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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84章 白龙庙前,纪山五虎的聚合

    夜幕开始慢慢降临,江州城郊外的浔阳江上还笼罩着阵阵雾霭,银色的月光映射下波光粼粼。此时的江面上并没有一条船只,放眼望去到处是一片宁静。

    静谧的夜幕下周围一片老桧苍松,林木遮映,萧唐矗立靠江边的白龙庙门口,凝视着眼前浪淘淘一派大江,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人。

    渐渐地,从江面上的雾霭中浮现出几团黑影,有数只快船向江岸摇将过来。

    在船矗立着两个汉子,一个正是张顺,而另一个则是在江州揭阳地界混迹的盐枭李俊。李俊瞧见在岸边的萧唐,拱手抱拳道:“未别数日,想不到如此快又与萧任侠会面了。”

    萧唐也站起身来,回礼笑道:“却是因萧某有事相托,须请李大当家的前来助我一臂之力。”

    李俊并着童威、童猛与张顺跳下船来后,他又对萧唐说道:“事情大概我已听张顺兄弟说过了,萧任侠,你当真要救那甚么李志?之前却又并未与这人有甚么交情?”

    萧唐点头道:“不错,我也知如果到牢城营内劫牢,势必要引得江州大队官军前来追捕。所以我只拜托李大当家的在水上接应,助我甩开江州水军。至于如何劫牢,再如何赶到此地与李大当家的汇合,自有我来处理,不必叫李大当家的耽上太大风险。”

    “这是甚么话?天下只因一时意气而仗义出手的,又岂止萧任侠一个?”李俊哈哈大笑,朗声说道:“不是李某夸口,就凭江南东路水军那些蠢虫,在水面上但凡有些本事,也不至叫李某与童家兄弟贩运私盐、来往自如!萧任侠尽管放心便是,若是人手不够,李某随你同闯那江州牢城营倒也无妨!”

    萧唐听李俊大包大揽,也信他确有这番心意,可仍对他说道:“哪里用劳烦李大当家的出手?6上的人马我已做了安排,正有队我的心腹从荆湖路赶来,加上黄门山欧鹏头领的人马,已是足够。”

    “江州黄门山的那个摩云金翅,也答应来帮衬萧任侠?”李俊听罢神色微变,旋即便又笑道:“倒真不负了萧任侠呼保义的名头,无论在何处都有江湖好汉前来相助!既然如此,就按萧任侠的计划行事!”

    原著中晁盖等梁山好汉从江州法场中救出宋江后,便是到了此地见有大江拦截住了去路而一时遭困,后来也是张顺、穆弘以及李俊、童家兄弟带着十数个卖盐火家驾船前来,与宋江相会。萧唐的目的只是为救人,并非是想与把守江州的五七千官军厮杀到底,既然李俊这条混江龙一口答应下来会引船前来接应,凭他和张顺等人在水中的身手,萧唐当然也十分放心。

    在与萧唐商议过何时行事,又如何驾船前来接应后,李俊率童家兄弟先行回去准备,而张顺也与李俊等一道相互照应。待数日后,又在江州城外白龙庙前,萧唐又与燕青引来的黄门山欧鹏等四个头领相会,只等至石梁山的石秀唤来袁朗、縻貹等心腹星夜奔袭,合军一处。

    燕青先曾对欧鹏、蒋敬等人将被构陷入狱那李志的遭遇说了,又听萧唐对他们言明时,黄门山二当家的蒋敬忽然开口道:“萧任侠,我既然被人唤作‘神算子’,使得祘盘珠算惯了,凡事都爱权衡思量一番。萧任侠要救之人并非我们兄弟几个的知交,如今为了闯牢城营中救他与官军起冲突,何况若是让江州官府得知也有我们黄门山好汉劫牢,日后只会怕招来官军围剿,风波不断。这对我们而言,可是赔本的买卖啊。”

    旁边铁笛仙马麟听结义二哥似是要拒绝助萧唐劫牢,他眼睛一瞪,正要与蒋敬争执时,却听蒋敬话风一转,又说道:“可我等都还好,既然啸聚山林,也不惧怕与官军厮杀。可萧任侠既为朝廷命官,却伙同我们这些绿林强人闯官府牢狱,虽然我等也知道萧任侠谋划的大事,但是为这么个素味平生的人物,却要担着仕途功名毁于一旦的风险,对于萧任侠而言,岂不是更加得不偿失?”

    萧唐面色坦然,朗声说道:“蒋二当家的既然知我萧唐所谋何事,也当知道我萧唐暗中与绿林豪杰聚义,正是不甘受官身拘束。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只要咱行事无愧于天地,得失计较哪还管那么许多?”

    蒋敬嘴角微微一翘,他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萧任侠如此说,我也再无异议。”

    欧鹏也豪声道:“当年我也是受军中滥官鸟气,吃他构陷愤而落草!天下尽是这般残害忠良的狗官作祟,既然有萧任侠牵头,咱们岂能坐视不理?没说的,咱们黄门山的兄弟随萧任侠干了!”

    马麟也击节喊道:“不错!人生在世,快意恩仇,咱就求个做人做事爽利!也叫江州那干滥污官吏知道咱黄门山好汉的厉害!”

    至于四当家陶宗旺自不必说,还是那句“我听三位哥哥的。”,而待萧唐与欧鹏、蒋敬等人商议一阵后,忽听远处隐隐传来阵阵马蹄声,待萧唐望过去时,就见石秀与袁朗、縻貹等石梁山头领驾马疾驰,争相白龙庙这片的密林奔来。

    縻貹一马当先,还不待石秀先向萧唐叙话时,便一跃翻身下马,大步腾腾地来到萧唐面前,欢喜说道:“我手中大斧终于又能得利市!不瞒萧唐哥哥说,自打随袁朗兄弟投了石梁山,只除了几处庄镇的恶绅员外,遇到那些不成器的撮鸟在我斧底走不过数合,直把我闲出个鸟来!还是萧唐哥哥知我,也叫我来杀得痛快!”

    此时袁朗也驾马奔来,他向縻貹笑骂道:“石秀兄弟已说此行以救人为主、少开杀戒,你这厮可莫莽撞行事,反坏了萧唐哥哥的大事!”

    縻貹把眼一瞪,向袁朗回嘴道:“这还用得你讲?我又岂是那等不晓事的浑人!?”

    此时就见又有两个大汉驾马赶至,眼见袁朗、縻貹二人斗嘴,那两个汉子也不由朗声大笑。萧唐见那两个雄壮的汉子生得有几分相似,可一个单眼眇目、另一个虽是壮年,可头却隐显霜白,自己却都不认得,他便开口问道:“袁朗兄弟,这两位好汉是”

    袁朗也翻身下马,对萧唐说道:“自打从邓州返回石梁山,得萧唐哥哥手下那杨林兄弟以运镖的名义收得两批军械钱粮。眼下山寨三千多的人马在荆湖路、京西路绿林名头也响亮了起来,这两个兄弟也是慕名投到兄弟寨中的好汉,此番既然萧唐哥哥召唤,正要也能向哥哥引荐他们两个。”

    袁朗话音方落,就见那两个汉子齐齐向萧唐纳拜道:“独眼虎马勥、白毛虎马劲,本蒙袁朗哥哥抬举在石梁山做得一把交椅,后听石秀兄弟言及名震江湖的萧唐哥哥亦是我山寨共主,直教我们兄弟两个不胜欢喜!若蒙萧唐哥哥不弃,我们兄弟二人情愿执鞭坠镫,与兄长共谋大义!”

    赤面虎袁朗、食色虎滕戣、下山虎滕戡、独眼虎马勥、白毛虎马劲五人,按照原来的轨迹本来应该是王庆手下荆南李懹派系下号称“纪山五虎”的五员悍将,如今马勥、马劲投到了石梁山袁朗麾下,再加上伏牛山的滕氏兄弟,这五虎倒已经都成为了萧唐在绿林线中的心腹兄弟。

    萧唐与袁朗、縻貹、滕氏兄弟如今交情匪浅,在他们打理各处山寨的同时,萧唐也曾知会过他们应该就蛰伏于京西、荆湖路等地的好汉名头,如果是新投山寨之人,袁朗当然也不可能让他们知晓在他的幕后,其实还有身为朝廷命官的萧唐做为五山共主,打理调度这几座山寨。

    而再加上原本应该是王庆嫡系的黑雷虎縻貹,这些绿林好汉都武勇过人,却都无意投身官军,反而铁了心与朝廷对抗到底。袁朗、縻貹等与马勥、马劲相处一段,也对他们为人秉性大概了解。恰逢石秀从江州赶来召唤袁朗等人前去援手,在权衡考量番后,石秀与袁朗便对马勥、马劲这两个兄弟透露说,其实他们认得哥哥并非只是这石梁山大寨主袁朗,而还有在江湖驰名,却又身为殿帅府都虞候的任侠萧唐。

    萧唐如今在绿林中的名头,远胜过还在郓城县做着押司小吏的及时雨宋江,何况那个宋公明在江湖上的名声主要在河北、京东一带更为响亮。而萧唐在河北大名府名声鹊起、行镖于京东路、追讨生擒冀南张迪于河东路、又身为安抚使威慑京西南路一连串震动绿林的事迹下来,早已不是宋江能够比肩的。

    马勥、马劲兄弟俩得知萧唐与袁朗之间的关系,以及萧唐所图谋的计划后更是大喜过望,只听袁朗、石秀等人谈及,却还没见到萧唐之前这对兄弟便已打算将他们的性命卖于萧唐。

    黄门山欧鹏、蒋敬、马麟、陶宗旺四人见赤脸黄须的袁朗、黑脸虎眼的糜胜以及形色各异的马氏兄弟各各生得勇猛雄壮,看来也都是彪悍善战的绿林好汉,他们面面相觑一番,心中无不想道:萧任侠果然没有妄言诳语,只这一处石梁山便有这些好汉甘愿为他效命,加上其他几处山寨,又有多少奢遮的豪杰肯愿与他共谋大义?

    萧唐又向袁朗引荐了心中感慨的欧鹏等人后,便又说道:“既然人手到齐,如何劫牢之事救出那李志,也该有个定夺了。”

285章 萧唐劫牢,请叫我獬豸侠

    “待救出那李志时,势必要惊动江州官军,到时袁朗、縻貹、马劲、马勥四个兄弟率骁骑冲散追兵,掩护我等救人至白龙庙江岸边。”

    虽然时间紧迫,毕竟又是跨路跃州,千里迢迢赶到江州劫牢,所以袁朗只率麾下三四百轻骑前来。可是仗着縻貹乱战冲阵的本事,以及袁朗、马劲、马勥三个纪山五虎的武勇,只在短时间内搅扰得官军追兵溃散应不成问题。萧唐向袁朗等石梁山的心腹好汉说罢,四人齐齐轰然领命。

    萧唐又对欧鹏、蒋敬、陶宗旺说道:“待我等入城劫牢时,就劳烦三位率队兄弟潜伏于牢城营口接应,敢在城内官军搜捕出来前,一路冲杀出去。”

    宋时的牢城营如沧州、孟州等地多设立在城镇外偏远处,而江州号称号称“三江之口、七省通衢”、“天下眉目之地”,厢军军役把守江岸时牢城营就在江州城外附近所以宋江遭发配后,想去寻戴宗叙旧,或者想去诳酒楼时信步就走便能入城。

    不止是牢城营内还有厢军驻扎,由于宋时商业发达,城内各夜市营业通常都要到三更之后,宋神宗时下诏汴京旧城诸门三更一点闭夜间十一点至凌晨一点,五更一点开三点至五点钟,所以萧唐等人虽然是在夜间行事,能悄然将李志暗暗救出最好,可倘若等到牢城营内军健发现有人劫牢时,也难保不会招来江州城内大批官军、官差的围追堵截。所以从无论是潜入牢城营救人、在营门口策应、截击追捕的官军以及在江上有船只接应等事宜上,都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欧鹏等人也应过后,萧唐则定下亲自与燕青、石秀、马麟三人潜入劫牢,而萧唐曾在牢城营中露过相,燕青、石秀二人做为萧唐在东京汴梁的亲信也不好遭人瞧清相貌,他们几个便身着一袭黑衣,并打算用黑布包裹住口鼻时闯入营内。

    “萧唐哥哥,小乙在城中寻到此物,大哥倒可一用。”这时燕青忽然向萧唐说道。萧唐望过去时,就见燕青手上递来的是一张兽形面具,那面具状如麒麟,通体呈黑色,她额上还刻着一角。那面具被雕刻得栩栩如生、狰狞威武,看似是中华传说神兽之一的獬豸。

    旁边石秀见了不由笑道:“小乙如此岂不是多此一举?咱们遮住口鼻不在那厮们面前露相便是,又何须如此叫大哥戴这物件?”

    燕青笑道:“我也是想大哥这次决定仗义出手,搭救那个李志,日后只怕大哥想亲自出马时,此类义举还要做上许多。既恁地,眼下虽然不方便让世间皆知统领五山共主的,竟是名震江湖,且身为朝廷命官的萧任侠,可也能以这另一种身份使绿林好汉敬服。”

    石秀听罢眉头微微一皱,说道:“可如此做,只怕太张扬了些,而且大哥戴这张面具行事,不会显得忒过乍眼了?”

    燕青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萧唐哥哥可以戴这张面具行事,可戴这面具的并非只有萧唐哥哥。”

    等燕青把话说完,萧唐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这个獬豸面具确实代表着他另一种身份,然而有些不方便被官府面前露相的事做起来,利用这张面具遮掩自己原来的身份也并非是哗众取宠的噱头。这张獬豸面具萧唐可以戴,目前他绿林线之下五山绿林好汉中的任意一个也都能戴。

    萧唐戴这张面具行事时就算引起了各地官府的主意,可当他回到京师后,那个佩戴奇特面具公然劫牢的贼人却可以出现在京东青州,也可以出现在京西邓州。有位武侠巨匠UU小说的公子羽带上了青铜面具后,公子羽可以是公子羽,燕南飞也可以是公子羽,甚至那部佳作的主人公傅红雪也可以成为公子羽。虽然区区一张面具,却也足以混淆视听,就算萧唐时而在绿林中行事,也更难叫人猜破他的真实身份。

    当萧唐接过燕青递来那张漆黑精致的獬豸面具后,他凝视着这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又代表着勇猛、公正的神兽头像,就如大文豪苏轼曾在艾子杂说“獬豸辨好”的故事中所述:獬豸能分辨好坏,发现奸邪的官员,就用角将他触倒并吃下肚子。而又感慨道如果今天朝廷里还有这种神兽的话,它都不用再寻找其它的食物了苏大学士长逝之时,正值宋徽宗赵佶登基不久,也正是讽刺当官场奸臣贪官祸害朝纲已是愈加猖獗,大宋朝廷已日渐昏昧腐烂。

    既然如此,这个锄奸噬恶的獬豸,我又如何做不得?

    萧唐把将獬豸面具戴到脸上,心里倒想起美漫中的那些超级英雄来:既是大都会星球日报的记者,又是来自于氪星拥有各种超级能力的超人既是哥谭市富豪家族出身的花花公子,又是在夜晚利用各种高科技装备、强悍的格斗术令罪犯闻风丧胆的黑暗骑士蝙蝠侠既是一个平凡的学生,又是拥有特殊体能感应,利用蛛网发射器在大都市神出鬼没的蜘蛛侠既是京师殿帅府都虞候,备受当今官家宠信的官场新贵,却又是惩奸除恶,在绿林中号令群雄的管他甚么侠。

    带着獬豸面具的萧唐环视一圈,燕青、石秀见了笑而不语,袁朗、縻貹等看得啧啧称奇,而铁笛仙马麟瞧见了大呼有趣,萧唐瞧不见自己的样子,却不知到底现在这造型如何。

    起码萧唐自我感觉,自己挺拉风的。

    “休言死去见阎王,只此便为真地狱”此时被囚禁在江州牢城营中的李志经过番拷打,方才转醒,他透过牢窗仰望那黑云笼罩的夜空,不由口中喃喃说道。

    虽然李志在如狼似虎的小牢子的连番折磨下骂不绝口,不肯在那些滥官走狗面前服软露怯,可也是因为他深知自己父亲亡故后,他在京中为官的那些叔父辈各各反复诡随、为人刻薄,只因畏惧宫中梁师成的权势而由于他被权奸迫害构陷,如今又落到了当初有旧怨的蔡九手里,自己便是讨饶哀求,又能有甚么用处?

    我自问为人做事无愧于天地,平日谨遵父亲教诲恪职尽忠、行善积德,可天不怜惜好人,为何我会落得如此这般下场?这个世道为何只有恶人快活?良善受苦?

