷漠,自己也颇是羞恼,心中暗骂道:这几个不开眼的东西!如何在这时叫萧任侠撞见,直显得我是个手段狠辣的酷吏!

    戴宗也阴沉个脸走上前去,指着那几个牢子喝骂道:“你这厮们,没见到萧大人在此!?把这鸟配军押下去,免得污了我们的眼睛!”

    那几个牢子见是牢城营内的押狱院长戴宗,他们脸上狰狞的笑意凝固住,立马又换了副心赔笑的嘴脸来道:“的们莽撞,冲撞了萧大人与戴院长,海涵则个!咱们这就把这厮押到水牢里去!”

    这时那耷拉着脑袋的配军猛然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直朝萧唐瞪视过去。萧唐见那配军已被折磨得面无人形,一只眼睛已血糊住高高肿起,可另只眼睛中那狠厉的神色,就像是一只被逼到了绝境,却犹然不会屈服的野狼!

    那配军头一扬,一口血痰便直奔着萧唐面前唾来,萧唐侧身一避,就听那配军嘶声大骂道:“狗官!!要打老子便再打毒些,不要只下些人情棒儿,打得老子也不快活!!要叫老子服软,做你娘的春秋大梦!老子做人顶天立地,便是你们这些蔡九的走狗害了老子,十八年后却还是条好汉!”

    旁边一个牢子慌了神,他指着那配军大骂道:“狗杀才!如何敢对萧大人、戴院长不敬!?再让你受番皮开肉绽的苦楚,也不嫌多!”

    那配军却浑然不惧,哈哈大笑道:“老子怕你这走狗甚鸟?我畏天畏地,却不畏惧你们这干为虎作伥的狗贼!还有甚么法子尽管使来!老子若叫一声,便不是好汉!”

    萧唐恍然,这配军见自己与江州牢城营内的押狱节级同行,那节级戴宗又对他甚是恭敬,又一口一个“萧大人”地叫着,便也误以为他与害自己的牢城营滥污官吏都是一丘之貉,甚至还有可能是这些残暴牢子的上司。

    不过这汉子端的刚烈!受尽百般折磨却兀自不知屈服,萧唐心中也不由暗暗激赞道。他忽然想起自己在时候初读水浒时,读到林冲遭高俅构陷,又经历一路凶险到了沧州牢城营后却还要忍气吞声,去拿银两孝敬管营、差拨免了他一百杀威棒时直看得怅然揪心,可也意识到世道便是如此,英雄好汉为求自保,也不得不在现实面前低下他们的头颅。

    可当萧唐又看到武松遭充军至孟州时,在差拨的勒索讹诈下反而劈口痛骂,直言“老爷精拳头有一双相送!金银有些留了自买酒吃,看你怎地奈何我没地里倒把我回阳谷县去不成!”时,又看到武松在点视厅堂中直把一百杀威棒当做个屁,劈头盖脸痛骂着那干伸手要钱、没钱要命的滥污官吏时,心里顿时生出股酣畅淋漓的痛快来!对于萧唐而言,比起景阳冈打虎的壮举,武松那时宁折不弯的勇烈刚强更堪称是惊为天人!

    《水浒传》的魅力有很多,而对于萧唐来这是他儿时印象中第一次被这部著作打动,也是在那个时期萧唐看待梁山一百零八条好汉时,对行者武松最为敬服心折的理由。

    所以虽然这个配军痛骂着萧唐,萧唐心中反而却起了要搭救他的心思。

    这时有个牢子抡起手中讯棍,重重砸在那配军头上!口中还厮骂道:“杀才找死,受的苦楚还不够多,且看你如何熬!”

    那配军头遭重击,登时晕厥了过去,戴宗急忙喝令那几个牢子将那昏死的配军拖了下去之后,又对萧唐赔罪道:“这厮是个不识好歹的痴汉,冲撞了萧任侠,见谅则个!”

    “我倒敬他是条刚烈的汉子。”萧唐罢,又望向戴宗道:“戴院长如此炮制折磨这配军,又受了多少好处?”

    戴宗微微一怔,随即向萧唐笑道:“这倒是萧任侠误会可了,此人曾得罪过蔡九知府,正巧他又在朝中遭人构陷配到这江州牢城营来。仇家相见自然是分外眼红,蔡九知府见是昔日的冤家,又如何能轻饶得他?他便吩咐牢城营管营、差拨让这厮受尽皮肉之苦,待蔡知府一出心中鸟气后,只怕便要在牢中暗自结果了他。可虽为牢城营押狱院长,但也与此事并无半点干系。”

    萧唐听罢更是起了兴趣,想不到这个性情刚烈的配军开罪的竟然是奸相蔡京之子,这个在江州臭名昭著的蔡得章蔡九知府,便又向戴宗问道:“此人如何遭人构陷,又因何事得罪他人,戴院长可知个来龙去脉?”

