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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83章 了无牵挂,王进的决定

    当萧唐一行人马在此见到水堑河泊相连,水陆三关遥相呼应的瓦桥关的时候,便已快进入大宋地界,而早得了口讯,前来相迎的也都是在大名府留守司的官将,以及萧家集内的几名管事。

    虽萧唐诈死时以绿林数山共主的身份走海路出入过几次宋境,可毕竟要隐秘行事,是以也未曾见到在大名府、萧家集盘住的良师益友,这次在返回汴京的途中再做故地重游,也正可以再去探访周侗、王进、卢俊义、岳飞等人

    关隘的大门被缓缓拉开了,陪同萧唐一并来到瓦桥关下的辽朝官吏通报了来意,又过了片刻,正当萧唐与燕青、许贯忠等人准备驾马入关时候,忽然就听有人大笑道:“萧任侠!你果然还在人世!”

    萧唐闻声向关内望去,就见大名府留守司有索超、周瑾、王定这三个昔日的袍泽同僚,萧家集也有卞祥、吕方、郭盛、薛永以及在一直周侗与王进的教导下习练弓马本事,以及双锏本领的牛皋也都来到此处相迎。而索超、牛皋二人都是性子急躁的,他们已然催马疾行,直喇喇的奔着萧唐驶来。

    待奔到萧唐身前后,索超率先朗声道:“可怜见,教萧任侠能够化险为夷,没让辽国的歹人坏了性命!辽国那些昏官蠢吏又是干甚么吃的?哼!萧任侠明明活得好好的,可那厮们却恁般糊涂,还恁在辽地身遭不测,让我白白悲恸了番,却不是晦气!?”

    索超性子本就莽撞急躁,他见萧唐安然无恙心里也是惊喜,所以嘴上也没个把门的,让护送萧唐前来交接的辽国使臣、官将闻言登时面露愠色。萧唐见状笑着向那几个辽官道了声歉,他也知索超待友一片赤诚,感然道:“无论我萧唐是死是生,能与索提辖同生共死、肝胆相照,倒也真是不枉此生了。”

    “萧唐哥哥,今日是你重返大宋的喜庆日子,又何必那等话来?”

    牛皋这时也驾马奔上前来,比起当年在汝州鲁山县萧唐与他初遇时那副憨厚质朴的模样,现在看牛皋的言行举止似多了分雷厉风行,看来这些时日他在周侗、王进的点拨下也是受益良多。

    这时就听牛皋笑道:“恩师、岳师哥,还有岳、王、张、汤几家得知哥哥并未身故,也都是又惊又喜,师父遣我先来至此接迎哥哥,他老人家与卢员外等人也都在集镇等候。既然哥哥安然无事,便是大的好事。回了萧家集时,可要痛痛快快大喝上一顿才是!”

    卞祥、吕方、郭盛等人此时也驾马凑了过来,卞祥闻言对牛皋笑道:“你这黑厮,当时你以为萧唐哥哥在辽东遇难时,终日便只要喝个酩酊大醉,除了周老前辈旁人也拦将不住你,如今哥哥平安无事,你又要喝得痛快。遮莫无论好事坏事,你都必要吃酒!”

    在场众人闻言尽皆大笑,在萧唐与周瑾、王定、薛永等人寒暄数句后,瓦桥关的守将见大名府来的官将核实了萧唐的身份,他也知道这个萧任侠也可算得上是官家面前的红人,所以更是百般逢迎,生怕有半点差池而惹得这个朝堂高官不喜。

    在宋廷误以为萧唐已经在辽东身故之后,又给他追封的是甚么官职?从二品的签书枢密院事、信安军节度使,甚至还是有开国候的爵位加身,虽现在萧唐仍在人世,已做追封晋擢的官爵不知官家又打算如何处置,可是若论官阶品衔,现在萧唐都不知要比把守瓦桥关的将官要高出多少级来。待萧唐与一众兄弟入了瓦桥关,镇守此处的宋军也是夹道护送,好像生怕萧唐在此也会遭遇伏击一般。

    萧唐与卞祥等人边走边,他见经由卞祥引荐至萧家集的吕方、郭盛二人也赫然在列,便对他们俩问道:“两位兄弟,这些时日你们由王教头点拨戟法,进展可都还顺利?”

    吕方与郭盛对视一眼,其中郭盛讪笑一声,道:“王进教头感念哥哥对他母子二人的恩情,每日都花大半个时辰的功夫来点拨我们兄弟二人本事,与使戟戟法的奥妙处,我与吕方兄弟也日渐学得精熟,只不过”

    吕方随即叹了口气,接着郭盛的话头又道:“只是王教头这些时日也有悲伤心事,我与郭盛兄弟每日请教王教头武艺,也是存了能让他分散些心思,不必独自抑郁不乐,可的确也不便叨搅的时候太久。”

    萧唐闻言一怔,他一拽胯下马儿的辔头缰绳,并急问道:“怎么?王教头那又出了甚么事?”

    卞祥先朝身后乜了一眼,他见并不晓得萧唐暗中所谋之事的牛皋、索超等人正与燕青、许贯忠叙话,离他们这边还有段的距离,卞祥便驾马来到萧唐身侧,并压低声音道:“哥哥前些时日在蓟州、京东路等地暗中行事,诸事繁杂,而王教头又不晓得我等与绿林群豪共聚大义之事,他也有意低调操办,是以此事集镇中的管事也未曾向哥哥言及其实在哥哥率两山兄弟前去蓟州讨伐王伯龙那厮时,王教头之母已然寿终正寝,而王教头这段时日深居简出,正在为他的母亲守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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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城县萧家集以北的青松坡漱水涧,不仅是当年萧唐初会苏瑾娘的地方,更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在南山坡地势生得水抱环沙,也称得上是一处安葬先人的风水宝地。

    只见松树林中傍山有一座坟庵,在坟庵边还搭建着一个稍加过修缮的草棚室,有个两鬓已露出白发,神情颇为沧桑的汉子坐在棚子前望着坟庵怅然若思,他正是萧家集中的乡勇总教头王进。

    孝子为溘然长逝的双亲守孝,按礼法不能睡床,只能在棚内地上铺草垫,再用土块做为枕头,并禁止参与诸如看戏赴宴、礼乐游赏等一切娱乐活动,因为儿时母亲用母乳哺育孩子的时日有二十七个月左右,是以按礼法儿女也须为父母守孝二十七个月。

    只是也可是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除了朝中官员告丁忧(朝廷官员在位期间若父母离世,无论此人何官何职,得知丧事后必须暂时辞官回到祖籍,为父母守孝二十七个月,唤作丁忧)之事十分重视以外,民间各地视情况不同于守孝期限、节制上也并非没有弹性。

    尤其是诸如靠着农、工、商等诸行各业营生的百姓,因为在双亲的离世后也不能放下手头的工作,所以按各地风俗行当不同,当地乡民遵循受制的礼法也会有些差异(可就算是布衣百姓,如果子女在守孝期间成亲婚娶,或是妻妾怀孕,按宋刑统法例一样要按重罪处置)。

    譬如在史进的父亲史太公过世之后,史进在做功果道场去斋醮超度父亲,并送丧挂孝,将遗体埋殡在祖坟之后,他挂丧守孝了一段时日,便又开始刺枪使棒、射弓走马。而王进也已经在其母坟庵旁的草棚内住了数月,平常或有经卞祥引荐来的吕方、郭盛向他请教武艺,或是萧家集中的乡勇来向他求教集镇内操练兵马的事宜,王进却也能趁着点拨武艺、指点操练的时候分散满心的抑郁与惆怅之情。

    只是自从母亲亡故之后,王进就感觉到的心空落落的,当年他把自己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教习汴京禁军武艺,还有尽心奉养自己的老母这两件事上。可是如今他不愿被高俅挟私报复已辞了教头的差遣,老母的离世更让王进感觉到自己的生活似已没了主心骨。虽然在萧家集王进受庄户乡勇爱戴敬服,自己也过得甚是安乐,可是王进又不由得暗付道:如今我也是了无牵挂,还应该在这萧家集蛰伏下去,了此残生么?

    万幸的是萧任侠并非在辽东遇难,我也曾听吕方、郭盛他们两个正要去雄州瓦桥关迎他返回宋境萧任侠对我有大恩,可这次我王进却要再求他一次。

    就在这时,怔然出神的王进忽闻有人叹声道:“王教头,令堂已逝,你也须节哀顺变才是。”

584章 杀败类,哪有不得已的?

    当王进转头望去,瞧清看得那人正是许久未见的萧唐,如今也过了因慈母亡故而使得王进最为悲恸伤怀的时候,是以他惨然一笑,仍十分平静的道:“萧任侠有心了,听闻恁于死地还生,我亦甚感慰藉。家母未受病痛的折磨,乃是无疾而终,我也晓得人皆有个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之事,我又岂能强求?”

    萧唐见一叹,又吩咐身后的庄丁在王母的坟前摆上了香烛、黄纸等物件,他径直来到王进面前席地而坐,两人又推心置腹畅言一阵后,萧唐道:“教头是至孝之人,令堂生时行佣供母、令堂逝时藉草枕块。只是恁与令堂母子情深,想必她老人家泉下有知,也不愿恁为她哀毁断肠、骨瘦形销,是以王教头还须保重身子才是。”

    王进点头应了,他略作踌躇,道:“萧任侠于我母子有大恩,直教我王进铭感五内。当年在汴京时若不是恁事先向我示警,又得恁仗义相助收留我母子在萧家集安生,恐怕我与老母要被圆社高二那厮构陷了也兀自不知。如今家母能够走得安乐,也尽是因为萧任侠的恩德只是我尚有一事,须要向恁报知。”

    萧唐闻言忙道:“王教头,以你我之间的交情,又何须这般踌躇?有话但无妨,若有我萧唐能帮衬之处,必然鼎力相助。”

    王进长叹了声,道:“我王进自有学武,每日不曾有过半点怠懈,也是心存一腔报国之愿,只是父母在、不远游,就似当年汴京殿前司中的林教头、徐教头等人因家眷羁绊,也只得在京师安心做个教头

    如今家母已经过世,我王进了无牵挂,集镇中我活得虽然快意安乐,可是梁园虽好,却非久恋之家。待我为家母守孝期满之后,打算前往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处投奔西军,镇守边庭,那里也是用人去处,足可安身立命。亦或者,待萧任侠重返京师之后,在奉旨征讨边庭敌酋、山林草贼时若有能用得着我王进,为报恁于我的泼大恩,王进甘愿为萧任侠马前卒,共赴沙场,死而无怨!”

    听王进掷地有声的罢,萧唐眉头一皱,他又道:“王教头愿与我并肩作战,我自然心中欢喜,可是如今高俅老儿依旧把持着汴京禁军大权,教头如随我返至京师,那高俅老贼必然又要使下作的手段害人。”

    王进冷笑一声,道:“圆社高二那贼厮为人如何,我王进又岂会不知?林教头性子隐忍谨慎,却只因高二的螟蛉之子高衙内那纨绔觊觎他家娘子容貌,林教头便被遭高二那厮的构陷充军发配,我也曾听闻梅节度、徐教头也因看不惯高家的歹行出手阻拦,却也惹恼了高二被害得一个辞官归隐、一个迭配充军

    若非萧任侠不畏强权在京师与那高俅争执,尚不知有多少忠义之士要被高二那个奸贼害了!当年那厮还是个泼皮时欺凌乡民,被我父亲撞见一棒打翻,三四个月将息不起,那厮心性狭窄,恨我王家更甚过林教头等人,也必然要想尽下作手段炮制我泄愤。可如今家母既已过世,我还怕他作甚?我已经忍气吞声躲了他几年,难道还要藏匿一生一世不成?”

    王进忿然罢,只略作沉吟,随即又道:“只是我也知道萧任侠在汴京时与高二明争暗斗,也须时刻提防那厮使奸计阴谋。我也不愿萧任侠因我之故,处处要受高二掣肘所以我心中便存了两种打算,去投至老种经略相公帐下,亦然也能为国效力。”

    萧唐只沉默了片刻,忽然他露出笑意,朗声道:“王教头既愿随我重返京师,便由着你的心意。至于那高俅老贼,过去我在官场上的确还忌惮他几分,可是现在他若还想排除异己,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这倒也不是萧唐刻意大话来安抚王进,他与高俅在汴京对持了许久,也早已发现高俅之所以能够肆无忌惮的陷害林冲等在殿前司任职的将官,也是仗着他位居三衙太尉,掌握京师禁军生杀大权。可是若论他的政治权术手段,无外乎只靠一点:抱紧宋徽宗的大腿死不撒手。

    南北宋交替时臭名昭著的奸臣之中,在高俅正史中的名气反倒不及六贼、杨戬乃至后来的秦桧、杜充等人,不是高俅就比那些奸臣相对为人公正贤明了些,当奸官也要讲究个能力,才能成为名气更大的大奸官,人家玩党争权谋时变着法的打击权术心机同样老道的政敌,而高俅基本上就只能可着汴京禁军中那些将官去祸害,这不是他不想插手文官一方的政治权斗,是他有那个心,却也没那个能力。

    原来的职事差遣,官居殿前司都虞候的萧唐还属于高俅的下属,可是顾忌到宋徽宗的心思,高俅也只能下绊子去限制萧唐在殿帅府能掌握的实权,顺带着出阴招坑害林冲、杨志、徐宁等同属于殿前司编制内的低阶武将,可诸如花荣等同样是在官面上行走的萧唐亲信,他这个京西南路帅司府兵马提辖虽是虚职差遣,可却受的是汴京枢密院管制。权力对于朝中百官而言本来就是极为敏感,高俅若还想插手枢密院的事务,其他那些本就因高俅是泼皮出身,而甚为鄙视的朝廷大鳄还能惯着他?