    在那些凶狠的酷吏面前,李志就算吃尽苦头也要争一口气,可当他独处时却也难免哀伤自怜。罢罢罢!自己受尽千般的折磨与苦楚,如今便是死了,不也是种解脱?何况我自问这一辈子不曾昧着良心做过甚么恶事,就算入了阴曹地府,见了那真正的阎王,不远胜似在这混沌的世道中被那些迫害忠良的狗官炮制陷害!?

    寻死的念头一起,李志颤巍巍地坐起身子来,他在潮湿昏暗,并充斥着腐臭气味的囚牢中茫然四顾。瓷碗瓷碟早被小牢子收拾走了,李志便又向霉迹斑斑的牢墙上望去,便是狠下心来一头撞死,也不必再活活受罪,让蔡九那狗贼和他的走狗遂了心愿!可是李志挣扎了几下想站起身来,可身子却猛地一阵抽搐,使得他浑身剧痛难熬,再次扑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现在便是连寻死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他却隐隐听见囚牢外似传来几声闷哼声,李志微微一愣神,他还以为自己听得岔了。可这时又听“咚!”的闷响。他所在的牢房门一震,似是有被人推到了门前。

    李志见状急忙挣起身子,向牢房门口匍匐过去。他便听到有人正低声喝问道:“被你这厮们折磨的李志,就关在这里?”

    这时就听那三不五时便要将他拉一顿拷打,只图自己尽兴快活的小牢子两排牙齿磕碰个不停,直向那人讨饶道:“是是几位壮士既寻到了正主,请饶小人一命。”

    李志听罢他被绝望充斥的内心登时似射进一道光芒,虽猜不透是何人会来营救自己,可见自己有绝处逢生的希望,他又如何能不喜悦?

    “瞧你这厮平日折磨寻常囚徒惯了,倒也知道怕死?你叫爷爷饶你,爷爷却偏不饶!”话音方落又听利刃入肉声乍起,那小牢子似被捂住了嘴,只支呜了两声便再无声息。

    “三郎,速取下这厮身上钥匙开了牢门。其他几个囚差怕是也快到了。”这时就听旁边有另外个汉子说道。

    又是一阵悉悉索索声后,李志便听到“磕啪”声轻响,他所在的囚牢牢门支呀呀得被人给推开了。

    李诫与营造法式皆为史实,李诫父亲兄弟人品在宋史中被评价为“反复诡随,无特操,识者非之”、“人以为刻薄”也并未杜撰,不过补天手李志则是为主角麾下掌管监造诸事头领“升级版”而原创的人物。

286章 潜行不成,那就打吧

    原来江州牢城营萧唐已走过几遭,对于内部的地形也已熟记于心,虽然平日有厢军、狱卒把守看管。 可是牢城营用泥土夯实砖砌的城墙不过丈余,远远要比宽阔高大的江州城墙简陋,加上一众狱卒懒散惯了,此处虽然是叫配军囚徒闻之色变的凶险之地,把守却算不得如何森严。

    何况牢城营进得容易、出去却难,寻常的军汉与狱卒,主要都集中在营内点视厅、抄事房的方向,似是也不信在江州地界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私闯进这关押官府囚徒的狱牢来。

    虽然善于飞檐走壁,视翻越这等营墙如履平地的鼓上蚤时迁并没有随萧唐至江州。可身轻如燕的燕青觑着个隐蔽的去处,利用挠钩很轻松地便翻上牢城营墙,接着萧唐、石秀、马麟三人也接连翻墙而入,并未引起任何狱卒的警觉。

    又因为得诈病后戴宗的言语提示,萧唐与燕青等人潜下营墙,一道轻车熟路,又做翻了三个正打着瞌睡的狱卒而潜进关押李志的囚牢区域后,撞见两个正将个骨瘦如柴的囚犯踩在脚底喝骂的牢子,一番逼问下便寻到李志的牢门前。

    当牢房门打开时,萧唐就见李志蓬头垢面、满身疮痍,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他瘫坐在地上正茫然打量着自己。直叫萧唐看得心中也是沉重不已。

    而李志恍惚间看见有个“兽人身”的汉子走进牢房,那凛凛躯体上竟生得个辨曲直、认忠奸的灵兽獬豸的头颅。眼见那獬豸的双眼目光炯炯凝视自己,刹那间李志还以为苍天开眼、神佛显灵,见世道浑浊,便遣神兽下凡荡平凡尘一切不平事。

    可当那汉子拿下那獬豸面具时,李志瞧清楚来人又是一愣,此人不是牢城营中那些牢子嘴里的甚么“萧大人”?怎么是他杀了看守死囚牢的牢子来搭救自己?他不由惊呼道:“怎么是你!?”

    萧唐俯下身来,对李志道:“我与牢城营中押狱节级虽有来往,可并非是一路之人,眼下不是话的时候,待救你逃出这牢城营,我再详细与你清不迟!”

    李志见来者是友非敌,也情知此时不宜详谈,便很干脆地只了三个字:“好!多谢!”

    也亏得牢城营内的牢子为了好好炮制折磨李志,将他关押的牢房很是偏僻,解决了这几个狱卒时也并未惊动其他看守。石秀将钢刀收鞘,上前背起李志便随着萧唐等人往死囚牢外摸去。

    这江州牢城营外松内紧,为防止有配军囚徒在营内生事,有三营厢军军汉及数十狱卒官差把守在此。萧唐、石秀、燕青、马麟四人虽然精细干练、身手敏捷,可石秀背负着行动不便的李志,再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出牢城营去,却并不容易。

    当萧唐等人刚悄然摸到距离牢城营墙不远的一处瓦楼下,萧唐正欲吩咐石秀与燕青先确定那边无军卒把守,并将李志托下营墙时,忽听吱呀声响,旁边瓦楼二层的窗牖被人推开。屋子内有个营内吏刚打开窗,就见下面有四个黑衣人背着个衣衫褴褛,浑身血迹的囚犯。

    那吏眼神一凝,便要高呼示警!幸亏燕青眼明手快,当听到窗牖声响时他早已将川弩持在手中,不等那吏喊出声来,燕青便已“嗖”的一弩矢射出,将那吏的喉咙射个对穿!

    可当那吏喉头中矢,向后扑倒下去的同时,却听屋内还有人大喊道:“谁!?快来人呐!”刹那间,周围喧哗声大作,牢城营内各处看守都被惊动,直奔着萧唐等人这边的方向冲来!

    眼见营墙那边有数队厢军军汉持着长枪奔赶来,萧唐一咬牙,暗喝道:“走牢城营正门,去与欧鹏头领他们汇合!”

    可当萧唐等人转过两处回廊时,又有数十名军汉手持着长刀利刃,恶狗拦路般挡在萧唐等人眼前。军汉中为的一个押官见竟然有人敢来劫牢,他狞声喊道:“好大的狗胆!哪里的贼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入牢城营里面来讨死?把他们给我拿下!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石秀面色严峻,他背着李志后撤两步,而萧唐与燕青亦挡在了石秀的身前。“交给弟便是!”就在这时,忽听马麟虎吼一声,已经抢先迎了上去。他腰间两口滚刀呛啷出鞘,就见双刀上下飞舞,直似风飘玉屑、雪散琼花,直令人眼花缭乱!

    虽然马麟的刀法比不得萧唐那般迅猛精妙,可是他刀法灵动飘逸,煞是好看,一众厢军军汉正眼花时,已被马麟剁翻了三人!那押官险些也着了马麟的道,他惊慌失措连退数步,大吼道:“反了!反了!快用弩箭,射杀这些贼厮!”

    马麟与那数十名军汉缠斗在一处,虽然一时占得上风,却也无法将他们杀退。蓦然间一道黑影似从天而降般杀入战团,那干军汉就见夜幕中那似生得兽人身的汉子拔刀出鞘,冷月寒芒、刀锋嗜血,萧唐手中两把狭锋单刀在皎洁月光的映射下散出凛冽的冷光,耀眼的刀芒乍现,登时激起层层血泉!

    萧唐与马麟两条好汉,四把钢刀横扫冲杀,登时如波分浪裂般杀得那数十军汉肝胆俱裂!但凡挨得近的,刀锋过处顷刻间被斩成两截,这些平日操练怠懈的厢军根本无法抵挡!

    萧唐一刀斜砍又将个军汉的胸膛劈开,滚烫的鲜血激溅在那漆黑的獬豸面具上,萧唐忽然舌绽春雷般一声暴喝:“惜命的退开!想送死的尽管上来!!”

    眼见面前这嗜血的凶兽当者披靡,狰狞可怖,剩下的军汉再无半点战意,纷纷丢下兵刃撒腿便跑!那押官见了也是惊得魂飞魄散,他连忙转身逃逸,口中还大呼道:“紧闭牢城营大门,千万不能让那几个贼人给跑了!”

    此时在牢城营门口,得了令的守门将官连忙喝令紧锁营门,不能让前来劫牢的贼人给逃了。可忽听马蹄声骤起,就见一彪轻骑在员骑将的带领下一阵旋风般杀到牢城营门口,但见那骑将凌云振翅冲九霄、疾驰飞跃似大鹏,他手中大刀一挥,登时将个把门的将官砍翻在地!

    潜伏在外的黄门山大头领摩云金翅欧鹏早得萧唐吩咐,一旦牢城营内喧哗声起,便火攻下牢城营正门,接应萧唐等人逃脱。此时他起兴来,手中大刀泼风似得直往守门的厢军攻去!

    那众厢军军汉苦苦招架时,从斜侧又撞出一拨步卒,为的莽汉手中绰着把大铁锹,那莽汉敦实的身躯直如那玄武神龟,双臂筋肉盘结似生得千钧之力!就见那莽汉虎吼一声,手中铁锹一抡,生生将个厢军军汉拍飞几丈有余!!!

    欧鹏杀得兴起,大声暴喝道:“如此也好!否则怎能显出咱们兄弟的本事来!!??”

    此时牢城营内的管营、差拨官也都已惊闻有人竟胆敢前来劫牢,甚至还伙同大队贼人杀得牢城营内厢军节节败退!管营惊得如失了魂般呆若木鸡,而那差拨官焦急道:“管营大人!你倒是拿个主意啊,若是蔡九知府追究下来,怎生是好!?”

    那管营忽然回过神来,似个刚被人拔了毛的母鸡般尖声喊道:“快!快去江州城报与知府,就有贼人前来攻打牢城营,请他火出把守禁军来援!!”

287章 黄门山之后,还有石梁山

    萧唐又大吼一声,一刀奋力劈落,裂骨切肉声乍起,将个从旁边意欲偷袭的狱卒一刀斩杀。

    虽然又有数队牢城营内军健、狱卒蜂拥而至,燕青又护在背负着李志的石秀身旁,只凭萧唐、马麟两人四把刀开路,便杀得一众军汉仓皇后退,在萧唐等人面前让出个呈扇形的空地。

    可是眼见距离营门还有一段的距离,而牢城营内其他军卒不断涌来,此时马麟已经气喘吁吁,疲态尽露。萧唐虽然骁勇难挡,但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独虎难斗群狼,再等军汉围将上来时,只怕也是凶险得很。

    李志被石秀负在背上,这一路厮杀下来直看得他心惊肉跳,又见萧唐等人与他尽皆陷入重围,他感激道:“我与诸位义士素味平生,有又何德何能叫诸位如此待我?这位义士,将我放下你们杀出去便是,我又怎能连累诸位义士与我同死?”

    石秀咧嘴一笑,说道:“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你尽管放心便是,这些鸟人又算得甚么?来救你的,也不止我们四个。”

    此时忽听燕青高声喊道:“诸位江州牢城营的厢军好汉,我知道你们其中也有不少是遭刺字配、备诸役使的配军出身。往日在牢城营中只怕也没少遭狱卒牢子的羞辱责打,今日我等不忿官差暴行,这才舍下性命来搭救这位眼见要叫官府害死的囚徒。常言道将心比心,你们就真甘心为虎作伥,替往日折磨炮制你们的牢营滥污官吏送死卖命不成!?”

    将萧唐等几人团团包围厢军中不少军汉听了,神色立刻变得复杂起来。燕青这一席话,甚至比萧唐与马麟奋勇的战姿更能使得这些军汉丧失战意。只过片刻,便听有人怒骂道:“照啊!老子吃尽牢城营那干狗贼的羞辱,忍气吞声几年下来仍被当狗一般的使唤!那些亡八不拿咱们当人,咱们又为何替他们卖命?”

    那汉子此言一出,立刻引起无数同样处境的厢军配军响应。此时偏偏就有个不开眼的厢军都头指着那汉大骂道:“贼配军,你要造反不成!?”

    “去你娘的!老子就是要反,来割你们这些滥官的狗头!”那汉子满腔忿意正无处泄,兜头一刀便把那都头给劈倒!其余大多配军出身的厢军军汉登时哗变,挥着兵器反而直向身旁那些牢城营内的狱卒杀去!

    “诸位好汉!如今已杀害了许多狱卒性命,又走了牢城营囚犯,江州蔡九那厮污滥,又怎生能饶得你们我等都是绿林中的好汉,不如随我等一起投山入伙,岂不爽利!”燕青也乘机煽风点火道,牢城营内三营厢军汉子十有七八轰然响应!萧唐转头向燕青望去,就见那锦口绣心的浪子虽然遮住了口鼻,但是一对明亮的眼睛中含着笑意向萧唐微微点头。

    燕青凭着一张伶牙利嘴,策反平时本就心怀愤懑的厢军配军的时机也恰到好处。如果一开始在他们四人身陷重围时,燕青便是能说破大天,这些受欺压惯了的配军出身的厢军军汉也不敢公然哗变。可凭着悍勇刚烈的萧唐等人杀得营内把守战意松动,又在牢城营外欧鹏、陶宗旺等黄门山好汉的威压下,燕青此番言语再一出,倒叫这上千名厢军配军临阵反戈,成了萧唐的帮手!

    占据住牢城营门口的欧鹏正待与陶宗旺率黄门山人马向营内冲时,却见萧唐等人已经朝营门口径直奔来,身后还呼啦啦跟着成群的厢军军卒,欧鹏微微一愣神的功夫,萧唐已来到他跟前,并翻身跃上个黄门山小头目牵来的战马。随即萧唐又对欧鹏说道:“都是配军出身,平日受盘剥欺凌多了,不知欧鹏兄弟山寨中可否再纳入这些军汉?”

    欧鹏军户出身,大多厢军出身如何自然清楚得很,经萧唐略微提醒他便已明白个大概,他朗声笑道:“萧任侠好手段,倒是小弟受了恁的人情!”

    “眼下却还不是大意的时候。”萧唐又对欧鹏说道:“劫牢之事闹将大了,江州城必派戎守的禁军前来追讨,还须撤离此处才是。”

    果然在萧唐与欧鹏等人率黄门山人马,以及临阵哗变的厢军配军沿江上走了一二里路时。江州城府衙已得知牢城营有强人前来劫牢,即刻便派出约五千兵马的官军前来追击,当先的两营马军各各顶盔衣甲,全副弓箭,手里都使长枪,背后还有大队步军簇拥、摇旗呐喊。

    萧唐与欧鹏、石秀、燕青等人勒住缰绳,策马返身向对面扬起沙尘滚滚的官军望去,欧鹏说道:“此时就要看石梁山那几位好汉的本事了。”

    就在这时,在旁边山谷的一处密林间,潜伏于此的袁朗等石梁山头领眼见江州官军的马军呼啸奔过。縻貹绰起手中大斧,正待驾马冲出闯阵时,忽然被在一旁的黄门山二当家蒋敬给拦住道:“且先不忙,放马军先过去,咱们只管突袭立足未稳的官军步卒。待官兵措施不及时,有萧任侠与我黄门山兄弟前后夹击,必能使其溃乱!”

    縻貹乜了蒋敬一眼,咧嘴说道:“瞧你这模样也似个山寨里的军师,就依你的!我只管厮杀,没甚么花花肠子!这仗如何个打法由你们费脑筋便是。”

    蒋敬见縻貹莽直,所以对他的直言快语也不以为意,他只顾注视着官兵马军之后,又有数营步卒拔足追来。那些禁军步兵仓促出兵,而且阵型散乱。所有江州禁军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们前方的萧唐、欧鹏等人身上,全然没有注意到距离他们不远的密林中,还有一支骑军虎视眈眈,正瞄向他们的要害!

    “此时突袭,正是时候!”蒋敬断然喝道。石梁山袁朗、縻貹、马氏兄弟早就等得不耐,“杀!!!”嘹亮的咆哮霎时间响彻天际,数百骑石梁山马军受几个头领高昂的战意感染,霎时间战意汹涌,杀气凌人!

    縻貹大喝一声,策马率先直向江州步卒侧翼软肋冲杀过去,引得数百只猛兽怒吼,齐齐从密林中汹涌席卷狂奔出来!

    官军数千步卒猝不及防,在立足未稳时根本来不及结阵,还没等各部将官号施令横枪御敌时,那数百突击骑兵化作把尖刀已狠狠刺进官军步卒的阵中!