    戴宗回想一番,向萧唐回道:“好教萧任侠知晓:这厮本是郑州管城县人士,他父辈也都在朝中任官,只是因为朝廷建明堂时,他父亲恶了当时身为都监官的梁师成梁公公而遭记恨。可是他那父亲在朝中为官资历极深,营造本事又十分了得,先后主持朝廷中十余项重大工程,梁公公也一时间也奈何他不得。

    可是今年他父亲病逝于任上,听闻那梁公公性情狭隘,容不得人,反而将心中恶气出在这厮身上!所以构陷这厮充军配,到了这江州牢城营来,而他与蔡九知府那些陈年旧怨,我就不十分清楚了。”

    萧唐听得暗暗惊奇,又道:“这条汉子又唤作甚么?”

    就听戴宗回道:“此人唤作李志,从随他父亲作监帮衬,因此尽得其父真传,营造修筑城垣具得精妙之处,故而又得了个‘补天手’的诨名。”

    补天手李志?萧唐在脑海中细细搜索回忆了一番,可是无论是水浒还是正史中,这个名字耳生得很,似乎也并没有这个人物的记载啊。

    这时却又听戴宗补充了一句:“我还听闻他是虢州知府李诫的幼子。”

282章 《营造法式》传人,补天手李志

    萧唐不认得补天手李志,却对他的父亲李诫十分熟悉。那李诫字明仲,郑州管城县人,在北宋时节是以建筑闻名的专家。他历任主管土木建筑工程机构的将作监主簿、监丞、少监等职位前后共达十三年,除了主持营建龙德宫、棣华宅、朱雀门、景龙门、九成殿、开封府廨,太庙等建筑之外,在地方为官时也颇有政绩。

    而李诫在两浙工匠喻皓的《木经》的基础上编写成的《营造法式》,是中华历史中第一本详细论述建筑工程做法的著作。这李诫还主持修建开封府廨、太庙及钦慈太后佛寺等大规模建筑,

    宋徽宗赵佶因骄奢好享乐,时常大兴土木建造宫殿、衙署、园囿等建筑,负责监工的官吏也大可利用职位之便贪污敛财。李诫便以其卓越的营造修建的本事,再参阅大量文献而编成这本集中华古代建筑技法之大成的《营造法式》。

    那本《营造法式》不仅详细叙述了宋时宫殿、官署、府第乃至城垣等建筑所如何修建,书中更是以大量篇幅叙述工限、料例、工料限定等内容以建筑监工杜绝**的贪污现象。因此做为主持修建一系列建筑的李诫,自然会与做为都监修建明堂,且和蔡京、童贯等同为“六贼”之一的隐相梁师成心生间隙。

    对于梁师成而言,利用监工明堂(古代帝王所建的最隆重的建筑物,用作朝会诸侯、布政令、秋季大享祭天,并配祀祖宗)这般肥差的便利,自然可以在采购建筑用料时大做手脚,而中饱私囊。可李诫是自元祐七年始便从事宫廷营造工作的老资历,对宋徽宗身边的宠臣梁师成也好不加以颜色,数度抨击梁师成徇私舞弊。虽然仗着赵佶的恩宠梁师成仍身兼数职,可他自然又恨极了这个不念人情的李诫。

    然而今年二月李诫病逝于虢州后,梁师成为报前番旧怨,便唆使手底亲信反而弹劾李诫的幼子,在将作监内任职的李志贪赃枉法,将剥除其官身将他配至江州。而这李志的叔伯辈长者有许多虽然在朝中为官,可大多却是薄情寡义之辈,因畏惧梁师成的权势,竟都对遭受无妄之灾的李志袖手旁观,

    听戴宗叙述完后,萧唐心中暗暗想道:梁山一百单八将中,有负责起造修缉房舍的青眼虎李云,以及监修山寨城垣的九尾龟陶宗旺。可他们两个一个是县衙捕头出身,一个原本是庄稼农汉,虽然有些修筑缉造的本事,可术业有专攻,恐怕修建城垣建筑的本事远不及这个深得其父真传的补天手李志。

    如今萧唐的心腹中,在大名府牧马场中有因善养马医马,相传受赐爵封侯的骐骥扁鹊常顺,在汴京自家府邸中,又有钱乙、唐慎微两大神医传人的杏林仙子唐芃秀,无论声名、本事只怕也要胜过原本梁山上掌管医兽一应马匹的紫髯伯皇甫端,治诸疾内外科的神医安道全两人。这个李志既然遭权奸构陷,性命垂危,又如何不能设法将他救出牢城营,使得他也成为监造绿林山寨防事的一个头领?