    萧唐当年初至汴京,就隐约察觉到高俅在汴京禁军虽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他的权势还真没到在汴京朝堂只手遮的程度。王进现在已不是殿前司编册在内的禁军教头,而萧唐现在在汴京的兄弟之中,也没有在殿前司中可以任他捏圆搓扁的人物,还想出阴招?可以,只要绕过殿帅府内的独断专行,萧唐现在自问在汴京官场明面上,也已可以对高俅公然叫板。

    当初我萧唐初至汴京时,只是在闹市抽了你高俅那干儿子高衙内一通大嘴巴子,可甚么时候我的耳光能扇在你高俅的脸上,那才算是真的痛快

    本来王进因不愿萧唐会受自己牵连而踟蹰不决,可又听萧唐一番言语之后,他也渐渐定下心来。这时王进忽然又念及当初在汴梁来往颇多的林冲,便喟然道:“只可惜我虽能随萧任侠重返京师,林教头遭高二构陷发配沧州,却犯下了滔命案而亡命江湖唉,虽是被陷害在先,可连杀数人于法度上却饶不得。

    他明明是恪言慎行之人,怎的偏生那时却恁般莽撞?我听闻那高衙内多行不义已猝死了去,他只稍微再隐忍苦熬段时日,也未尝没有与其妻室团圆的机会。如今他犯下的罪责至重,而遇赦不宥,也不知此生还有没有与我重逢之日。”

    不晓得萧唐在绿林暗中谋划的王进,他只知林冲因其娘子被高衙内垂涎美色,又涉及到高俅打压殿前司内与萧唐交好的将官而被构陷,可是他并不晓得高衙内的真正死因,以及高俅又于野猪林、牢城营连番派人陷害林冲,还有林冲、杨志早被萧唐遣人接上二龙山等事宜。

    而萧唐心知王进对啸聚落草虽有排斥心理,可对于他的为人秉性自己也大致判断得清,所以萧唐略作思量,便对王进道:“王教头,实不相瞒,在林冲兄长遭充军发配之后,林家嫂嫂又曾数次险些被高衙内那厮坏了清白而高衙内那个畜生,却是我与几位兄弟巧施手段,将他给杀了。”

    王进闻言一怔,他直直凝视着萧唐片刻,又叹了口气道:“这般也好!日昭昭,反颠倒着教奸佞横行枉法,忠良之士却要含冤忍垢!萧任侠除那高衙内虽然不合法度奸贼作祟,有些行径,只能不得已而为之。”

    “我杀那败类,倒并非不得已而为之”

    萧唐微微一笑,又对王进悠然道:“王教头既然念及林冲兄长,不只是他,徐教头我现在也知在何处安生。王教头若是想见他们,我便唤他们前来与教头相聚如何?”

585章 师兄,我见你印堂发绿...

    萧唐对王进并没有把他暗中进行的“水浒计划”一言道尽,只是让他知晓高俅是何等不堪,又使出连番的毒计来定要斩草除根,而他萧唐又是如何从中斡旋救下了林冲、杨志、徐宁等人,并接引他们投奔与自己互通声息的山寨入伙,只是现在的王进,也依然不晓得他萧唐竟是绿林中数山共主之事。

    从王进的反应来看,他初时虽然面露惊异,很快又沉吟不语,可是也并没有因萧唐将林冲等行伍将官安置于绿林山寨中而心生不满。毕竟王进也十分清楚:都已经被高二那奸贼逼到了绝路,除了落草为寇,林教头等人还有别的路可以选么?

    在萧唐以后做为官将的身份出征时,似王进这种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能人也必然能当得大用,可现在汴京萧府中的心腹兄弟也都是晓得自己在绿林一切计划的。萧唐想把王进留在自己身边的话,也就必须要告诉他自己这个秘密。

    毕竟届时还会有林冲、徐宁等人对他晓之以情,只是今日萧唐浅尝辄止,心想话也不必说尽,想要王进能够体谅自己为何选择与绿林群豪聚义,也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由于王进还要留在青松坡为老母守孝,萧唐又返至官道与众兄弟继续启程南行。只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一行人马便已赶至萧家集附近。

    还没等萧唐等人进入集镇,他便已望见在镇口处乌压压聚着大批庄户,当端坐在马的萧唐刚在众人面前露了面,翘首以盼的萧家集庄户登时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刹那间锣鼓喧嚣,炮仗齐鸣,到处都洋溢着喜气,一派热闹的场面。

    刚为王进之母香祭拜不久的萧唐忽然又身临这般喜庆的场面,这也多少让他有些不适,可是当萧唐想到这是他在大名府、萧家集等地的亲朋好友、治下庄户为了庆贺他安然从辽境归来才如此欢心雀跃时,心中也不由油然而生出一股欣慰之情。

    驾马驶到镇口的萧唐含笑拱手,向集镇中的庄户施礼致意,而当萧唐又瞧见周侗、卢俊义、岳飞以及留侯在萧家集准备与他一并返京的花荣等人从人群中踱出身来时,便立即翻身下马,驱步赶至周侗面前拜道:“师父,弟子回来了。”

    精神矍铄的周侗先悲后喜,今日终于见到他这个得意弟子全须全尾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心情也是大好,便也感然说道:“徒儿平安没事就好大好男儿猛志常在,正要尽忠报国、流芳百世,又怎能轻易在辽地断送了性命?”

    这时王贵不知何时也探出头来,并对萧唐嬉笑道:“我就说萧大哥一身本事,又怎会被些鞑子轻易坏了性命?却是那些辽人糊涂,说大哥在辽东罹难,反倒害得师父前些时日痛心得苦!”

    萧唐发现王贵、张显、汤怀这几个少年脸稚气已褪,各个气性阳刚,一望便知是朝气蓬勃、血气方刚的热血少壮。而神色端庄沉稳的岳飞更是英姿焕发,观其气概眉宇任谁都想不到他竟是个十一二岁大的少年郎,当与萧唐望将过来的目光对在一处,岳飞面露笑意,向萧唐微微颔首示意,虽然并未言语,可是脸宽慰之情也是溢于言表。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兄弟,当日乍闻你在辽东身故的消息,实让为兄哀伤的苦!”

    见卢俊义往自己这边走来,萧唐本来也要前相迎,可是当萧唐忽然又瞧见在卢俊义身后的李固与个容貌姣好的女子并肩而立,他心中忽然又想起一个人来,脸的笑意也不由一凝。

    又与卢俊义问寒问暖一番,再由自己这个师兄引荐过那名女子之后,萧唐也证实了他心中所料不差:站在卢俊义身后的那个女子正是在萧唐出使辽国期间,卢俊义新娶进门不久的妻室贾氏。

    萧唐本来甚好的心情忽然似蒙了一层阴霾,可是却也只能强打笑意与贾氏寒暄数句。正如当年他初会林冲时,也没法向他提及日后你那司的混账养子必然要抢你老婆,如今的萧唐,也没有办法警示卢俊义你新取的这个娘子以后会与你收养的管事勾搭成奸,要给你这卢员外戴顶绿油油的帽子。

    按卢俊义原著中的轨迹他被困于梁山,先逃回大名府的李固便立刻与贾氏合谋诬陷卢俊义,报官告其私通梁山贼寇,由此可见他们两个勾搭时日已久。换而言之,无论宋江、吴用想不想出阴招赚卢俊义入伙,李固仍会意图谋害他当年的恩公,贾氏也必然会红杏出墙

    可是饶是生得玲珑心窍的燕青,在书中他也早知娘子旧日和李固原有私情,可也只是在李固与贾氏图穷匕见时才不得不出言警示他那主人,而卢俊义又作如何反应?他大骂燕青:“莫不是你做出歹事来,今日倒来反说我到家中问出虚实,必不和你干休!”如果萧唐真与卢俊义说得明白,恐怕他们俩这师兄弟也将会做到头了。

    何况萧唐也很清楚自己这个师兄看似为人谦和仁厚,虽然也不像他那同门师兄弟史文恭那般狂到没边,可是卢俊义仗着自己武艺超群,在性格中也有盲目自信、刚愎自用的一面。

    原著中燕青曾先后三次劝过卢俊义,第一次他没听,害得自己差点在死囚牢内第二次他又没听,害得自己险些在征讨王庆时被敌军火攻烧死在河畔第三次他还是没听,最终遭奸佞谋害喝下掺了水银的御酒,最终失足落水溺死。现在贾氏与李固也未必已勾搭在一起,卢俊义又怎么可能会听自己的劝?

    在集镇中庄户欢腾雀跃的迎接下,随一众人径直奔着自家府邸赶去的萧唐时不时向卢俊义身旁的贾氏、李固那边乜去。按说萧唐只要坐视不理,只须静等李固与贾氏真着手谋害卢俊义之后,再由自己“仗义出手”,吩咐自己绿林山寨中的兄弟救出那终将走投无路的卢员外,再凭借他萧唐与卢俊义的关系,那么自己麾下定会平添一员枪棒本事冠绝群雄,且能对他死心塌地的头领。

    届时无论是卢俊义,还是萧唐身边的所有兄弟,也都不可能知道萧唐心里早知卢俊义终将面临何种劫难,他们只会更把萧唐当做仁义无双,去为搭救自己师兄而尽心竭力的好兄弟

    可是萧唐能瞒得过天下人,却骗不了自己。

    今日有些发烧,脑袋迷迷糊糊的,所以慢了,见谅。

586章 枪术名家,萧家集 的新教师

    萧唐怀揣着心思,与众人来到自家府邸门口后,他又转身向到场迎接他的庄户们打了一个罗圈揖,旋即便与周侗、卢俊义、花荣、燕青等兄弟进了这个他来到这个世界时最开始的住处。

    府邸内的管事早已吩咐家丁备好席宴,当萧唐将周侗请到了首席的位置,又过了一时片刻,除了在萧家集内盘住的岳家、王员外、张员外、汤员外等大户之外,前来赴宴的大名府地界的官吏乡绅也越来越多,毕竟在汴京受官家宠信的任侠萧唐“死而复生”,这般轰动宋境的消息很快便传扬开来,如今萧唐在赶回京师的当口故地重游,但凡能与萧家集搭上点关系的名流大户自然也要趁着这个机会,前来巴结萧唐这个宋廷朝堂中的红人。

    赴宴的官吏乡绅、富贾大户之中,名气最大的还当属号称河北三绝,家财万贯的玉麒麟卢俊义。至于当年与萧唐有过番交情,在大名府牢狱院当差的蔡福、蔡庆兄弟两个则没卢俊义那般好待遇,他们被府邸内庄丁安排在府邸门口的一张散桌,与和集镇有生意来往的小户商贾安排同席入座。

    而蔡氏兄弟也并没有因此而心怀怨忿,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当年还须做人情求他俩打通关系的萧唐,如今已贵为朝中重臣,又是大宋江湖中的风云人物,让蔡福、蔡庆进了萧府赴宴已算给足了他俩面子,又哪敢有半分不耐?

    何况蔡福与蔡庆打眼瞧去,就见大名府留守司兵马都监闻达也被只安排在靠近萧府正堂的位置,也进不得府邸厅堂,反倒被他麾下的提辖官索超给比了下去。

    似蔡氏兄弟这类在官门中当差的胥吏,平日对本地官衙内的人事调动、官员间的来往好恶都十分留意,他们也留意到萧唐返回萧家集后,似乎也并没有派人前去恭请他昔日的上官梁中书,而且梁中书手下的亲信只来了一个闻达,萧唐对那闻都监虽然也甚是客套,可明眼人一瞧便知他们之间的交际并不走心

    这些事让蔡福、蔡庆瞧在眼里,直感到萧唐与梁世杰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微妙了起来。

    这时琼浆玉液、百味珍馐流水也似的铺在赴宴宾客的桌案上,但听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众人喝到酣时,席间觥筹交错,又闻萧府内外群客言语欢畅,端的是其乐融融。

    萧唐这边与周侗、卢俊义等名师知交叙话,又拿眼角余光瞄见坐在侧席的贾氏举止文雅,显得十分端庄时,也不由暗付道:这般时节只爱学使枪棒,亦或广结群豪的道上人物,其中多是不解女子风情的,只在水浒中随便数一数,便有宋江、卢俊义以及病关索杨雄等人,反倒是王庆、西门庆、张文远以及那报恩寺中的阇黎裴如海之流,那厮们最好**风流之道,皆能哄得水性女子如胶似蜜,而做尽苟且之事。且先不说现在那李固现在是否就已打算对卢俊义恩将仇报,就算我暗中使人将他一刀杀了,卢俊义留不住那贾氏的心,便是没了李固,早晚也会再蹦出些张固、刘固、赵固要窜谋贾氏害他

    不过我没记差的话,卢俊义是在与贾氏成婚五年之后,吴用才扮作算命先生至大名府赚他入伙,又暗施诡计诱李固反告自家老爷私通匪寇的如果没有吴用这般智赚玉麒麟的毒计,就凭卢俊义的声望与本事,李固纵有害他之心,也不能不掂量下自己的分量。

    现在也只得暗示留守萧家集的兄弟主意卢府的动向,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务必先保住这个与我有同门情谊的师兄性命,再做从长计议。

    萧唐这边兀自思量着,坐在萧唐身侧的卞祥忽然开口道:“哥哥,今日是集镇上下为你接风洗尘的大好日子,而数日前蒙岳官人(岳飞之父岳和)的岳丈姚太公引荐,集镇内新添了一员枪棒教师,今日也正好可以教他来拜见哥哥。”

    卞祥此言一出,坐在上首的周侗也点头道:“岳贤弟的泰山姚翁也一心想教飞儿学得身奢遮本领,长大后能精忠报国。那位教师于枪术之道也着实了得,正可点拨得飞儿博通他家之长何况王进贤弟因高堂过世,而在青松坡吊丧守孝,操习集镇内乡勇枪棒之事也须另请教师前来打理。依为师来看,无论是点拨飞儿枪技,还是教习乡勇枪棒,那位教师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止是周侗、卞祥,也曾得周侗传授过枪法的花荣,还有萧家集中的老资历教师薛永等人也直言那人枪术精熟,远胜过江湖中的寻常武师,这更让萧唐心中十分好奇。能得周侗、花荣、卞祥等人称赞,并且能成为在正史中名垂千古的岳武穆的枪术教师,又会是何等人物?他忙道:“既然师父与众位兄弟如此夸赞,此人也必是十分奢遮的好汉。如此人物肯来投我萧家集,我又怎能怠慢?”

    未过多时,岳飞便与个汉子进了厅堂。但见那汉子凛凛八尺长短的身躯,生得一张刀削斧凿般的蓝靛脸,颌下微有几根铁丝般的髭须,眉宇间自带一股英武之气,而从他一脸的风霜之色看来,也是个常年在江湖中打踅的人物。

    一向行为端谨,且十分尊师重道的岳飞对那汉子也十分恭敬,而那汉子入了厅堂后见到萧唐,便立刻上前纳头拜道:“小弟姓陈,名广,祖贯河北内黄县人氏,祖传数代以教习枪术为业,因我善使白蜡杆大枪,是以被江湖中同道唤作‘雪练蟒’。

    平日小弟在江湖中打踅时,便常闻得萧任侠大名,端的是疏财仗义、济困扶危,且广纳天下豪杰的好男子!有幸蒙本地姚大翁抬举小弟,聘我至此做个枪棒教师,又喜闻萧唐死地还生,实教小弟大喜过望!能投个明主安生,一世的指望算是还了愿心,必愿效犬马之劳。”

    陈广?萧唐经那枪术名家自报了名号,这才忆起正史中确实也有这么一个人物,通常根据各种史料、演义因周侗曾传授过岳飞武艺,所以在后世的知名度也甚高,可很多人对于岳飞这另一名武术教师陈广却所知不详。

    如今岳飞整个家族,还有王、张、汤几家员外在数年前搬迁至大名府,而使得这个枪棒高手反投到了自己的集镇之下,这对于萧唐来说也的确是意外之喜。

    “我在江湖中也曾闻得陈教师的名头,能得教师这等能人助我萧家集,也实乃我集镇之幸!”