    纪山五虎中的赤面虎袁朗、白毛虎马勥、独眼虎马劲,再加上悍勇无对的黑雷虎縻貹,这四条大虫形成钢刀的锋刃更是挡者披靡,将官军阵势给剐得七零八落!

    这边縻貹沉重的大斧劈空斩过,热血激溅,将个官军指挥使的脑袋削掉大半,那边马劲、马勥兄弟二人利刃齐舞,冰冷的寒芒肆虐耀眼,又将两个都头官斩于马下。统领江州禁军步卒的一个兵马押监兀自惊慌时,忽见有个赤面黄须的贼将骑一匹卷毛乌骓,转瞬间已冲至他的面前,那贼将挥起手中水磨炼钢挝,直奔他的天灵盖砸将下来!!

    那押监官架枪格挡,只一招便惊觉那贼将双挝使得势大力沉,直震的他胸中血气翻涌!刚刚勉强抵住七八招时,那贼将左手挝压住押监手中长枪,右手挝抡起一记横扫,那水磨炼钢挝柄端拳状笔尖便已生生扎进那押监的太阳穴中!

    那押监官双目一突,撞下马来当即毙命,眼见主将身死,其余官军更是溃乱不堪!只能任由石梁山这四条大虫纵横驰骋,所经之处杀得禁军步卒尸横遍野!

    “石梁山这四位好汉果然好本事!”欧鹏眺望过去,瞧见袁朗、縻貹等人竟然如此骁勇,也不由暗暗赞道。

    “若要顺利摆脱官军追捕,说不得只能杀得他们丧胆溃散”萧唐瞧见官兵马军此时也都停下马,正要分兵返身去支援步军,也知道此时与袁朗等人前后夹击,正是最佳时机。

    萧唐瞧见欧鹏手中持着把大刀,马鞍得胜钩上也架着一把浑铁枪,也知道这个欧鹏不但一杆大刀使得纯熟,也善于马战枪法,便对他说道:“欧鹏兄弟,借把长兵刃来使使!又该轮到咱们出手了!”

288章 陆上有大虫,江中有水鬼

    欧鹏呵呵一笑,问道:“萧任侠使枪还是使刀?”

    萧唐马上用惯了宽刃长锋的錾金虎头龙牙枪,刺砍挑劈皆得妙法。虽说用寻常的长枪大刀马战本事要打几分折扣,可是也都能施展得开,他便对欧鹏说道:“都使得,刀枪都无妨。”

    “好!”欧鹏听罢把手一扬,将手中大刀抛给了萧唐,旋即他又从马战得胜钩上绰起那杆浑铁枪,说道:“这次兄弟便与萧任侠和石梁山几位好汉并肩作战,倒也痛快!”

    “毕竟官军人多,咱们将其击溃杀退便是,切莫恋战不休。”萧唐说罢,他双腿一夹,拍马舞刀一跃而出。而欧鹏提枪催马紧随其后,直奔着江州官军马军冲去。

    眼见要追上劫牢强人的那两个江州马军军使,却惊然发现后方步军遭埋伏的贼军骁骑破阵。他们正要喝令麾下拨马回援时,就见原本逃窜的强人头领竟也掉头向他们冲杀过来。

    那两个马军军使见状大怒,这两个人能在州府指挥司内统领一营马军,自然也都有些本事。而且这两个军使自诩在江州久无对手,平日也都骄纵惯了。见贼人如此猖狂,便也不答话,拍马一个朝着萧唐,一个冲着欧鹏杀将过去。

    挑萧唐厮杀的那个军使眼见迎来驾马从来的,是个头戴獬豸面具,身着一袭黑衣的强人头领,他高声骂道:“装神弄鬼的贼厮!本官送你去见真阎王!”

    萧唐见那军使又挺起手中长枪直刺过来,他面不改色,手中大刀一轮,硬扛硬生生荡开那军使的长枪,旋即萧唐挥刀横扫,那军使慌忙加强格挡,心中还惊惧暗付道:这贼厮好大的力气、好俊的身手!

    甫一交手,那军使便知自己不是萧唐的对手,他的气势登时便弱了几分。可萧唐手中那杆大刀使得风驰电掣,径直奔着那军使要害招呼过去。

    军使见无法挽回颓势便已萌生退意,如此一来他的手中长枪更是乱了章法。趁着那军使兜住缰绳勒马之际,萧唐坐下战马却一跃而起,刀芒溅起道血浪,那马军军使喉咙被刀锋划破,被萧唐斩杀落马!

    另一边正与欧鹏鏖斗的另个军使本来斗得难解难分,可他眼见将自己同僚斩落下马的那待獬豸面具的汉子,又朝着自己冲杀过来,使得他大惊失色起来。欧鹏觑定敌手的破绽,趁其手慌脚乱时挺枪一刺,也将那军使搠于马下!

    两营马军本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如今两个军使尽皆被强人头领杀了,更使得他们如无头苍蝇一般没了主心骨。眼见萧唐、欧鹏悍勇难敌,此时石秀、马麟等好汉亦率着黄门山强人掩杀过来,那一伙马军情急之下只想奔命,拨转马头便走。

    本来江州步军就因袁朗、縻貹等悍将闯阵混乱不堪,待马军掉头奔走时,倒有不少被自家军马冲撞倒地。待黄门山头领与石梁山好汉合并一处时,江州禁军无论马步军人马,早已豕突狼奔地向江州城的方向逃去。

    縻貹杀得只嫌不过瘾,他还待再追时,萧唐已经策马拦到他的身前,说道:“縻貹兄弟,咱们只为逼退官军,若要厮杀以后有的是机会!”

    “冲阵一番也并没杀他许多人马,那些没胆的怂人也不过是一时退却,一鼓作气杀到江州城去,岂不是更痛快!?”縻貹只感觉厮杀得意犹未尽,就向萧唐劝道。

    “截击阻隔官军一时便已足够,江上我也已请江州本地的豪杰前来帮衬,助我等过江。”萧唐正瞧见袁朗也驾马赶来,便对他又说道:“袁朗兄弟,你待石梁山人马抵挡路上追兵后,就暂先随欧鹏兄弟至黄门山一处暂作休养,待我等渡江将李志护送至揭阳镇安置妥当时,再与你会合。”

    此时欧鹏望着石梁山方才神威凛凛,大显身手的袁朗、縻貹以及马家兄弟,他心中不由感慨万千。不止是萧唐本领高强,连同这石梁山四个好汉破阵酣战,直把江州官军视如等闲,何况还有燕青、石秀、张顺以及他还未曾谋面的萧唐麾下其他心腹能人,自己只窝在黄门山做个山大王又有个甚出息?如今就算萧任侠不,就算萧唐哥哥不劝我们兄弟四个,我也甘愿诚心投他做番大事!

    此时在白龙庙前的李俊同张顺、童家兄弟早已整顿好船只。毕竟李俊伙同私盐贩子与张顺只驾着一艘大船,一艘小船来迎,也装不下两山所有人马。在袁朗与欧鹏率本部士卒挡在白龙庙前时,李俊与童威、童猛将萧唐、石秀、燕青、李志四人护送上船。

    萧唐刚登上大船,就见把摇着快橹的正是张横。张横打量了眼萧唐,又瞧了瞧满身疮痍的李志,他重重哼了声道:“好好的大官儿不当,偏生寻些杀头的勾当来做,老子真不知你这厮是如何想的!”

    “这次坐你的船,就不必再请我吃甚么刀板面与馄饨了吧?”萧唐微微一笑,说道:“起码也叫你这汉子晓得,我萧唐并非甚么你眼中不堪的狗官。”

    “我只是怕你连累了我的兄弟!”张横不再答话,他撑起橹摇荡起来,萧唐、李志、李俊等人所乘的大船,与张顺做在的小舟便游离岸边,直朝着浔阳江另一端驶去。

    还未等大小船只游到浔阳江心时,萧唐与李俊等人就见从江州城方向冲出七八艘快船,上面各有数十个身披盔甲,手持弓箭的水军军健直朝着他们追来。

    “江州官军倒是阴魂不散,牢城营却也不是那么好劫的。”萧唐瞧着距离他们愈来愈近的官军水军已拈弓搭箭,正要朝大船这边射来。

    “江州是江西地界第一大港,若不派水军出来,那才稀奇。”李俊气定神闲地笑着说道,随即他又转头向张横喊道:“怎么样,张横兄弟,甩得开么?”

    “我船火儿是干甚么吃的?可休小觑了我的本事!”张横说罢飞也似摇着橹,虽然并非顺风顺流,可他掌船速度忽地变快,又与江州追击过来的水军拉开了一定距离。

    虽然官军船上的弓箭手射不到萧唐等人所在的大船,与张顺所乘的小舟,可他们穷追猛赶,就算追赶不上,却也并没有被张横、张顺的船只给彻底甩开。这时就听撑着小舟的张顺喊道:“那厮们就交给小弟来对付吧!”

    萧唐见张顺现在脱去上衣露出身白肉,他下腿赤著双脚,腰间插著几个铁凿和铜锤。而张顺现在脸上的那种表情,萧唐曾在花荣施展神箭绝技时看到过,也曾经在时迁自告奋勇要潜入敌方后部探径潜伏时看到过,也正如萧唐身边其他各具神通的心腹兄弟一般,只要是在江面水中,这个浪里白条也有着他的自信与骄傲。

    “好,兄弟小心!”萧唐向张顺颔首示意,出言勉励道。

    张顺微微一笑,便将船桨用力一摇,他所在的那支渔船小舟,便似狂风飘败叶,箭也似得反朝着追赶过来的江州水军那边驶去。

    几艘快船上面的水军军健,就见有个肤白如雪的汉子独棹一只小船反朝他们迎过来,立即拈弓搭箭,各执器械,驾着船要将他拿下。

    张顺忽然放下船桨,他一改往日谦逊礼让的模样,指着那众水军大笑骂道:“你们这干虐害良善的滥官走狗,倒也敢来惹老爷在水中寻老爷的晦气,却不是来捋虎须!?”

    统领水军的一员指挥使见了不由大骂道:“好个狂妄的贼厮!莫与这厮纠缠,速将他射杀了去追大船!”几艘船上的弓箭手领命,齐齐搭箭曳弓,霎时间锋利的箭矢飞蝗般直朝着张顺所在的小舟射去。

    张顺哈哈一笑,翻个筋斗“噗通”声便扎下浔阳江中去。

    水军官军各各拉满弓箭,朝着四周四处瞄去,只等张顺一露头便要再放箭射他。可只过片刻,水军中的一艘快船忽然剧烈摇晃起来,有十来个军健站立不稳,都被掀到江里去!江势汹涌下,饶是会水的军健扑腾几下,也再无声息。其他船只上的军健大惊失色,再朝江面望去时,却又见滔滔江水中冉冉浮出几团殷红血色!

    还未等那些水军惊魂未定时,就有又一支快船在顷刻间又被掀翻,一船军健也尽皆翻身坠江!此时在官军大船上的水军指挥使惊诧不已,心中还暗想道:便是那贼厮水性了得,也总要浮出水面换口气来,可却为何不见那贼厮的踪影,何况在水中竟还有力气如此兴风作浪!但凡生得**凡胎的如何又这般本事!?

    紧接着,一艘、两艘每支水军快船都在浔阳江中缭乱颠簸,便似是他们激怒了江中盘住的镇水龙王,这些水军军健只能任由张顺在水底施展神通,却又毫无办法抵抗。就在这时,水军大船上的水手哭丧着脸,焦急地向那指挥使报道:“不好了!那贼人在凿咱们的船只!”

    水军指挥使听罢连忙望将过去,就见船底两三处已泊泊渗进水来,前后五六处漏口,眼看着大船不一时便要沉下江中!

    再耗下去,恐怕带出来的几船水军不是葬身江中,便是要死在这如水中厉鬼般的贼人手里!水军指挥使不得不大声下令道:“撤!速速驶回江州去!”

289章 怎么着,你跟我没遮拦比横?

    “废物!统统都是一群废物!江州牢城营被劫,厢军贼配军公然哗变,禁军步军、马军、水军尽皆被贼人击退,国家养这些酒囊饭袋又有何用!?”

    江州城内知府官邸中,知府蔡九大发雷霆,他尖着嗓子嘶声咆哮了番后,气呼呼地端起桌上的茶杯正要润润嗓子,却见被小厮新端上来那杯滚烫的茶茗无从下口,激得蔡九狠狠一摔,又将那茶杯摔得粉碎。

    书房内几个府衙文吏唯唯诺诺,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蔡九见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因愤怒他面容扭曲,指着那几个文吏劈头盖脸地骂道:“你们一个个也都是些混沌蠢物!若闲常时,你这厮们都在这府衙清闲纳福;如今只有此一事,却都不做声!本官养你们又有何用!?”

    蔡九斥骂了番后,把眼又望向旁边个书生打扮,生得蜂目蛇形、獐头鼠眼的人喝道:“黄文炳,你这厮不是自诩心思机敏,一心又叫本府抬举于你么?如今本府正是用你之际,你怎没个言语!?”

    蔡九斥问那人正是江州的在闲通判,人称黄蜂刺的黄文炳,他为人心地匾窄又嫉贤妒能,虽然人品低劣,是个阿谀谄佞之徒,可宋江的诈疯、戴宗的伪造书信先后都瞒过了江州知府蔡九,可却都被这黄文炳一眼发现破绽,足见他确实又心思机敏、善于洞察事端。

    可是蔡九逼问他在劫牢之事上拿个主意,这就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黄文炳之所以能识破宋江、戴宗以及梁山吴用等人的伎俩,其一是因为他平日胜如已者害之、不如已者弄之,怎么找人破绽要害大作文章的手段用得熟了,区区装疯卖傻的法子又怎能瞒得过他?其二他熟读经书,是个寒窗苦读只要升官发财的读书人,从字里行间中卖弄学识本就是行家里手的本事,单只在文字上搬弄是非口舌的本事,只怕梁山上那村中教书先生出身的智多星吴用也不及他。

    只是萧唐除了潜入牢城营劫走囚徒之外,在被牢城营中把守识破后,竟然又调遣两山强人公然与官军厮杀等行径简单粗暴。如今牢城营厢军配军大多哗变反叛,当事的狱卒又折了个七七八八,何况黄文炳这个在闲通判最多也不过在州府的长官下针对粮运、家田、水利和诉讼等事项谏策,并非衙门中擅长刑侦查案的都头,又不是掌管狱讼帐目、核审案情的孔目、推官,如何能被他寻到线索查到萧唐身上?

    可眼见蔡九的神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黄文炳心中也焦虑不已,他暗付道:这蔡九知府可是权相蔡京的儿子,我时常来谒访这厮,就是指望他引荐我出职,可如今这厮定要我出言谏策,这却又怎生是好?

    苦苦琢磨番后,黄文炳忽然计上心头,他说道:“蔡小相公,既然劫走李志那厮的有啸聚山林的绿林强人,若是江州地界之外的匪贼,上千的贼人越州跨府地到江州作乱生事,定然要惊动其他州府治下个庄镇的巡检司,只要蔡小相公赍书信向周遭知府详询,必能追查到前来劫营强人的来路。

    若是本州的强人贼厮,牢城营上千贼配军投了绿林匪盗,不可能一点风声也不走漏。如果真是本州的山寨贼人生事这倒好办,跑了和尚跑庙,小相公只要发公文说江州匪乱,奏请汴京枢密院发军征讨,必能将这干乱党一网打尽。”

    听黄文炳说罢,蔡九心里反而泛起了嘀咕。他之所以疑虑,是因为自己牢城营下遭劫之事实在忒过于窝囊。三营厢军配军大多哗变投贼,虽然折损人马不多,可是只一千人数不到的强人反倒将五千官军硬生生撵着赶回江州城,江州指挥司下的一个押监、两个军使并着几个都头全被贼人所杀,把守大江的江州数百水军甚至在浔阳江中被一个贼厮拦截毕竟加上新降的厢军贼人兵马最多不过两千,兴师动众地奏请大军来剿,那他这个镇守一方的江州知府又是干甚么吃的?

    何况蔡九暗中遣人在牢狱中折磨李志,还存了结果他的念头只不过是因为他与李志的私仇。当年蔡九仗着蔡京在京师的权势,在汴京时也是平日鲜衣怒马,受人阿谀奉承的官宦子弟。可李志追随其父在京师将作监当差,不但是技术口方面的专业人才,他的父亲李诫又是主持大小修建工程的老资历朝臣,平日李志就没把这个蔡九放在眼里。当年蔡京发迹时在朝中新党旧党间摇摆不定,为相时又屡坏法度广遭抨击,气性刚烈的李志也没少拿此事揶揄讥讽蔡九。

    最让蔡九不能忍的,是李志曾说他这个蔡京的儿子是旁支小宗,不过是一时仗着他老子的权势跋扈的庶出纨绔罢了。对自己出身本就甚是敏感的蔡九遭李志这番羞辱,早已对他锥心刺骨般的恨。所以在他做得江州知府后,惊喜发现李志竟然成了他治下牢城营的囚徒,自然要往死了折磨蹂躏他一番后,再结果他的性命泄愤。

    蔡九与李志的私仇旧怨再深,这些因由也不好公然让朝廷,甚至他蔡家的叔父兄弟们知晓。不过既然有绿林强人来救李志这厮,他暗通乱党生事这般重罪是定饶不得的。

    蔡九心下盘算番后,便对黄文炳以及其他文吏说道:“好!就由那干贼厮匪盗的来历着手,传令江州各处巡检司,探查江州境内各地山寨的强人可有异动!再下海捕文书捉拿李志这贼子乱党,各县镇公差严加搜捕,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厮缉捕归案!”

