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水浒任侠TXT下载水浒任侠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水浒任侠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97章 争权反目,父子倾轧

    延福宫,翠微殿。

    殿中的戏台上正在唱着艳段杂剧,所演绎的也都是眼下时节诸般宫调中最为流行的几首。方才几个做凤鸾韶舞的舞妓刚飘飘退下,便立刻有几个有俳优艺人粉墨登场,戏台子旁的乐工立刻又吹拉弹唱起来,听得赵佶龙颜大悦,他眉飞色舞的又叫了声好。

    萧唐奉口谕进了宫之后,便立刻被赵佶宣来与他一同用膳听戏。本来大宋历代先帝多是注重节俭,不事奢华的,可如今皇城各部为了伺候赵佶这一顿午膳,便有良酝署、珍羞署将五俎八簋,百味庶羞并着各式琼浆美酒似流水一般摆上席来,还有教坊司的奏乐伴舞,内侍省的小心侍奉,排场无比奢华。

    酒都是玉醪琼液也似的上好美酒,菜都是似麟脯鸾肝一般宫廷独有的珍馐美食。而且能与当今天子一并用膳的,在朝堂中也都可说是地位颇高的大员,可是这个时候的萧唐却半点胃口也没有,当他看着在台上咿咿呀呀叫唱的艺人,甚至直感到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因为萧唐看得十分清楚,在戏台子上有两个脸上抹两色蛤粉,做涂青抹红的打扮,并夹杂在半老徐娘与个三寸丁身材的侏儒之中,正按市井间粗俗俚语填腔调曲,怪声叫唱的戏子,其中一个却是蔡京之子蔡攸,还有一个也是萧唐曾见过几面的奸臣,同为六贼之一的王黼。

    听官家高声叫好,蔡攸、王黼表演的也更为卖力了些,他们俩扮出副猪哥嘴脸,直往台上那浓妆艳抹的熟1女艺人身上蹭去,还尖着嗓子说唱些寻常市井无赖惯说的戏谑浮浪之语,加上旁观还有个侏儒插科打诨,萧唐真没瞧出这场戏如何有趣,反而感觉有些反胃。

    赵佶的兴趣爱好确实也未免忒过广泛了些,笔墨丹青、蹴鞠弹唱无所不精,而却这位兼具画家、书法家等诸般才华的天子不但喜爱宫廷雅乐,以及萧唐金风玉露楼乐坊中所传唱的曲目,对于眼前这般类似“”一般的淫词艳曲也非常热衷。偏生这种世间少有的艺术天才兼风流文人,现在做的却是他最不适合干的职业:当皇帝。

    这个时候,戏台子上的蔡攸忽然又捏着嗓子说道:“好娘子,正是姻缘相凑遇风流小人待你恩深情浓不拣怎地,小人都依你,你作成我则个”

    说罢,蔡攸便向那脸上涂抹着厚厚铅粉的妇人拦腰抱去,那妇人娇嗔了声,反把蔡攸推了个趔趄,赵佶看得又哈哈大笑起来,而萧唐却不禁又打了个寒颤,刚吞到肚里的一口银丝脍鲜都险些呕了出来。

    还好赵佶这厮对我金风玉露楼中的曲目已十分痴迷,否则若唤作是我,抵死也不愿通过这种丑态毕露的法子讨那昏君欢心。蔡攸、王黼这两个人,一个是权相蔡京之子,他官拜秘书郎,兼枢密直学士,据闻很快也将入龙图阁再加封内院侍读另一个侧替代遭排挤打压的陈瓘做得左司谏,又身兼给事中、御史中丞等要职。可是似这等朝廷大臣却靠演市井淫1秽之戏以邀宠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若说和这蔡攸与王黼比谁更无耻下流,我萧唐还真是甘拜下风。

    赵佶又随着王黼纠缠那半老徐娘唱得小调哼哼了几句,旋即又把起酒盏,对萧唐笑道:“萧爱卿,来来来,再与朕喝了这杯!哈哈哈,今天朕心情很好,本以为爱卿于辽地往遭无妄之灾,我大宋国失栋梁,实教朕痛心不已啊可吉人自有天相,见爱卿如今无恙,朕也甚是宽慰啊。”

    瞧你该喝喝、该玩玩,看今天这排场,恐怕也是一拍脑门,忽然想起还没宣我觐见,这才临时召唤的吧?

    萧唐心中腹诽,可仍强打笑意,向赵佶见礼回道:“也是托官家的洪福,教微臣能够幸免于难,官家体恤微臣,臣亦铭感五内。只盼能够披肝沥胆,报答皇上之恩。近用于国,必当竭力尽忠、死而后已。”

    赵佶闻言摆了摆手,说道:“嗳,萧爱卿是全心全意为朕做事,这才于辽东险些身遭不测。爱卿忠心体国,朕又如何不知,焉能再置爱卿于险地?卿且安心,你既素秉忠义之心,待朝中议定爱卿功赏,朕必定不会亏待于你。”

    萧唐颔首谢过,也并没有接着这个话题再究问下去。平心而论,截止到目前萧唐在汴京朝堂、大名府留守司、京西南路帅司所立下的功劳还不足以做到现在这般品阶,也是赵佶因自己的个人好恶而破格提拔,才使得萧唐的官阶一路水涨船高。对于自己的谥号、追封到底如何处置,心里倒还想着体恤“忠臣”的赵佶也既然自有主张,萧唐心想自己也没有必要画蛇添足。

    此时台上扮作戏子的蔡攸、王黼与那妇人和侏儒又缠打拉扯一番,哼哼唧唧的总算将闹剧演罢,此时又有做吊百戏的艺人上台为赵佶饮酒助兴。在台下乐匠曲风一转,又开始弹瑟抚筝的同时,蔡攸与王黼二人屁颠屁颠的走到赵佶席前,并长长施了一揖说道:“陛下,臣等的杂剧可还称心?”

    赵佶又呵呵笑道:“两位爱卿辛苦,这曲唱得也甚是有趣,待朕空闲时与两位爱卿寻个剧目,一同尽兴。来人,为两位爱卿赐坐!”

    蔡攸、王黼闻言大喜,又忙拜谢过了,坐到赵佶下首的位置。萧唐就见他们两个脸上还擦着粉底,头裹顶油腻头巾,身上着的是邋遢破旧的戏袄,尤其是那蔡攸还贴着两撇鼠须胡,本来蔡攸生得还算相貌端正、眉目清秀,而王黼发须生得淡黄色,除了嘴巴十分大,本也有一副好仪表,可是现在瞧他们两个的扮相,以及他们对赵佶俯首帖耳的模样,真个是要多猥琐便有多猥琐。

    然而赵佶对蔡攸、王黼穿着这般打扮入席却丝毫不以为意,而蔡攸与王黼这副丑态让与赵佶一并用膳听戏的萧唐瞧见,也似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由此看来,他们君臣之间如此不成体统的闹剧也是常态。

    而当蔡攸入席的时候,他眼睛有意无意的往萧唐这边一乜,蓦的又露出往日居高临下瞧人时的神态。萧唐见了心中反而一乐,心说这厮跳梁小丑兀自还摆出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又能唬得住谁?偏生赵佶糊涂荒唐,喜好佞臣的这套把戏,可但凡是个品性端正的朝臣,谁又会受你这厮的淫威!

    待赵佶又赐了蔡攸、王黼二人美酒,萧唐也只得虚与委蛇在旁应合正喝得入巷的赵佶,而赵佶只又安抚了几句萧唐,注意力便又被蔡攸、王黼给吸引了去,尽说些青楼佚闻、风月之事。

    而蔡攸枉为权相蔡京之子,听其言语便知他肚里并没多少墨水,只是善于巧言令色,能够就引得赵佶欢心而王黼口才甚好,也善于巧言献媚。他们三人畅言时的情形,倒让萧唐觉得莫名眼熟,后来萧唐自己也想明白了,前世看得一些历史剧中,只要昏君与奸臣凑到一块的戏份,大多都是这套路。

    本来萧唐已听得十分不耐时,忽听赵佶又向蔡攸问道:“太师返京不久,朕也甚是挂念。近日来又为国事操劳,不知身体如何?”