    只是若要营救这个李志,势必要点齐人手潜入这江州牢城营来劫牢,萧唐的身份却又万万暴露不得。可自己身边现在只有燕青、石秀、张顺三个心腹兄弟,如果贸然行事在江州牢狱中泄露了名号,也必然要牵连到萧唐。

    何况戴宗身为江州牢城营的押牢节级,虽然他对自己甚是敬服,可要牵连到他的职责所在时,这个神行太保又能否顾念江湖义气,而暗中助萧唐一臂之力?

    这事倒是棘手得很呐

    萧唐怀揣着心思,在与戴宗话过别后,回到江州客栈中,将将作监李志之事以及自己的打算与燕青、石秀、张顺三人一一说了。石秀听罢面露愤慨之色,直说道:“贼臣弄权闭塞贤路,迫害忠义之士也忒过猖獗,直叫天下受尽冤屈之人没个出头之日!可是咱们身居客地,萧大哥又不好暴露名号,这个李志又怎能救得?”

    燕青闭目沉思片刻,忽然开口说道:“若要搭救此人,凭咱们四人却是不够。只怕要看那戴院长的心思,肯不肯耽下些凶险帮衬萧大哥,还须再邀来几路的援手。”

    水浒中晁盖为了搭救宋江而长途奔袭,便率领一干兄弟从京东东路梁山泊到这江州劫法场,而赤面虎袁朗、黑雷虎縻貹所驻扎的石梁山邻近荆湖北路,与江南东路的江州不过一路数州之隔,所处的位置可要比梁山近得多。此时正需要人手帮衬,有他们出马来援时,不也可以避免自己暴露了身份?

    绿林中的好汉因钦佩某个素未谋面,却遭奸官构陷的义士名头而仗义援救之事也屡见不鲜,便如火眼狻猊邓飞杀防送公人,救下忠直刚正的铁面孔目裴宣一般。由萧唐来来暗中调遣,命自己距离江州最近的袁朗等头领带彪人马潜进江州地界,也正可以让绿林势力中的人马挥出自己的作用来。

    而为了以防万一,恐怕还要请于江州绿林中的地头蛇揭阳岭李俊、黄门山欧鹏等人来做策应,而避免遭大队官军围捕缉拿萧唐打定了主意,便对石秀说道:“既然蔡九那厮有心要在牢中除掉那李志,多耽搁一日,他的性命便就又多一分凶险!三郎,还须劳烦你至石梁山走一遭,暗传我的号令,去唤袁朗、縻貹两个兄弟率众人马拴束行头,火到江州来。”

    石秀颔,断然回道:“晓得了,大哥尽管放心,我这就动身!”

    接着萧唐又转头对张顺说道:“张顺兄弟,也要劳烦你去揭阳岭说与李俊李大当家的知晓,这次我倒真须他来照拂,浔阳江流经江州城内,也要借助他与童家兄弟撑船接应,以策万全。”

    张顺也起身回道:“兄弟明白!我这就去揭阳镇,说与李大当家的知晓。”

    “萧大哥,黄门山欧鹏等四个头领那边,是否也要去知会一声?”这时燕青又向萧唐问道:“如果稍有不慎惊动了江州当地的官军,只凭石梁山一路人马恐怕不足。而且依我所想,若想顺利救出那个李志,恐怕其中关键还要落在那戴院长的身上。”

    “正如小乙所说,黄门山那边又要由你去走一遭了。”萧唐边说着,他站起身来,凝声又道:“至于那神行太保戴宗那边,我自会与他说通。”

283章 戴宗诈病,水浒江湖的是非观

    在江州萧唐所在的客栈中,戴宗得萧唐相请,在店二的引领下来到了楼上。 本来戴宗以为萧唐因准备启程返回汴京,便请他在同饮一番,当戴宗面带笑意地走进客房,就向萧唐抱拳道:“为萧任侠践行,自然应该可来招待,又怎好要萧任侠坏钱?”