    ※※※※※※※※※※※※※※※※※※※※※※※※※

    江州治下诸多县镇之一的揭阳镇内,因得了州府衙门发文调配,平日便极是凶神恶煞的都头公差挨家挨户的盘查搜捕,直闹得揭阳镇上下鸡飞狗跳。

    此时正有两个都头带着十几个衙役站在个大户庄院门口,脸上却不见一丝嚣张跋扈,而是陪着小心对大门口的庄客说道:“非是咱们不识人情,只是州府上官有令,还望行个方便。”

    把门那庄客却一翻白眼,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与你行方便,谁又与我行方便?我贸贸然放你们这些公人进庄,大少爷小少爷还不是要治我的罪?”

    那揭阳镇上的都头心中忿意陡起,心中暗骂道:真他娘的是狗仗人势!穆家庄区区一个小厮便敢与老子如此作色,镇上那干斗升小民见了老子谁不是毕恭毕敬?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把老子当软柿子给捏了!

    那两个都头正要发作时,却听有人破口大骂道:“直娘贼!哪个撮鸟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到穆家庄来撒野!?”

    两个都头听罢气势又堕了几分,他们眼见穆家庄内穆弘、穆春这兄弟俩吃酒吃得熏熏的,甩着膀子踱到门口。气性暴躁冲动的穆弘怪目一瞪,登时又叫那两个都头吓得一个激灵。这时又听穆春喝骂道:“原来是你们两个!张都头、田都头,老子平时可也给足了你们脸面,怎地却来咱穆家庄向老子讨野火吃!?”

    “穆家二郎,瞧恁说的。”张都头笑得一脸褶子都堆到一处,他点头哈腰着对穆弘、穆春兄弟俩说道:“州府下了死令,须要搜捕逃狱贼囚正身,若还违了限次,小的们也要吃责罚。若非如此,小的们又怎敢来惊扰贵府?”

    “姓张的,你他娘的甚么意思!?”穆弘听罢更怒,他喝骂道:“你这厮是说老子窝藏了逃狱的贼人!?说咱穆家庄私通匪人不成?”

    穆弘越说越急,满口酒气与吐沫星子直喷了那姓张的都头一脸。穆弘随即把身子一让,喝道:“好啊,老子便让你们搜!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这厮们没搜出甚么囚徒贼人,老子再与你们慢慢计较!”

    那两个都头心中暗暗叫苦,他们就算在揭阳镇再狠再横,又怎横得过这个揭阳三霸之一的没遮拦?虽然他们是衙门官差,可穆家是本地大户,平日也多要受其好处、看其脸色。何况他们俩深知这穆弘是二杆子脾气,真要发将起性子来休说道理与他讲不通,便是天王老子也拦不住他!

    没由来得得罪这个煞星太岁作甚?休说寻不到那贼囚要遭他怨恨,便是寻到了贼囚咱们兄弟又能落得多少好处?张都头与田都头瘪着脸对视一眼,随即匆匆向穆弘抱拳道:“是咱们失了分寸,穆家大郎、二郎哪是通匪之人?得罪,得罪,公务在身不便久留,咱们就先告辞了。”

    说罢他们两个都头带着官差灰溜溜地走了,而穆弘、穆春兄弟两人脸上戾气立去,他们相视一笑后折返回自家庄院的正厅。穆弘上前一抱拳,冲着坐在上首的一个汉子说道:“萧任侠,那干鸟人被小弟打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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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史实中奸相蔡京有蔡攸、蔡鯈、蔡翛、蔡绦等八子,这个《水浒传》中的江州知府蔡得章既然又被唤作蔡九,故而按庶子设定。

290章 两山合并,二龙山的壮大

    此时萧唐与燕青、石秀、张顺以及穆太公等人都在穆家庄的正厅。事先在张顺在请托李俊、童家兄弟及张横等人摆渡接应他们过江时,同样也曾向揭阳镇的穆太公与穆弘、穆春兄弟二人说及萧唐劫牢的计划。

    穆太公虽然为人本分和善,可却也不是谨小慎微、胆小怕事的庄镇大户,相反地他对于江湖中名头极响的人物也极是热诚。萧唐知他迎接宋江等梁山好汉时,安顿其在庄众暂歇将养,整理衣服器械反而比自己草莽习气颇重的两个儿子更加熟络热心,所以也很放心将李志暂先安置在穆家庄中。

    此时萧唐对穆弘、穆春说道:“幸亏有太公与两位仗义助我,否则官府追查搜捕下来,也确实难以叫那李志有个稳妥的去处将养。”

    “我穆弘虽然服不得人,可对萧任侠这等江湖上奢遮的豪杰我心中只是敬服,不过是让遭狗官构陷的好汉在兄弟府上将歇休养,这等小忙又直甚么?”

    穆弘又朗声笑道:“那李志我也吩咐府中郎中医治他的伤势,都是信得过的人,萧任侠尽管放心便是!”

    萧唐又与穆太公,穆家兄弟叙过番话时,穆家庄内的庄客前来报道:“老爷,两位少爷,有个汉子前来拜庄,只说他是从黄门山来的。”

    穆弘听罢连忙说道:“哦?快快有请!”

    来的那汉子被庄客请至穆家庄正厅后,他摘下范阳毡大帽,正是黄门山的三当家马麟。马麟朝着穆弘、穆春兄弟唱个肥喏,又向萧唐报道:“萧唐哥哥,似是官门的鹰爪子已察觉黄门山参与劫牢之事,派遣巡检司中些军汉把守住山寨来往要道。也合着那厮们倒霉,石梁山縻貹兄弟正嫌烦闷,便率彪人马把那干鸟人尽数除了。”

    萧唐听罢眉头一皱,说道:“纳降那几营的厢军配军,却也容易走漏风声,累得几位兄弟的山寨招来官军的忌讳。”

    “哥哥,是我们兄弟几个甘愿助你,休恁地计较!”马麟又笑道:“此行小弟前来,也是转达我大哥、二哥、四弟的意思:既然我们黄门山几个兄弟与哥哥并肩子与官军厮拼过,不如索性肯弃了黄门山,前往哥哥麾下绿林好汉的大寨相聚。我等死心塌地,情愿与哥哥同死同生!”

    欧鹏、蒋敬、马麟、陶宗旺四人受萧唐所托并肩作战,如今也深知萧唐在绿林中扶持山寨势力,正如当日在山寨中时萧唐对他们所说,是为了以另一种身份铲除奸佞、救扶忠良。萧唐麾下又添四条好汉,自然也是十分欣喜。

    这时李志在个庄客的搀扶下缓缓走入正厅,萧唐见了忙上前说道:“李志兄弟,你身上金疮伤口未愈,正要好生将歇调养,又怎好轻动?”

    李志双手拉住萧唐的手,感激涕零道:“若无众好汉相救时,我只得遭滥官构陷,死于非命。今日之恩,深于沧海,如何报答得众位”他说罢也不顾身上伤势未愈,双膝一弯便要向萧唐等人磕头谢恩。

    萧唐连忙拉起李志时,马麟在一旁笑道:“若要报恩算甚么难事?萧唐哥哥敬你的为人,又爱你的本事,与咱们一道,大家一起做得兄弟,岂不爽快?”

    李志满怀感慨地望向萧唐,说道:“小弟在京师时也久闻萧任侠仗义疏财、广纳好汉,却真没有想到萧任侠在江湖中亦有这般雄心壮志!若没有萧任侠与诸位义士,小弟断无生理。蒙萧唐哥哥看重,小弟情愿执鞭坠镫,肝脑涂地,以报哥哥的恩德!”

    穆弘看得心热,他朝着穆春奋声说道:“他娘的!江湖好汉意气相投,这才叫人痛快!不如咱们兄弟也收拾起财帛金银,随着落草一众好汉落草去!”

    穆春倒是他这大哥的应声虫,一听之下也连连叫好,可一旁的穆太公听罢老脸一板,冲着这对毛躁的兄弟连连呵斥道:“我的儿休恁地短命相!有忠义的好汉落难咱们自当帮衬,可常言道被逼落草,若是世道清平谁又心甘情愿地去当个强人?却不是你们这对逆子糊涂,好好的家业不守,哪有叫嚷着偏要做贼的道理?”

    穆弘与穆春便是再横,也倒不至顶撞自己的父亲,被穆太公一番训斥下来只感觉无地自容,萧唐等人见了不住摇头莞尔。这时就听马麟又说道:“就看哥哥如何安排!小弟这次前来也是要向哥哥问明:是否叫我们黄门山兄弟几个带人马去投石梁山,与袁朗、縻貹几个兄弟合至一处?”

    萧唐沉思片刻后,摇头说道:“不,按我的意思。是想黄门山四个兄弟北上青州,入伙投二龙山我那智深兄长去。”

    按照萧唐的想法,如果二龙山现有的人马与黄门山四个头领所率的人手合并:花和尚鲁智深、血刀子竺敬、摩云金翅欧鹏、神算子蒋敬、铁笛仙马麟、九尾龟陶宗旺、母夜叉孙二娘、菜园子张青

    而且还有终将明白他们只有落草这条生路可走的豹子头林冲、青面兽杨志二人。萧唐不止命在河北大名府的心腹兄弟注意沧州的动向,平时林冲与杨志在牢城营的大小事宜,也有在江湖中同样威望甚高,且与萧唐素有交情的小旋风柴进照拂,就算等高俅派爪牙来斩草除根时,将风雪山神庙,手刃奸贼走狗的,绝不仅孤零零的一个林冲林教头。

    何况还有林冲的那个记名弟子操刀鬼曹正,到时应该也已经流落于青州二龙山附近。到时候只一座二龙山上马战步战、军师账房、声息哨探、营造补给等能人好汉都已具备,按照萧唐的设想当二龙山有十几个头领,并将麾下兵马展至数千乃至上万时,在京东绿林中也将是支颇具战斗力的义军。

    而在京西南路的熊耳山、伏牛山、石梁山三座山寨,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展后,也可以在最合适的时机选择一处山寨整合在一起。其中奚药师奚胜能排兵布阵,纪山五虎皆是善于征战厮杀的悍将,还有柳元、潘忠等同样武艺过人的好汉辅佐,在京西绿林中也再无任何一处山寨的规模声势能与其比肩。

    当初萧唐又使屠龙手孙安夺了清风山,一来是为了与同属青州的二龙山成掎角之势,相互照应,二来也是想趁机顺手除了燕顺、王英那两个歹事做尽的绿林歹徒。如今随着京东、京西两路绿林山寨的壮大,萧唐还可以在河北、河东、泾源甚至两浙、荆湖等地安插扶持自己的绿林势力。

    原著中水泊梁山虽然风云际会引得一百单八将聚义于此,可是它是以济州梁山为中心点,势力影响范围主要只集中在河北、山东等地区。所以就算他宋公明在江湖中威望再高,在原本田虎、王庆、方腊等江湖枭雄麾下的好汉眼中,他们也都不过是些“何足道哉的水泊草寇”。

    萧唐在绿林中展势力,所要取的不是仅仅一个梁山,而是整个江湖。

    这时萧唐又对马麟说道:“我听闻陶宗旺兄弟虽是庄家田户出身,可又善于筑补城垣。那二龙山生得雄壮,山下三座关也甚是险峻,到时还要叫陶宗旺兄弟多费些心思,看将二龙山寨防事修筑得更严密些。”

    马麟听罢笑道:“我那四弟性子木讷淳厚,也是勤劳踏实之人,当年做庄稼汉填不饱肚子,便也曾做长工苦力在修筑城墙防事,那般生计做得久了自然也驾轻就熟。哥哥委他这般重任,我那四弟定然兢兢业业,不负哥哥所托。”

    萧唐又转头对李志说道:“李志兄弟,我知令尊曾监掌宫室、城郭、桥梁、舟车营缮事宜,营造建筑的本事天下无对。兄弟尽得令尊真传,还要劳烦你指点我那陶宗旺兄弟一番,我那几处山寨防事营造事宜,也少不得要兄弟你来主持。”

    李志感念萧唐救命之恩,也早已愿意将自己这条命卖于他,听萧唐说罢,他断然应道:“哥哥尽管放心!小弟自当竭心尽力,必然要将几处山寨打造得固若金汤!”

    这时马麟又向萧唐问道:“如今既然已救下李志兄弟,不知哥哥打算叫我们兄弟四个何时点齐寨中钱粮人马,启程北上去投二龙山那鲁智深哥哥?萧唐哥哥又打算何时离开这江州?”

    “宜不宜迟,也就在这三五日内咱们一起动身。”萧唐微微一笑,又道:“不过临行之前我倒还要至牢城营走一遭,不过这次就不必戴那甚么獬豸面具了。”

291章 用人之人,人始为用

    萧唐这次只身返回江州牢城营,没有趁着夜色戴獬豸面具与燕青、石秀、马麟三人悄然从营墙翻入,而是大大方方、大摇大摆地从牢城营正门走了进去。

    牢城营内差拨与剩余的狱卒忙前忙后,刚清理过萧唐与黄门山等绿林好汉劫牢时留下的一片狼藉。他们见萧唐前来,也知道萧唐这些时日与押狱院长戴宗时常来往,十分亲近,所以虽然百般不耐,可也只得耐着性子前来招呼。

    萧唐只说听闻牢城营遭绿林强人攻破,担忧他护送来的唐父有个好歹而急急前来探视。差拨向萧唐言明当晚贼厮只为救个囚徒,牢城营虽死伤不少狱卒,可似唐父这般人情做足囚徒所住的地方并未遭贼人攻破,之后差拨又换过个小牢子,引萧唐前去探访唐父。

    给萧唐带路的这个小牢子年纪不大,生得一张快嘴到很有说书匠的资质,路上萧唐只随口一问当晚的经过,那小牢子便打开了话匣子,口沫横飞地说道:“萧大官人恁是不知,那晚劫牢的几个贼人端的狠辣!其中有个汉子似戴张面具,那两口刀使得鬼神莫测。小的当时可是觑得真切,那汉子手中刀只一挥,恁猜怎么着?十几个头颅飞也似的被他给斩落,可吓死个人哩!”

    啥?

    萧唐心说我啥时候练成那等神鬼皆愁的魔刀,我自己怎么不知道?他又对那小牢子说道:“你可休要诳我,寻常使刀的好手便是本事再高,又怎能一刀斩下十几颗级?那岂不是成了御气驭物、能飞百步取人性命的奇人?”

    那小牢子听罢却连连点头道:“照啊!小的看那汉就不是甚么**凡胎!听传闻道上学得一身妖法,能呼风唤雨,但遇交锋必使异法害人的妖人。小的瞧那个汉戴个凶兽面具,遮莫除去那面具时,也是生得兽人身。”

    当小牢子将萧唐这个“妖人”带到唐父的住处,领了萧唐些碎银子打赏,便欢天喜地的去了。唐父在萧唐劫牢那晚虽听牢城营内喊杀声震天,惊吓得一夜未眠,可萧唐伙同石梁山、黄门山众好汉劫牢时,自然也不可能叫他有个闪失。

    提及江州牢城营遭绿林强人劫牢,唐父也是感叹不已,他说道:“我也是遭奸宦构陷之人,也知在这牢城营受刑充军的,未尝没有受尽冤屈的良善。可那伙强人也恁地凶狠,听说牢城营内折了许多官差,唉这等作乱杀头的迷天大罪,又怎能做得?”

    只是不知道这位老爷子得知那晚劫牢,做下这等作乱杀头迷天大罪的“罪魁祸”,却正是坐在他眼前的这个萧唐时,他又会作何感想?

    唐父是谨慎本分之人,一心只想熬过这几年后平淡度日。又受了他番嘱托与劝勉后,萧唐便拜别唐父,出了瓦房。当他刚转过牢城营中抄事房时,便见到了因牢城营遭贼人劫牢,“抱病”前来打理牢狱后事的戴宗。

    戴宗此时仍然面色蜡黄,瞧上去病恹恹的,这装病装得倒让人瞧不出破绽。戴宗见是萧唐,他嘴角一咧朝萧唐干笑颔,只笑得口歪眼斜,甚是勉强。

    萧唐微微一笑,说道:“我听闻戴院长今日来身染重疾,现在可已好了些?”