    萧唐欣然说罢,旋即把眼朝在陈广身侧肃手恭立的岳飞,又向陈广说道:“我这岳贤弟天资聪慧,又有锲而不舍的韧性,于学武更有璞玉之质,玉不琢、不成器,还望陈教师好生点拨,助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陈广闻言苦笑一声,说道:“岳家小哥有周老前辈教授武艺,在同辈中早已是鹤立鸡群。实不相瞒,小弟四处浪荡时也曾传授过些富少枪技,可着实未曾见过岳小哥这般年少奇才,且刻苦卓绝的少年郎我当然会以胸中真本事尽心相授,可只怕再过个两三年的光景,岳小哥的本事就要远胜过我,小弟也没甚可以再教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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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佗续编卷二十八·纪鄂王事》有载:陈广,宋朝著名枪手,岳飞母家姚大翁聘请其以技击教之,岳飞学成之后,一县无敌。

587章 硬木枪?白蜡杆枪?岳家枪!

    萧家集旁校场呼啸的破风声连绵不绝,陈广手中白蜡长枪枪尖颤动不停,待他又加手腕一发巧劲,大枪蓦地又都抖出数道枪花笼罩住岳飞,岳飞却不急不忙,亦将手中长枪旋舞起来,但听“啪”的一声脆响,枪杆相磕,两人已然斗到一处。

    席宴过后的第二天,萧唐与几个心腹兄弟并着周侗、王贵、汤显等人齐聚校场,正观摩岳飞与陈广练枪切磋。估计现在远在汴京的宋徽宗还没有收到自己尚在人世的消息,萧唐也乐得在自己的集镇盘住几日,来观察岳飞的武技又已经精进到何种境界,再看看陈广这个以枪术高超而被载入史册的高手到底本事如何。

    现在萧唐总算明白陈广在江湖中的绰号为何唤作“雪练蟒”,此时他手中的白蜡杆大枪浑如条通体雪白,且在翻跃腾挪的大蟒般灵动迅猛。

    就见陈广时而双臂一震一抖,白蜡枪杆忽然划出一道半圆,比起寻常的长枪技法,他更能够随心所欲的从对手不及防备的角度攻去时而他将柔韧的长枪突然劄出,立刻会抖动成片直似雪花玉屑的枪花,但见寒星点点、银光皪皪,端的是变幻莫测。

    萧唐暗自喝了声彩,陈广就凭着他这这一手枪法,按水浒中梁山武将的水平位列步军正将绝对是绰绰有余,甚至可说除了鲁智深、武松这等业艺惊人的豪杰之外,也决计不会输于其他步军头领。

    而更让萧唐与在场的一众好汉赞叹的是,岳飞同样也绰着白蜡杆大枪比试,一时间竟然仍能与陈广斗得不分上下。

    一连数合下来,岳飞先是按照陈广的路数以快打快,而后又以抨、缠、圈、劄等技法同样将甚难掌控力道的大枪舞得十分精妙,忽然间两人又将长枪使得大开大阖、虎虎生威,那边陈广手中白蜡杆大枪似条雪花大蟒,而这边岳飞攻出的枪势也如长蛇吐信般变化连连,也难怪陈广会大赞岳飞于练武极具天赋,只怕再过两三年便能将他给比下去。

    除了关注岳飞、陈广的枪术本领高低,萧唐也都他们二人中所使的那白蜡杆大枪十分好奇。

    萧唐以往征战中所使的那杆錾金虎头龙牙枪的枪杆是浑铁打制,也是因为两军厮杀可不仅仅是单挑放对。尤其是冲阵破敌的时候,除了仰仗自己所掌握的本领,更多的也须依靠马高速行进产生的惯性刺杀敌军,木制枪杆如果戳上敌军重铠上的时候极有可能弯曲断裂,白蜡枪杆若是过长又容易在颠簸的战马上抖来抖去,也不利于瞄准方向。所以马战时萧唐时选用的长兵器威猛有余,可比起他拳脚、双刀的本事要少了分灵动性。

    此时萧唐不由又暗付道:用这白蜡杆大枪施展出来的枪势固然变化莫测,可是与其耗费大把的时光将它的招式练到随心所欲,在乱战中发挥出来的威力恐怕也要大打折扣。

    萧唐记得历朝各代的军旅,选用长枪的材料也是以硬木为主明代戚继光在纪效新书曾言:“枪杆稠木第一合木轻而稍软,次之攒竹腰软必不可用”吴殳所著的手臂录中也曾记录白蜡杆子是棒材,而并非枪材,便是将白蜡杆大枪施展得融会贯通,在乱战中施展出江湖路数来不止是萧唐觉得有些不妥,他还知道大明朝时抗倭军神戚继光也觉得这兵器十分不靠谱。

    正如戚少保所言:“开大阵,对大敌。比场中较艺,擒捕小贼,不同堂堂之阵千百人列队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丛枪戳来,丛枪戳去,乱刀砍来,乱杀还他,只是一齐拥进,转手皆难,焉能容得左右动跳?一人回头,大众同疑一人转移寸步,大众亦要夺心,焉能容得或进或退?”,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中华冷兵器史里的无数军旅之中,却唯有明末秦良玉所统领的一支白杆兵广为后世流传了。

    只是眼见岳飞将那白蜡杆大枪使得十分精妙,萧唐又向身旁面色满是欣慰之色的周侗望去,他也不由摇头苦笑,心里又想道:貌似也是后来的武侠元素影响,后世我看过的那些络里,只要涉及到周侗与岳飞的,十本有八本都说周侗善使甚么丈二长的白蜡杆大枪,而岳飞得其真传,以一手河朔大枪南征北战立下不世之功按这套路写的人倒也还好,可是我还真曾见过有无脑跟风的写手复制粘贴其它中描述周侗、岳飞使白杆大枪的本事,连标点符号都如出一辙的

    现在萧唐虽然眼见岳飞将这套枪法使得纯熟,却也知他是初练时日不久,而自己从周侗那学来更利于战场杀伐的枪法,也知自己的这个恩师并非是擅使白杆软枪的好手。

    就在这时,陈广双臂又运力一抖,枪杆登时上下颤动,发出嗡嗡之声,大枪的枪锋飘忽不定的直朝岳飞袭去。岳飞眉头一皱,但见他手中大枪层层叠叠的枪影蓦然一凝,旋即岳飞握紧枪杆尾端再猛然探出!他的手臂到枪尖形成条笔直的直线,其势直如风驰电掣!

    眼见这一招并非是自己所授,陈广心中猛然一震,可毕竟他也是使枪手段炉火纯青的高手,仓促之下陈广斜侧半步,把枪骤然挑起,在岳飞正欲收枪再刺之时去势陡变的白杆大枪划了个圆,枪杆正扫在岳飞的胫骨上。

    陈广出手留了几分力道,也不致重伤了岳飞。而岳飞见自己输了一招,便擎枪肃立,向陈广恭恭敬敬施了个礼,说道:“有劳师父指点,徒儿受益良多。”

    陈广喘息稍定,便讪然说道:“你刚才那一招可是周老前辈所授的?果然十分了得,我这白蜡杆大枪的手段你所学时日不长,却已有这般造诣,我这做枪棒教师的也甚感快慰!”

    其实陈广心里还想道:也幸亏萧家集中人都知道这岳飞是个天赋异禀的练武奇才,否则我本来有心在萧任侠、周老前辈面前一显身手,与他这个十一二岁大的少年郎切磋,却倒要大费周折!这要是传将出去,岂不是要折了我的颜面?何况这岳飞武艺精进得快,若我稍有不慎,只怕两三年内他便能胜得我几阵!

    而岳飞心中则想道:陈师父这白杆大枪固然十分精妙,可多是些花枪招式,在战场上恐怕当不得甚么大用,反倒不及义父、萧大哥曾传我的本事

    只是年少的岳飞虽然气性刚直,却并非不通人情世故的浑人,他也十分清楚如果对陈广明言,也必然会使得他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是以岳飞只是抿了抿嘴唇,并未言语。

    周侗与岳飞相处数年、情若父子,他一看岳飞的神色,便已隐约猜到自己这个义子心中所虑。所以周侗便轻咳了声,站出身来道:“陈师父这大枪使得果然奢遮,不但变化多端,于扎、刺、挞、挑、劄时所运的力道也要拿捏的十分精准,在练枪时对气息内劲的掌控也大有裨益飞儿,你可要好生在陈师父的点拨下专心习练,切不可生怠慢之意!”

    听周侗说罢,岳飞面色忽然一变,他心下暗付道:是我对陈师父不敬!他细心传授我枪术,我又怎能对恩师的本事枉加置喙?若非义父警醒,我也没顾及到修习这路枪法的益处。骄满则损,现在我武艺未成,也绝不能生出骄纵之心来!

    心中想罢,岳飞忙又向周侗与陈广躬身施礼,周侗见状脸上露出笑意,又向岳飞问道:“可是方才你使的那一枪,似乎也并非是我传授于你的你又是何时悟得的?”

    岳飞微微一笑,他转头向萧唐望去,说道:“萧大哥出使辽国途径集镇时,那日夜里也正是蒙萧大哥所授。”

    “哦?”周侗眼带笑意,并朝萧唐那瞧了过去。

    萧唐也笑道:“弟子传于岳贤弟的那招枪法,却是在京师官居节度使,江湖中人称老风流的王焕王老将军传授于我的,只是弟子也没料到岳贤弟恁般聪颖,将那招枪法与陈教师的白杆枪术能融会贯通在一处,丝毫不见半点停滞。”

    “西军出身的宿将王节度,他的名头我又如何不晓得?”

    周侗朗声笑了几声,他再向岳飞望将过去时,眼中满是期盼与鼓励:“飞儿如今你所学得的,也不仅是我精熟的本事。我大宋我神州沃土历朝各代有一腔热血报国的忠义之士薪火相传,等到为师百年之后,可就要看你另辟门户,将先人的毕生绝学传扬下去了。”

    谨言慎行的岳飞这时倒似有些不好意思,他忙道:“义父教诲,徒儿自当遵从,可饶是徒儿学有所成,又怎及得上恁施教有术?”

    “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岳贤弟终日刻苦勤勉,不也有名留青史的壮志?”

    萧唐心念一动,随即又笑道:“若是你真能集众家枪法之长,再去传授后人,师父也必定十分欣慰前有杨老令公、杨家六郎等杨门先人去芜存菁,传下枪术来恩泽后人,如今岳贤弟等恩师点拨,再糅合些其他名师武艺的奥妙处,日后焉知不能创出套岳家枪法来?”

588章 梁山扩军,宋江的班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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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唐看似说笑,实则内含深意的言语说罢,倒使得略显窘迫的岳飞又连称萧大哥说笑了,我小弟尚需多加磨练云云。

    随后萧唐又与陈广切磋了一番,两人也并非定要分出个胜负高低,只与陈广比试了五六十合,萧唐对于白杆大枪的技法又多了一层新的了解。

    而且观陈广为人,他的身份与数年前未曾投入萧府的薛永一样,是个四处漂泊的卖艺武师,只是枪法着实更为高强。可是陈广与薛永背景不同的是,薛永祖父辈是西军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军官出身,而陈广家世世代在江湖中打踅,所以不止是枪法中江湖路数更多些,他身上的草莽气也更浓些,由于没有公门背景,这陈广为人处世看来也将江湖义气看得重,也是个好与志同道合之人推心置腹的好汉

    也就是说,待集镇中的头领再观察段时日后,这个雪练蟒陈广,也可以被拉拢入伙,做个与自己共聚大义的兄弟。

    一个时辰过后,待萧唐与府内的良师益友、一众兄弟用过午膳后,周侗又叮咛萧唐返回汴京后切记小心与朝内权奸周旋,便去传授岳飞、牛皋、王贵、张显、汤怀等弟子兵械弓马的本事。

    正好萧唐也唤来燕青、许贯忠、卞祥等心腹齐聚于议事堂内。京东路、两浙路都传来了书信,其中青州两山那边已按萧唐当时的吩咐,出动了两千兵马北上德州,去根除牛头山的王江、董海,以及燕顺、王英那两路作恶尤甚的绿林盗。

    可先是王江那路恶贼十分狡诈,由于其剪径时常会派喽啰于牛头山东南面的古庙哨探,所以先教王江与董海察觉有其他山寨的强人要来火并,便弃了山头连夜逃了;至于燕顺、王英虽被寻着,可一番厮杀之后,虽然杀死大半凶寇,可早成惊弓之鸟的燕顺与王英无心恋战,也被他们觑得个时机,率二三十喽啰向北逃去

    这四个鸟贼人虽然成不了甚么气候,可多让他们在这世上活一日,便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百姓要遭其残害

    萧唐眉头紧皱心中思付的时候,燕青又说道:“哥哥,在梁山泊那边做眼的李宗正兄弟也暗中发来书信,说刘敏、酆泰那两个贼厮仗着往日在京西路的名声,又有刘以敬、上官义、毕先、寇猛、顾岑那五个被官府缉拿的强人头领前去投了晁盖入伙,梁山泊新添了五个头领,此时兵马也有两千上下。不过那晁天王也的确是仁义之人,目前也并未在济州地界洗荡村坊,去害无辜乡民。”

    “晁天王为人如何我也清楚,可是梁山泊若真做大势力,也须教寨中的兵马衣食无忧虽然晁天王在道上求个好名声,可他又能镇服其麾下的头领多久?”

    萧唐悠悠说罢,心中亦想道:当年刘敏撺掇几路强人占据房州房山寨,虽然被关胜斩杀、凌振发炮轰死过几个头领,可刘以敬、上官义等人也是房山寇中的漏网之鱼,他们遭官府缉捕追拿,便去投奔了栖身于梁山泊的刘敏、酆泰,也必然与那刘智伯做得一路,如果教刘敏那厮再笼络些心腹,恐怕梁山泊内部的形势,要比原著中更加复杂

    正当萧唐与燕青、许贯忠等人商议时,花荣忽然急匆匆的闯进议事厅中,他一瞧见萧唐,便立刻心急如焚的说道:“小弟有十万火急之事,只望哥哥助我!”

    萧唐甚少见到英气直爽的花荣如此焦急,他心中很是纳闷,立刻说道:“花荣兄弟,有何等要紧事慢慢说来。都是同生共死的自家兄弟,必然鼎力相帮!”

    花荣喘息稍定,立刻又道:“济州郓城县那边公明哥哥杀了个泼烟花,如今官司行文书各处追捕,榜文刚发到大名府地界来。公明哥哥对小弟有大恩,他如今有难,直教小弟如坐针毡!萧唐哥哥,咱们在官面、绿林中都有许多兄弟,小弟恳请哥哥发派人手四处打探公明哥哥下落,既然公明哥哥也是在江湖中被好汉敬服的男子,咱们何不接他上山,也去投二龙山宝珠寺共聚大义?”