    可戴宗这时也注意到与萧唐同行至江州的燕青、石秀、张顺三个都不在场,而且来时也得萧唐暗示莫要唤那李逵同来,这似乎是另有要事相商吧?

    萧唐见戴宗面带疑惑,也只是笑道:“戴院长,且请坐下叙话。”

    待戴宗拱手谢过后下坐,萧唐只是与戴宗谈些闲杂琐事,只等客房周围无人,确定再无外人旁听时才对戴宗道:“戴院长,此番全靠由你照拂,才不至叫唐公在牢城营中受千般苦头。这个人情我萧唐铭记于心,我敬戴院长一杯。”

    戴宗忙摆手道:“萧任侠这是哪里话?我戴宗虽不过是江州牢城营一介吏,可也重江湖义气!休萧任侠这般奢遮的人物,便是寻常江湖好汉有事相托,我戴宗也是义不容辞!”

    萧唐见戴宗得渐渐入巷,便又道:“是了,戴院长当然是体恤江湖好汉的仗义之人,所以我还有另件事要求戴院长。”

    戴宗听罢忙道:“萧任侠,你与我又何必如此客套?有话但无妨,我戴宗绝不推托!”

    萧唐听了却没话,而是从旁搬出个箱子来。当萧唐打开箱子时,戴宗就见五十锭黄灿灿的蒜条金摆在他眼前。戴宗神情一变,道:“萧任侠,恁这是何意!?”

    萧唐淡淡一笑,直道:“我与戴院长直言快语,也不再绕甚么弯子。遭梁师成那厮陷害而身陷囚牢的李志,我敬他是条刚直的汉子。又实在不忍见他受尽折磨,无辜枉死。所以便生出了搭救他的心思,而戴院长在牢城营中当差,若欲救那李志难免会与戴院长起了事端,是以请戴院长网开一面,放我救下那李志。”

    “甚么!?”戴宗长身而起,惊诧道:“萧任侠,恁贵为殿帅府都虞候,又在汴京身兼重职,如何不晓得劫牢使要犯越狱是对抗朝廷的大罪!?那李志与你既没交情,你又何苦耽这般凶险舍命救他!?”

    “那李志又何罪之有?”萧唐道:“戴院长,你我都是在官门打踅的人物,又如何不知权奸人心鬼蜮,坑害无辜良善义士的法子?戴院长也是顾念江湖道义之人,虽然那个李志之前与我并不相识,又没人来周全他性命,可我萧唐便救不得他了么?”

    戴宗面色阴晴不定,思绪复杂踌躇,他再望向那五十锭蒜条金时,就在在瞧着烫手无比的山芋。虽然他乐意与萧唐结交,可怎想得到这萧唐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舍下自己官身与姓名不顾,却要耽着与朝廷为敌的凶险搭救个素不相识的人物?

    江湖义气也不是这么讲的!何况你要劫江州牢城营,如何不会牵连到我这个两院押狱节级!?

    正待戴宗打算婉言推脱,并规劝萧唐罢手时,就听萧唐又道:“戴院长,我是请你‘放’我救人,而并非是‘助’我救人。萧唐所求的,不是请戴院长做些甚么,而是请戴院长甚么都不要做。”

    戴宗问道一怔,又向萧唐问道:“萧任侠这又是何意?”

    萧唐淡淡道:“我只求戴院长告知我等李志在牢城营内被关押在何处,还要请戴院长这些时日佯病休养段时日。剩下的事便由我派人去做,绝牵扯不到戴院长的身上。戴院长也知我这殿帅府都虞候劫牢之举匪夷所思,旁人又怎会猜到我的头上,只是萧某暴露与否,那又李志能否免遭奸人陷害,就全仰仗戴院长的心思了。”

    戴宗一时语塞,他眉头皱成个“川”字闷声思量着。对这个江州牢城营两院押狱节级而言,萧唐要去扫他的场子,还要让他睁只眼闭只眼的要求,确实有些强人所难,可萧唐却相信自己有可能服戴宗,起码也不至担心戴宗会向官府告密,揭自己意图劫牢的计划。

    书中戴宗虽然钦佩宋江的名声,却也只是与他相识不久。当时蔡九知府因戴宗懂得“神行法”也将他当成心腹之人,按理戴宗有出入蔡京府邸的机会,如果他真想像一心结交权势,升官很强的在闲通判黄文炳那样觑得时机在官场高升,戴宗也不至于苦等吴用等赚萧让、金大坚上梁山伪造蔡京家书,他大可以再向自己那顶头上司蔡九告宋江确实伙同梁山贼寇,这对于戴宗不也是大功一件?