    戴宗神情复杂,待瞧清左右再无旁人时,他惨然一笑道:“萧任侠恁闹得未免有些忒大了些”

    萧唐压低声音回道:“若非是被牢城营中小吏撞破,我也不想与营中狱卒与江州官军火并。箭在弦上,不得不,还须戴院长多担待则个。”

    我除了多加担待,只当做不知情外可还有别的法子?戴宗苦笑,心下暗付道:这萧任侠本是朝廷中人,不想做下这般大事,只因一时意气救了那李志,又损害了许多官军人马。如此大罪是灭九族的勾当,法度上绝饶不得但他不过是客居江州,在绿林中竟依然有如此本事,召集许多好汉连败江州禁军,如此枭雄人物,我又怎能做了他的对头?眼下这番人情,却也是不得不做了。

    戴宗思量片刻,又向萧唐问道:“萧任侠,小可实在不明白。虽然恁是个仗义出手的好汉子,可那李志与萧任侠之前并无交情。只为救他担下这泼天的罪责,值得么?”

    萧唐长吁口气,说道:“用人之人,人始为用。恃己自用,人为人送。彼处得贤,此间失重。若驱若引,可惜可痛。我看李志兄弟磊落刚烈,于营造工事又有大才,叵耐朝中有奸佞迫害忠良,如此能人无辜枉死,岂不可惜?绿林草莽中也不乏多有智谋勇烈之士,若不能为朝廷所用,不如为我所用。”

    戴宗越听越惊,这萧唐如此招揽人才,费尽心思在江湖中展自己的势力为的又是甚么?难不成戴宗惊觉萧唐的事他多知道一些,自己便要多耽上一分风险,他忙转了话头,又问道:“唐公自有小可来照拂,如今萧任侠也已达成所愿,不知何时启程返回汴京?”

    戴宗现在还真担心萧唐在江州的时日久了,瞧见甚么不平之事再要大闹一场,饶是他戴宗在江州黑白两道都是吃得开的人物,可也真是怕了萧唐这般兴风作浪的手段,这次遮掩瞒混过去,只怕下次就要把他这个神行太保也要给拖下水来。

    萧唐也知戴宗的心思,他回道:“我此行前来与唐公、院长作别,即日便要返回京师去。”

    戴宗心下放定,两人边说边走时,就听离营门不远处,那黑旋风李逵骂咧咧道:“放着许多军马济得个鸟事?若是有我铁牛在此,也叫我杀得快活!待有敢来的,吃我一鸟斧,砍他做两截!”

    旁边有个狱卒劝道:“李大哥,你就少说两句吧。那晚来的贼人都是大虫,兄弟们哪里抵得住?李大哥只顾说风凉话,岂不要在牢城营内兄弟的记恨?”

    李逵听罢,反而瞪起牛眼,更是扯着嗓子喊道:“你这厮们脓包,还不让人说?爷爷偏要讲!你待怎地!?谁敢说我,我使老大斧头砍他娘!”

    狱卒忍气吞声,也不敢再言语。戴宗冷冷一笑,说道:“这个夯货,兀自不知个好歹!若不是我将他支走,只怕他那黑头也早被萧任侠麾下好汉割了去!”

    说罢戴宗转头对萧唐笑道:“这厮耿直胆大,能使两把板斧会些拳棍,难得还有身水牛般的力气。若不是他心粗口快,落草江湖时难免连累了萧任侠与小可,只凭他身本事,倒也能在萧任侠麾下绿林好汉中做得个帮手。”

    萧唐望着正与他叙话的两院押狱节级戴宗,还有那兀自与其他狱卒吹胡子瞪眼的小牢子李逵,心中暗想道:如果晁盖终究还是要上梁山,宋江按原来的轨迹还是要遭配到江州牢城营来,到时不止是李逵,就连你这个神行太保被逼落草的时日,也已不远了。

292章 重返京师,汴水州桥

    当萧唐回到揭阳镇穆家庄时,张顺也已从浔阳江畔自己家中接来老母,准备与萧唐一道启程,前往东京汴梁。

    张顺的母亲是个本分踏实的老妪,她一见萧唐便要下拜行礼。萧唐忙上前搀扶住张顺之母,说道:“使不得,嬭嬭切莫如此,直折杀晚辈!”

    张顺之母连声道:“使得,使得,唉我这两个儿子,大郎蛮横惯了,我也管不得他。可我家二郎心善踏实,只是大小与他兄长厮混惯了,随他在浔阳江做些讹诈良善的勾当。却不是老天有眼?我家二郎刚拿定主意换般营生,便遇到大人抬举,叫我儿至咱大宋京师去施展拳脚,也不至叫老身担惊受怕这位大人是我儿命中的贵人,当受老身一拜。”

    张顺听他老娘一番言语也不由面带愧色,萧唐这边好不容易扶起张顺之母,正劝慰时穆弘、穆春兄弟俩走进厅中,穆弘向萧唐抱拳说道:“萧任侠,张顺娘亲和那李志的厢车我已安排好了。”

    张顺听罢,向穆弘打拱道:“有劳穆弘哥哥打点,小弟感激不尽。”

    穆弘呵呵一笑,挥手道:“既是萧任侠的兄弟,也都是江湖上的好汉子!张顺兄弟与我这般客套,可是见外了!”

    萧唐望向穆弘、穆春这兄弟二人,他们在揭阳镇欺行霸市、横行霸道的勾当确实没少做过,在镇上要是敢与这哥俩作对得狠了,穆家兄弟的确是会下黑手要人命的主。

    可若说他们俩鱼肉乡里、丧尽天良却也不是,毕竟穆家兄弟的父亲穆太公宽和仁厚,平日就时常劝诫这哥俩莫敲门打户,激恼村坊。这些时日萧唐观察穆弘看来,这个没遮拦平素也只好做三件事:吃酒、练武、打架。除非公然与他们兄弟二人折了颜面,穆弘与穆春也不会不问是非地去欺凌弱小。

    穆家兄弟,尤其是穆弘倒很像是后世那些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受诸如古惑仔、黑帮文化影响极深的叛逆懵懂青年,把义气和面子看得太过于重要。他做这揭阳三霸,讲得就是够狠要面子,谁要不交“保护费”还敢动他的兄弟,这穆弘立即会像黑道大佬那般找回场子,可如果与他能推心置腹时,这个穆弘又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替兄弟挡刀。

    而穆春只是仗着他有个好勇斗狠,而且在他吃亏时二话不说冲上去为他出头的大哥,所以才怄不得半分鸟气。书中最后的结局也诠释了这个小遮拦的性情:在穆弘病逝后,穆春辞官归乡时,他不再是那个耀武扬威,盘剥过往的纨绔恶霸,而是“自回揭阳镇乡中,复为良民”。

    这穆氏兄弟二人现在罪不当诛,何况只因江湖义气对萧唐帮助甚多,又看在穆太公面上,萧唐也不好因穆弘、穆春过往的劣迹对他们横眉冷对。

    想到此节,萧唐又开口对穆弘笑道:“穆弘兄弟,当日你我的赌约,还作不作数?其实似你们二人大户出身,也不差揭阳镇上外来商户武师的那些孝敬银两。我也知你兄弟两个无非是容不得人小觑,只要争个颜面。

    若真是磊落的好汉,去难为那些流落江湖的苦哈哈、舟车劳顿只为几分薄利的寻常商贾可算不得甚么本事。拿一身本事只去与天下的硬汉去放对,那才算是顶天立地的好儿郎!不知我这番劝,穆弘兄弟能不能听进去?”

    穆弘沉吟片刻,忽然咧嘴一笑道:“萧任侠,除了恁与我阿爹,若换个人敢对我这般说教,说不得我只有对拳头招呼!可恁说的理我明白,当日与萧任侠切磋也打得我服,萧任侠一声号令,召集江湖上许多好汉,去搭救那个吃狗官陷害的李志这般义举,我穆弘也佩服得五体投地!既是我放对败与萧任侠,自当愿赌服输!”

    说罢穆弘又转头朝向穆春,双目一瞪,说道:“你可听清楚了?休再去找镇中商铺索要钱物!否则休说我这不再为你出头,我认得你这兄弟,我这对拳头却不认得!”

    穆春嘴巴一咧,赔笑道:“小弟又怎是不晓事的?萧任侠既恁地说,我也不再与那干没个眉眼高低的蠢鸟纠缠,他们若不惹咱们,我没由来地去寻他们晦气作甚?”

    一旁穆太公听了却气不打一处来,他指着穆弘、穆春气哼哼地骂道:“两个不肖的逆子!这些年来为父苦头婆心地叫你们少惹是生非,你这两个只当做耳旁风!如今萧任侠只劝你们几句,却比我这老子说话管用得多!”

    众人听罢登时轰然大笑,穆太公又安排筵席,管待萧唐等人为践行饮宴过后,萧唐便与石秀、燕青、张顺、李志以及张顺之母一行车马上路。行至江南东路江州与淮南西路黄州交汇地界时,早已收拾好收拾好财帛粮草准备开拨的石梁山、黄门山两处人马早已在此相候。

    见萧唐拍马迎来,石梁山寨主袁朗、黄门山寨主欧鹏齐齐向他抱拳见礼,萧唐对他们两个说道:“袁朗兄弟率人马返回石梁山,须经荆湖北路;欧鹏兄弟北上至青州,须从前面岔口走蕲州、寿州、亳州一路。待投了二龙山智深兄长处入伙时,自有法子与欧鹏兄弟互通声息。诸位兄弟一路小心,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聚义要做得大事业,我也盼与兄弟们相见的时日。”

    袁朗点头笑道:“哥哥尽管放心便是!在京西南路我与奚胜兄弟、滕家兄弟三山相互照拂,一切都依哥哥的计划行事并无差池。哥哥也知縻貹兄弟是个闲不住的人,还有这般差遣时,可一定再来唤兄弟们来助哥哥一臂之力!”

    欧鹏那边也说道:“新降的那些厢军配军,小弟也按哥哥的吩咐由我们兄弟几个各带一队,分拨北上,不至于因人马众多遭路径官府征讨。二龙山的鲁智深哥哥既然是萧任侠的结义兄长,也必然是奢遮的豪杰,我们兄弟四个自当尽心竭力,助智深哥哥打理山寨上下事务。”

    萧唐又与縻貹、马氏兄弟、蒋敬、马麟、陶宗旺等心腹兄弟叙过番话,再将李志交托于欧鹏等人。毕竟与萧唐同行的张顺之母是渔人家本分的妇人出身,眼见两山许多草莽强人聚集难免要受惊吓,众人便在三岔路口拜别,三路人马各自奔京畿路东京汴梁、襄州石梁山、青州二龙山而去。

    比起到江州一路的风波不断,萧唐等人返程之行一路无事,众人沿途游山玩水,约莫行了半月之上,便已又回到了东京汴梁。

    张顺与他的母亲初到京师,眼见汴京的繁华景象也都各自看花了眼,张顺不由叹道:“都说这东京汴梁是咱大宋第一繁华的去处,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倒是小弟粗鄙,观京师这般气象只叫小弟看花了眼。”

    一旁燕青笑道:“张顺哥哥过谦了,只怕京师内的汴水不足以让哥哥翻江倒浪。萧大哥府中诸位兄弟各有其能,可若说在水中论高低,只怕京师上下人物,都不及张顺哥哥一个。”

    这些时日下来张顺也与燕青熟络了许多,他听罢笑道:“小乙又在说笑!我这本事又算得甚么?与人争执时,我终不能先要寻处好水,一头扎进去再与人放对不是?”

    几个兄弟兀自说笑时,萧唐一行车马已入了东京城,来到距离萧唐府邸不远的州桥前。可眼见州桥上下人头涌动,乌压压地挤满了城中百姓,萧唐的车马根本行走不得。

    石秀正待驾马上前喝让百姓退避开来时,被萧唐一把拦下说道:“且先不忙,又不是庙会佳节的日子。百姓聚集在此围观,只怕是前面生了甚么事端。”

    待萧唐下了马,打算挤过人群过去一探究竟时,忽然就听州桥边上传来阵声嘶力竭的哀嚎声:“高衙内!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

293章 轻易动不得,不代表就动不得

    (感谢本周qq阅读端楚河,起点宸云烟、北城刀好汉的打赏)

    萧唐听到“高衙内”三字,他的脸色登时一沉。在高俅接连陷害林冲、杨志之后,确实震慑了京师禁军上下许多将官,按高衙内那性子,他狗仗人势愈猖狂也实属常事。不正常的依然是这个世道,使得高衙内这种特权利益阶级的典型可以肆无忌惮地做尽歹事。

    当萧唐、石秀等人挤进人群中听个真切,得知从汴河中打捞出个年轻女子的尸,她只因为和他父亲逛闹市时被高衙内与其帮闲撞见,躲闪不及时便被高衙内强拉硬拽进就近的一处客栈,而那女子的父亲被一众帮闲爪牙死死按住,亲耳听着他含苞待放的闺女撕心裂肺的惨嚎,却根本无力阻止自己的闺女被高衙内污了清白之身。

    那少女之父愤而告官,可想而知的是开封府滕知府不愿公然开罪高俅高太尉,也不顾府内孔目孙佛儿孙定的愤然指责,判决那少女“因贪慕高衙内家世而意与其行苟且之事,本应按诸奸罪者论处,姑念高衙内‘不予追究’,又念该女乃初犯,免罪徒之刑”

    不知是清白被玷污,又受如此污辱构陷的那个少女只得寻死轻生,跳进汴河自尽。此时那少女的身子刚打捞上来,她的老父只抱着自己闺女冰冷的身子,悲愤欲绝地嚎啕大哭道:“我可怜的儿啊她才十四岁刚许过人家,高衙内你这杀千刀的畜生!你还我女儿的命来!”

    旁边有人连忙劝道:“你这老汉噤声!怎敢公然喝骂高太尉家的衙内,若传入他耳中,又岂能轻饶了你?”

    “甚么!?”那老汉气得浑身抖,他声嘶力竭地嘶吼道:“我的闺女被那禽兽害死了!我连骂还骂不得么!?”

    一语方罢,那老汉急怒攻心,一口气没怄上来时他双目一翻,昏死了过去。旁边些百姓见了,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扶住那老汉,摇头长叹着要去为他寻个郎中,以及去唤那这老汉的家人前来收敛这少女的遗身。

    萧唐看到那少女容貌清秀可人,肤色依然苍白如雪,似一朵凋零的水仙花般静静躺在地上的时候,他面色渐渐变得狰狞起来,一股无法遏制的熊熊怒火也渐渐在萧唐心中燃起。高衙内这个祸害,要除他便是十分棘手,也万万再容不得他这般丧天害理的畜生再活下去了!

    旁边石秀也一脸激愤,咬牙切齿道:“上次大哥掌掴这畜生,还是太轻了!”

    萧唐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压抑住心中蔓起的火气,他说道:“先回府中再做商议!这高衙内既然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只怕如何周全林冲兄长嫂嫂之事,也是迫在眉睫。”

    待萧唐与石秀、燕青、张顺母子回到自家府邸,打理府上事宜的许贯忠、萧嘉穗以及苏瑾娘、唐芃秀、李师师等女眷也都面带喜色,急忙出来相迎。

    萧唐淡淡一笑,先是对唐芃秀说道:“伯父一切安好,在江州也有人照拂他的衣食住行,不至于叫他受充军劳役的苦楚,你不必担心。”

    唐芃秀欣喜地点头,却未等她开口时,萧唐又转头对许贯忠、萧嘉穗等说道:“今日进京时,有个女子遭高衙内那厮玷污,在汴水跳河轻生。我离京这段时日,那畜生歹行愈不知收敛之事,我也晓得了。”

    许贯忠、萧嘉穗等人脸上笑意一凝,萧嘉穗点头叹道:“少主所料不差,这些时日高衙内那厮确实愈猖狂,不止又在汴京城里污了两个女子的身子。张教头虽然将养林夫人在家中,也又不叫她出入,可高衙内终日纠集一拨帮闲在张教头家门前鼓噪吵闹,虽然我也曾派遣些兄弟前去驱赶那厮走狗,可高衙内那厮又动用了些三衙禁军的人马,咱们总不好在京师重地与那干爪牙公然兵刃相见。这般磨耗下去,只怕不是长久之计。”

    在林冲兄长配沧州后,林娘子也正是因为被高衙内连番纠缠威逼亲事,而自缢身死。现在也确实要尽快安排将林娘子一家护送出京师,一身本事且宅心仁厚的豹子头林冲,不应该再向原本的轨迹一般,命中充斥着悲怆与苦楚。

    知道萧唐与其心腹兄弟还有正事要谈,苏瑾娘与唐芃秀等暂先回到后宅,待萧唐遣府中庄客安顿好张顺之母,又与一众兄弟到了议事堂,并将张顺介绍给许贯忠、萧嘉穗等人时。许贯忠却又对石秀说道:“石秀哥哥,有一事还须要你知晓只是还望哥哥切莫冲动。”

    石秀眼睛一眯,他语调中已带了几分寒意,说道:“贯忠兄弟但说无妨,你也知我说话绕不得弯子!”