    而蔡攸闻言稍顿了顿,随即拱手向赵佶回道:“陛下体恤家父,臣深感隆恩!唉,只是家父已近七旬、年事已高,在杭州时便已体衰多病。微臣前些时日请郎中为家父探病,才知他脉势舒缓,身有隐疾,也不宜过多操劳。”

    萧唐听罢心中一动,他暗念道:蔡攸为权力之争、六亲不认,甚至不惜忤逆亲父、谋害手足,这些事我都是晓得的。蔡京按理说尚能在宋廷兴风作浪近十载,绝对还没落得老眼昏花、心余力绌的境地

    看来蔡攸现在就已经为了争夺相位,而要与自己的老子反目成仇了。

598章 茂德帝姬,柔福帝姬

    听蔡攸说自己的父亲蔡京年事已高,甚难再度执宰大宋朝廷。赵佶却不置可否的一笑,只说道:“太师既年事已高,蔡爱卿也须多为令尊分忧才是,蔡氏一门皆是贤良之臣,无论太师还是爱卿,都是朕的股肱之臣啊。”

    赵佶把话说得模棱两可,蔡攸也只得又称官家圣明仁德,而歌功颂德一番。而一旁的王黼时不时也为蔡攸美言几句,看来此二人眼下也属于在朝堂中紧密合作的关系。可是赵佶仍能轻描淡写的将话题岔开,又只说些风花雪月之事,萧唐暗付果然赵佶这风流天子看似浮浪糊涂,实则对于朝中群臣之间明争暗斗也可说甚是清楚,并在背后扶持打压。

    其实宰相并不单指一个官名,实际上是一个群体,可以算作宋代皇帝以下的最高领导层。宋初实行“二府三司制”,宰相职权被一分为三。而自从宋神宗元丰改制,废除二府三司制之后,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之职就成为朝中大员争到眼红,能使得政坛盟友反目成仇,亲生父子相互倾轧的目标。

    蔡攸如今也打算加入争夺相位的权力斗争中,听闻赵佶也已另给蔡攸赐了一座府邸,与汴京蔡京,以及其他蔡氏子弟分而居之,如此看来似是有意鼓励他为了权斗而与自己的老子唱对台戏。

    可是说到底来,赵佶虽然仍能将大权紧紧握在自己手中,他坐观蔡京、郑居中、蔡攸等臣子为了相位尔虞我诈,其目的也不是为了甚么国策民生,恐怕也只是要看哪路朝廷大员更为上道,能让他更为随心所欲的享乐而已

    酒过三巡,尽兴的赵佶又对萧唐笑言两日后朝政之时,便会议定爱卿封赏之事,萧爱卿功高劳苦,必不亏待云云。趁着赵佶起驾往皇城其他宫殿而去的当口,蔡攸来到了萧唐身旁,却刻意摆出副“礼贤下士”的嘴脸,并对萧唐说道:“家父年事已高,而萧将军青春正盛话我也不必道尽,萧将军,你且要好自为之。”

    蔡攸的言下之意无外乎就是蔡京没几年活头,早几年、晚几年相位终将是我的,让萧唐罩子放亮点,在朝廷中可千万别站错了队。眼见蔡攸小丑一般的扮相,却兀自要摆出副上位者的架势,萧唐按捺住心中想抽丫一顿的冲动,只打了个马虎眼搪塞过去。

    萧唐毕竟是武职,蔡攸随口拉拢萧唐,却也知其除了在对外邦用兵时可以趁机对政敌大作文章之外,于其他文官政斗中的用处不会太大,是以蔡攸也只是意味深长的又乜了萧唐一眼,旋即又换了副嘴脸与王黼屁颠屁颠的,真如市井泼皮闲汉一般随着赵佶去了。

    觐见过了赵佶的萧唐在一个宫内小黄门的引领下直往皇城外走去,而萧唐与赵佶用膳看戏的这座延福宫翠微殿位于皇城内会宁殿之北,周围尽是以穷奇极胜的花岗玉石叠成的小山,殿外不远,怪石幽岩中宴春阁小圆池旁架石为亭,又有一个凿开泉眼扩建成的湖泊,但见湖中作堤以接亭,堤上石粱横跨湖水。远远眺望过去,又见这片凿池为海、引泉为湖的宫区中还有五幢争奇斗巧的宫殿,不但修葺侈丽豪华,周遭径直幽胜,直宛如天造地设。

    萧唐却没有心思驻足观赏这一片几乎都是以人力打造出的奢华景致,此时他心中暗付道:虽然为了争夺相位,蔡京的政敌又将多出他的长子蔡攸,可是无论是权术心机、才学智谋,蔡攸却又远不及他那老子。他之所以也敢与许多朝廷大鳄级人物争夺相位,实则也是按高俅那般的套路,只是一心溜须拍马、阿臾逢迎赵佶。

    就连高俅能够凭他会踢气毬的手段,还有懂得揣摩赵佶的心思而执掌汴京禁军,可他也有些自知之明,只求总揽京师兵权,而基本不会参与文官之间的党争政斗。比起那泼皮高二,蔡攸无论为人秉性还是权术智谋实则更为不堪,他能一直活到靖康之变后清算奸党时才被诛杀,恐怕也是蔡京到底还是心存虎毒不食子的念头吧

    无论是高俅、蔡攸、王黼之流,还是蔡京、童贯、梁师成等权谋老道的奸佞,其实还是离不开赵佶暗中施加的影响。忠君爱国?他们的确对忠于赵氏皇朝,可是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那些君臣凑到一块的所作所为,却是置天下黎民百姓与不顾,这些朝臣之间为一己权势而暗流涌动,相互机关算尽。我也未尝没有机会暗中推波助澜,消耗他们彼此间的政治实力。

    萧唐边走边思量着,此时他佩戴着赵佶赐予他的腰牌,而宫中内侍省那个为他引路的小黄门见萧唐是官家跟前红人,言语间也甚是礼遇客套。于皇城宫闱内畅行无阻的萧唐行至延福宫南侧,刚要经过道拱门的时候却听有人喊道:“姐姐,你快来啊。”

    那声音浑如莺声燕语,好听得很,其中有夹杂着些稚龄少女独有的奶声奶气,这时萧唐又听有人说道:“柔福,你慢一些。”

    萧唐又听咭儿的一声娇笑,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从拱门那边直飘来一团香风,猝不及妨下,有个少女竟然一头冲进了萧唐的怀里。

    那少女哎呀一声,俏脸腾的红了起来。萧唐赶忙扶住了她,他打眼一瞧那少女,就见她身着淡黄色长裙,身着大袖霞帔,头上挽的是乌黑的双蟠龙蕊髻,头饰花钿珠饰也都十分华贵。

    再想到方才有人换这少女做“柔福”,突然之间萧唐意识到了这个直直撞到自己怀里的少女身份,待将她扶定之后,萧唐便立刻似被针扎了一般缩回双手。能在汴梁大内这般嬉闹疯跑,看衣装又甚是奢华的少女,又岂会是寻常的侍从宫女?

    而那少女如个受了惊的小兔子从萧唐怀中跳开,萧唐瞧这少女虽然时没还没张开的黄毛丫头,,却也是个地道的美人坯子,此时她那张樱桃小嘴张成了形,双颊红得也似熟透的苹果一般,待那少女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又眨了眨,心下稍定之后,便将小手一伸,指着萧唐忿然道:“你你你,走路怎么不看路吖?”

    貌似是你这小丫头片子撒欢,径直往我身上撞的吧?

    萧唐心里暗道,却也先作了个揖,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有个身着宫装的少女从拱门那头匆匆跑来。那个少女瞧见萧唐也不由一愣,萧唐瞧那少女约莫十四五岁大,不但生得姿容娇美,神情气质端的温婉可人,她瞧见萧唐也惊呼了声,那对妙目睁得溜圆,一时间倒忘了向萧唐问话。

    为萧唐引路的那个小黄门见状慌了手脚,他连忙说道:“延庆公主、柔福公主,这位是蒙圣上传宣入宫觐见的萧唐萧大人,这个萧大人只是一时莽撞,这才”

    “咦?你便是那萧唐?”

    柔福公主闻言立刻打断了小黄门,随即她又把小脑袋往赵福金那边一转,并跟个小喇叭似得说道:“姐姐,他就是萧唐吖,不就是你日念夜念的那个人么?”

599章 乱红曲一首,国恨谁能知?

    本来延庆公主也只是因听闻萧唐并未在辽东遇难,心中欢喜之余,便对一向自己亲近的妹妹多提过几嘴,可是童言无忌,柔福公主将这些女孩家的私心话口无遮拦的喊出来,这话中的含义可就截然不同了。延庆公主蓦的直感到自己脸颊发烫,她又气又羞的指着自家妹妹,直跺脚道:“你你我哪里有?”

    萧唐这边傻了眼,而身旁那小黄门的嘴巴也把长得老大,柔福公主突然冒出这么句话来,他又怎么方便插嘴?

    现场的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眼见那年纪稍大些的公主因羞窘而手足无措,萧唐干咳了一声,并转了个话茬说道:“臣萧唐,见过两位公主。方才臣一时莽撞,险些冲撞了公主殿下,还望两位公主恕罪。”

    “萧将军快快免礼。”

    延庆公主连忙说罢,旋即她脸颊绯红,又支吾道:“萧将军休听柔福胡说将军名下金风玉露楼乐坊所传曲目佳作甚多,也流传进了宫中,是以我才晓得将军的名头本来我听闻将军于辽境身遭不测,因父皇痛失体己的良臣是以心生伤感”

    可是延庆公主越是解释,心里反而感觉越羞窘,直到最后声音细如蚊呐,教人听不清楚。待一旁的小黄门出来打圆场后,萧唐这才知晓眼前这两个少女正是赵佶爱女延庆公主与柔福公主。

    延庆公主赵福金,不久后改号为茂德帝姬,柔福公主赵嬛嬛,后改号为柔福帝姬,萧唐也很清楚她们姐妹二人的出身与身世。只是当烂漫活泼、天真无邪的赵嬛嬛,以及淡雅如菊、婉约端庄的赵福金活灵活现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萧唐的心却不由得一黯。

    这对姐妹因为身在帝王之家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是在国之厄运来临之时却又受尽了千万的折磨与屈辱。按正史的轨迹她们二人在靖康之耻中先是被完颜阿骨打的次子,在辽东北地将自己的海东青输于萧唐的完颜斡鲁补所霸占。而随着对宋人相对友善的斡鲁补离奇亡故后,赵福金、赵嬛嬛的噩梦却才刚刚开始。