    宋江到底还是杀了那阎婆惜那个泼浪女子。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萧唐倒并不感觉意外,因为他总是隐隐觉得,似宋江这等人物,命中注定不可能只在县衙中做个刀笔小吏,碌碌度过一生。

    可是收宋江入伙?除非我脑子进水了!

    现在萧唐两线行事,在绿林中经营各处山寨的头领,也必须都是足以信任的兄弟,可是以宋江的城府与心机,不用想必定会弄许多幺蛾子来。到时再由他拉帮结伙,招募些鱼龙混杂的道上强人在自己的绿林势力中养成势力?恐怕届时萧唐要耽着的凶险,并不会比在朝堂与蔡京、童贯、高俅等权奸周旋要来得小。

    可是萧唐也知道能让花荣死心塌地,肯去赴汤蹈火的人物除了他这个聚义兄长,还有昔日对花荣有恩的宋江。就算萧唐发了狠心,先下手去除了宋江这个在绿林中有可能对他造成极大危害的人物,恐怕往日为自己出力甚多的花荣,会毫不犹豫的挡在宋江身前,必然要保住他的性命。

    萧唐又暗付道:不过按说现在的宋江还无意落草为寇,所以并没有选择去投奔晁盖统领的梁山泊入伙,而从书中他杀死阎婆惜之后的逃亡路线来看,宋江先后曾投奔过沧州的小旋风柴进、青州白虎山下的孔氏兄弟,还有本该在清风寨任武知寨的花荣。现在花荣却早已投奔自己做了帅司提辖,所以宋江十有七八,还是会去投常好收容江湖上落难人物的柴大官人。

    萧唐想到此处,便又对神情焦虑的花荣说道:“兄弟且先宽心,既然那及时雨宋公明在江湖中广结群豪,亦有甚多好汉仰慕他的名头,料想他寻觅得一处藏身处也并非难事。我想过些时日,自然会有人前来报说他藏身于何处。”

    ※※※※※※※※※※※※※※※※※

    位于河北东路沧州与永静军交界的临津镇附近,有个头戴白范阳毡笠儿遮住大半张脸,手里提着把朴刀,腰间还悬口腰刀的汉子正在偏僻的山路中迤逦前行,眼看天色已经晚了,那汉子挑起毡笠焦急的望了望前方的途径,心中不由念道:我实在不该贪走几程,附近也无店肆将歇,倘或走出个毒虫虎豹来时,只怕没曾投到柴大官人府上,就要被害了性命。

    而这个汉子,当然便是杀人在逃中的宋江。

    由于官府四处发文书缉拿,宋江一边躲避做公的盘查,一边寻路往北直投柴进府邸而去,如今刚进沧州地界,已经耽误了许多时日,现在眼见在这荒山野岭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也只得一边盼着附近山林中并无甚么毒虫猛兽,一边望北面山路撞将去。

    又约莫走了也走小半个时辰,宋江隐约听见周围林荫深处沙沙作响,他立刻攥紧手中朴刀刀柄,全神注视着周遭的动静。只过了片刻,突然间宋江听到一声尖锐的呼啸声,从山林中忽然蹦出十四五个小喽罗来,他们齐声呐喊,直奔宋江冲去!

    宋江面色刷的一白,他口中叫着连珠苦,心里也暗付道:难道我宋江真要死在此处!?

589章 义气相投?对宋江纳头便拜的理由

    眼见十几个强人如狼似虎的向自己这边冲来,宋江只是爱学使枪棒,武艺却也不过是泛泛之辈,加上这些剪径的匪寇来得突然,他又怎生能够抵挡?

    绰着的朴刀被劈手夺下,宋江被几个小喽啰放翻在地,立刻又被麻绳缚了个结实,还有个匪盗忙不迭打开宋江的包裹,见里面银两贯钱甚多,便朝着密林的方向大喊道:“两位哥哥,这厮倒是个肥羊!”

    “肥羊?恁的好!直娘贼,咱们被青州两山那伙厮鸟追赶数日,逃到这山野荒林中金银也不济事,正好可将这牛子当做真肥羊宰了吃!”

    面如土色的宋江又听有人说罢,便见到两个强人头领也走出了密林,那两个凶寇一个生得赤发黄须双眼圆,臂长腰阔气冲天;另一个则是五短身材,天青衲袄锦绣补的打扮,看其形貌峥嵘性粗卤,一望便知绝非是甚么善类。

    生得赤发黄须的那个汉子真似是一头欲择人而噬的狮子般,他那对满是凶光的招子在宋江身上瞧了半响,忽然舔了舔嘴唇,并狞声笑道:“虽说数日没得吃酒,嘴里已淡出个鸟来,可剖了这牛子心肝,再做汤和也能一饱口福,小的们也剐了这厮,都吃上块新鲜肉!”

    那些喽啰真如吃人的野兽一般,齐声鼓噪起来!本来五短身材的那汉子不是没有吃过人肉,可他也不似自己那结义大哥那般专好食人心肝,仿佛是在刻意向绿林同道显示自己多么心黑手狠,不能招惹一般,可他们逃命数日,已有些时日没沾得荤腥,所以那矮汉子凝视瑟瑟发抖的宋江时,双眼也似要冒出绿光!

    矮汉子嘿嘿冷笑,说道:“哥哥稍候,待小弟开剥了这牛子,串起来烤着吃!”

    五短身材那汉子话音刚落,手中已擎出把明晃晃的剜心尖刀来!眼见那矮汉子一步步的靠近自己,宋江不由到抽了一口凉气,被人分而食之,还会有比这更惨的死法么?

    就在满心绝望之际,宋江心中忽然发起一股狠意,就如当日他一刀、一刀狠狠捅在阎婆惜身上的时候!我平素广结江湖好汉又所为何用?道上的好汉唤我做及时雨,我又怎能轻易死在这些贼厮的手上!

    念及此处,宋江忽然嘶声咆哮道:“可惜我宋江死在这里!”

    持着剜心尖刀的矮汉子刚要伸手扯开宋江的衣襟,可听到宋江那声呐喊,手上的动作忽然停滞住了。赤发黄须的那个强人头领听罢脸色立变,他忙道:“兀那汉子,你说你唤作宋江?你又是哪里来的宋江?”

    看到眼前那两个汉子的反应,宋江内心深处就似有另个人冷笑一声,并悠悠说道:今日,我还死不了!

    可宋江脸上依然满是恐惧与惶然,他立刻回道:“我是济州郓城县做押司的宋江。”

    “哎呀!恁莫不就是人称山东及时雨宋公明,那杀了阎婆惜,逃出在江湖上的宋公明哥哥么?”

    生得赤发黄须与五短身材的那两个强人头领立刻跪倒在地,并向宋江说道:“是小弟有眼无珠,原来不识好人!今日一时鲁莽,争些儿坏了义士的性命。若是早知是宋公明哥哥至此,我等又怎敢冒犯!”

    这个转变来得十分突然,可是宋江从刚才两人的神情瞧来,对于这两个明明要将自己剖腹挖心、剐了吃肉的强人现在对自己截然相反的态度,却一点也不另他感觉到意外。

    因为我是江湖人称山东呼保义、江湖及时雨,能教好汉纳头便拜的孝义黑三郎宋江!

    其实宋江也知道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名头有甚么魔力,而使得那些与他素未谋面的江湖草莽纳头便拜。绿林中人对他恭敬有加,不敢有丝毫怠慢,也并不是因为他们就真的十分豪爽,肯立刻将性命相托给一个初次见面的江湖成名人物

    宋江能让许多绿林草莽对他纳头便拜的理由,不是因为他本身,而是因为这个时代江湖中的规矩,而那种规矩,叫做人情关系。

    刀笔小吏出身的宋江毫不吝啬的接济落难的好汉,不惜钱财也在江湖中砸出个好名声,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固然是因为他喜欢那种受人敬重,被绿林中人夸赞的感觉,而更重要的理由是宋江知道当自己在江湖中的名望传遍山东、河北,甚至周遭各路之后,绿林强人要杀他容易,可是也都要背负上“坏了江湖中义气豪杰”的恶名。谁敢擅杀他宋江,届时不管是否被宋江资助过的道上人物,也都有可能成为自己的仇家。

    杀了不能杀的人,就是坏了江湖的规矩,而至少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宋江就是规矩。

    反过来说,宋江也十分清楚绿林中有谁一旦与他打好关系,也意味那些人会在绿林中甚有可能左右逢源,他们无论是与其他强人结了仇,还是说自己落得走投无路,一句“我与宋公明哥哥交情深厚”就有可能化解掉许多麻烦。宋江不是绿林强人,可是他却知道利用自己在江湖中的名声,在绿林诸方势力之间游走。无论侠义为先的江湖豪杰也好,杀人越货的残暴凶徒也罢,当他们面对宋江时,所要思虑的就不是单单一个宋江,而是那个江湖及时雨身后代表的整个江湖的游戏规则。

    这些事,宋江心里都清楚的很,而当他身上的麻绳被喽啰解开之后,宋江又立刻上前扶起了那两个强人头领,并说道:“不知两位好汉如何称呼?量宋江又有何德能能,教两位好汉如此挂心错爱!”

    那生得赤发黄须的强人头领先说道:“小弟姓燕、名顺,祖贯山东莱州人氏,江湖人称锦毛虎,原是贩羊马客商出身,只因消折了本钱,流落在绿林丛内打劫为生。”

    那个生得五短身材的汉子继而说道:“小弟姓王,名英,江湖上唤我做矮脚虎,祖贯两淮人氏呃,我与燕顺哥哥义气相投,便一并在清风山啸聚落草,我们哥俩在江湖上绿林丛中行走甚久,闻得公明哥哥仗义疏财、济困扶危的大名,只恨缘分浅薄,不能拜识尊颜。今日竟与哥哥在此相会,实乃三生有幸!”

    我若不是宋江,在此处撞见你们两个要剖人心肝的,只怕是上辈子造下了泼天般的罪孽!

    心有余悸的宋江只在心里暗道了声,可仍抚住燕顺、王英二人的手,说道:“只是我听两位头领是在青州清风山啸聚的好汉,如何却到了这沧州临津地界来剪径?听闻青州二龙山、清风山同气连枝,两位可是与近些时日声名鹊起的那全羽大头领聚义的兄弟?”

    宋江心中还有一个疑问没向燕顺、王英二人问及,就是他听闻青州二龙山、清风山两座山寨在江湖中名声极好,从来不肯伤害寻常百姓。那又怎么可能容许这锦毛虎、矮脚虎擅杀无辜行人,甚至还要同类相食?

    燕顺听宋江问罢,脸上蓦的满是怨毒之色,他嘶声说道:“公明哥哥不问还罢,一问小弟心中便涌起无穷的恨意!那时我与王英啸聚清风山,与道上的好汉井水不犯河水,可那伙厮鸟恁的可恶,竟然派出个使双剑的强人率兵强夺了我清风山寨!若不是那厮们不讲江湖规矩,我们二人又何至流落至此!?”

    王英往地上唾了口浓痰,也忿声骂道:“更可恨的是那厮们兀自要赶尽杀绝!本来小弟与燕顺哥哥已被那些腌臜厮赶到德州地界厮混,可数日前被他们探清我等的下落,竟又派兵马前来截杀我与燕顺哥哥,许多好兄弟遭了那厮们的毒手,我们兄弟两个也险些被他们坏了性命!我与燕顺哥哥不得已才又逃到此处,这才见得公明哥哥尊颜

    哥哥恁且说,那个唤作全羽的,又戴着副面具装神弄鬼的鸟人只因自己麾下许多能人,便对江湖同道这般狠毒!咱们在绿林中厮混的好汉,又怎能容得他这般欺辱!?”

    听燕顺、王英二人发泄一通心中怨恨,宋江心中则暗付道:如今绿林中当真是豪杰辈出,逃亡时我听闻萧任侠并未在辽东遇难,此时应该已返回宋境,而晁天王也占据了梁山泊大寨聚集许多人马那个全羽又是甚么来头,竟能在江湖中如此大弄!?

590章 武无第二,来自江南的约战

    宋江心中思付着,见燕顺、王英二人将二龙山、清风山两寨的绿林草莽恨得咬牙切齿,便把疑问藏在心里,他又略作沉吟,便对燕顺、王英二人说道:“在京东西路济州的梁山泊水寨,方圆八百余里,有在江湖中义薄云天的晁天王聚集兵马把住着水泊,前番官兵捕盗,也落得场大败。两位好汉既无个去处,我愿修书一封,引荐两位好汉投寨入伙。”

    燕顺、王英闻言大喜,他们知道梁山泊虽然比起二龙山、清风山等大寨的实力还有很大的差距,可好歹也是绿林近来比较兴旺的山寨。而宋江是因要救助那晁盖,而险些事发并杀了那烟花女子之事,燕顺与王英也听过传闻,心想既然宋江是在江湖中让好汉敬服的人物,他于梁山又有大恩,那么经由宋江引荐,也不至再教他们二人在江湖中似过街老鼠般被人撵杀,每日都要担惊受怕,活得凄苦。

    其中燕顺转念又想道:经由沧州南下去投梁山,又要途径两山厮鸟势力覆盖下的德州、青州等地,倘若时运不济突然撞见了,我与王英兄弟岂不是没头只顾往阴司地府里去撞?何况听公明哥哥的意思,他却不肯随我等去投梁山泊,只怕还要再大绕远路,多费番周折。

    王英那对猥琐的双目又骨溜溜一转,他暗付道:既然公明哥哥不肯去梁山,只我们兄弟二人,二三十人马,又如何能够得那晁天王重视?若能多拉拢几个道上的强人同去,才好有个照应。

    略作思量之后,王英眼睛忽然一亮,他忙向宋江嘿嘿笑道:“公明哥哥,德州地界的牛头山本也有伙强人啸聚,那两个头领唤作画皮鬼王江、长腿螽董海,他们两个也受全羽那伙厮鸟的追杀,被害得弃寨奔逃,也在沧州南端的山野间厮混,多批人手也能多些照应,不如带挈着他们同去梁山泊如何?”

    宋江并没听说过甚么王江、董海,他也隐约察觉到青州那两山强人为何定定要诛杀这几个强人头领。虽说那全羽统领的几座山寨仁义为先,可绿林中偶有小恶的比比皆是,难不成他还想杀尽那些强人不成?既恁的又为何啸聚山林,不去跻身官门?