    许贯忠沉吟道:“当日萧大哥在潘楼闹市掌掴高衙内,那厮含恨在心,虽寻大哥报复不得,便将怨气又撒在了汴京那干江湖艺人身上。前些时日他纠集些军汉寻衅挑事,咱们府中兄弟与其争对时,郑天寿、侯健两位哥哥受了些轻伤。而高衙内那厮坏了身子的那两名女子中,还有个是在潘楼靠江湖卖解营生,唤作李俏娘的女艺师,那李俏娘落到高衙内爪牙手中,后来”

    许贯忠说到此处只做声长叹,“遭蹂躏至死”五个字始终无法没说出口。

    石秀双目瞳孔暴缩,他满腔杀意陡起,本来他这个拼命三郎好打抱不平,又是心狠手辣的性情。在汴京中中大多靠卖艺营生的艺人又都唤他声“石三爷”,石秀也早把为那些伶仃艺人出头抗事当做是自己分内之事。高衙内竟然害到他照拂的民间艺师头上来,这口恶气他又怎能咽得下去?

    此时的石秀早已是血灌瞳仁、目眦欲裂,他猛然转头向萧唐望去,说道:“大哥!我也知高衙内那腌臜畜生,仗着高老贼的势而轻动他不得,可那厮多活一日,兄弟心中这口无穷之恨,又何时才能消得!?”

    “轻易动不得,可是却也不是动不得、杀不得”萧唐闭目半响后,他开口说道:“不过眼下重中之重,还是先要思量如何将林冲兄长一家安然送出京师。”

    东京汴梁,朱雀门东壁,东去大街处。

    “小娘子!恁还是乖乖的从了我家衙内吧!跟着衙内享尽荣华富贵,不胜似替林冲那厮守着活寡?”“就是!我们衙内知人冷暖、怜香惜玉,恁独守空房多寂寞,就不想找个知心人儿来好生疼爱一番?”

    林娘子之父张教头的两层高的木楼前,有七八个高燕内养的帮闲小厮没皮没脸地高声叫嚷着,路径的路人但凡挨得他们近了,轻则遭番叱骂,重则被这些帮闲一通好打。就算是汴京城内的官差衙役见了,不是摇头叹气,就是低声唾骂,却无一个人敢上来呵斥制止这些无赖的行径。

    木楼的大门忽然被撞开,张教头气得面色排红、青筋暴起,他提着杆哨棒直冲出来,举滚怒骂道:“快滚!你们这些畜生!休要再来污言秽语,坏我家闺女的清名!”

    “呦呵!来来来,张教头,恁朝这打!”有个帮闲不但不躲,反而将脑袋凑了上去,嬉皮笑脸地说道:“张教头,恁要是敢动我可是要吃官司的,到时令爱可就命苦咯!他相公是个贼配军,老爹又要受牢狱之灾,若没我家衙内来疼她看,这可怎生是好啊?”

    张教头双目直似喷出火来,他灰白的胡子不住颤动,可是悬在半空中的哨棒,却始终不敢打将下来。

    那个帮闲张狂地哈哈大笑,正待再拿言语撩拨张教头时,忽然有一道人影撞开那干高衙内的爪牙。最前面那帮闲猛然间感到自己被人用力一扳,登时仰天摔倒,跌了个四仰八叉。

    “去你娘的!又是萧唐府上那干鸟人,也敢来管衙内的闲事?”那众高衙内的帮闲爪牙齐声鼓噪喝骂,可其中有一个看清来的那汉子时,登时劈口骂道:“徐宁!又干你鸟事,要你强出头!?”

294章 我叫高衙内,世人都想成为我

    (感谢闻道有先后术业好汉的打赏)

    徐宁面色淡然,他冷冷打量着眼前那些摆出付丑恶嘴脸的帮闲爪牙。以往他这个金枪手确实也如林冲一般逆来顺受,一辈子也只想尽好自己御前金枪班教头的职责,让自己妻儿幸福安乐地生活下去。

    可当时经过自己表弟汤隆的一番讥讽,以及自家娘子的劝慰勉励后他的心态已渐渐起了变化。尤其是当徐宁目睹林冲遭充军配前与他妻子洒泪离别的凄惨情景,他想到家中爱妻,感同身受下满腔悲愤之情也油然而生。

    想当初少年习武时,我徐宁也是条磊落豪迈的汉子,如今我既然也已答应下来多年挚友来照拂他的家人,又怎能再退却让步!?

    “但凡你这厮们还要点颜面,就休再来骚扰张教头一家!”徐宁语调冰冷,凝声说道。

    那几个帮闲爪牙听罢却又鼓噪叫骂起来,虽然他们不过是群终日在汴京厮混的无赖闲汉,可殿帅府中的大小将官知他们几个是高衙内身边的体己人,言语之间也都不敢怠慢。你区区一个教头算甚么东西,也敢与咱们耍脸子看!?

    “直娘贼!你这厮倒是个不开眼的,哥几个就是不走,有种你动我们下试试!?”方才被徐宁一把扳倒的帮闲窜前几步,指着徐宁的鼻子泼口骂道。

    徐宁淡淡一笑,说道:“便是不叫你这厮们受番皮肉之苦,要赶走你们的法子,也有许多。”

    “你这厮要干甚么?”为的那帮闲眼见徐宁大步腾腾朝自己走来,他慌忙后撤了数步。可等徐宁又走出几步时,却见那几个面带惊异的帮闲面色渐渐缓和下来,甚至一个个都抱着膀子玩味地打量着自己。

    “你便是那甚么徐宁?胆子倒不小,也不过区区一个教头,倒敢与本衙内作对。”

    徐宁听清身后有人说话后他神色立变,当徐宁转过身来时,就见高衙内与两个小厮就在他身后。高衙内一脸痞笑,悠哉地把拿象牙销金折扇朝掌心反复轻敲,只是眸子中自带几分阴毒。在高衙内看见徐宁神情稍显惶恐时,他嘴角微翘,笑得更似一只刚捉到只老鼠的猫。

    张教头瞧是高衙内,他切齿嘶吼道:“高衙内,我贤婿已被你害了!我苦命的孩儿也遭你害得狠,你如何把良善之人往死里逼!?”

    “泰山岳丈,这话又从何说起?”高衙内假意惊诧道:“那林冲私闯白虎堂意图害我父亲,可已人赃并获而判刑配的,与小侄又有甚么干系?我怜惜我家娘子,才遣这些小厮来服侍照拂,可是这些厮鸟怠慢了岳丈大人?”

    高衙内说罢,又转过头来,呵斥他手下帮闲道:“你们几个蠢鸟!这可是我家娘子的父亲,如何敢对本衙内的岳丈不敬!?”

    那几个帮闲连称不敢,为的那个还嬉笑道:“哎呦,衙内,这恁可就误会小的们啦。咱们连衙内娘子的家门都不曾入,又怎会冲撞了衙内的岳丈泰山?”

    “这就是了。”高衙内哈哈大笑,对张教头说道:“既如此本衙内再派些小厮来扶持我家娘子,本衙内与你家做个女婿,也不亏负了你。你的女儿匹配本衙内也好,还望岳丈大人好生照拂,待我登门迎亲来接我家娘子。”

    张教头被高衙内那副无赖嘴脸气得浑身抖,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高衙内又斜着眼睛打量徐宁,慢悠悠地说道:“徐宁,这又干你甚么鸟事?”

    徐宁咬了咬牙,他拿定主意,抱拳向高衙内长长一揖,说道:“高衙内,令尊乃是三衙殿帅太尉,衙内在汴京一言一行也关系着太尉的名声。林教头是下官多年挚友,下官也曾答应过林教头照顾他的家眷还望高衙内网开一面,饶过林教头一家。”

    “却是作怪!徐宁,你倒是与本衙内说说,我爹名声怎么了,本衙内行径又如何了?”高衙内冷冷一笑,又说道:“你不过是个行伍莽夫,区区一个教头,本衙内来照顾我家娘子,难道还不如你了?”

    此时高衙内身边个小厮探过头来,与高衙内交头接耳一番后,就见高衙内眉毛一挑,欢喜道:“哦,果真如此?”

    高衙内淫笑着上下又打量徐宁一番,张口说道:“徐教头,本衙内可是听说你那娘子也颇有几分姿色。”

    一向谨小慎微好脾气的徐宁听罢,他的双眼中登时迸射出似烈火般凶猛的怒意!就连他的牙齿也咬得格格作响,对于他这个低调谨慎的金枪手而言,他的家人却是他绝对不容触碰的逆鳞!!!

    如果没有官身羁绊,徐宁会毫无犹豫地冲上去,用自己的一对拳头将高衙内打到不成人形!可是徐宁也深知自己如果伤到高衙内分毫,那么他的仕途前程、他妻小安乐的生活,甚至他全家人的性命都被高衙内身后的高俅老贼抹杀掉。他拳头捏的青筋暴起,却似重逾千斤般无法挥起,他欲冲上前去狠狠教训那高衙内,双腿却如灌铅生根,迈步不得。

    高衙内见徐宁现在的表情,就像是当日眼见自己轻薄自家娘子,却只能忍气吞声的林冲。他的心中不由又升起阵病态的快感来,这就是京师内奢遮的好汉?这就是所谓的军中骁将?本衙内便是要真宠幸你家娘子,你又能怎样!?

    甚么江湖好汉,都他娘的是群土匪强盗!甚么行伍将士,还不他娘的是我高家豢养的走狗!

    早年曾经在市井间厮混的无赖闲汉高衙内,便深以为旁人吹捧甚么英烈侠客、江湖好汉全他娘的是放屁。所有人梦寐以求的,都是他现在这样的日子:就是要嚣张!就是要霸道!就是要踩在你头上拿你的抢你的,你却奈何不得本衙内!!

    何止是京师,整个大宋底层那些泥腿子贱民口中唾骂本衙内,却终日妄想能像本衙内这样活着:住最气派华贵的府邸、玩最漂亮的女人、吃喝最奢侈的珍馐美酒,而那些甚么一身本事的好汉也只能听本衙内的使唤!谁不服就灭谁,谁不忿就偏要整谁!

    你们骂本衙内恨本衙内,就是因为你这厮们对本衙内的日子眼红不已,只能听着本衙内诸多快活的事迹过过干瘾!就是要像本衙内现在这般,你徐宁不有身本事么?我就看上你家娘子了,我就又明摆着与你说了,你动本衙内一下试试!?

    眼见徐宁双目似喷出火来,脸都已因愤怒而憋成绛红色却仍不敢迈出一步来,高衙内不屑地一笑,反而向徐宁身前凑了几步,说道:“回家好生看住你家娘子,本衙内的闲事莫要多管,待本衙内抽出功夫来,再慢慢与你和你家娘子计较。”

    “你!”徐宁嘶声怒吼,不知是因为愤怒已极还是仍心怀畏惧,他只吐出一个字来后,便再说不出任何话来。

    高衙内又张狂地大笑起来时,忽然就听一阵唏律律马儿长嘶声传来,一辆厢车从不远处直奔至高衙内、徐宁等人身前。

    高衙内吃了一吓,还没来得及作时,他身边的小厮眼见赶车的是个军汉,却仍先张口痛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殿帅府高衙内在此,哪个不开眼的丘八也敢来冲撞衙内!?”

    那军汉冷冷打量高衙内和他身边小厮一番,并未回话,下了马车将厢车车门打开后便肃手恭立在一旁。从车厢中缓缓走出相貌雄壮的中年汉子,徐宁望去却是他相识之人。

    走出厢车那个汉子,正是在徐宁赴萧唐府中席宴时,他曾经拜谒过的颖州汝南节度使梅大郎梅展。

295章 大不了再落草,梅展的旧部子弟

    徐宁见到梅展后,立刻抱拳躬身道:“见过梅节度。”

    梅展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说道:“这些时日,我总听闻有些不成器的小厮在此作乱,后来也知道所为何事。嘿嘿这世道倒真越来越让人说不清道不明了。先帝在位时,天子脚下,岂容这等宵小横行?”

    高衙内虽不认识梅展,可见徐宁称呼其为梅节度,便已知这厮是个军中地位尊崇,却是个只闲居在京师,没甚么实权的闲官儿。他冷冷一笑,说道:“我爹可是三衙殿帅,你又算是个甚么东西?好好纳你的清福便是,也敢来管本衙内的事来?”

    梅展却没理会高衙内,他眼见徐宁脸上怒色未去,又说道:“因妻室遭宵小觊觎,林教头才枉遭充军发配。此事我也听说过,今日一见,看来所有事都是真的。”

    高衙内被晾到一旁,心中忿气顿起,他指着梅展骂道:“老杀才!休要给脸不要!你这劳什子节度使也不过是个丘八出身,却敢对本衙内不敬!?”

    旋即高衙内把眼瞪向徐宁,喝道:“徐宁,你这厮还不快滚?留在这是要请本衙内去与你家娘子亲近不成?”

    听高衙内辱骂恐吓自己,梅展脸上表情波澜不惊,可又听高衙内直言对别人家女眷轻薄无礼时,这个梅大郎面色一沉,双目中登时似燃起两团火来!他拦到徐宁身前,悠悠说道:“你还有妻有些事,你不方便插手,我却可以。”

    梅展说罢,他转身迈步走到高衙内身前,他伟岸魁梧的身形挡在高衙内身前,足足要比他高出一头来。高衙内把眼一瞪,仰头指着梅展喝道:“你待怎地!?”

    梅展俯视着高衙内,眉宇依然带着股苦楚与沧桑之色,忽然他张口说道:“我听说萧唐萧都虞候,当日在潘楼闹市曾狠狠扇过你一顿?”

    被萧唐当众掌掴是高衙内这辈子最叫他锥心刺骨的耻辱,一听梅展提及此事,他的五官登时因怨毒与忿怒扭曲起来。但还没等高衙内放狠话时,梅展也已抡起手来,狠狠一巴掌直呼在高衙内脸上!

    高衙内被梅展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脑袋里直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也算是替你老子出手,好好教训教训你这孽畜。”梅展说罢,双手毫不停滞,一连串的大嘴巴子下来就如当时萧唐那般把高衙内抽得原地打转,不一时便将他的脸便已肿得像个猪头。

    高衙内那众帮闲爪牙看傻了眼,萧唐那厮仗着受官家青睐也就罢了,怎么在这汴京是个人物都敢把自家衙内当个陀螺似得抽?眼下高衙内手下那干鸟头富安受差遣去了河北路,剩下这干帮闲都是色厉内茬的主,叫他们撒泼耍混是拿手本事,可真动起手来他们全都似受了惊吓的鹌鹑,各各呆立在当场,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为自家衙内出头!

    高衙内这嘴巴子挨得也算有经验了,心知对方既敢对自己动手,再放狠话也是无用。他又轻车熟路地转过身来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窜到好远,与那种帮闲狼狈不堪地速速逃了去。

    徐宁与张教头这边看得也是瞠目结舌,徐宁怔怔对梅展说道:“梅节度,你当中掌掴高衙内,只怕也要遭那高太尉的记恨构陷啊”

    听徐宁说罢,梅展蓦地又想起了他当年遭与官府勾结的恶霸陷害后,在颠沛流离时惨然去世的亡妻李秀文,他心中蓦地又针扎似的一痛,并缓缓望向徐宁,说道:“男儿大丈夫,有些事,是忍不得的。我知道你苦苦忍受,是生怕会失去更多,可是如果这个世道逼得你忍到无路可退时,单凭一个忍字,已不足以保护你的家人。”

    梅展说罢,也不等张教头向他拜谢,便拖着他的身躯上了厢车,疾驰而去了

    这段时日高衙内在汴京横行霸道,弄得天怒人怨时,便有很多百姓期盼当时敢在潘楼闹市公然掌掴高衙内的萧唐会再次出手,能为京师黎民出头,再次狠狠那丧尽天良的纨绔恶少。

    可也有不少人曾叹言如今当年的“圆社”高二,现在的官家身边红人做得殿帅府太尉,正是萧唐的顶头上司。就算萧任侠敢在大名府手刃九头虫,在东京汴梁掌掴高衙内,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萧唐身在官场顾忌太多,又怎敢再动那高衙内?