    身上还牵扯着南宋史载中一桩疑案的赵嬛嬛,不管真是因后来的宋高宗与韦太后担心赵氏皇族在北地被凌1辱被糟蹋各种丑事曝光,而杀了本是真身的赵嬛嬛灭口,亦或者说她是在金国上京浣衣院中郁郁而终,生前她几经转手被逼服侍金国皇族,在无尽的痛苦中终于还是要迎来瘗玉埋香的悲剧。至于赵福金关于她在兽性与暴行之下的玉碎香消的惨剧,实在令萧唐不愿多想。

    上至千金之躯的帝姬公主,下到无辜柔弱的民间女子,在国破家亡时她们所有不幸的惨剧,也都成为了因她们的父皇、她们的天子昏庸无道,而与那许多奸佞作茧自缚之下的牺牲品。

    读到篇令读者怆然涕下的悲剧是一回事,可是当悲剧的主人公站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这更让萧唐的心中很不舒服。可此时他也只得暗叹了声,并对赵福金、赵嬛嬛施了一礼,说道:“蒙公主记挂,臣铭感于心。只是皇城宫闱,实非臣久留之地,两位公主见谅,微臣先行告退。”

    虽说萧唐会为赵福金、赵嬛嬛姐妹二人在正史中的悲剧而生恻隐之心,然而对她们二人着实没有没点非分之想。

    且先不说按后世看来,年纪稍大的赵福金最多也只是上初中的年纪,赵嬛嬛更是个粉妆玉琢的小女童,萧唐觉得这般大的花季少女惹人怜惜,但他也并非是有萝莉控倾向的怪蜀黍。便是在宋代这般时节,赵福金也已被她父皇许配给了宣和殿待制,蔡京的第五子蔡鞗,只是现在还并没有成婚。而早已娶妻成婚的萧唐现在的心智与阅历,也不至对些半大的娇美少女会有甚么妄想。

    只是见萧唐告退得十分干脆,赵福金先是一怔,旋即她心中莫名感到一丝失落。

    深宫内苑之中,赵福金寻常所能见到的男子除了她的父皇,大多都是在皇城入侍省当职的宦官阉人,寻常偶尔虽也能得见到些受她父皇宠信的朝臣,要么就是似蔡京、童贯、高俅等一把年纪,言谈举止不说老气横秋,却也是各怀心思而巴结她父皇的老资历朝臣要么便是似蔡攸、王黼、李邦彦之流熟习猥鄙之事,做尽丑态去讨那个同样对低级趣味也甚是热衷的赵佶欢心的佞臣。

    虽然那些朝中大员在后宫偶遇赵福金的时候,只因她是赵氏皇族、赵佶之女而会对赵福金拿好言奉承、百般逢迎。可是性情文弱又善良的赵福金,在只能在摆出副笑脸应对的同时,心里却仍还是感到十分不适。

    可是赵福金虽然之前并没有与萧唐见过面,但也曾先听得金风玉露楼传出的曲目而印象极其深刻她心目之中的那个做过许多佳曲,并且在她心目中印象极为深刻的男子,无论相貌气质,竟然都与现在亲眼所见的萧唐十分契合。

    此时赵福金没有理由出言多留萧唐片刻,而赵嬛嬛却忽然开口对正要离去的萧唐说道:“喂,最近怎么不见你那乐坊里传出甚么新曲目来呢?”

    萧唐望着那个忽闪忽闪眨着大眼睛的小丫头,笑道:“公主殿下,臣毕竟是在殿帅府挂职的武官,又并非是教坊司主管乐舞和戏曲的官吏。如今金风玉露楼的乐坊之中,自有其他乐匠编排新曲,臣既为朝廷官将,总不好本末倒置,疏忽了正职差遣。”

    赵嬛嬛半大的年纪,又哪里懂得萧唐话中含义?她将小嘴一嘟,又道:“为甚么啊?父皇喜欢你做的曲目,你能让父皇开心,自然会有大大的封赏,又何必做甚么武职官将?”

    “轻歌曼舞,焉能保家卫国?若是臣只靠靡音歌舞去迎合官家,借此来在朝堂发迹。那么金风玉露楼传出的那些曲目,我也不配教它们流传于世。”

    萧唐喟然一叹,旋即他又向赵福金、赵嬛嬛禀说告退,便又在那个小黄门的引路离宫而去了。

    赵嬛嬛将小脑袋一歪,她疑惑的又向赵福金望去,并问道:“姐姐,那萧唐说的话到底是甚么意思啊?”

    赵福金也怔怔的望着萧唐离去的背影,心中反复思量着他话中的含义。此时赵福金心中又想道:以往父皇恩宠而进宫觐见的大臣,哪个不是费尽心思要讨父皇欢心?他们各自都会寻些新奇有趣的法子,而让爱好涉猎极广的父皇玩乐的尽兴,而萧将军的这番言语听起来与其他朝臣迎奉父皇的理由截然不同。

    不知觉的,在赵福金忖思萧唐的为人性情时,他的印象也在这个生于帝王家,而在深宫内苑中长大的公主心中愈发深刻起来。渐渐的,使得赵福金更加难以忘怀。

600章 善战之师,新军的构想

    “为争夺相位,蔡攸那厮甚至要与其父蔡京反目为敌自新旧党争前时五十余年,直教新政时行时废,臣民无所适从,如今朝内奸党亦然为了一己之私而相互攻伐,反灭朝廷纲纪,实非国家之福啊”

    当萧唐离开皇城内宫,回到汴京自家府邸之后,萧嘉穗、许贯忠、燕青等心腹兄弟又听萧唐说及今日在延福宫中的所见所闻,萧嘉穗先是叹罢,随即顿了一顿,又说道:“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哥哥虽为武职,可是也是在官家面前可说得上话的人物,似蔡京、童贯、蔡攸之流为拉拢朝内臣子,也决不会轻慢了哥哥。而我等也正可在诸方势力间见机行事,以谋大宋军旅的强兵之策。”

    许贯忠秀眉紧蹙,也说道:“哥哥之所以在官场谋求官位功名,就是要尽可能纠正我大宋军旅由来已久的弊病,而以一支强军能够阻异邦于国门之外只是究根问底,也须朝廷上下风气正,政令通达而百姓丰衣足食,才能谈得上富国强兵。可是如今朝堂有奸佞祸乱朝纲,各地州府衙门之中,也多有魑魅魍魉倚官仗势去敲骨吸髓。

    如若国家不是君贤臣能,诸如高俅之流把持汴京禁军兵马大权,光是京师禁军的诸多部曲纪律废弛、军政不修,甚至可说是人不知兵、无一可用的窘境。加上江南一带如今也因花石纲而闹得民怨沸腾,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兵事背后也须有国政的支援与保障,切不可平时废施,急时抱佛脚,又怎能当得大用?”

    分别听过萧嘉穗、许贯忠二人说罢,萧唐点了点头,也深以为然。大宋于军队上奉行的国策是强干弱枝、内外相制,而宋徽宗即位之后,便有他的宠臣蔡京以“乱铸当十钱”、杨戬以“稻田务”、朱勔以“花石纲”等政策巧立名目,去增税加赋搜刮民财,致使大宋各地爆发的小规模起义不断,也严重导致戎守各地州府的行伍禁军进一步腐化,冗兵、冗官现象也早就成为这个国家深入膏肓的顽疾。

    军旅上下如果多是贪财怕死之辈,又怎会有能力御敌于国门之外,尤其是似如日中天的金国铁骑?

    可是大宋真的就活该被后世许多人骂作弱宋,面对外辱而毫无能力抵抗么?萧唐沉吟片刻,又说道:“虽然官家昏昧,又有权奸当道,致使朝廷不能施德政仁政于民,而辽人、女真等部,多生于塞北之地,平素以游牧为生而精于骑1射,更非宋国农耕所长,可是我大宋幅员辽阔,若论民力财富也极为富庶。而且我大宋善用诸般火器,以及神臂弓、步人甲等精良装备,比塞北诸族更善于据城而守。

    我既然是武职,在兵言兵,实则我大宋在边庭尚有西军这等劲旅能够数度击败夏人,是以现在国家兵事军政虽然弊病颇多,却也未必是无人可用。叵耐其余诸处留守司、指挥使治下的禁军军制崩坏,每年国家关支于军旅的粮饷钱帛甚重,却养了一大批喝兵血的蠢虫如果能将金银花到刀刃上,广招锐士而另立新军,却不知此法行不行得通。”

    新军?萧嘉穗、许贯忠闻言精神一振,虽说宋时冗兵现象严重,可是根据时局的不同,朝廷于边庭或是战略地位重要的地带按军一级的行政编制,或是在升级当地郡县为节度州的同时选编新军之举也实属常态,近些年来,便由宋廷颁令曾升赵州为庆源军、升永安县为永安军、升赵城县为庆祚军。只是由于宋辽百年无战事,所以戎卫河朔地域的大多军旅战力低下,远不及西北面时常要与西夏冲突的各路军州部曲善战。

    按萧唐的打算,他当然是想以官府的名义再打造出一支劲旅,可是其中最大的问题,还是宋廷要牢牢控制着中央禁军,严防武将掌握兵权而图谋不轨的国策。就算萧唐能够说服赵佶另行选练新军,可是如果不能由萧唐统御这支部队,恐怕那支新军十有七八只会是一支劳民伤财,却又战力低下的弱旅。

    当萧嘉穗、许贯忠将他们心中的想法向自己说罢,萧唐又点了点头,说道:“我大宋先是由太祖杯酒释兵权,之后又有太宗皇帝崇文抑武。身为武将若想独领一军几无可能,可是凡事皆有个例外。

    西夏崛起之后,我大宋与夏国断断续续历经四场大战,西军中仲平公种世衡、子正公种谔乃至老、小种经略相公三代下来在西军中地位尊崇,隶属于西军的部曲皆愿为种氏将门效命,为何?就是因外有强敌环视的形势下,朝廷也默许种家三代将才秣兵历马,镇守边庭,这也招致媪相童贯觊觎种家军中的权势,意图染指西军军政。而西军各路军司大多于秦凤路、鄜延路、京兆府路设防,若说我大宋战略要冲之地,却也不止有那几路而已。”

    萧嘉穗也是心思敏捷之人,他听萧唐说罢,就立刻猜到萧唐所指的战略要冲位置在何处,便问道:“哥哥是想劝服官家,另在河东或是河北两路地界选练新军,并且趁着与西夏、辽国对持时管领这路人马?”