    宋江虽然疑惑,可枉自招惹绿林中人,也绝非他所期望的。几人又商议了阵,燕顺与王英便决定将宋江护送到沧州横海郡柴进府邸附近,再来寻王江、董海一路强人,待向其晓之以利害,再取路直投梁山泊而去

    而萧家集这边,萧唐在每日与周侗、岳飞、陈广等人切磋武艺的同时,德州曾头市那边也传来了口讯,萧家集中的管事已得了萧唐暗中吩咐,前往德州府衙请托,去盘下曾头市大片的无主之地。

    德州知府如今得知并未在辽境身故的萧唐已经返回辽境,因顾忌到萧唐是当今天子近前的红人,加上又有钱帛银两打点,曾头市绝大部分土地的地契如今也掌握在萧唐的手中。

    在河北、山东地界势力最为壮大的两个地方豪强之中,萧家集在这个时候已经顺理成章的吞并了曾头市,并掌控住了大宋北地的马市,加上集镇内有勇冠三军的卞祥坐镇,江湖阅历极深的杨林打通绿林各处关系,再有陈广、牛皋、萧义、薛永、石勇等众多教师头领帮衬着,无论黑道白道如果还有哪路恶霸强人敢来招惹萧家集,恐怕已是发失心疯了。

    如今萧家集在经历短期的风波之后,一切又都重回正轨,萧唐也能放下心来,准备去见过大名府留守相公梁世杰后,便再次启程赶回东京汴梁。

    只不过与宋江感情深厚的花荣,此时仍惦记着他那公明哥哥的安危。看他的意思,似乎是想等到能确定宋江已寻到个安身之处,并确定其安然无恙之后,才能放心的随萧唐返回京师。

    萧唐知道花荣与自己是赤诚相待的兄弟,可是他也仍旧是那个为了宋江两肋插刀时,眼睛也不会多眨一下的义气好汉,他也不好强求自己这个兄弟随他上路,而数日之后,花荣又多了一个需要他暂时留守于萧家集的理由

    “哥哥,两浙路那边梅前辈、浙江四龙等人在福建路武夷山左近吸纳周遭受花石纲之苦,而不得已四处流荡的百姓同时,也已与温州苍南白云山的小养由基庞万春搭上了线。”

    萧府厅堂之中,许贯忠向萧唐、燕青、花荣等人娓娓说道:“那庞寨主对于与我等相互扶持之事不置可否,看似他虽隐约听得哥哥在绿林中‘全羽’的那个名头,只是两浙路与京东路相距甚远,那庞万春也并未如何留意。

    不过听庞寨主的意思,他似乎也打算如石宝哥哥那般,借此机会至北地游走一圈,可是他想寻觅的,并非是执掌数山兵马的哥哥”

    许贯忠悠然说着,随即又转头向花荣望将过去,又道:“那庞万春想见的人,却是花荣哥哥你。”

    花荣闻言一怔,说道:“那庞万春要寻我?既知他在江湖中的诨名唤作小养由基,我也有心与他比试番弓箭手段,庞万春莫不是也存了一般的心思?”

    许贯忠点了点头,笑道:“庞寨主曾听闻花荣哥哥弓箭的本事天下无双无对,看来也甚是不服气,他说这般时节在军旅中任职的将官,除了神箭何灌、西军王舜臣等骁将之外竟还有人敢自谓小李广,也不知盛名之下到底本领如何。

    他本是一时抱怨,却不知在京西南路帅司挂职的花荣哥哥,与咱们绿林中数山兄弟一同共聚大义。而梅前辈听闻庞万春言及花荣哥哥,便说他有法子教哥哥与他比较弓箭本领,好还了他的心愿。那庞万春看来也是个素以弓箭本事为傲的,是以当即说只要能寻觅得到花荣哥哥与他比试,他便愿意北上前来。”

    萧唐闻言点了点头,他想起书中宋江征讨方腊时,这庞万春一出场便指名道姓,要寻花荣与他比试弓箭。那个小养由基与花荣这个小李广的绰号当真算是针尖对麦芒,无论是谁听得对方的诨名,都有心要分出个高低胜负来。

    花荣闻言也是跃跃欲试,他又忙对萧唐说道:“哥哥,既然那庞寨主想寻我较量,他又是绿林强人的身份,再大费周章于汴京与他相会时,也易走漏了风声。一来小弟想留在此地等候公明哥哥平安的消息,二来我也想领教下那小养由基弓箭的本事,不如待我知晓公明哥哥平安无恙,并与庞万春切磋过后,再返至汴京去。不知哥哥意下如何?”js3v3

591章 时不我待,岂能缓图?

    还是在大名府留守相公府邸,还是萧唐与梁世杰在书房会晤,只是两人都能明显的感觉到彼此相处时的氛围,似乎变得更为蹊跷了些。

    萧唐轻轻吹了吹手中茶茗散发出来的热气,又品了一口味醇鲜爽的顾渚紫笋,顿觉香气馥郁、回味甘甜,而萧唐在回味着那唇齿留香的感觉时,他在与梁世杰言谈时也更多了份从容与随意。

    自己要回汴京复命,于公于私也都要前来拜会梁世杰这个昔日的上官。而梁世杰本就感到萧唐愈发不可捉摸,而且这次萧唐“死而还生”,集镇中的管事也定然会告知萧唐他曾考虑过以曾头市取代萧家集,想另外扶持一拨地方豪强助他这个梁中书暗中敛财之事。

    然而现在曾家父子六人先后都已经死了,可是萧唐还安然无事的坐在他面前。

    梁世杰干咳了两声,他已察觉到书房内的氛围有些尴尬,虽然萧唐有问必答,表面上看似对于他这个昔日的恩官仍甚是礼遇,可是在官场上厮混得久的梁世杰在萧唐出使辽国前,便觉得他捉摸不透,而如今也能隐约察觉到自己当年的这个将官,已渐渐脱离开他的掌控。

    看来这萧唐早已得知我欲与曾头市合谋,并他集镇在河北地界各处买卖的事了

    梁世杰心中反而涌起股忿意,毕竟他还是蔡京的女婿,也算是在蔡党一派中地位较为重要的人物,饶是你萧唐再得官家宠信,我大宋朝历来重文轻武,就连布衣百姓也都晓得文贵武贱,你还以为能仗着官家的恩宠,就能够凌驾于诸多朝中大员不成!?休说已与你结下梁子的高俅,你道童贯还能任由你染指宋廷兵马大权么?

    只是梁世杰气恼萧唐对他的态度玩味,可也并没有当场发作。眼下蔡京刚返至京师不久,而蔡党这段时日在朝中除了蔡京的长子蔡卞之外,其他党羽表现的也都较为低调。朝中党派争伐时一旦站错了队,虽算能够风光一时,要垮台也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

    而在梁世杰看来,萧唐并没有甚么政治智慧,否则他也不至于初至京师不久,便公然得罪了官家身边的另一个红人高俅。是以见萧唐有些与自己作色的苗头,按梁世杰的想法,萧唐也是因为一朝得圣上恩宠而洋洋自得,又因恼恨自己不念昔日旧情,在以为他于辽东遇难的这段时日里与其它豪强想并他萧家行当,这才对自己而心有不满。

    想到这里,梁世杰反而放下心来,因为若是萧唐真的如此沉不住气,就算他想脱离蔡党一派另立门户,那么或早或晚,他萧唐也绝对会被自己那个岳丈,对权谋心术早已玩弄得炉火纯青的蔡京给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你萧唐的一切,都是我与岳丈给你的,我们既然能将你高高捧起,当然也能让你再狠狠摔落下来,教你再跌个粉身碎骨!

    而萧唐也注意到了梁世杰神情态度的变化,在他看来,这个大名府留守相公经过这些年也有了不小的转变。当年梁世杰初至大名府,刚继任留守相公职事的时候,萧唐对于他的感觉是十分从容与内敛,可是几年过去,萧唐发现梁世杰时常会沉不住气,在与自己的两三次商谈时,他言语时不时会透露出本府在大名府独揽大权,受万民爱戴,尔等受本府恩惠,须当竭力报答的语意

    金钱、权力,或者被人敬仰的满足感,大多人通常感觉自己越缺甚么,便越会在意甚么。做为蔡京的女婿梁世杰在官场上受益匪浅,恐怕也是要付出很多代价的。萧唐又暗付道:贪者愈贪,越贪越升官,而官越大便要更贪大宋朝廷这种现象也愈发明显,现在我倒也能够体察到其中的因由了。

    这时萧唐的目光忽然又瞟向梁府书房内墙上挂着的一副字帖,但见那字帖上书法笔法姿媚、字势豪健,而在贴下端也以玉箸篆文赫然印着四个大字:翰林蔡京。

    现在我只须和梁世杰虚与委蛇,而在汴京朝廷,却早晚要与他背后的那个奸相蔡京终要见个分晓

    萧唐也知道自己年纪尚轻,并缺少在朝廷中的声望与资历,最关键的一点他还是个武职。对于他而言最为稳妥的仕途官路,就是尽心去辅佐蔡京把持权柄,然后在积累他自己在朝中资历的同时,要么将高俅斗垮夺了三衙太尉的要职,权掌东京汴梁禁军大权要么就似童贯那般插手西军兵权,趁着大宋与西夏以及周遭诸部异族战事再起之际积累功绩,或是耗到童贯年迈力衰再顺利过渡,或是在此之前与这媪相撕破脸皮,蚕食他所掌控的权力。

    无论是哪种选择,终不能把蔡京、童贯、蔡京、梁师成等所有权奸巨鳄一股脑都得罪光了,既然自己是由梁世杰提拔,那么依附于以他那岳丈蔡京为首文官集团门下行事,再少说于朝中缓图发展个十几年,那么萧唐能与那些朝廷大员平起平坐的机会,也就会越来越大。

    可是深知历史走向的萧唐,他知道自己等不起这十几年。

    经过沉默的片刻,梁世杰终于开口说道:“你在京师朝堂时就得官家信任,此番圣上本以为你于辽境罹难,而追封你的官职爵位皇恩浩荡,也足可见待你返至汴京之后必然仕途顺利、官运亨通。

    如今蔡公相重返京师,也正是用人之际,在武阶的朝臣中若说仕途前程,也甚少有人能及得上你而届时你又于殿帅府、枢密院加晋官爵,蔡公相又能重返相位把持政坛大权时,前程如何不可限量,想必我也不须多言了吧?”

    若是我萧唐真甘心对那蔡奸相唯命是从,为名爵官位只在朝廷中稳步缓图,说不定等到金军南下的时候,反倒要被写进宋史奸臣传里去。说到头来,还是时不我待啊

    萧唐心中怀着这般想法,可面子上当然还是与梁世杰假意周旋,他淡淡一笑,说道:“恩相待未将恩重如山,我也必然不会忘却恩相的谆谆教诲,待未将返回京师后自会前去拜会蔡相公,恩相且宽心便是。”

    梁世杰眉头微微一皱,他张了张口,一时间却该从何说起。又过了片刻,他轻哼了一声,又问道:“如此便好,你又打算何时启程。”

    萧唐又望了望书房内墙壁上挂着的那副字帖,说道:“萧家集内诸般事宜未将也已安排罢了,再整备过好人马车仗,两日之后便可启程上路,返回京师。”

592章 随你去保家卫国,王教头与牛黑子

    在萧家集中,回到集镇的萧唐又向决定在此等候庞万春比试弓箭的花荣嘱咐一番,见集镇内的诸般事宜此时已安排妥当,便准备再度上路,直奔汴京而去。

    而在临行的前一天晚上,周侗与岳飞、牛皋等人却寻到萧唐这里来,还未叙上几句话,牛皋便急喇喇的说道:“哥哥,如今我浑家与老娘在萧家集活得安乐,我自问也在恩师与王教头的指点下,将双锏、弓马等本事也已练得精熟,这次恁重返京师,也待我一并回去吧!”

    萧唐闻言一怔,而在旁周侗也说道:“徒儿,那时你请托我指点牛皋武艺,而我与王进教头见他性情淳朴,又天生神力,也的确是个练武之才。这段时日他也甚是刻苦勤勉,为师当日听你曾言及我大宋与西夏甚有可能战事再起,如今牛皋武艺已有所成,可尚须临阵厮杀的磨练,所以为师是想,也是时候由你带挈着他至军中历练,若徒儿奉旨赶赴边庭时,牛皋亦可助你一臂之力。”

    牛皋在武勇、统御上的潜力,我又怎会不知?

    萧唐又向眼中满是热切的牛皋望去,暗付他这个在深山老林长大成人的牛黑子性情一片天真烂漫,他与我交情颇深,在我看来,这个牛皋才算是很多人心目中洗白版本的李逵。何况野路子出身的他能独率一拨乡勇,数度击败侵犯到平顶山地界的金兵,其带兵作战的本事也要胜过许多草莽出身的猛将。如今我按演义的轨迹使得他能与周侗、岳飞等人提前相遇,经过名师点拨与自行苦练,有他鼎力协助,我麾下当然是平添了一员虎将,只不过

    这个嗜酒如命牛皋与李逵倒还有一点也十分相似,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似史进、山士奇、吕方、郭盛等兄弟虽然也都是年少气盛的青壮,可是他们也都很清楚萧唐暗中扶持绿林山寨的人马,一旦事发便是危如累卵,牵动着自家哥哥的身家性命。

    牛皋虽然也是条义气深重的好汉,但是如果让他晓得萧唐的所有计划,有朝一日这牛黑子再喝茫了时,又会不会寻到岳飞面前,直嚷皇帝老儿昏庸无道,朝中奸佞作祟,再劝岳飞也去投自己绿林义军入伙?

    这事就连萧唐也说不准。

    毕竟国难当头时,也不能只依靠我麾下统领的数路人马萧唐心中思量着,他又望了望周侗、岳飞、牛皋等人片刻,终于他还是点了点头,并对牛皋说道:“既然牛皋兄弟一心要在边庭建番功名,恩师也指望他把一身本事去报效国家,我便携牛皋兄弟同回汴京便是。可是你现在并无官身,暂且也只能做我帐前的家将行事。便是有机缘奉旨出征,军中法度森严,我与你也念不得兄弟情分。”

    牛皋闻言大喜,憨声说道:“俺牛皋就只望将所学的本领发得利市,能为哥哥效力,便是只做个冲锋陷阵的马前卒也心甘情愿!”

    萧唐微微一笑,随即又向岳飞望将过去,岳飞则迎着萧唐瞧来的目光将胸脯一挺,也意气风发的说道:“可惜小弟年纪尚浅,仍须受义父教导磨练,待过个两年三载,我也愿像牛皋兄长这般投到哥哥帐下,为我大宋江山社稷竭力尽忠,死而后已!”

    那我也只得希望到了那时,你这精忠报国的岳飞能够理解我在绿林中所谋大事的用意何在萧唐心中叹罢,他又想到这些时日他在萧家集中与岳飞、陈广等人切磋武艺,又已前往过留守相公拜会了那个与他日渐貌合神离的梁世杰,期间在二龙山得了口讯的林冲、徐宁等兄弟,也已经去青松坡探视过正为老母守孝的王进。

    如今再无家人的羁绊挂念,而且又不甘心一直在萧家集安闲度日的王进决定不再躲避下去,而是想随着萧唐重返汴京,想将自己毕生所学用在和敌邦征战厮杀中。可是当王进全然知晓萧唐暗中进行的所有计划,他又会作何抉择?