    便如济州郓城县押司吏宋江,在生辰纲事后他向晁盖等人通风报信叫他们快逃;县衙马兵都头朱仝接连私放晁盖、宋江、雷横;清风寨副知寨花荣从正知寨刘高手中抢回受通缉的宋江一样,从身为朝廷官吏“尽职尽责”的角度出,他们确实都把个人情感看得过明文法例,可他们耽着被撤职甚至追责问罪的凶险,也并非为了以权谋私,官匪勾结地去谋取利益。这些好汉的是非观明显是倾向于这个世界中的江湖道义,而戴宗也是一样。

    梁山一百零八将中形形色色,有好色荒淫的王英、有食人心肝的燕顺、也有原本轨迹中开黑店屠戮无辜的张青孙二娘夫妇、李立、朱贵等人,可是他们之所以能与其他好汉聚义,是因为他们都没有犯下绿林中好汉最不能容忍的“恶行”:出卖江湖同道。

    甚至这些残忍凶暴的恶徒按绿林道的规矩,也曾舍身竭力去维护义气相投的兄弟周全,就像燕顺、王英等劫囚车搭救宋江、花荣;张青、孙二娘帮血溅鸳鸯楼的武松改头换面,并助他去投二龙山。

    一百零八将中只有个病尉迟孙立为助梁山拿下祝家庄而出卖了同门师兄栾廷玉,按其武勇战绩明明都可与八骠骑比肩,却也被打入地煞偏将一级,恐怕也与他这无法抹除的黑点有极大干系。(至于生辰纲事而遭官府严刑拷打的白日鼠白胜,是因为府尹已道出了正主晁盖的姓名,逼问他其它六个从犯时,白胜才只认了晁盖,而其它阮氏三雄、刘唐等人他从头到尾抵死未招,并没出卖兄弟。)

    戴宗虽然身为牢城营两院押牢节级,可他的是非观念、为人原则等明显都倾向于绿林草莽。如果他为了官身前程去出卖江湖上风头最劲的萧唐,那他立刻便会被天下好汉唾骂憎恨,直把他的脊梁骨戳破甚至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杀之后快。对于这点,戴宗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何况萧唐并没有要拉他下水,只是请劫牢时让其装病休养,暂避风头。待萧唐率人救出李志后,他依然还能在江州官场抱住自己的饭碗,一切都一如既往。

    戴宗心中虽然不愿,可萧唐已将话到了这个份上,如果再推脱不应,反而显得他是个惧怕官势权威而畏畏尾的无胆匪类。半响过后,戴宗长长叹了口气,道:“萧任侠确实已经打定主意了?”

    见萧唐笃定了点了点头,戴宗站起身来,道:“既恁地,我这就去遣人去官衙告病,只我身染恶疾须歇养段时日,铁牛那黑厮我也自会寻个法子将他支开,免得到时与萧任侠的兄弟兵刃相见我只求萧任侠若要动手时,先等候数日,免得到时有人猜疑。”

    戴宗又瞄了桌上箱子中那五十锭黄澄澄的蒜条金,他嘴角一咧,道:“萧任侠愿意耽莫大的凶险,只为江湖义气去搭救那素味平生的李志。平心而论,我戴宗虽不愿惹火烧身,可也不由不赞阁下路见不平舍身相助的义举,不愧是在道上被赞作河北呼保义,江湖萧任侠的人物!若是收了你的金子,我又成了何等样人?”

    罢戴宗匆匆向萧唐拱了拱手,再也不看那些蒜条金一眼,便告辞离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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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介绍:
萧家少主,和武二郎同生共死斗权贵;行镖四海,带兄弟结识八方绿林好汉;东京梦华,携燕青在汴梁城浅酌小饮;北地风云,向完颜阿骨打再去讨酒吃;西夏狼烟,与吴玠和西夏军浴血奋战;江南烟雨,同方腊教主还要计较一番......有无数好汉见了你宋江纳拜,可我也有谪仙、布衣剑卿、刈虎刃、铁狮子、青鹘子、一阵风、旱天雷、补天手、一点油、绵里针、小白龙、活死人、乳虎等一票兄弟帮衬。你及时雨宋江既然要招安,那梁山便由我燕云十八骑、面涅郎君、天魁星主的任侠萧唐接手了罢,替天行道那面大旗,我会替你扛下去的。(水浒任侠书友群号:277318413)水浒任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任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任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