    萧唐断然道:“不错!依我看来,河东路西北面不至于西夏接壤,以北又是辽国地界。而河东路各路军司将官贪污关支粮饷,军旅中老弱虚冒军健等现状也愈发严重起来,若能在河东路另设一支新军,不止在我大宋与西夏战死再起时,可与西军合围夏军,期以数年加以操练,似辽境内女真部族真要兴兵南侵时,亦可御敌酋于秦晋之地。”

    虽说宋时所有武官都要受枢密院、殿前司节制,可是真在战争时期朝廷也不得不委以将领兵权统领军队。如在靖康之难后南宋朝设元帅府节制诸军,可是从岳飞统领的岳家军、王彦所统领的八字军以及韩世忠、吴玠所统率的各部兵马来看,将领所能掌握的兵权远超出和平时节,而枢密院除了对军事领导体制基本保留之外,对军队的控制力度也削弱了许多。就目前而言,宋廷很快便谋划再度对西夏用兵,往后的几年又将要征讨以方腊为主的各地起义势力,一直到宋廷联金伐辽,童贯也是趁着接连不断的大小战争,从而一步步扩大自己在西军中掌控的权力。

    西军虽然因长期对夏战争,所以能够一直保持强悍的战斗力,可就是这么一支劲旅却在以后的数年里频繁作战,要接连经历宋夏横山之战、镇压江南方腊起义、联合金国夺回燕云十六州,反而没等到金军南侵,便已经被辽国残部杀得大败。如果趁着这几年的战事能够淬炼出另一支善战的新军,按萧唐想来也不会再让金国南侵时一路势如披靡,退一万步来讲,也不该让大宋国都东京汴梁沦陷得还如正史那般的窝囊。

    正史中童贯通过力劝朝廷对西夏用兵,又调派西军去讨伐摩尼教方腊,以及力主联金伐辽而渐渐掌握朝廷内外军政大权。虽说萧唐这般的打算,就是似童贯那样想通过战争来向朝廷邀功,而默许他在边庭所能掌握的兵权。

    只不过童贯的最终目的无外乎还是在其生前被册封王爵,而满足他的追逐权力的野心,萧唐则是真心期盼通过他的谋划而使得大宋能够多一支善战之师,从官面上组建起另一支能够抵御金军的有生力量。

    萧唐将他心中构陷与萧嘉穗、许贯忠等兄弟细说了之后,许贯忠沉吟片刻,又道:“毕竟我大宋历来崇文抑武,哥哥这般构想,在朝中也须拉拢诸多朝臣响应,只怕还要看蔡京、童贯等权奸的眼色行事

    而且就算哥哥能倚仗官家的宠信而于河东路另立新军,军旅的选拔、操习、关支补给之事也丝毫怠慢不得。汴京禁军将领,大多却对那高俅老贼俯首帖耳,哥哥是在京师朝堂的京官,在河东路管领兵马之人,也须有善于统御兵马,且品性端正、一心报国的将才为哥哥分忧才是。”

    “如何另组建一支新军,我自会与官家细议。如果能够成事,河东路新军的将才,眼下我便能想到两个合适的人选”

    萧唐略作思量,随即说道:“当年大刀关胜随我安抚京西南路,现在他正于河东路隰州指挥司任兵马都监,关胜不止武艺精熟,深谙兵法,也愿效法其先祖有拳拳报国之心,而在他麾下辅佐郝思文、宣赞等将官,我也知他们素怀忠义之心。至于另外一个人选也正是于河东路出身,累代将门之后。

    那人是我大宋开国之初河东名将呼延赞嫡派子孙,单名唤个灼字,他善使两条铜鞭,有万夫不当之勇。现受汝宁郡都统制,手下也多有精兵勇将。我听闻他效仿夏军的铁鹞子重骑,打造得一支连环马官军马带马甲,人披铁铠。马带甲,只露得四蹄悬地,也是善于冲毁敌军阵形,重挫敌军士气的一支重骑。那双鞭呼延灼秉性端正,且也有统兵御将之能,选练新军,此人也必能当得大用。”

601章 六贼之首,权相蔡京

    萧唐有心在河东另行组建一支部队,并且调用关胜、呼延灼等官军良将助他行事。从河东的地理位置,还有宋廷以后的战略意图看来,要说动朝廷选编新军不难,可难就难在如何能够使得萧唐保留对这支新军的指挥权。

    如果要朝廷允许自己在抽调官军兵马,并且招募忠义锐士部署于河东,不但需要赵佶的首肯,同样也须枢密院因兵防边备事宜遣发兵符授武选官。如今朝中大员郑居中已再知枢密院,萧唐与他之间的关系倒也算是和睦,至于另外那个时常统军在外,却在枢密院中同样地位甚高的童贯,他为了积累战功,眼下也正是用人之际。

    之前童贯就曾为了尽快对西夏用兵,甚至打算迁徙河北、山东地界十余万乡勇弓箭手剥除原籍,尽要调至边庭去凑数填命。现在西夏国图谋收复前番战役丢失的壁垒屏障,而大宋朝廷却打算尽快全面占据西夏的横山防线,战事几乎已成定局。如今有萧唐出力组建可用之军,料想那童贯也必然十分乐意。

    然而大宋朝廷以文抑武,身为武职的萧唐意图趁着国有战事而设立新军之事也较为敏感,也需要有其他在朝廷地位尊崇的支持,比如说如今返京后总揽政坛的权相蔡京。

    如今也是时候该去会会那个一代巨奸,却又被昔年新旧两党公认为有治国之才的蔡太师了

    翌日晌午,萧唐便打算前往蔡府拜会自己昔日官梁世杰的岳丈蔡京。而在当日午,燕青前来向萧唐报道从河北又传来了飞鸽传书,说沧州横海郡的柴进柴大官人已收留前来投奔的宋江入府。由于萧唐在绿林中的势力也与柴进保持着合作关系,是以柴进也曾遣人至萧家集去,托人寄书信前来询求萧唐的意见,说既然宋江也是在江湖中受群豪夸赞的好汉,是否将他引荐到二龙山大寨去,也做与萧唐共聚大义的一个头领。

    这件事萧唐当然表态说,既然柴大官人广结天下好汉,就留住那及时雨宋江多相处一段时日吧,毕竟我于绿林中所谋的勾当干系甚大,暂且不要说与那黑三郎知晓。

    在萧唐与许贯忠、燕青等心腹兄弟返回东京汴梁的途中,暂时留守于萧家集的花荣得知自己那宋公明哥哥到了柴进府平安无事的消息,便也放下心来。而且庞万春与其妹在梅展也安排下也已走海路于密州板桥镇登岸,相互有心在弓箭分出个高低的小李广、小养由基也终于碰了面。

    只是无论步射、骑射,甚至是花荣与庞万春各自绰弓骑马,相互对射竟然都没分出个胜负来。花荣百步穿杨神臂健,庞万春亦然是雕翎箭发迸寒星,他们两个神箭将军又都善使连珠快箭,也都能绰住对方射向自己要害的箭簇,所以一连三日下来,任谁都不能稍占半点风。

    正是好汉识好汉、惺惺惜惺惺,在比试箭术之时花荣、庞万春二人的关系也亲密起来。而庞万春以弓箭之术能与花荣争得不分雌雄,可是他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箭手,若论马战枪法,他却远不及同样擅使一杆银枪,且曾得周侗点拨枪技的花荣。是以在思虑一番之后,庞万春也决定似福建路武夷山大寨主石宝那般,与萧唐麾下绿林山寨精诚合作,成为又一员共聚大义的江南出身的好汉。

    花荣只将萧唐暗中经略辽东、在绿林扶持各处人马之事大概告知于庞万春,可毕竟麾下在绿林中行事的头领,也都是需要与萧唐能够推心置腹的心腹兄弟,是以花荣那边也发书信向萧唐前来询问,在他返回汴京的同时,是否需要带挈着庞万春兄妹二人一并前来,暗中与萧唐会面。

    萧唐心想庞万春是在两浙路落草的强人头领,除了本地府衙军司,在东京汴梁也不会有人识破他的出身来历。只要布置周全,料想也不至会耽甚么凶险,是以萧唐便吩咐燕青另赍了封书信,请庞万春兄妹二人随花荣一并前来汴京与他一聚。