    次日清晨,萧唐站在萧家集南侧的山坡上面,他又俯瞰了集镇内楼榭林立、车水马龙的繁荣景象一眼,便转身走下山坡,准备启程离开萧家集。

    前来相送的,只有周侗、卞祥、岳飞、花荣、陈广等集镇内的良师益友,以及卢俊义、索超等在大名府内与他关系亲近的挚交知己,今日他启程离开的消息,萧唐也并没有吩咐庄户传扬开来。

    大名府宗城县、萧家集等地的萧唐治下庄户只知道自己的东家终将返回京师,却也都不清楚具体启程的日期。萧唐也并不喜欢那种面子工程,去折腾得黎民百姓数里相送,好彰显自己又是多么受乡亲的敬仰。在前世那类荒唐的闹剧萧唐早已见闻过不少,有那闲工夫,不如踏踏实实做好自己该做的大事。

    当萧唐从半山坡走到山脚下,与他随行的燕青、许贯忠、牛皋等兄弟与百来名全副戎装的武士俱都牵马候在车旁,萧唐一一与大名府、萧家集中的师尊亲友、诸多管事话过别后,便向那辆停在官道旁的厢车走了过去。

    这辆厢车不仅装饰得十分豪华,同样非常坚固,而车厢内的空间特别宽阔,里面有榻床有座椅,酒柜书厢已然齐备,便似是一座移动的卧房。

    可是萧唐走到车厢门口,却并没有着急登上车厢,他回身眺目朝北边望去,似乎还在等候着甚么人。

    临行前一日,到青松坡已经见过了王进的林冲、徐宁派遣个在萧家集和二龙山两边行走的体己心腹,到了萧府曾向萧唐报说现在王进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全盘计划,而王进当时的表现十分冷静,对于萧唐明为朝官,暗中却是绿林数山共主之事也未置可否,王进只对林冲、徐宁回复说这些事他都已晓得了,而他也需要一夜思考的时间。对此事到底作何反应,王进自然会亲自说与萧唐知晓。

    眼见北面雾茫茫的一片不见人影,萧唐心想难道是因为王进并不认同自己的所作所为,而选择了缄默不语么?可是待萧唐正要进入厢车时,他忽然又望见隐隐有个身影,正往自己这边的方向径直走来。

    当众人瞧清了那个身着麻衣素服,背负着行囊,手中还绰着杆长枪的汉子正是王进之后,周侗、卞祥、吕方、郭盛等人也立刻迎将了上去。

    王进先是对周侗施了一礼,感然说道:“前些时日教周老前辈挂心了,家母既已过世,王某对甚么功名官身的心思也都淡了,可唯独这一腔热血却犹未冷。当年我在汴京点拨禁军行伍儿郎武艺,如今却想亲身至边庭为国杀敌,方才不负半生所学。”

    周侗也是心生慨然之情,他又与这个相处几年的老友互相勉励数句。待王进又嘱咐过曾受他点拨过操习军健之法的卞祥,还有得他传授戟法的吕方、郭盛一番,便转过头去望向萧唐,两个人心有灵犀一般,相互颔首一笑。

    待王进走到了萧唐身前,又压低声音说道:“萧任侠所筹谋之事,我已尽皆知晓了。说来恁般奇怪,我似隐约早料到恁必定不是甘愿恭身权贵,而醉心功名之人。我也知林教头、徐教头是被这世道害得走投无路,才不得已落草绿林。而我王进虽不愿做一方强人,可林教头、徐教头,还有我那徒儿史大郎等愿助恁做强人去除恶霸奸佞,而我王进,却愿追随官场中的萧任侠去征讨敌酋,保家卫国!”

593章 重返汴京,有人欢喜,有人懵逼

    “哥哥,再有不到一里的路程,便可到汴粱城了。”

    车厢外忽然传来牛皋的禀告声,萧唐闻言讪讪一笑,并对一同坐在厢车内的燕青、许贯忠说道:“小乙、贯忠,既然快到汴京,待闲时咱们再切磋棋艺。”

    燕青与许贯忠闻言对视一眼,他们两个强忍住笑意,并齐声莞尔道:“好,便依哥哥的。”

    返至汴京的归途上一路无事,反倒让前些时日有许多事宜去打理的萧唐直感烦闷。为了解闷萧唐时而与王进论说些拳脚短打、枪棒之术。王进原是资历颇深的禁军教头,在汴京禁军传授军健武艺时日甚久,是以他不但实战本领已算是一流猛将,也更善于言传身教,论析诸般兵器的技法长短,也着实让萧唐受益匪浅。

    可是萧唐时而也会唤许贯忠、燕青过来与他对弈解闷,然而围棋一道十分讲究悟性,心有杼机、知微见著的许贯忠虽然性情随和淡泊,可他对于棋局大势的掌控拿捏的十分准确,萧唐在与许贯忠对弈时,时常在不知不觉中便已落得个大输特输

    而诸行百艺、无有不精的燕青竟然棋术也十分了得,更让萧唐来气的是按燕青自己的说法,他也只是出于好奇才胡乱学了几手。可是在与萧唐对弈中,饶是萧唐能占得一时上风,燕青便立刻频出鬼手妙着,转眼间便能将战局立刻扭转过来

    只是粗通棋艺的萧唐自打与许贯忠、燕青对弈,竟然连一场也没赢过。如果说对弈中能胜个几场还能有个盼头,可是这屡战屡败的滋味也让萧唐愈发感觉索然无味。如今既然已快到了汴京,萧唐这个臭棋篓子,倒也终于不必再被两个兄弟在围棋上面吊打了。

    由于萧唐并未身故的消息先于他传到了东京汴梁,待抵达京师前一日,萧唐也派出亲随先行快马赶至汴京,通报说自己一行车仗翌日即将达到汴梁。当厢车进汴京北陈桥门内,走出车厢的萧唐就因眼前所见到的景象而看得一怔。

    平素繁花似锦的汴京城中,此时更有大群的百姓摩肩接踵着齐聚于陈桥门口,但见人山人海、万头攒动,就好像是京师内上元、盂兰盆等佳节时那般的热闹喧嚷。

    百姓之中有识得萧唐相貌的人忽然发了声喊,立刻便有大批的百姓向前涌去。在长街两旁竟然还有官差衙役在维持秩序,硬生生让出了条道路能让萧唐一行车仗顺利进城。

    萧唐也实在没料到京师中百姓迎接自己的排场会如此隆重,其实一切皆事出有因,毕竟萧唐在当年敢在汴京闹市中掌掴横行无忌的高衙内后,他在汴京中的名声便开始骤然飞升起来。

    何况还有萧唐手下管事拼命三郎石秀施以雷霆手段,将汴京市井中大多欺凌善弱的城狐社鼠给收拾的服服帖帖,却也不似以往的恶霸那般向城内的小商小贾讹诈勒索。高衙内、牛二、王庆这几个在汴京臭名昭著的人物虽然都没证据是萧唐所杀,可是他们生前挨个也都曾被萧唐教训得狠。根据市井间广为流传的小道消息,汴京城内的百姓也都乐于相信是萧唐这个在黑白两道上能呼风唤雨的任侠暗中出手,才除了那几个祸害百姓的恶霸。

    寻常贩夫走卒本就对些离奇的故事甚为关心,前些时日北地还传来讣告说萧唐在出使辽国时遇难,也着实让汴京中不少百姓扼腕叹息过。可后来却又传来喜讯说萧唐死地还生,而且这个在汴梁城中教所有百姓耳熟能详的人物在今日便可抵达京师。惊喜之下汴京中的百姓又怎能不齐聚前来,一探个究竟?

    本来驾马走在车仗最前面的牛皋登时傻了眼,他长这么大还头一次见到过这么大阵仗。眼见对面呼啦啦又有群人一哄而上,他下意识的撸袖抱拳,又对着来得那些看似是当官的傻愣愣说道:“我说各位相公、各位乡亲,恁们这是咦?原来三郎也来了。”

    提前护送苏瑾娘等萧唐家眷返回京师的石秀打眼一瞧,觑清骑在马上那黑汉子正是牛皋,便立刻笑道:“原来哥哥把你这牛黑子又带回汴京来,只怕今晚为哥哥接风洗尘而准备的庭宴还须多备些酒来!”

    憨直的牛皋似没听出石秀话语里的调侃之意,反而大嘴一咧,憨声说道:“是哩!大好的日子,缺酒怎么成?”

    其他汴京城内的官吏可都没心思搭理牛皋这黑汉子,待他们纷纷从牛皋身旁错手而过后,萧唐瞧清了前来迎接他的一众同僚、好友。朝中官员中便有王焕、韩端彦、张开、韩存保甚至还有现任皇城司武功大夫的李珙等人,而汴京萧府中还有萧嘉穗、杨序、侯健、郑天寿等兄弟恭候萧唐返京。

    眼见萧唐活生生的站在眼前,韩存保最先迈步上前,还没等萧唐向他施礼,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朗声道:“萧贤侄,你可算回到京师了!老天也是开了眼,未教你在辽地被人害了性命!”

    萧唐也笑道:“何须韩节帅挂念?要想收晚辈这条命,区区些宵小鼠辈可还不济事。”

    韩存保闻言又哈哈大笑,待萧唐又与王焕、韩端彦、张开、李珙等人一一叙礼的时候,而萧嘉穗那边先是与王进见过礼,又不动声色的走到了燕青、许贯忠身边,并低声说道:“两位兄弟,少主此番趁着假死闹得好大阵仗!你们也随着他于辽东、燕云、京东等诸地大弄数场,这般经历可还爽利?”

    燕青与许贯忠闻言也都面露笑意,其中燕青对萧嘉穗低声回道:“哥哥是才智卓绝、手段高强之人,若是嫌留守于京师气闷,下次便也去助萧唐哥哥到江湖中大施拳脚便是。这些时日一番游历,倒也确实教我感触良多。”

    萧嘉穗淡淡一笑,也打趣说道:“以诈死在绿林中行事,也只是少主临机智生定下的主意,如何能反覆再使?届时看少主安排便是,待我投身绿林中助他行事时,怕是也只能在山寨中坐上一把交椅了。”

    在萧唐重返汴京第一时间前来迎接的人,自然也都是与萧唐感情十分深厚,关系最为亲近之人。对于萧唐的平安归来,他们惊喜交集的反应也都最为真挚。而现在聚集在汴京陈桥门口的人群之中,却仍有几双阴毒的目光正凝视着正与王焕、韩存保等人欢言笑语的萧唐。

    此时见了朝中官员、城中百姓对于萧唐热烈的欢迎场面,由高俅派来一探究竟的几个虞候、承局官心中却蓦的感觉到惴惴不安。

    对于现在在殿帅府任职的大多官将而言,为了功名利禄、仕途前程自然要选择去投靠权掌禁军两司三衙的太尉高俅,因为同是宋徽宗面前的红人,还是以人老成精的高俅权势更大,他能够在殿帅府中死死压制住萧唐。指望把一身本事卖与帝王家的官将,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富贵官爵,当家也都甘心去做高俅的家奴。

    毕竟无论有意还是无意,但凡教高俅以为不愿顺从自己的,林冲、徐宁、杨志、凌振等人便是下场办事不力,惹得高太尉不快的,被驱除出殿帅府,剥除官身的党世英、党世雄兄弟两个便是例子。所以听说自己主子的死对头萧唐死了,他们这些人都只能随着高俅去弹冠相庆、高声庆贺。

    可是如今这萧唐却全须全尾的返至京师,从朝廷追封他的官职爵位看来,官家也仍待他甚是恩宠。现在殿帅司内的诸多官吏也渐渐发觉到:表面上看来高俅让萧唐在殿前司沾染不得一点实权,甚至在接连根除军司内与他交好的同僚时,那萧唐也没有能力做出任何反击,可现在眼见去而复返的萧唐仍有这般声望,高太尉虽恨他入骨,却也一直奈何不得萧唐本人。

    高太尉当真能斗挎萧唐么?亦或者说

    夹杂在百姓之中的高俅亲信各怀心思,其中一个眼尖的承局忽然瞧见萧唐车仗前方那个绰枪跨马的汉子,他不由眼神一凝,并暗付道:那厮不正是托病辞官的教头王进?想不到他仗着萧唐的势要,竟然还敢回汴京!说不得,此事还须速速去报与太尉知晓才是!

594章 一代名将!受权奸提拔的英杰

    感谢本周疾风小闯闯、少爷这么爱你两位好汉的打赏

    汴京殿帅府,白虎节堂内。

    刚听承局官报说不但萧唐生龙活虎的返回京师,就连早已托病辞官的王进也随回到汴梁城后,高俅的眼角不禁狠狠抽搐了两下,他满脸的戾气,并咬牙切齿道:“萧唐这小儿倒真是个祸害,辽东的鞑子竟也没宰了他,居然又教那厮回来了!还有王焕、韩存保那干过气的人物,竟然敢不瞧老夫的眼色去捧萧唐那厮的场,这也是分明未将老夫瞧在眼里!”

    又想到当时自己还想教官家欢喜,所以一力促成朝廷破格追封萧唐的官职爵位,高俅嘴角又是一抽抽,就连抡起手掌狠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的心都有了。

    因为高俅十分清楚官家的为人秉性,这么大的乌龙摆也已经摆了,至于甚么“武靖”的谥号没有授予还在世的朝臣,自然要收回之外,其他褒谥的职位、开国侯爵若是按赵佶厚封他中意的臣子时十分任性的习惯,在现在的萧唐还没有犯赵佶心中忌讳的前提下,若是将体恤臣子的封赏尽数收回,那么也未免显得他那大宋天子忒小家子气,是以十有七八,官家会索性便按照原来追封的提拔擢升,保留萧唐所受封的所有职位。

    按照给萧唐追封的官职来看,信安军节度使不过是虚职,可是签书枢密院事却是实打实的实差。虽说受高俅执掌的殿前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马军司、侍卫亲军步军司皆属在京师戎卫皇帝的亲军,可枢密院却权掌军国机务,负责整个大宋的兵防边备、招募阅试、迁补赏罚等诸般事宜,而萧唐这从二品签书枢密院事的要职,在枢密院中也绝对说得话。

    大宋也的确重文轻武,在枢密院中枢密使、枢密副使等要职除了当年面涅将军狄青等绝世名将之外,基本都是由文官充当直到靖康之变后,出于厚赏战功以及分化兵权等目的,才由岳飞、韩世忠等名将担任,萧唐如果真的被官家索性赐封为签书枢密院事,也几乎可以说是武将能在枢密院做到的最高位置了。

    待宋廷对外用兵时,编制在殿前司的将官就未必能一直留守京师做个京官,一旦他们外调边庭亦或其它州府帅司,到时汴梁城内的禁军将领要看的就不是高俅的眼色,而是要打起万般小心,绝不能轻易开罪萧唐了。

    莫不是萧唐那黄口小儿见圣皇恩浩荡,便早打定主意要带回王进那厮,这可不只是针对老夫,也是在向全汴京禁军中为老夫马首是瞻的将官示威啊何况如今圣有意再教郑居中再知枢密院,童贯那厮在枢密院、西军中的权势也日益壮大起来,那几个朝中大员与萧唐并未交恶,彼此的态度甚至似还十分暧昧

    高俅好歹也有些政治敏感性,此时他越想越脸便拉得越长,萧唐如果真与郑居中、童贯等人达成彼此照应的关系,那些朝中大鳄可比不得林冲、杨志这些低阶军官。只因为他与萧唐有仇而去与童贯呲牙?弄不好要被被撞个头破血流的反会是他这个殿前三衙太尉!