    然而所有人万没想到再如萧唐那般,公然掌掴日渐猖狂的高衙内的,竟是在京城中平日行事甚是低调,只叫汴京上下快忘了有这号人物的颖州汝南节度使梅大郎梅展。

    萧唐同样也没有料到那平素总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梅展也敢公然与高衙内,以及高衙内背后的高俅叫板。当同在京师的王焕、韩存保等宿将唤萧唐前去商议此事时,萧唐当然也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

    而萧唐与王焕、韩存保、梅展等人会面的地点,则是位于东京汴梁城内西北偶,天波门边金水河畔的天波杨府。

    萧唐在天波府内管事的引领下,经过府内东院点将台与演兵场,径直来到天波府中院的杨家府衙中时,便见到了王焕、韩存保、张开、梅展和也已回到京师的项元镇,以及现在掌管杨家天波府的拦路虎杨温等宿将。

    与杨志同样身为杨家将子裔,亦曾遭奸官构陷流亡江湖,后来却在大宋南境大破交趾国的杨温与萧唐相互见礼后,第一句话便问道:“我那远房兄弟杨志,其实也是遭构陷含冤发配的,是也不是?”

    萧唐点点头,说道:“不错,说起来也是因我与高俅有怨,杨军使却曾随我安抚京西南路。杨军使因此受无妄之灾,说不得与我也有干系。”

    “此事又怎能算到你的头上?”杨温虽然与杨志是辈分相同,年岁却比他那个远房兄弟大了许多。想起当年他遭迫害之事,杨温冷哼一声:“奸佞把持朝政陷害忠良,还是一如既往啊”

    萧唐又向神色坦然平淡的梅展望去,高俅如今在京师禁军的权势,便是王焕等人颇为忌惮,而这个在原著中并不显山露水的梅展也不像萧唐在宋徽宗赵佶心目中分量较重,高俅要整他这个前朝旧臣可不会心存顾忌。但是他仍然敢教训高衙内叫大权在握的高俅下不来台,这确实大大出乎萧唐的意料之外。

    十节度征讨梁山时,王焕与豹子头林冲厮拼七八十合不分胜负,还有王文德酣斗董平、项元镇箭射董平、韩存保鏖战呼延灼、张开一杆枪连杀梁山五六十马军这些前朝成名的宿将都在战场上各显其能时,这个梅展却很低调,一直到他高俅水军大败,他在海鳅船中被生擒活捉时,总给人一种意兴阑珊的感觉。

    确实若说威望十节度中以西军宿将王焕最盛,而朝中关系权势首推相州韩氏的韩存保,而比起世代将门的杨家后裔杨温、曾纵横河北绿林的悍勇枭雄张开,梅展的存在感也要低了许多。

    可是萧唐从石秀、郑天寿等江南一带出身的心腹兄弟口中,也知道这个一直在京师显得心灰意懒,只求平淡度日的梅展当年在两浙、福建路等地绿林中也是让绿林好汉闻名纳拜的人物。“大郎”这个称谓就如武家大郎武植、武家二郎武松、史家大郎史进那般是对于家中兄弟或独子的称呼。而梅展又被唤作“梅大郎”,却就是指他在江湖时的诨名绰号。

    意味着这个梅展当年混迹于两浙、福建等地的绿林中时,就是道上真正的大哥。

    比起宋江受招安时的待遇,再想到这些也曾啸聚山林,却能做得一方节度使的前朝宿将,可想而知在当年的江湖中,他们个个都非易与之辈。

    此时生得淡青皮面,身形硕长的项元镇站起身来,长叹口气对梅展说道:“梅展兄弟,这次你也忒过冲动!咱们做的这节度使甚么处境你也不是不晓得,高俅那厮如何行事我也有所耳闻,如今他大权在握,又怎能轻饶了你?”

    梅展轻轻一笑,仍平淡地说道:“叫兄弟费心了,不过此事自有我来担待便是。”

    “这他娘的算甚么话!?”气性暴躁的张开听罢,直言道:“咱们几个都是前朝出生入死过的袍泽!本就同气连枝,该相互扶持,高衙内那畜生打了便是打了,又能怎地?我还不信高俅那厮真就能只手遮天,还敢把咱们哥几个全都害了不成?”

    一旁的韩存保也是皱着眉头,对梅展说道:“梅展兄弟,高衙内那厮虽然仗着高俅的势为非作歹,便是萧唐贤侄在圣上得宠,也要时刻提防高俅的鬼蜮伎俩。你平日也持重惯了,怎地这时却为别人的事引火烧身?”

    一直没发话的王焕忽然叹了口气,说道:“梅展兄弟可是想起亡故的弟妹,感同身受下容不得那高衙内的歹行?”

    梅展的笑意凝固住了,过了半响,他淡淡说道:“哥哥何必明知故问?”

    众人默然间时,萧唐向梅展开口问道:“可以明确的是,高俅决计不会善罢甘休,不知梅节度又有何打算应对。但有晚辈能帮衬之处,绝不推辞。”

    “我这个过气的人,倒教晚辈后生来为我担忧。”梅展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出手惩治那高衙内,也不只是为你那结义兄长林教头的家眷。确如王焕哥哥所说,如果当年能多几个人相帮,我的爱妻也不至含冤枉死。就算那高俅害我,也由着他来便是,我本就是江湖草莽出身,大不了再重投山林落草。”

    王焕等人听罢神色立变,韩存保忙说道:“梅展兄弟可切莫意气用事!咱们几个历经无数生死厮杀,才做得这一方节度。你我为国家披肝沥胆数十载,这番心血又怎能轻易弃了?我在朝中还有许多门路,也可以为兄弟打点”

    没等韩存保把话说完,梅展打断了他,直言道:“何必再牵连存保哥哥?我当年愿受朝廷招安,本就不是为了甚么功名利禄,只想觑个时机,为我爱妻报仇。为此事也辜负了不少当年在绿林结义的兄弟,若说起来,还是在江湖中打踅的日子,更逍遥自在。虽然在京师有你们几位兄弟推心置腹,可在此处盘住的这些年,我却不曾真心快活过。”

    “事怕万一,这确实也是条退路”萧唐沉吟番后,又向梅展问道:“可梅节度在家乡故土可还有亲友?”

    梅展点点头,说道:“当年我遭奸佞陷害,愤而与两浙路、福建路十六个兄弟啸聚武夷山。后来我归顺朝廷时,有大半兄弟虽知我苦衷,却不愿与我共受招安。

    如今虽然大半兄弟都已亡故,可当年一同落草的旧部中有些人便在两浙路绿林中打踅,我也曾听闻当年我结义六弟之子仍在武夷山落草,这几年名头愈响,算是福建路绿林中名头最劲的好汉,我六弟病逝前曾托人给我来过书信,说若是朝廷依然无道,容不下忠良豪杰时,武夷山一路人马,仍会认我这个梅大郎为寨主。”

    萧唐听得好奇心起,又问道:“那不知梅节度那故人之子如何称呼?”

    梅展回道:“因其有万夫不当之勇,又使得劈风刀杀遍福建绿林无对手,所以江湖中人赞他作刈虎刃石宝。”

296章 我们为何落草?又为何要受招安?

    方腊帐下有南离大将军石宝,与前来征讨的宋江军交战时连杀索、邓飞、燕顺、鲍旭、马麟五员梁山将领,又曾与梁山上使大刀的第一名家大刀关胜酣斗恶战不分胜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梁山好汉的噩梦!

    原来梅展与福建路武夷山的那个刈虎刃石宝还有这等联系在王焕、韩存保等仍苦劝梅展时,萧唐心中暗暗想道:

    那石宝武艺高强,刀法本不就在关胜之下,兼善使把流星锤百百中更让敌手极为头疼。 何况这石宝也如萧唐现在麾下心腹黑雷虎縻貹一般,随机应变的能力极强,极擅长乱战厮杀,在乱军中能神出鬼没。不止是单挑放对,更是个适合在千军万马中闯阵杀敌的悍将!

    而且书中还有个细节是:当宋江大军将石宝以及宝光如来邓元觉两个方腊手下一等一的猛将围困在乌龙岭时,邓元觉因宋江攻打睦州执意要去救援,可石宝却说方腊不兵救援,他也不去救应,使得两个南军虎将分道扬镳,一个被花荣射杀,一个则在乌龙岭上自刎身死。

    相较之下邓元觉怕是担心睦州失陷,生怕会导致方腊老巢有失,而石宝观望的态度却不似邓元觉那般为那方腊教主心焦忧虑,恐怕他也并非是摩尼教中门人。何况梅展也曾言及,他流落于两浙、福建路等旧部子弟并非仅仅这刈虎刃一个,在他们还没受到摩尼教蛊惑时,未尝不能从这个梅大郎着手,在江南区域绿林中也安插进自己的势力。

    可是如何说通梅展也是件难事,毕竟他虽然淡泊名利有心归乡,诸如王焕、韩存保等多年知交却绝对不愿这个泽袍战友重投山林做贼。而自己在绿林中的计划现在也不方便让王焕等朝廷将官知晓,难不成还是要等高俅“助他一臂之力”,把梅展也逼到走投无路时再由自己出马相助?

    萧唐正暗自思量时,张开忽地站起身来,他跺足嚷道:“狗日的!多少年的风雨咱们都打熬过来了,如今咱们哥几个受招安还个清白身子,你倒要撂挑子走人!当再投绿林落草便得快活?放屁!到时你是贼我是官,难不成要咱老哥俩他娘的兵刃相见!?”

    十节度中张开、梅展、杨温、项元镇,包括未在场的李从吉、徐京、王文德等人大多都是当年落草一方的江湖枭雄,在江湖中便久闻彼此的名头,后来一同受招安做官后,同样的出身背景下他们之间关系各家亲密。张开本就性急,他听梅展这般心思,气恼之下又骂将开来,浑如当年仍落草山林那副模样。

    王焕也向梅展开口劝道:“咱们老哥几个为国效力几十载图得甚么?还不是留个清白身,求个善终?你便是招惹了高俅又能怎地?就算那厮再手眼通天,我也不信他能将咱们几个兄弟尽数除了!”

    梅展淡淡一笑,说道:“王焕哥哥、张开兄弟,你们一心为我着想我心里明白。我梅展孑然一身,却不像诸位兄弟拖家带口,所以那高俅得罪便是得罪了,京师禁军内上下皆惧他权势,我却不怕他。咱们推心置腹多年,我又怎能叫兄弟们来趟我这滩浑水?”

    见王焕等人还待再劝时,梅展忽然一扬手,一字一句说道:“诸位兄弟,咱们虽然蒙先帝隆恩受了招安,可都还曾记得咱们当年又为何落草?”

    其他节度使听罢一愣,当年对于他们每个人来说,那段刻苦铭心的经历又怎会遗忘?

    十节度中威望仅次于王焕的徐京,当年因知府官垂涎他妻子美貌便欲霸占,又诬陷徐京与盗匪勾结,将其抓入大牢,后得同样身为十节度,当时在江湖浪荡的李从吉相助脱狱后啸聚山林;杨温遭权贵诬陷勾结元佑党人,遭抄家后一路逃至交趾边境;张开则因身为武师时出手杀了个横行乡里的恶霸,为逃脱官府追捕而落草为寇;梅展更是**诬陷他向织造朝廷的贡布以次充好,害得梅家所有男子流放、女子为奴,他毕生挚爱李秀文也含冤枉死

    这些眼下在大宋军中功成名就的节度使,大多人早年却也都曾被权贵奸佞害得有国难投、有家难归。回想到这些事来,王焕、张开等人一时间也都陷入了沉默。

    梅展长吁口气,又说道:“世道不公时,直把咱们这些兄弟逼得落草做贼。而咱们几位兄弟肯受朝廷招安,不仅是为了身后留个清白名声,也是为叫后代子孙能够堂堂正正做人。可是现在这世道只怕比当年更加不堪。兄弟们的顾忌,我心里明白,可我既然是个无牵无挂的人,终不成只在京师蹉跎度日,怄那朝中奸官的鸟气。所以做官做贼,于我又有甚打紧的?区区节度使一个虚衔,又值甚么?”

    梅展的话中含义,张开、项元镇等草莽出身的节度使都极为理解,当年若是没些血性和胆气,谁又能敢公然在绿林中扯起旗号与官府作对?可是后来他们之所以肯接受招安,因为不但不想在自己死后留下个贼人匪寇的骂名,更不希望自己的妻儿老小随着自己窝在山林中做一辈子的强人。

    等经历无数征战厮杀后,这些节度使也算是修成正果,在京师吃着国家俸禄娶妻生子,终日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下,他们以往快意恩仇性情的棱角也早已被磨平了不少。否则若是在他们还啸聚山林时,遇到高衙内这个仗着高俅太尉权势做尽歹事的花花太岁,还不早被他们一刀杀了?

    但凡混迹在官场之中的,不仅是林冲、徐宁这样低阶武官要谨小慎微、忍让退避,这些节度使又何尝不是?

    可是梅展却不一样,他怀念亡妻终身没有再娶,在京师除了王焕、张开、韩存保等几个昔年老友,身边不过有些家将、管事相伴。没有家庭的羁绊,而且似他这种极为专情的人,性情上也很难向现实妥协。所以在阴差阳错下,梅展通过王焕认识了萧唐,又因此得知林冲等人的遭遇时,他还能毫无顾忌地公然去与权势对抗。

    韩存保虽然并非受招安的绿林好汉出身,可他也是重情重义之人,而且韩存保也不想这个相识二十几年的同僚泽袍一时偏激下,愤而抛却官身,他便向梅展劝道:“却是梅展兄弟想得偏了!好歹咱们也是从二品的节度使,高俅怎敢轻易整治?何况我韩家在朝中门生众多,我就不信高俅那厮敢犯众怒害你!兄弟放心,自由我来替你担待着!”

    萧唐在旁听罢心中一叹:只怕你这相州韩氏出身的云中雁门节度使高俅真没瞧在眼里,征讨梁山时高俅要斩你级,剥除你节度使的官身时眼睛也没眨一下。对于那高俅而言,丝毫不讨官家喜爱的这些前朝旧臣,他又怎会放在眼里?

    只怕这个梅展,落草也已成定局了。

297章 想救林娘子,哪那么容易?

    汴京城,高俅府上。

    “爹!你可要为孩儿出这口恶气啊!不止是萧唐那厮,就连梅展那老腌臜都不把你放在眼里!若是孩儿这般屈你都能忍下来,全京师上下谁还能把你这三衙太尉放在眼里呐!?他那厮们哪里是打孩儿?这耳光可都扇在爹恁的脸上!”

    此时高衙内脸似发糕般肿起,他本来哀嚎叫骂着,并一脚将替他敷药的郎中踢倒在地。可眼见高俅走进屋时,高衙内立马又嚎啕大哭起来,上前抱住高俅的大腿直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明明二三十岁的人了,却像个几岁的顽童般撒泼耍赖。

    高俅见高衙内直把哭得鼻涕冒泡的脸往自己腿上蹭来,他心中厌恶心顿起,当即一脚飞起,似踢蹴鞠般将高衙内踹到一旁。他的面色阴沉的似能滴出水来,指着高衙内喝骂道:“你这孽畜有本事去抢别人浑家,就莫与老子这装模作样!直娘贼,你是甚么鸟人老子不知休再与老子弄这副怂相!”

    此时的高俅,全然无拜见赵佶时那副恭谨知礼,还带丝仙风道骨的模样,浑然便如当年他还在汴京市井中厮混时的那副嘴脸。

    高俅与他这个名为父子,实为兄弟的高衙内关系非常怪异,一方面高俅因为一见高衙内就想起自己过去那些丑事,所以他看待高衙内时对他心怀鄙夷与不屑,可另一方面听着过去自己这跟班一口一个“爹”的叫唤着自己,又会让他心中生出一种病态的优越感。

    高衙内从小与高俅一起厮混,也十分熟悉他的性情。当即他也不敢再大哭大闹,只是瘫在地上扮出付可怜相来,塌着眼撅着嘴直勾勾瞧着高俅。

    “梅展嘿嘿你又算是个甚么东西?真当老夫是好欺辱的不成?”高俅面露狰狞,嘶声说道。

    “太尉息怒,既然那梅展敢对太尉不敬,当然不能就如此算了”此时高俅的幕僚孙静见高衙内耍完赖不再自出洋相时,他也飘然而入,向高俅劝道:“不过咱们如何应对之事,还须从长计议一番。”

    高俅寒着脸点了点头,随即猛一拂袖,与孙静离开了高衙内的房间。当高俅走出房门的同时,高衙内的脸也登时沉了下来,他啐了口,恶狠狠地骂道:“对嘛,我就知道你也怄不下这口鸟气”

    “太尉大人,不止是那梅展,先帝册封的那些节度使中。王焕、韩存保、张开等人似乎与那萧唐关系也都不浅”当到了正厅后,孙静向高俅缓缓说道:“也是那梅展自己讨死,按说王焕与西军关系密切,韩存保又是相州韩氏出身,若从他们下手不免有些麻烦。可这梅展在京师内平日与其他朝中大臣并无往来,若拿他开刀,只除恁的正可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高俅眉头紧皱,说道:“话虽如此,可梅展那厮毕竟也是个节度使。不比林冲、杨志那厮们不过低阶将官,何况眼下又非征战厮杀,可以以军法的名义害他,若要编排个罪名弄死他,难免遭人口舌。”

    孙静淡淡一笑,凑到高俅身边又说道:“判他个死罪虽然不易,可要剥除他的官身却也容易到时待打发其回乡时,便如差遣人半道截杀林冲、杨志那般除了他,也不是甚么难事。”

    孙静不提这茬还罢,提起来高俅又不由得将牙根咬得痒痒的,当日他差遣陆谦买通董超、薛霸等四个衙役在押送林冲、杨志至沧州牢城营的路上半道结果了他俩,哪知那几个废物竟回来报说有个胖大的和尚于野猪林出手救下林冲与杨志,还一路监视他们将林冲、杨志全须全尾地送至了牢城营。

    后来高俅通过府中小厮打探得知,在东京汴梁大相国寺正有个胖大的和尚与萧唐、林冲结拜,当日在壁岳庙五岳楼前还险些伤了自己那养子高衙内。可等高俅派人去捉那和尚时,大相国寺内僧人却说那和尚早已不知去向。

    一定又是萧唐那黄口小儿从中作梗!我倒要看看敢与老夫作对之人,你能保得几个!?高俅心中发狠,暗念道:如今我已派陆谦与富安去沧州,牢城营管营、差拨上下都要叫林冲与杨志去死时,我看你还能留下几个祸害!