    过了午时,萧唐换了身燕居常服前去前往蔡京府邸拜会,同行的还有燕青、许贯忠两个心思细腻,极擅做人情交际的兄弟各带些厚礼相随。

    如今蔡京重返京师,而且复相之事呼声愈高,是以平日时常有朝内官员登门前来巴结。先前也曾造访过蔡京府邸的萧唐又到了蔡府大门,向个年岁较轻,接引来客的王姓小门子说明了来意,那门子小王立刻到府中向府堂里的张干办报之,又将萧唐带来的厚礼交付于蔡府中的管事李都管,说道殿帅府萧唐特来拜会蔡太师。

    现在萧唐不但也是当今官家面前的红人,他又是蔡京女婿梁中书门下出身,这些年来押运至蔡京府的生辰纲,也尽是由他名下的镖行操办。李都管自然也丝毫不敢怠慢,他一边将萧唐与燕青、许贯忠请到府中偏堂相候,一边又前往内宅去报于蔡京知晓。

    坐在檀木椅等候的萧唐打量着蔡府大宅四周奢华的景致,心中渐渐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北宋末年的六贼之首,一代权相蔡京蔡元长,无论是在这个朝代,甚至是在中华历朝各代的权奸加到一块来说,他也可称得是知名度极高的重量级人物,在这个时期自己仍然要与蔡京虚与委蛇,暗中在黑白两道中坐大势力。可是似蔡京这种权谋心术修炼得极为老道的大权奸,要与他周旋,也定然不会是甚么易事。

    萧唐的拜帖由李都管转呈至内宅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在这时,萧唐忽然见一个衣着华贵,且容貌与蔡攸有几分相似的蔡氏子弟边向萧唐这边走来,边对他旁边的一个都管冷哼说道:“蔡蕴那厮好生糊涂,他仗着做了家父的义子,便尽与民间一些浮浪子弟勾搭放纵,也不知收了多少好处!甚么阳谷县的西门大官人,不过是个县城内的寻常商贾,哪配前来与我蔡家扯干系?”

    那都管听罢忙道:“好教蔡五公子知晓,阳谷县那西门大官人待太师倒也孝敬,除了大名府梁中书托萧家镖行押运来的生辰纲,那西门大官人也托付人以三百两金银铸成四具捧寿银人,贺礼中金寿字壶、玉桃杯等器具也甚是华贵,听闻阳谷县那西门家与是宫内杨戬杨提举也沾亲带故,那西门大官人之姐嫁了杨提举亲家陈洪的儿子,也可说是亲家的亲家。杨提举既然也是官家面前能说得话的人物,太师与杨提举来往走动时,遮莫那西门大官人也能派些用处。”

    “哦?”被唤作蔡五公子那人闻言眉毛一挑,也不再出言抱怨他父亲收的义子蔡蕴,还有那甚么阳谷县的西门大官人。待那蔡五公子来到偏堂之后,又向萧唐施了一礼,说道:“足下便是萧都虞候?我乃宣和殿待制蔡鞗,家父已知足下前来拜访,请随我来。”

602章 你是要做官,还是要做侠?

    萧唐只是隐约听见蔡鞗与那都管提道甚么“杨戬”、“沾亲带故”,至于阳谷县的西门大官人等关键词汇也并没听个真切。萧唐听对方报说了自己的身份,这才得知他是蔡京膝下第五子,而且也是与延庆公主赵福金有婚约在身的蔡鞗。

    比起那媚欺下,现在又因要争夺相位也与自己的老子蔡京对持的蔡攸,看来这个蔡鞗接人待物倒更随和些,他也并没仗着其父蔡京的势要与萧唐摆谱作色。

    这蔡鞗倒也命好,能娶得赵福金那般兰质蕙心,且温婉可人的公主为妻,可是在正史中金军攻破东京汴梁之后,蔡鞗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妻室几经转手,受尽苦难与折磨后惨然香殒,他却只能随着大批臣子被俘北,在金国依然长期侍奉徽宗、钦宗二帝。

    只是按正史的轨迹被囚禁于五国城的宋徽宗但凡有难,蔡鞗总能挺身而出,是以后世有人会说可叹蔡鞗因其父蔡京误国,而使得他遭受连累背负骂名。萧唐对此却是不置可否,似蔡京、高俅、梁师成等奸佞也都对宋徽宗忠心耿耿,落难的蔡鞗无论是为了后世的名声还是自己的安危,他也只能一心对赵佶尽忠。说蔡鞗是个高风亮节、胆识过人的贤臣?却也未必。

    萧唐又与蔡鞗客套寒暄了几句,便在他的引路下直奔蔡府后堂而去,燕青、许贯忠是萧唐府邸中管事与幕僚的身份,便由蔡府中的李都管款待,仍留在偏堂相候。

    萧唐在随着蔡鞗往蔡府内宅走去的同时,也在张望四处的景致。眼见蔡府豪宅在蔡京返京之后似重新修葺过。无论是廊庑园林,皆有能工巧匠精心设计,论奢华程度不止也要远超过萧唐在汴京的府邸,便是比起皇宫内院供赵佶游乐的各处行宫殿宇,竟似也不遑多让。

    终于,萧唐与蔡鞗来到蔡府内的一处书房,当他随着蔡鞗进房之后,便见到蔡京这个一代权奸端坐在首。虽然蔡京年近七旬,可是看他精神矍铄,一对细长的吊眼中暗含精光,颌下蓄着的三绺美髯也使得蔡京看去多了分仙风道骨的儒雅。

    刹那间的四目相对,萧唐便顿感蔡京那对两道细眼中似乎射出两道利光,直要探入自己心底。蔡京明明是个文人老叟,可是他举手投足间气场也十分强大,萧唐竟然隐约也感到从蔡京身感到一股压迫感,直教人小觑不得。

    萧唐暗赞了声,心道:饶是蔡京是个奸相,可他历经宦海沉浮数十载,前后又曾数度执宰大宋朝廷,单说这份气场,远已超过郑居中、梁世杰等人,果然需要小心应对。

    心中念罢,萧唐也立刻向蔡京作揖拜道:“晚生后学萧唐,见过蔡公相。”

    蔡京眯着眼睛打量萧唐片刻,旋即笑道:“萧贤侄快快请起,也是托贤侄名下镖行打点,使得世杰每年进奉于老夫的生辰纲不至有失。你也是出自世杰门下的官将,与老夫也不必见外。”

    当萧唐入座之后,蔡鞗也向蔡京禀明告退,在书房之中只剩下萧唐与蔡京,这时就听蔡京又慨然道:“老夫第一次听闻贤侄的名头,还是数年前贤侄因手刃坏了令尊性命的仇人,而查阅经由世杰判批的命案状纸。正所谓夫父辱子死,斯道固然,老夫也知当年那大名府李通判家的逆子公器私用、作恶多端,贤侄虽犯命案,却也是情有可原

    是以老夫也按世杰的意思,将状纸转呈于圣时也希望贤侄能蒙赦宥,得以从轻发落。正是皇恩浩荡,贤侄迭配之后却能有今日这般造化,如今竟数度为国家建功,蒙圣召见至于汴京来报效皇恩,这实让老夫始料不及。”

    蔡京这番言语,比起他那不学无术,待下猖狂的逆子蔡攸可说是高明得多。当年蔡攸初见萧唐时颐指气使,叫嚣萧唐这条命便是蔡家给的,就须替他蔡家卖命而报答再造之恩。可是蔡京在提醒萧唐的同时,他这般说法也能让人更容易接受,使得萧唐不自觉的竟然对蔡京反生出几分亲近感来。

    人老鬼精,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萧唐心中暗付一声,又向蔡京拱手说道:“晚生当年意气用事,犯下人命关系,却又承蒙蔡公相与梁中书大人错爱。再造之恩不敢或忘,但用得着晚生之处时,自当效衔环背鞍之报。”

    蔡京点了点头,又说道:“世杰也曾说贤侄在大名府留守司任职时甚是勤勉,这些年我蔡家也得贤侄名下镖行尽心周全,才不至生辰纲遭民间匪盗强夺呵呵,贤侄端的颖悟绝伦,不但能想到镖行这般行当而财运亨通,亦是个善于品竹调丝的妙人。你开设的金风细雨楼传出的许多曲目,也教老夫甚是喜爱。也难怪圣会起了惜才之心,将贤侄宣至京师而加以重用。”

    萧唐听罢又谦逊了几句,而蔡京忽然话锋一转,说道:“老夫还曾听闻,贤侄在江湖中的名头也甚是响亮,听说你还被江湖中人赞作任侠?”