    必须要劝谏圣统统收回追封于萧唐那小儿的所有官职!怎么能再让他占得这天大的便宜!?让他继续做大下去,再加以时日,恐怕那厮便能在汴京禁军中与老夫分庭抗礼了!

    高俅就是这般边想边骂、边骂边想,这时来自于萧唐的威胁也足以使得他感到恐慌。真个是自己打脸啪啪啪,一力促成萧唐极有可能再度破格提升的人反倒是他高俅,这也使得泼皮赖汉出身的高俅气恼成狂,竟在殿帅府内破口大骂,他满口的粗言秽语,浑然没有在宋徽宗面前时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眼见自己的主子在白虎节堂内似个泼皮般骂街,丝毫不介意在场的还有其他属下。高俅的幕僚孙静眉头不由得皱了皱,可他也知高俅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眼下正在气头,也不好挑这个时候去再触他的霉头。

    何况现在孙静也是一筹莫展,虽说让他出谋划策去构陷下官、打压同僚也是其最拿手的本事,可是现在刚返回汴京的萧唐风头正盛,京师下无论朝中群臣,还是市井百姓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他身。挑现在这个时候再去招惹萧唐,绝对是最不明智的做法。

    当孙静摇了摇头暗叹一声,当他转头向对面的方向望去时,就见到陈希真同样在凝视着高俅在节堂内歇斯底里的泼骂,而他的嘴角分明噙着一抹冷笑。

    萧唐那厮的确是个必须要除的祸患,可是高二这厮说到底还只不过是靠逢迎官家发迹的佞臣,当年他的那副泼皮嘴脸,现在倒又原形毕露了。

    陈希真心中暗骂着高俅,而在白虎节堂中还坐着几个官将,从他们的神情来看对高俅似乎也并不算如何敬服,那几个人,正是当时陈希真曾向高俅谏言,为了再招揽些能人异士为他效力,而由陈希真亲自去劝说而来的苟桓、苟英、真详麟、范成龙这几个原是沂州猿臂寨中的头领。

    苟桓、苟英等人,尤其是那范成龙本来就对高俅为人也甚为不齿,可是经陈希真晓知以利害,也不甘心只在绿林中做一世强人,便权且随着陈希真投到了殿帅府中。可很明显的是他们真心顺服的只是陈希真,虽然他们都受高俅的指派行事,可现在他们瞧高俅这般粗俗下作的作态,脸也都不由流露出轻蔑的神色。

    只是高俅饶是泼皮出身,当年却是个城府极深的泼皮,陈希真等人虽然面对他顺服,可是这些人的态度高俅隐约也会有所察觉。

    官家最忌朝堂之有哪个臣子会一家独大,我虽用得着你陈希真,也要去除了萧唐那厮,可以为在殿帅府中我仰仗的能人便只有你们一路么?

    发泄过后的高俅强自按捺下来,他也清楚只在这里便是将萧唐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却也伤不得他分毫。高俅冷眼一乜,瞧向脸神情蓦的又变作低眉顺眼的陈希真,心里冷哼一声,付道:童贯那厮为了插手汴京禁军权柄,是以也有心与受官家宠信的萧唐小儿结纳。可我仍是权掌汴京兵权的三衙太尉,能为我所用之人,又岂止是殿帅府内这些家奴?

    这个时候,又有个承局官进了白虎节堂,向高俅报道:“太尉大人,刘指挥使蒙恁召唤,现在已在堂外等候。”

    高俅长长舒了口气,说道:“好,唤他进来。”

    人性复杂,如果非要从恃宠营私、排除异己的高俅身挑出些优点,就是高俅对于对有恩于他,尤其是对他仕途助力甚多的故人也颇为厚待。淮西临淮州柳世权曾收留过遭充军发配的高俅,现在得高俅安排,本来作赌坊营生的柳家在淮西地界也已算是一霸大文豪苏轼曾引荐高俅至小王都太尉府,继而又转投尚未登基的赵佶端王府内从而开启了高俅的发迹之路,是以高俅待苏氏子弟颇为照顾,资助养恤钱帛也从不怠慢

    而现在来参见高俅的这个刘指挥使,当年高俅还做为监军出征边庭,却在寸功未立的情况下仍凭借边功而至官封禁军殿帅,绝大程度也是仰仗着这员西军骁将。

    高俅倒也受恩不忘报,因这刘节度使的确骁勇善战,再加高俅在官家面前为其说尽好话,而使得这刘指挥使因多有边功,而累迁大邑,不但要领陇右都护府西宁州兵权,如今在殿前司也擢升为殿前三司中龙、神二卫的都指挥使。

    那刘指挥使得了高俅召唤,迈着腾腾大步进了白虎节堂,但见他生得气宇轩昂,身长八尺下,看神情气质便知其是个久经战场历练的宿将,他一见到高俅便立刻恭敬施礼,朗声道:“侍卫亲军步军司龙、神二卫都指挥使刘仲武,见过太尉大人!”

    “刘将军,你我又是何等交情?哪须恁般客套!”

    方才还撒泼发狂、破口大骂的高俅现在那张老脸却似要笑出朵花来。他和颜悦色的亲自前,直要去扶起刘仲武。而这个时候,高俅也注意到了与刘仲武一并前来的那个英朗少年,但见那少年年纪约莫十五六岁大,不但相貌俊美,眉宇间透着股英武之气。

    “刘将军,这个小郎君是?”高俅又向刘仲武问道。

    而刘仲武恭谨的向高俅回道:“好教太尉大人知晓,这是犬子刘锜。因蒙官家隆恩与太尉提拔,擢升未将做得殿前司两卫都指挥使,是以此次未将也待犬子至京师见识一番。信叔刘锜表字,还不快再拜过太尉大人。”

    刘仲武之子刘锜眼中蓦地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异色,可是他仍按父亲的吩咐,恭敬的向高俅施了一礼,说道:“晚生刘锜,参见太尉大人!”

595章 何为真豪杰?何为大丈夫?

    虽然高俅见刘锜生得英武,便对刘仲武大赞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刘锜虽然面上恭谦了几句,可心里反倒隐隐生出一股厌恶之情。

    刘锜按其父亲刘仲武的吩咐,对高俅甚是恭敬,可是他也长着一对耳朵,自打刘锜到了京师之后,多少也曾听过泼皮出身的高俅在汴京禁军中排除异己,又纵容他那螟蛉之子高衙内在汴京作恶多端等劣迹。

    何况正是因为刘锜是刘仲武之子,所以他深知高俅在官面上是凭着招降羌王部臧征仆哥、收复积石军等功绩而破格擢升为三衙太尉,其实所有的战功全是由其父率许多西军将士填命才挣来的,只是为给高俅这当今官家身边的红人做个顺水人情,这才在战报中数陈高俅在与敌邦、叛军的征战中“指挥若定”,且数次提供破敌良策,这才取得数场大胜

    饶是那媪相童贯骄横跋扈,一直以来都试图总掌西军兵马大权,可是其好歹带兵打仗也有几分真本事,这高俅除了讨官家喜欢,于用兵之道可又有半点能耐?

    如今刘锜看高俅待自己的父亲刘仲武甚是礼遇,可听他言语却能听出高俅在暗示其父两人于京师内外军司策应,一并精诚合作云云,这也更让刘锜心生不豫。何为军中真豪杰?当须驱敌安民、抛头洒血,何为行伍大丈夫?自当保家卫国、披肝沥胆!又不是朝内党争权斗的文官,军旅健儿又为何这般尔虞我诈,似腐儒佞臣那般暗地里营私结党?

    而刘锜之父刘仲武却也曾说过:行伍将官在边庭风寒露宿十几载、厮杀中舍生忘死十余次,就算拼得一身伤痕,战死无数袍泽也不及受宠信的近臣在官家耳旁说的轻飘飘一句话语。有机会与高俅这等天子跟前的红人结交,才能在军中谋求到更高的职事。就算巴结朝中大员,军中健儿一样能够尽忠报国。刘锜倒也能理解他父亲话中的含义,只是来到汴京之后,刘锜接触过不少在殿前司挂职的将官,却感觉那些人身上少了甚么东西。

    那种直觉十分奇怪,在西军出身的刘锜见过的所有汴京禁军官将之中,有的人阅历丰厚,有的人确实一身武艺了得,还有些人谈兵论策时也讲得头头是道,可是比起刘锜熟知的那些西军宿将,他始终感觉到在京师,尤其是殿帅府中听命于高太尉的那些将官都不似是个铁血军人。然而现在刘锜也终于发现京师中大半殿前司中挂职的军将,他们身上到底少了甚么:

    殿前司中的禁军官将,他们绝大多数人最欠缺的都是骨气。

    想通了这点之后,刘锜再瞧殿帅府中那些看似威武雄壮的将官,怎么看他们都像是一群为高俅看家护院的家奴。当兵的自己就是个软骨头,还怎么奢望这些人能够保家卫国?是以刘锜心中对高俅的为人也颇为鄙夷,只是碍于父亲的颜面,才在高俅及其麾下爪牙面前摆出副顺从的模样。

    这个时候,刘锜又听高俅话里有话,并套着近乎的对自己的父亲刘仲武说道:“子文刘仲武表字如今虽蒙圣恩,也受赐封为殿前司两卫都指挥使,你我终于又在殿帅府做成了同僚,老夫也甚是慰藉。可是子文亦要遥掌陇右都护府兵事,也不知你我能于汴京相处得几时。老夫近些时日也因殿帅府内诸般事宜而焦头烂额,唉若有怠慢之处,还须子文体谅则个。”

    刘仲武闻言忙道:“殿帅休恁的说!若非是恁一力提拔,未将焉能有今日这般功名?只是殿帅蒙天子洪恩,如今权掌殿前两司三衙,东京禁军将官,皆为殿帅唯命是听,却不知殿帅因何事忧虑,未将若是能尽绵薄之力,定当为殿帅分忧!”

    “呵呵老夫的忧心事除了那一桩,还能有甚么?”

    高俅皮里阳秋的笑罢,旋即把眼又望向刘仲武说道:“子文可知前些时日于辽境罹难,如今却又返至京师的那个萧唐?那萧唐恁的好命,得天子重礼厚赐,直教他做了朝廷重臣,只是萧唐那厮志满气骄,受了朝廷恩赐便日渐骄横无礼,老夫身为殿帅府三衙太尉,却屡遭那厮以下犯上!只是忌于官家龙颜,老夫以往也不愿与他多作计较,可正所谓法不严则不治,那萧唐累得老夫威信渐失,如何不惹人耻笑?”

    “这”刘仲武一时语塞,虽说他深知为官之道,就是要大树底下好乘凉,可是鼎力协助高俅,也是为了能够光耀自己家世门楣。而且刘仲武并不是甚么喜好在背后出阴招构陷同僚的无耻小人,也并非只为讨高俅欢心,便会逢迎谄媚到毫无底限的程度。

    至于高俅与萧唐水火不容之事,刘仲武虽然也有过耳闻,而他心说便是恁高太尉有甚么亲信要我带挈,再与夏国羌人等部厮杀时,有甚么战功我也尽可让于他。可是我也不过是个善于带兵打仗的将领,高太尉恁也不至于是叫我带一彪兵马杀到萧府,在汴京城中、天子脚下擅杀朝廷重臣吧?

    可是眼见高俅别有深意的目光一直凝视着自己,刘仲武也只得干咳了几声,做出副忿然的模样又说道:“萧唐小儿,仗着官家的宠信便恁般猖狂!料来也是那厮不识进退,而惹得殿帅心中不喜!殿帅尽且宽心便是,未将瞧那萧唐也只能猖狂一时,天子圣明,如何不会体念殿帅一腔拳拳报国之心?呃,无论于公于私,殿帅但有差遣,未将必当竭力效命!”

    高俅冷冷一笑,他要的就是刘仲武最后一句话。高俅也知道西军出身的刘仲武是地地道道的丘八出身,要玩阴谋诡计,哪里还会用得上这个行伍莽夫?

    此番高俅召见刘仲武前来,就是要他必须表个态,无论童贯在西军中权势如何打,无论萧唐在朝堂中能混到甚么地位,须知你刘家与我高俅是栓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咱们休戚相关,用得着你去对付萧唐时,千万不要把胳膊肘往外拐。

    而刘锜听高俅与他的父亲说罢,眉头不由已拧成个川字,此时他心中又暗付道:那萧唐仗着官家的恩宠以下犯上、顶撞上官?可为何我听京师中的传闻,都是说你高俅排除异己、公器私用,而坑害了不少与那萧唐交好的汴京官将?这高俅显然是与那萧唐有旧恨私怨,这才迫我父亲必须承诺与那萧唐势不两立。明明都是食朝廷俸禄,而报效国家的行伍军将,高俅只为一己之私算计同僚,却不嫌自己的手段忒下作了些!

    不过刘锜对于萧唐这个人也是十分好奇,虽然说那萧唐只征讨过几次作乱的贼军,那些战绩比起在边庭常年与夏人厮杀的西军宿将而言,简直不足一提,可是一个在江湖中唤作任侠的人物,年纪轻轻却又在朝堂做得要职。更难能可贵的是,萧唐原来的官阶为殿前司都虞候,却敢与自己的顶头上司高俅对持,比起汴京禁军中其他将官对高俅唯唯诺诺的态度,简直是判若云泥。

    听闻小种经略相公也对那萧唐十分赏识,看来此人也必非寻常之辈刘锜心中又暗付道:且不说高俅与那萧唐交恶,就因小种经略相公称他是个可造之才,汴京市井中的百姓又对他恁般推崇,我便必要会会他,看那萧唐到底有甚么能耐!

596章 权谋争斗,卞庄刺虎

    “啊嚏!”