    “就按你说的办,不过在截杀梅展那厮时,不成器的小厮派不上用场,到时唤几个本事过人的牙将带彪人马行事。”

    高俅手底下养了许多幕僚与牙将,高衙内手下亦有些帮闲与亲信。只是高俅在与其幕僚孙静商议如何害人之时,刚又挨了通耳光的高衙内正抡圆巴掌狠狠抽在他那些帮闲脸上。

    “你们这干贱驴鸟!眼见着本衙内遭人冒犯,养你这厮们又有何用?”高衙内边嘶声痛骂着,耳光扇得啪啪作响,似要把一腔无处宣泄的忿气全然发泄在他手下那干爪牙身上。

    与高衙内最亲近的帮闲富安不在京师,眼下他身边的两个体己亲信,一个唤作拨火棒孙高,一个唤作愁太平薛宝。此时被高衙内抽得脸颊红肿,还忙不迭地向高衙内作揖告罪。

    “衙内休动肝火伤了身体”其中那孙高吃打不过,连忙躬身道:“要惩治小的们几个,咱们兄弟情当受罚!可若在耽搁下去,只怕衙内那娘子便要逃了!”

    高衙内刚又举起来的手生生停在半空,他瞪眼骂道:“你这厮这话甚么意思!?”

    孙高连忙报道:“小人听说那萧唐已返回京师,毕竟那林冲是他结拜的兄长,若知衙内派遣小的们终日去林娘子他老爹那鼓噪,他又怎肯罢休?”

    旁边那薛宝也忙附和道:“是啊,如果萧唐那厮将小娘子藏进他的府邸,连太尉大人都动他不得时,只怕叫衙内更难见到小娘子”

    “去你娘的,萧唐那厮算个甚鸟!”薛宝没料到他的话更撩拨得高衙内心头火起,高衙内一脚将薛宝踹个趔趄,劈口痛骂道:“不过区区一个殿帅府的都虞候,我爹如何动他不得!?”

    孙高凑前两步,点头哈腰道:“衙内说的是,萧唐那厮不过是个不开眼的杀才,高太尉是甚么身份,怎么惧他?只是若真叫萧唐那厮得手,只怕衙内要与自家娘子亲近也棘手的很。”

    高衙内火气这才熄了几分,他冷眼打量着孙高,说道:“说的倒也是,你有甚主意能用得上,本衙内自会重重的赏你。”

    孙高说道:“咱们虽不好闯萧唐那厮的去处,那厮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闯太尉的府邸。趁着萧唐那厮还没将林娘子接去,咱们不妨直接动手把人抢来!谅她那老爹张教头,济得个鸟事?待将林娘子抢过来时,见了衙内这般风流人物,再着些甜话儿调和她,还由得她不肯么?”

    “本衙内又怎能叫那驴鸟三番五次的坏我好事!?”高衙内阴沉着脸,说道:“可在京师公然闯门抢人,只怕也要费些手脚。”

    虽然高衙内知道高俅必然要出手整治又敢公然掌掴自己的梅展,可也知现在高俅正在火头上,在央求他派拨人马在汴京公然闯民宅强掳林娘子只怕又要吃高俅一通臭骂。

    孙高嘿嘿一笑,点头哈腰道:“何止是太尉大人手握大权?汴京中仰慕衙内为人,愿意为衙内效命的汉子也大有人在。只要衙内许些好处,小人愿为衙内奔走,召集些京师内有些本事的为衙内做成此事。”

    高衙内思量一番,心中暗付道:自己手下这干撮鸟,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得本衙内开心,可若论拳脚本事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否则本衙内又怎会接连吃了大亏?说不得手下也确实须养些身手了得的亲信听用。

    当又想起林娘子风姿绰约、温香艳玉般的尤物时,高衙内的胯下不由又支起了帐篷。怎能叫萧唐那杀千刀的泼才再坏了本衙内的好事!?

    想到此处,高衙内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所需钱财自由你去向账房支取,就说是本衙内许你的!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你若请的那些人不济事,反叫萧唐那厮得了林娘子,本衙内便扒了你的皮!”

    孙高听罢连连点头应过,拉起薛宝,一溜烟似的逃了

    且说孙高与薛定这两个,也是常年在汴京厮混的泼皮出身,在京师市井间哪些破落户泼皮手段毒辣,哪些有些本事的汉子能为高衙内所用也大概一清二楚。

    他们正于天汉州桥处使人纠集了四十多个做惯歹事的泼皮时,忽然听有人大喝了一声:“便是你们两个来请老子!?”孙高与薛定齐齐回过头来时,登时被身后那黑凛凛的恶汉吓了一跳,但见那恶汉生得:

    面目依稀似鬼,身持仿佛如人。桠杈怪树,变为肐穑形骸;臭秽枯桩,化作腌臜魍魉。浑身遍体,都生渗渗濑濑沙鱼皮;夹脑连头,尽长拳拳弯弯卷螺发。胸前一片紧顽皮,额上三条强拗皱。

    孙高咽了口吐沫,说道:“没毛大虫牛二,我家衙内要做成件事,须用些人手。你若助衙内做成,必有重赏!”

    “甚么鸟事?你家衙内不就是要日别人的浑家?”牛二大嘴一咧,狞声笑道:“只说许老子多少银子便是,打杀个把鸟人又直甚么?”

    孙高知道这牛二专在汴京街上撒泼行凶惯了,连吃几头官司却府衙也治他不下,所以虽然厌恶他粗卤丑陋,却也不敢公然撩拨这滚刀肉般的浑人无赖,便说道:“若能做成,许你二十贯钱。”

    牛二听罢怪眼一瞪,骂道:“你这两个少放鸟屁!当老子不知你们中间抽了多少油头?却把老子当雏儿耍弄!既然要老子出手,千贯文钱一个铜板都不许少,如若不给时”

    牛二随即对孙高身后那群泼皮吼道:“你们这厮们谁敢当这两个鸟人帮手,老子便先弄死你们全家!”

    那些泼皮虽然也都平日作恶惯了,可都十分畏惧这在汴梁凶名在外的没毛大虫牛二,当即没有一个人敢还口,孙高见状指着牛二骂道:“牛二,你这厮怎敢坏高衙内好事?”

    牛二摆出付无赖嘴脸,嘿嘿阴笑道:“是你们两个先来撩拨耍弄老爷,也叫你们知道老爷的厉害!高衙内又怎地?他的性命金贵,老子却是破落户贱命一条,泥腿子不怕穿官靴的,老子只认银子却不认他!”

    孙高与薛定生怕被牛二这个浑人搅局,反害得他俩再被高衙内狠狠责罚折磨,只得忍气吞声地应了。牛二又从孙高、薛定二人处敲讹出来几两碎银,只说待行事再去叫他,便扬长而去了。

    “这个打脊冻不死饿不杀的浑人!日后必要叫这厮好看。”待牛二走了后,孙高才敢啐口唾骂道。

    “请问两位,可是高衙内府中的,唤小可前来议事?”这时孙高与薛定又听有人对他们说道。当他们两个望向那人时,就见那人生得凤眼浓眉、阔额平顶,无论相貌还是言谈举止可说与那牛二都是天壤之别,便对那人立即生出几分好感。

    孙高上下打量那汉子一番,点了点头说道:“瞧你这汉子也是个晓事的人,听说你是破落军汉出身,拳脚枪棒本事也颇为了得你唤作甚么来着?”

    那军汉一打拱,说道:“不敢劳烦两位动问,小可唤作王庆。”

298章 你们能发迹,我王庆怎么不能?

    “哦,对对对,你就是那甚么王庆。”孙高一拍脑门,说道:“你且听着,我家衙内有些事,正用得着你们这些在京师打踅的军汉”

    孙高继而将高衙内欲强掳林娘子入府之事说了,随即又倨傲地对王庆说道:“我瞧你这厮入眼,若能尽心为衙内办事,我自会抬举于你,你可听明白了?”孙高、薛定二人见王庆生得个好皮相,又见他低眉顺眼地甚是恭敬,便不自觉地也对王庆也摆起谱来。

    可他们却不知王庆恶逆惯了,性情暴戾阴狠,此时王庆心下狠想道:区区纨绔子养的两条狗,也倒敢跟老子如此作色!且容得你们一时,待老子迹时,定叫你这厮们来舔老子鞋底的泥!

    那高衙内算是个甚么东西?认他堂兄高二当亲爹,是个狗仗人势的畜生。同是在京师厮混的,那厮不过是个市井泼皮出身,他却能迹猖狂,我王庆一身本事,为甚么却不能骑在别人头上!?

    这王庆平素赌的是钱儿,宿的是娼儿,吃的是酒儿,时常耍钱赌博又大酒大肉,早已将他父母的家产败光,也幸亏靠一身本事,才在京师做得个副排军。本来他手下有在汴京耍浑的弟兄,仗着他军汉的身份与拳脚本事,在东京汴梁底层的城狐社鼠中也算一霸。

    可自从萧唐先派遣手下心腹石秀等人至东京汴梁后,立即施展雷霆手段,震慑了京师大部分在厮混的闲汉泼皮,如今还敢在东京汴梁市井间与拼命三郎石三爷叫板的,也只剩下滚刀肉似的无赖恶汉牛二,和他这个副排军了。

    眼见曾石秀在汴京的势力渐渐做大,自己的日子却过得一天不如一天,王庆对于石秀,乃至萧唐心中的憎恨也与日俱增。可他也深知似萧唐那种在黑白两道上都名声极响的人物,要弄死他这破落户军汉便如捏死只蚂蚁。

    不止是萧唐那厮,连高衙内这种蠢虫废物都能迹,我王庆又差甚么!?

    眼下也正好你们两个做了对头,也正须借着那高衙内的势,能叫老子有个晋身的资本王庆心中又暗暗想道,有道是瓦罐不离井上破,能做掉萧唐、石秀那几个驴鸟最好,便是不成,也能走高俅那厮的门路,还用愁只窝在群丘八中做个破落军汉?

    王庆心中暗自思量的同时,向高衙内手下孙高、薛定这两个帮闲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说道:“谢二位爷赏识小可,小可自当尽己所能,助衙内做成那事。”

    汴京东去大街,张教头家门外。

    “张教头,萧唐哥哥吩咐小的们前来接林娘子入府,也曾说若是高衙内那厮再派人来纠缠,难免搅扰了张教头。所以也曾知会小的们请张教头一同搬到府上去,也省得受高衙内那厮闲气。”同是市井泼皮出身,如今却在石秀麾下行事的过街老鼠张三对张教头说道。

    在萧唐会晤过王焕、梅展等人回府之后,也觉得暂且将林娘子接到自己府中去最为稳妥,高衙内便是在京师再横行霸道,也不敢公然闯他的府邸,除非他真是挨嘴巴子上瘾了,再给萧唐个出手教训他的机会。不仅如此,到时等到林冲真的被逼落草时,由自己府中将林娘子送出京师时,也更能掩人耳目。

    与张三同来接引林娘子的,不止还有张三的小挚友青草蛇李四,还有同样因感激石秀时常照拂,而如今也算投到石秀手底的京师艺人中的两个:耍得相扑,演得杂剧,又能靠身掉刀、蛮牌本事卖艺的董十五,和弄球仗,擅蹴鞠把戏的李教详。

    张教头摆了摆手手,叹道:“那个畜生只惦记着我家闺女,寻老夫的晦气却又作甚?萧任侠是我贤婿的结义兄弟,由他照拂我也放心!唉只是这是个甚么世道?不仅逼得我女婿那等好汉吃冤受苦,我那闺女有家却也投不得!”

    旁边那董十五听了也愤然骂道:“谁说不是?当日若不是有萧任侠和石三爷,张臻妙也险被高衙内那狗贼给害了,还有俏娘妹子”

    想到前些时日一同在汴京闹市卖艺,关系甚好的李俏娘被高衙内害得香消玉殒,董十五直恨得咬牙切齿,又嘶声骂道:“高衙内那狗贼若不是仗着他有个做太尉的爹,又怎能容得他猖狂至今!?那高俅又是个甚么个东西?不过是会踢得几脚好气毬,这种腌臜泼皮却也能做得朝廷大员,真是老天瞎了眼睛!”

    靠气毬蹴鞠把式卖艺的李教详听了脸色登时颇不自然,他说道:“董大哥休恁地说!别看那高俅老儿做得朝廷大员,咱们汴京在圆社内踢蹴鞠的兄弟反倒因那老贼抬不起头来!踢毬怎么了?那老贼还曾做过小苏学士的帮闲,也直辱没了他的名头。”

    董十五横了李教详一眼,说道:“你也知我没说你!俏娘妹子大仇未报,你却只顾说甚么鸟毬。”

    李四在旁插嘴道:“石三爷不是也说,李家妹子的仇一定要报么?可萧任侠虽然了得,高俅那厮毕竟是他顶头上司,又如何与他争得?又如何寻高衙内那厮索命?”

    张教头是心善敦厚之人,他也知高衙内这段时间不止纠缠自家闺女,在京师又害得两个无辜女子失了清白与性命,便开口劝道:“老夫也算在汴京军中混了半辈子了,甚么人没见过?你们拜的那萧任侠萧都虞候是个好男子,也是你们投得正主!就容高衙内与他那老子猖狂一时,且看萧任侠如何与高俅那厮争对便是。”

    就在这时,林娘子的婢女锦儿收拾好包裹,赶出门来,脆生生地对张教头说道:“老官人,夫人和我的衣物都收拾好了。”

    张教头点点头说道:“唉你也知这段时日我闺女茶不思饭不想的,心里只挂念我那贤婿,也叫你费心,多照拂我这苦命的闺女。”

    这时张三凑上前去,嬉笑着对锦儿说道:“锦儿妹子,你的行囊我帮你拿。”

    锦儿见张三笑得自带几分猥琐,她俏脸一板,蹭蹭退后几步道:“不用你帮,瞧你不像好人。”

    旁边李四听了噗嗤一乐,还没等调侃张三时,却听身后有人说道:“呦呵,本来是要来请林娘子,这小丫鬟倒也生得水灵。”

    张三、李四等人转身望去时,脸色登时一变,他们正瞧见足足有七八十号泼皮从两旁的胡同岔道中窜出,而领头的两个人,一个是在京师市井间凶名在外的恶汉没毛大虫牛二,另一个也是个相识的,却是在汴京同样有些名头的军汉王庆。

    牛二见张三李四,以及董十五、李教详面露惧色,他更是面露狰狞,咧嘴露出满口怪牙,阴声笑道:“你们这几个腌臜泼皮,臭卖艺的仗了那甚么鸟任侠的势,便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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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章大更晚上有些事,所以字数也少了些,另外补充的是反复提到被高衙内害死的那卖艺女子,以及前文提到的俏傀儡张臻妙,是关系到后文如何对付高衙内的一个梗,绝非水字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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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介绍:
萧家少主,和武二郎同生共死斗权贵;行镖四海,带兄弟结识八方绿林好汉;东京梦华,携燕青在汴梁城浅酌小饮;北地风云,向完颜阿骨打再去讨酒吃;西夏狼烟,与吴玠和西夏军浴血奋战;江南烟雨,同方腊教主还要计较一番......有无数好汉见了你宋江纳拜,可我也有谪仙、布衣剑卿、刈虎刃、铁狮子、青鹘子、一阵风、旱天雷、补天手、一点油、绵里针、小白龙、活死人、乳虎等一票兄弟帮衬。你及时雨宋江既然要招安,那梁山便由我燕云十八骑、面涅郎君、天魁星主的任侠萧唐接手了罢,替天行道那面大旗,我会替你扛下去的。(水浒任侠书友群号:277318413)水浒任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任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任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