    萧唐淡淡一笑,说道:“当年晚辈因手刃仇人,而被世人称说有任侠气,而晚辈做镖行、马市、海贸等营生,时常要与江湖中人接触,这时日一久,便有了这任侠的称呼。只是江湖诨名,难登大雅之堂,倒教蔡太师见笑了。”

    蔡京听罢微微颔首,又意味深长的说道:“夫任侠者,负气倜傥、快意恩仇,却又疏慢法度、不知约束,汉时有郭解号为豪倨游侠,又有雷被剑艺精湛,而有淮南第一剑客之称,可是郭解恃势凌物、武断乡曲,最后终不免遭汉武帝灭门诛族,雷被身为淮南王门下食客,却背反其主又死于吏之手

    唐时游侠之风亦甚盛,可侠多以武犯禁,自谓仗义行侠之徒,说是脱人于厄而不求知、救人于难而不望报。然古今侠烈之人大多意气用事,好勇而不好学而生乱,尤其在这般时节下,那些来自于五湖四海、三教九流之中的所谓江湖中人枉称侠义道,也不过多是些做杀人越货勾当的强人匪类,正所谓以正行之者谓之武毅,其失之甚者至于为盗贼也。贤侄既然是朝中重臣,可切莫因被民间草莽唤作甚么任侠,而妄逞匹夫之勇才是。”

    听着蔡京话语中说教意味愈浓,萧唐心中也甚觉奇怪,他心说料想蔡京现在也不至识破自己暗中在绿林做大势力,为何又要劝我说少接触江湖中人?若说侠多以武犯禁现在大宋朝纲,却早可说被你们这群权奸“儒以文乱法”了,倘若这个国家真的国泰民安、能一直长治久安下去,就算有武人犯禁,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我又何必联决绿林群雄,去扶持数路义军准备抵御金国的铁骑南下?

    虽然萧唐心里如此想,可他仍向蔡京拱手说道:“蔡公相见教的是,晚辈自当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蔡京那对细眼中精光却稍显既逝,他呵呵一笑,又道:“贤侄当真听得进老夫所说的?既恁的,你又何必与高太尉闹到水火不容还有他那螟蛉之子高衙内的离奇亡故,真与贤侄半点干系没有么?”

603章 奸臣,也是分有没有格调的

    听蔡京问罢,萧唐遽然一惊,他心中暗付道:遮莫这蔡京当真消息灵通,竟然能查到是我暗中与众兄弟合计出手,而生生吓死了高衙内那厮?可是那时他遭朝内群臣抨击,而赵佶有意敲打便罢了蔡京的相位遣他去杭州居住,我受调遣至汴京时日不久,虽说也受赵佶信任,实职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五官,又怎会惊动蔡京追查我暗中所做之事?

    如果蔡京真的知道我如何设计除了高衙内,那么我暗中与诸地绿林山寨互通声息之事,他也未尝不会查出些蛛丝马迹萧唐越想越惊,可他在官场中打踅时日也久,在绿林中管领麾下义军人马时又时常须筹谋策划,现在萧唐养气功夫也甚是了得,虽说他心中震惊,可在蔡京看来也只是脸色微微一变,也并没有慌乱手脚。

    我与高俅公然不合之事,在汴京朝廷人尽皆知,至于为何高俅老贼视我为死敌,个中因由其他人也都清楚得很。蔡京意图重夺相位,为了做人情打通关系,自然少不得要与高俅等赵佶的宠臣来往走动。可是似蔡京与高俅相互的关系真就会变成铁板一块,而要对我不利么?

    几乎不大可能。

    萧唐脑中思绪转得飞快,刹那间,他蓦的想到宋史中对于蔡京、高俅等权奸的记载中颇值得教人思量的地方。蔡京、童贯、高俅以及杨戬等奸臣之间的关系,可不是像水浒传中那般是合伙同盟,说他们非要一块算计着如何除掉梁山草寇,又暗中密谋怎么毒杀掉宋江、卢俊义等首脑人物史载中但凡提及蔡京、童贯等朝中大员时,总要捎带提及一大串其他奸佞亦或朝臣,再说他们之间又是如何狼狈为奸,或者是反目成仇。

    可是关于高俅的记载,绝大多数篇幅则更像是他在刷单机,要么说及他徇私敛财搞裙带,费尽心思要是高氏亲族鸡犬升天,要么就是提及他恃宠营私、排除异己,不但将殿前司下弄得乌烟瘴气,更使汴京禁军渐渐沦为一支毫无战斗力的部队。

    而高俅与其他大臣有所交集的记录,无外乎就是在他发迹之前先帝时的重臣曾布对他多么的不待见,还有的就是高俅在金军南侵之际与童贯公然撕破脸皮,而被激怒的童贯要打发高俅速速去送死了事。

    萧唐揣摩蔡京的心思,他料想那一代奸相必然也很鄙夷高俅其为人,毕竟高俅是巨贪大奸,然而他越是贪婪自用,做奸臣的“格调”相对也会越来越高。就算蔡京膝下,乃至其他奸佞的子孙辈就算多么骄奢淫逸,可是却也没听说过其中有哪个似高衙内那般带着几个狗奴才,终日在京师闹市中去强占娇美的民女,而自家那老子反而纵容他那混账养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去耍流氓

    奸臣也是要脸的,也没有谁似高俅那般好像是争着要把自己的名声搞臭。加高俅在殿帅府中一手要钱,一手打压迫害禁军官将的手段简单粗暴,蔡京好歹也曾大力推行过居养院、安济坊和漏泽园等社会救助制度,又是个论文章书法堪称冠绝一时的人物,他又怎会将市井泼皮出身,且只懂得抱赵佶大腿的高俅瞧在眼里?

    萧唐心中念罢,已想好了对策,便对蔡京说道:“晚辈实不愿与高太尉闹到不可开交,只是高太尉纵容他那螟蛉之子高衙内在汴京歹事做尽,想必太师也有所耳闻。晚辈只是见高衙内忒过横行霸道,反倒教汴京百姓怨懑府衙不能秉公执法,又直把其他官宦子弟看做纨绔膏粱,如此岂不是教我大宋朝廷蒙羞?

    晚辈撞见高衙内仗着高太尉的势要公然强抢民女,心中一时计较的少,便出手惩治了那厮。却不想与高太尉之间的仇怨愈结愈深,至于高衙内的离奇身死晚辈也不瞒太师,少了那厮目无法纪祸害汴京黎民,我也甚是欣喜。可是晚辈毕竟是朝中官将,也知官司王法,又怎会私自去害朝中重臣的子弟?还望太师明察!”

    蔡京闻言连连点头,可是他那一对细眼仍不住在萧唐身来回睥睨着。似蔡京见惯世间尔虞我诈的人物,也决计不会信甚么厉鬼索命这等鬼神之说,他出言试探萧唐的目的,就是看这个在江湖中被唤作“任侠”的朝堂后起之秀,是否真的是个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而只为一时意气便会以私刑擅杀官宦子弟的莽夫,那么蔡京也绝不会在他身多花甚么心思。

    毕竟按朝中权力游戏的规则,可没有这般玩法。

    蔡京心中又暗付道:高俅那养子高衙内声色犬马,坏寻常女子清白的手段也的确忒过下作了些,或许他真是招惹到了些民间草莽,而暗中使计教他受惊吓而死也说不定这萧唐曾犯下过人命官司,而以他这般年纪便在朝中有如此地位也极是难得,想来他也不愿因一时快意而自毁前程,若他真是那般莽撞无谋之人,又怎会得官家青睐?

    想到这,蔡京便缓缓站起身来,并对萧唐笑道:“贤侄为朝廷声名着想,这番苦心老夫也能体察。只是你与高太尉毕竟同朝为官,你如今还是在殿帅府挂职的官将,下不合,岂不是耽误了贤侄的前程?”

    萧唐苦笑一声,说道:“高太尉执掌殿前两司三衙,晚辈如何与他争得?晚辈感念天子隆恩,愿以忠义之心报效国家。纵不能争个青史留名,也愿保我大宋天下太平。此番晚辈前来拜谒太师,一来是为庆贺太师重返京师,二来也是有要事与太师相商

    虽说晚辈不愿再与高太尉争执,心存息事宁人之念,只是我枉为朝廷官将,久居于汴京朝廷却不能为国征战,不能争得半点寸进之功。如今我大宋有意图谋夏人横山之地,靖平西北边庭,晚辈亦有心建功勋于远疆,以偿我安邦定国的夙愿。是以晚辈有兵事与太师相商,还望太师垂教。”

    听萧唐说有兵事与自己商议,蔡京反倒有些兴致索然。他与梁世杰的想法比较契合,心想这萧唐得官家宠信,也算是出身自己门下的臣子,在大宋官场重文轻武的前提下萧唐又只不过是武职,也必然要依附于一路在朝中政治能力极大的文臣,所以蔡京也想不出萧唐有任何心怀不轨的企图。

    可既然如此,你萧唐留在汴京朝廷讨官家喜欢,再听我吩咐行事便是,日后功名利禄,也决计少不了你的,又何必非要去边疆似寻常行伍莽夫那般靠战功累积勋绩?当年六一居士欧阳文忠公曾言及:伏见兵兴以来,所得边将,论忠勇材武惟狄青、种世衡二人,可是那种世衡不还是须有范文正公一力提拔,才打下种家三代于西军的根基?狄武襄生平二十五战战功赫赫,后来不还是落得个遭猜忌而郁郁而终的下场?

    如今看来再瞧那泼皮出身的圆社高二便知,我蔡京要用你萧唐,又哪里是要遣你至边庭去争甚么战功?