    萧唐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又揉了揉鼻子,并疑惑的瞧了瞧周围氤氲的热气,心说浴室内温度宜人,按理说自己也不该着了凉啊。

    当返至汴京自家府邸之后,萧唐赶忙先至后宅去探视身怀六甲的苏瑾娘,还好当石秀等兄弟护送萧唐家眷回到东京汴梁萧府后,苏瑾娘一直有锦儿、李师师、花小妹以及后宅内几个知心体己的丫鬟陪伴照拂,平日也不见外人,是以汴京下还不知萧唐的正妻已有身孕之事。

    现在苏瑾娘的肚子早已高高隆起,眼见临盆在即。而唐芃秀、高展绫眼见自家相公沉溺的抚摸着苏瑾娘圆圆鼓起的肚皮,她们两个在为苏瑾娘感到欣慰欢喜的同时,也不由朝着自己依旧纤细的小腹望去而当萧唐瞧见唐芃秀与高展绫别有深意的明眸齐齐向自己乜来后,便知道春闺内家人翘首以盼,自己又少不得要卖力耕耘了。

    随后萧唐与燕青、萧嘉穗等兄弟在府内大摆庭宴,款待王焕、韩存保、张开等为自己接风洗尘的朝中同僚。直到戌时三刻席宴罢了,待萧唐将众人送出府后,这才得以至府内独设出的一间浴房内洗澡解乏。

    宋朝时节,公共洗浴业已然十分发达,在东京汴梁内的甜水巷浴室院、香水行等生意红火的大众浴堂,在达官贵人府中建筑浴池的人家更是比比皆是。现在萧唐早就扎进浴池中,并用浴巾枕在脑后,惬意的躺在那由檀木打造,周围甚是还有怪石碧竹点缀,而且水温适宜的池子里。

    至于口脂、面药、薰炉、丝瓜瓤、妙香、浴袍、皂苷胰子、手巾等洗浴用具,也早被使女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浴室之内。虽然富贵人家中有使女侍奉主人洗面、濯足、搓背以及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在这般时节也实属常态,可是萧唐到现在也不习惯将自已光溜溜的身子露给并无感情基础的女子看。

    或许寻常婢女都对伺候自家主子沐浴习以为常,但是对于萧唐而言,无论使女丫鬟也都有着自己的尊严与羞耻感,自己也不是没手没脚,没必要通过摆出副大官老爷的架子,来彰显自己的身份与地位。

    虽说以前萧唐也曾动过些歪心思,想与自家娘子试下鸳鸯戏水的道道,可是以往大家闺秀出身的苏瑾娘、唐芃秀可没自己这相公这般胡闹按礼记夫妻之礼:男女不同椸枷,不敢悬于夫之楎椸,不敢藏于夫之箧笥,不敢共湢浴。夫不在,敛枕箧簟席襡器而藏之。是以刚回到自家府邸的萧唐趁着洗浴独处,也可一个人清净的思付这几日还要见的人、这几日还要做的事。

    浴池内的温水包裹住萧唐的全身,在水波轻抚下的萧唐也渐渐感到自己的灵台一片清明。这个时候,萧唐又想到白昼时与王焕、韩存保等朝中同僚一并前来迎接自己的,还有个皇城内宫内侍省派来的中官,那个中官传达了赵佶的口谕,说萧爱卿在辽国地界遇险,又是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汴京甚是辛苦,返京后且先将歇几日,朕自会宣爱卿觐见。

    赵佶如此安排,萧唐倒也并不觉得意外。说到底,自己只不过算作是他的“宠臣”,只是因为金风玉露楼,还有与自己交情较深的行首柳影烟所以才使得那个风流天子感到十分开心,所以这才会重视他萧唐的存在。可是赵佶玩乐消遣的花样甚多,身边费尽心思去巴结他的奸臣也大有人在。现在赵佶还记得有萧唐这么一号人物,便就算他还有点人情味了。

    萧唐也没有指望与这昏君典范之间,能有甚么深厚的感情。毕竟有那高俅的先例在,只要恣意任性的赵佶还记得因为自己而使他玩乐的痛快,那么萧唐就能借着他所谓的恩宠,而在朝堂之中扎稳脚跟。

    可是赵佶固然好应付,让萧唐不得不打起精神,好生思量的却是另外一个人,那人就是在重返相位之后,又将手握宋廷大权十几年的一代奸相蔡京蔡元长。

    蔡京固然是个遗臭万年的权奸,可是萧唐知道自己绝对不能低估他宦海沉浮几起几落练就出的权术手段。做为北宋末年六贼之首,新旧党争的投机主义者主义分子,又被后世许多人指摘痛骂为北宋亡国的罪魁祸首的蔡京,却能先后四次任相,四起四落的经历中斗挎了许多政敌。就连在遭宋徽宗忌讳后将其贬职打压,而后却又不得不仍再将他看成股胧之臣,若说政治手腕、城府心术,也远强过高俅那等只会迎合皇帝的弄臣,真要与他当面周旋,恐怕也绝对不像与梁世杰相处时那么好应付。

    能做个名传千古的权奸佞臣自己也须有真才实学,关靠投机聚敛、馅媚钻营而发迹的奸官在朝廷之中不知凡几,可是提及北宋奸佞权臣,绝大多数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蔡京。

    现在可还没到蔡京反目对持的时候

    萧唐脑中忽然浮现出这么一个想法。也还好自己在朝廷中是武将的身份,在宋廷文贵武贱的局面下,萧唐心想短期内也不会与一心要权掌政坛的蔡京发生甚么利益冲突。权谋诡诈之术,自己不是蔡京的对手,可是诸如郑居中等其他政治能量极强的人物现在也早视蔡京为死敌,似童贯、梁师成、李邦彦等权奸也都各怀心思春秋鲁国卞庄子之勇敌不过猛虎,可他却能趁着两虎争食相斗,在两只猛虎一死一伤之际刺杀伤虎,一举成就杀双虎之名,现在于朝堂中根基尚浅的萧唐,也只有采用扮猪吃老虎的法子。

    冥思苦想了一阵之后,稍微理清些头绪的萧唐又感到自己的头脑紧绷绷的,他长长吁了口气,又用浸湿的手巾覆盖在自己的脸。朝廷之间的政治博弈,的确远比啸聚山林时耗心费神得太多。后事如何,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随后两三日的时间里,萧唐又与府邸内的管事接待了门拜访的许多汴京故人,期间府内总管杨序也曾言及,前些时日他并未在辽东遇难的消息还没有传到京师的时候,高俅也曾遣殿帅府内的爪牙至萧唐汴京名下各处商铺寻衅生事,只是后来朝廷得了消息,听闻险地还生的萧唐已启程在赶赴汴京的途中,高俅见赵佶乃至京城下的注意力又集中到了萧唐身,这才不得已暂时罢手。

    而萧唐闻言后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放在心。看来高俅出阴招的手段还是那么几招,坑害些低阶军官、布衣走卒尚可,现在自己既然已返回汴京,一直要看官家眼色行事的高俅想来也不敢趁这个节骨眼再将事情闹大。

    又过了一日,终于皇城内宫派遣来个小吏来到萧府,传唤萧唐前去觐见圣。

597章 争权反目,父子倾轧

    延福宫,翠微殿。

    殿中的戏台上正在唱着艳段杂剧,所演绎的也都是眼下时节诸般宫调中最为流行的几首。方才几个做凤鸾韶舞的舞妓刚飘飘退下,便立刻有几个有俳优艺人粉墨登场,戏台子旁的乐工立刻又吹拉弹唱起来,听得赵佶龙颜大悦,他眉飞色舞的又叫了声好。

    萧唐奉口谕进了宫之后,便立刻被赵佶宣来与他一同用膳听戏。本来大宋历代先帝多是注重节俭,不事奢华的,可如今皇城各部为了伺候赵佶这一顿午膳,便有良酝署、珍羞署将五俎八簋,百味庶羞并着各式琼浆美酒似流水一般摆上席来,还有教坊司的奏乐伴舞,内侍省的小心侍奉,排场无比奢华。

    酒都是玉醪琼液也似的上好美酒,菜都是似麟脯鸾肝一般宫廷独有的珍馐美食。而且能与当今天子一并用膳的,在朝堂中也都可说是地位颇高的大员,可是这个时候的萧唐却半点胃口也没有,当他看着在台上咿咿呀呀叫唱的艺人,甚至直感到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因为萧唐看得十分清楚,在戏台子上有两个脸上抹两色蛤粉,做涂青抹红的打扮,并夹杂在半老徐娘与个三寸丁身材的侏儒之中,正按市井间粗俗俚语填腔调曲,怪声叫唱的戏子,其中一个却是蔡京之子蔡攸,还有一个也是萧唐曾见过几面的奸臣,同为六贼之一的王黼。

    听官家高声叫好,蔡攸、王黼表演的也更为卖力了些,他们俩扮出副猪哥嘴脸,直往台上那浓妆艳抹的熟1女艺人身上蹭去,还尖着嗓子说唱些寻常市井无赖惯说的戏谑浮浪之语,加上旁观还有个侏儒插科打诨,萧唐真没瞧出这场戏如何有趣,反而感觉有些反胃。

    赵佶的兴趣爱好确实也未免忒过广泛了些,笔墨丹青、蹴鞠弹唱无所不精,而却这位兼具画家、书法家等诸般才华的天子不但喜爱宫廷雅乐,以及萧唐金风玉露楼乐坊中所传唱的曲目,对于眼前这般类似“”一般的淫词艳曲也非常热衷。偏生这种世间少有的艺术天才兼风流文人,现在做的却是他最不适合干的职业:当皇帝。

    这个时候,戏台子上的蔡攸忽然又捏着嗓子说道:“好娘子,正是姻缘相凑遇风流小人待你恩深情浓不拣怎地,小人都依你,你作成我则个”

    说罢,蔡攸便向那脸上涂抹着厚厚铅粉的妇人拦腰抱去,那妇人娇嗔了声,反把蔡攸推了个趔趄,赵佶看得又哈哈大笑起来,而萧唐却不禁又打了个寒颤,刚吞到肚里的一口银丝脍鲜都险些呕了出来。

    还好赵佶这厮对我金风玉露楼中的曲目已十分痴迷,否则若唤作是我,抵死也不愿通过这种丑态毕露的法子讨那昏君欢心。蔡攸、王黼这两个人,一个是权相蔡京之子,他官拜秘书郎,兼枢密直学士,据闻很快也将入龙图阁再加封内院侍读另一个侧替代遭排挤打压的陈瓘做得左司谏,又身兼给事中、御史中丞等要职。可是似这等朝廷大臣却靠演市井淫1秽之戏以邀宠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若说和这蔡攸与王黼比谁更无耻下流,我萧唐还真是甘拜下风。

    赵佶又随着王黼纠缠那半老徐娘唱得小调哼哼了几句,旋即又把起酒盏,对萧唐笑道:“萧爱卿,来来来,再与朕喝了这杯!哈哈哈,今天朕心情很好,本以为爱卿于辽地往遭无妄之灾,我大宋国失栋梁,实教朕痛心不已啊可吉人自有天相,见爱卿如今无恙,朕也甚是宽慰啊。”

    瞧你该喝喝、该玩玩,看今天这排场,恐怕也是一拍脑门,忽然想起还没宣我觐见,这才临时召唤的吧?

    萧唐心中腹诽,可仍强打笑意,向赵佶见礼回道:“也是托官家的洪福,教微臣能够幸免于难,官家体恤微臣,臣亦铭感五内。只盼能够披肝沥胆,报答皇上之恩。近用于国,必当竭力尽忠、死而后已。”

    赵佶闻言摆了摆手,说道:“嗳,萧爱卿是全心全意为朕做事,这才于辽东险些身遭不测。爱卿忠心体国,朕又如何不知,焉能再置爱卿于险地?卿且安心,你既素秉忠义之心,待朝中议定爱卿功赏,朕必定不会亏待于你。”

    萧唐颔首谢过,也并没有接着这个话题再究问下去。平心而论,截止到目前萧唐在汴京朝堂、大名府留守司、京西南路帅司所立下的功劳还不足以做到现在这般品阶,也是赵佶因自己的个人好恶而破格提拔,才使得萧唐的官阶一路水涨船高。对于自己的谥号、追封到底如何处置,心里倒还想着体恤“忠臣”的赵佶也既然自有主张,萧唐心想自己也没有必要画蛇添足。

    此时台上扮作戏子的蔡攸、王黼与那妇人和侏儒又缠打拉扯一番,哼哼唧唧的总算将闹剧演罢,此时又有做吊百戏的艺人上台为赵佶饮酒助兴。在台下乐匠曲风一转,又开始弹瑟抚筝的同时,蔡攸与王黼二人屁颠屁颠的走到赵佶席前,并长长施了一揖说道:“陛下,臣等的杂剧可还称心?”

    赵佶又呵呵笑道:“两位爱卿辛苦,这曲唱得也甚是有趣,待朕空闲时与两位爱卿寻个剧目,一同尽兴。来人,为两位爱卿赐坐!”

    蔡攸、王黼闻言大喜,又忙拜谢过了,坐到赵佶下首的位置。萧唐就见他们两个脸上还擦着粉底,头裹顶油腻头巾,身上着的是邋遢破旧的戏袄,尤其是那蔡攸还贴着两撇鼠须胡,本来蔡攸生得还算相貌端正、眉目清秀,而王黼发须生得淡黄色,除了嘴巴十分大,本也有一副好仪表,可是现在瞧他们两个的扮相,以及他们对赵佶俯首帖耳的模样,真个是要多猥琐便有多猥琐。

    然而赵佶对蔡攸、王黼穿着这般打扮入席却丝毫不以为意,而蔡攸与王黼这副丑态让与赵佶一并用膳听戏的萧唐瞧见,也似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由此看来,他们君臣之间如此不成体统的闹剧也是常态。

    而当蔡攸入席的时候,他眼睛有意无意的往萧唐这边一乜,蓦的又露出往日居高临下瞧人时的神态。萧唐见了心中反而一乐,心说这厮跳梁小丑兀自还摆出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又能唬得住谁?偏生赵佶糊涂荒唐,喜好佞臣的这套把戏,可但凡是个品性端正的朝臣,谁又会受你这厮的淫威!

    待赵佶又赐了蔡攸、王黼二人美酒,萧唐也只得虚与委蛇在旁应合正喝得入巷的赵佶,而赵佶只又安抚了几句萧唐,注意力便又被蔡攸、王黼给吸引了去,尽说些青楼佚闻、风月之事。

    而蔡攸枉为权相蔡京之子,听其言语便知他肚里并没多少墨水,只是善于巧言令色,能够就引得赵佶欢心而王黼口才甚好,也善于巧言献媚。他们三人畅言时的情形,倒让萧唐觉得莫名眼熟,后来萧唐自己也想明白了,前世看得一些历史剧中,只要昏君与奸臣凑到一块的戏份,大多都是这套路。

    本来萧唐已听得十分不耐时,忽听赵佶又向蔡攸问道:“太师返京不久,朕也甚是挂念。近日来又为国事操劳,不知身体如何?”

    而蔡攸闻言稍顿了顿,随即拱手向赵佶回道:“陛下体恤家父,臣深感隆恩!唉,只是家父已近七旬、年事已高,在杭州时便已体衰多病。微臣前些时日请郎中为家父探病,才知他脉势舒缓,身有隐疾,也不宜过多操劳。”

    萧唐听罢心中一动,他暗念道:蔡攸为权力之争、六亲不认,甚至不惜忤逆亲父、谋害手足,这些事我都是晓得的。蔡京按理说尚能在宋廷兴风作浪近十载,绝对还没落得老眼昏花、心余力绌的境地

    看来蔡攸现在就已经为了争夺相位,而要与自己的老子反目成仇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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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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