    只是还没等蔡京言语,便听萧唐又说道:“好教太师知晓,晚辈以为若是趁我宋廷于夏人用兵之际多做筹谋,对太师重登宰辅的助力只会更多。”

604章 三衙太尉,你未尝不能取而代之

    一听重登宰辅四字,蔡京的双眼登时一亮,随即示意萧唐继续说下去。

    萧唐侃侃而谈,他对蔡京的谏言,当然还是侧重从这个一心要把持朝堂大权的权奸所能获得的利益而言进行剖析。眼下鉴于冗兵之弊而致使军政荒废,实则朝中也为国家除西军之外,诸路各地的官军因吃空头军饷、疏于操习而大伤脑筋。

    蔡京固然是一个将损公肥私的手段玩弄到极致的大奸臣,实则蔡京也是着实低估了为他为首的奸臣对于大宋这个国家的破坏,可是他如果早能知道新立国不久的金国竟能吞并大宋半壁江山,全是因他那主子赵佶还有六贼等奸党祸乱朝纲所致,蔡京也定然不愿承受那般千古骂名。是以如果真能经萧唐谏策,而为宋廷打造出一支可用之军,想必蔡京也是乐见其成的。

    最为关键的是,虽然蔡京为争夺朝堂权势主要集中在干涉国策、政令施行,可是对于兵家军事,他也依然要与童贯等军权在握的朝中大员紧密合作,就如日后蔡京会力主联金伐辽,若要将权柄紧紧把握在自己手里,除了童贯这等与他地位大致相抵的盟友,蔡京在大宋军中也须有个极有分量的“体己心腹”,才好教蔡京能够更好得权制朝中于文武派系的关系。

    扪心自问,其实萧唐也不愿意蔡京重返相位,可是现在这个蔡元长已然返京,而且对于赵佶而言,还是同样极具雅兴的蔡京最能对他的心思,由蔡京重返相位,也能更教那个风流天子穷奢极欲,日子过得更为快活。人力终有限,现在既然蔡京重新权掌朝堂乃是大势所趋,萧唐莫不如暂时通过蔡京之手进一步稳固自己在朝廷中的地位,否则饶是萧唐晋身朝野,就如当年他还是个遭大名府权贵构陷迫害的东家少主那般,只能任人打压,却又无能为力。

    知其雄而守其雌、知其荣而守其辱,朝堂之中的争斗,也的确不同于江湖见的快意豪气,不能撞见奸邪辈、遇到不平事去一刀杀了那般恣意痛快。历朝各代也都有气焰熏天的权奸权霸一时,而就似大明朝时李东阳斗倒刘瑾、徐阶斗倒严嵩等案例,也经过了多年的隐忍与筹谋才能得偿所愿

    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虽然说不是正中下怀,可是听萧唐仔细诉说了他的想法之后,蔡京心想此番筹谋,倒也的确对于他巩固朝中权力有所助力。而他蔡京需要做的,不过是向官家谏言自己认同萧唐整备河东军事的方略,虽然各地帅司、留守司、指挥使虽然关系盘根错节,不知有多少武将打通关节,与朝中各路大员暗通苟合,而整练新军,也不至于牵涉到其他权臣的利益只是这对于萧唐来说,他明明可以倚仗官家的宠信来获取名爵地位,却偏做这般费力也未必讨好的打算他只求于边庭于军功发迹,说到底来,也不过只是个行伍莽夫么?

    蔡京想到这里,他又把眼向萧唐乜去,说道:“我大宋重文教、轻武事,贤侄虽然未在东华门唱名,不能以进士之身在朝谋个文职。可是老夫看你颇通文墨,又是心思机敏之人,若得潜心攻读几年,也未尝不能佐政辅国昔年韩忠献公亦曾说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方为好男儿,贤侄有报效国家之心,也不必执迷于边庭建功。”

    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男儿,可是这等好男儿真到国难之时,能以圣贤教化劝服来犯的敌人放下手中屠刀么?萧唐心中长长一叹,他心中暗付:我又何尝不知在大宋这般时节,文职官员轻视行伍官将的风气实属常事?可是做为戎卫国家的军人再无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气概,大多只为升官发财,瞧文官眼色行事,也不难理解金人南下时宋军为何会一溃千里、丧师辱国。

    何况我若是取文官之道力图治政救国,现在恐怕也早已与你蔡京等权奸反目成仇。论权谋心机,且先不说我的道行远不及你,如果磨耗到金国南下的时候,就算我侥幸能够权掌朝堂,留给我力挽狂澜的时间,还会剩下多少?

    念及至此,萧唐便向蔡京说道:“我大宋不止须有社稷之臣,也须有尽忠报国的统军之将。晚辈才疏学浅,只是在兵言兵,但求以绵薄之力保我大宋国泰民安,以偿心中夙愿,还望太师成全。”

    蔡京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他对于萧唐因行伍兵事而十分热忱之事虽颇不以为然,可是也知萧唐的建议对自己来说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毕竟萧唐还是梁世杰管领的大名府留守司官将出身,蔡京也会将他看做是自己派系的人,何况萧唐又颇受官家看重,是以待蔡京又针对新军部署、选编部曲以及关支军饷等事宜向萧唐商议一番后,终于他又言及萧唐既有一腔报国之心,也愿作提携。

    萧唐闻言又向蔡京谢过,正事已了,在萧唐请辞告退之后,蔡京便又吩咐府内的干办去迎萧唐出府。

    当蔡京一个人又坐在书房内的太师椅,他轻抚长髯,心中思量道:泼皮高二之所以能够官居三衙太尉,权掌殿前司,也不过是仗着他是圣潜邸帮闲出身,胡乱会些踢毬打弹,又是乖巧善佞之人讨得圣欢心,可说到底我大宋朝堂扬文抑武,只因擢升武臣远比提拔文官仕途用人宽松,才让那泼皮得志,占尽那天大的便宜。我虽时而与高俅来往,也是看在官家的颜面,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蓬门荜户出生,而又得志忘形的无赖汉,又怎配与我等研经论道多年的朝臣相提并论!?

    高俅纵容其养子做尽荒唐事,他自毁名声好教官家只以为他只是个仗着官家隆恩胡弄,却在朝中也掀不起多大风浪的宠臣哼!这些心思老夫又岂能不知?

    可是萧唐此子也的确是个品竹调丝、吹弹唱舞的妙人,他能得官家的宠信,不止是圣喜好他金风玉露楼传出的曲目,听闻官家时常私会的那个花魁行首,本也是萧唐名下乐坊歌伎出身。加以时日,官家对萧唐的恩宠,又岂会比那高俅少了?

    何况这萧唐虽然舍近求远,执意要效法那些军旅武夫争些战绩功勋,可是他曾几次统兵征讨作乱的匪寇,立过的功劳并非虚功冒领,听闻童贯与西军中那种师中对他也是赞言有加。反观高俅权掌两司三衙后侵夺军营、以广私第,颠倒着将殿帅府内的将官当做看家护院,汴京军旅担负戎卫国都之责,任由那厮胡弄,虽汴京不至有累卵之危、倒悬之急,万一在京畿路左近有贼人生事,高俅枉为三衙太尉,岂不是置官家与我等朝中大员的安危于不顾?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虽说那萧唐现在资历浅薄,可是如果他真能顺服于我殿前司不比枢密院,三衙太尉、殿前都指挥使都是武职差遣,按例武将也可做的。萧唐若有统兵御将之能,能够使得汴京常备之师军政废弛的弊端加以修整,现在虽为时尚早,可又焉知有朝一日他不能顶替高俅,做得那三衙太尉?

605章 绿林中的獬豸,朝堂上的獬豸

    蔡京兀自思量时,他见蔡鞗又走进书房中,便对他将自己与萧唐之间方才所言都对他说了,随即又问道:“鞗儿,萧唐此人,你又是如何看待?”

    听自己父亲问及萧唐,蔡鞗却显得颇不以为意,他轻哼了声,说道:“孩儿觉得这萧唐虽会能讨官家欣喜,可是听父亲所言,饶是他有些怪才,却也不过只是一介寻常卤莽武夫。此人能为我蔡家所用也好,可是父亲地位崇高显赫,又何必为一个武人多费心思?”

    蔡京的目光又在蔡鞗身扫了一圈,又摇了摇头,并冷哼说道:“枉你平素时常与朝中臣子来往,见地却恁的浅薄!高俅只不过是个会踢得几脚好气毬的弄臣,又是不学无术的泼皮出身,为父又为何时而与其往来?我大宋历来虽都是文贵武贱,可是仗着自己是文官便眼高于顶,不屑与朝内那干莽夫武人来往的,却多是些穷酸腐儒之辈!

    苏州设应奉局的朱家父子,也不过都是微贱佃户出身。可是为父如今也要凭他们搜罗奇花异石为官家进奉生辰纲,而使得官家对我蔡家恩宠不减那童贯当年也不过因他与权宦李宪是同乡,才做得个供奉官,可童贯却又能李子范那般以西北监军起家,如今大权在握,他也是以兵事在朝堂立足,如今便是为父都要让他三分!现在朝中视我如仇寇的宵小仍大有人在,但凡能为蔡家所用的,又岂能因文武之别而倨傲自矜?

    单只说那萧唐得圣宠信,便可以此借机行事,巩固我蔡家于朝廷中的根基。何况就是因那萧唐不经科举,便是官家待他再恩宠,萧唐也须有为父这般的文臣节制,料他也不会像赵挺之、张康国、郑居中还有攸儿那个逆子一般,也为了争权夺势而与为父反目做了对头。既然这萧唐能为我蔡家所用,你却要自矜身份,不顾相关利害不成!?”

    听自己的老子劈头一通痛斥,蔡鞗登时点下头来,连称父亲见教的是,确实是孩儿糊涂。蔡京眼见蔡鞗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更是愤懑的长叹了一口气,似是感觉年迈的自己又老了几岁。

    按说蔡京可是从新旧党争那般漫长而又惨烈的政治斗争历练出来的朝臣,比起当年王安石、司马光、欧阳修、吕惠卿、章惇、韩忠彦等诸多政治手腕强硬、权术才识都可称得是万中无一的朝廷重量级人物,如今面对朝中群僚的弹劾与声讨,蔡京也多了份安之若泰的从容。无论是体察圣意还是权谋心术,蔡京也自问朝中无人能与他争对,也只能够联合结党来与他这个一代权相对持,却也没有人能在政斗中将他彻底击垮。

    而唯一能够让蔡京始终放心不下的,就是毕竟他已入暮年。可蔡氏一门后继还有谁能够撑起得起他的大梁,延续他蔡家在朝中的权势与地位。

    蔡京心中年纪自己膝下蔡攸、蔡鯈、蔡翛、蔡绦、蔡鞗、蔡脩、蔡鋆等子嗣,心想道蔡攸那逆子不孝,等不及待老夫百年之后,便也企图争夺相位。可他学问不济,只晓得以阿谀奉承之术讨官家欢喜,又能当得甚么大用?

    除了夭折的次子蔡鯈,蔡京还想到自己那三子蔡翛虽官居保和殿大学士,也多是仗着他这老子的荫福,只是个守成有余、进去不足的四子蔡绦论才华学识虽然在蔡京子裔之中最为出众,可是若论胸怀城府、工于心计,他也不是个善使权谋手段之人而蔡脩体弱多病,余下的蔡鋆以及庶子蔡九、养子蔡蕴等不肖子也尽是群仗着自家老子的势要,而只会声色犬马、纵情享乐的废物,即便经蔡京打点,使得他这些子裔不是在汴京朝堂身居高位,便是外遣到诸州官衙做个知府,可是蔡京也十分清楚:自己固然不会被朝中的政敌斗挎,可他这些不成器的子孙呢?

    蔡京又冷眼向自己这第五子蔡鞗打量过去,心想:鞗儿固然是于权谋心术火候尚浅,可他也不似攸儿、翛儿那般以为自己翅膀硬了不便将我放在眼里,也不像鋆儿等那般混沌糊涂,只知贪图享乐我本也对他寄以厚望,只是他虽然他也讨官家欢喜,并已决议将延庆公主许配于他,可却又正是因为鞗儿须迎娶皇室金枝玉叶入门,成婚后只能受封做从五品的驸马都尉,于仕途还能有多大的进境?

    蔡鞗眼见蔡京一对细长的眼睛而定定的凝视着自己,也使得他更是惴惴不敢言语,过了一时片刻之后,蔡京又是一叹,说道:“鞗儿,论学问才识,你虽及不翛儿与绦儿,为人倒也算机警沉稳,可是你宣和殿待制的官职也无实际差遣,待迎娶过延庆公主之后,更是只能领个驸马都尉的虚衔

    驸马身为皇室帝婿说来风光,可是似曾夤、曹晟、邦光还有与官家交好的那小王都尉也都蒙皇室婚配将公主下嫁,可如今又如何?他们在朝中却也都不过是些人轻言微的人物,待你与公主大婚之后,做了驸马在仕途官路的掣肘反倒会更多鞗儿,为父年事已高,与朝中那干对我蔡家心怀鬼胎的臣子周旋,少不得你们兄弟几个鼎力扶持,你虽瞧不起朝中武人,可趁你迎娶公主前也须你再为蔡家尽一份力,届时恐怕还真须有萧唐这官将帮衬才是”

    见过了权相蔡京,萧唐又与燕青、许贯忠返回自家府邸之后,按在延福宫时赵佶所言,萧唐也做好准备,待明日一早便赶往皇城垂拱殿参加朝会。

    待次日晨时,萧唐已换一身官服打扮,只不过比起初次朝时,萧唐现在穿的是绯色朝服,按六品官以官制挂着玉剑、玉佩。腰系的玉带旁还挂锦制的绶带,还按例依京西南路帅司安抚使巡视督监的差遣,在头戴着一顶獬豸冠。

    只是刚将獬豸冠戴到头的时候,萧唐也不禁摇头失笑,他心想自己在绿林江湖中暗中行事时,是用这个能辨正邪曲直,象征着勇猛、公正的神兽遮盖住了自己的面容,而如今返至京师又要重登朝堂,他却是将这獬豸神兽顶在了头。

    前些时日,萧唐还做为统领绿林数山的强人大头领面戴着獬豸面具去兴风作浪,而使得京东、河北路的官军人马闻声色变,可是如今他这一头“獬豸”,竟又要大摇大摆的直往皇宫大内而去,再以另外一种方式去与朝中的奸邪佞臣周旋。

606章 搬石砸脚,酸不酸爽?

    待萧唐到了宣德楼核实真身,并进了朝房准备朝面圣之时,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其它朝臣的注意。饶是王焕、韩存保等挂着节度使虚衔的汴京官场中不须至内城朝,其它朝堂臣子无论与萧唐远近的,大多都前与他拱手见礼。

    毕竟在汴京中一向名声甚好的萧唐此次于辽东生还之事甚是稀奇,次因涉及萧唐而在垂拱殿中争议得颇为激烈,还是因为要如何追谥追封萧唐的爵位官职,而这次当事人反倒全须全尾的前来参加朝会,亲身前来瞧自己如何另做封赏,自大宋开国以来,朝堂之中还真没有出现过这等离奇事。

    萧唐在向众人还礼的同时,他眼睛余光瞄到在不远处的高俅面沉如水,一对招子中也满是怨毒之色,正死死的凝视着自己。当高俅见到萧唐也注意到他这边时,仍丝毫不掩盖自己的恨意而重重的冷哼一声,又将长袖狠狠一拂便径直离去了。

    见到现在的高俅在公开场合已丝毫不掩饰对自己的敌意,全然无不似他与萧唐谋面时自诩高过对方一头而气定神闲,就如同一只在玩弄老鼠的花猫那般的嘴脸,萧唐渐渐的反而露出一抹笑意,看来高俅老贼的确是急了,也已意识到自己会给他带来的威胁。而高俅在今日如此沉不住气的反应,也意味着他已开始自乱阵脚了。

    看来泼皮出身的高俅虽然狡诈,可是在城府心机,还远不及朝中论权斗早已练就得炉火纯青的各派文臣。

    到了朝之时,层层文武两班在垂拱殿内排位站定,赵佶也在群臣山呼万岁声中翩翩踱到龙椅坐定,而垂拱殿中的职司官也大声说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职司官话音方落,班部丛中便又吏部官员折请旨,出班奏说武德大夫,主管京西南路安抚使司公事的殿前司都虞候萧唐又以西阁门使之差遣出使辽国,而经辽朝误报致使朝廷以为其于辽东身故。如今萧都虞候却平安归来,追谥追封在世臣子的官身爵位实在于制不符,也须重新议定萧唐功劳,另行册封。

    而赵佶心中早就做好了打算,便说萧爱卿劳苦功劳,此番也是为国家涉险,而陷入九死一生的险境,朕又岂能辜负素怀忠义之心的卿家云云,意思便是说除了武靖这般追念过世臣子的谥号,其他官职差遣皆予以保留便是。

    赵佶这般打算一来也是图个省事,而来亦能彰显他皇恩浩荡。而位列武臣班排中首列的高俅心中冷哼一声,却也并没有急着要跳出来奏请恳求赵佶撤销对萧唐越级的加封与赏赐。

    因为朝之前,殿帅府中幕僚孙静就曾对高俅谏说朝中还有许多老成持重、严循祖例的官员,而朝内还有其它派系的臣子各怀心思,萧唐资历浅薄,纵然得官家宠信,可是萧唐首次朝时受破格擢升也就罢了,前番因他已是个“死人”蒙越级追封仍都罢了,可是接二连三得越级提拔,让这个几年前不过是区区一个大名府留守司内当差的兵马押监,在汴京朝臣眼中不过是芥子大小的武官一跃蹿升从二品官位,成为货真价实的朝廷大员时,其他朝臣又怎会心服情愿?

    是以高俅心说在这个时候与其由自己率先站出反对,莫不如引起其他朝臣群情激奋,一并奏请官家切莫恣意提拔宠臣才是。可是又过了个一时片刻,高俅且竟然发现朝内除了陈朝老等从营私结党,一向拿规矩说事的寥寥几个太学文士出班直言对萧唐的封赏大为不妥,朝中各派系的臣子几乎都保持着沉默,似乎都已经默许官家对萧唐的赏赐。

    在朝中势力又隐然日趋壮大的蔡党一派早得蔡京暗示,有意成全萧唐在武职派系中掌握更高的权柄

    更让高俅感到出乎意料的是,朝中最有能力与蔡京抗衡的郑居中,他与其亲近的臣子竟然在此时也一致保持缄默

    朝内受制于殿前司两司三衙的官将大多都无朝的资格,而其他隶属于枢密院,大多暗中以童贯马首是瞻的武职官员面面相觑一番,心说虽然那打仗似打了瘾的童节帅如今又赶赴西北边庭,筹谋对西夏的战事而并不在京师,可他前番似乎也有意拉拢这个与官家亲近的萧唐,是以他们在此时也都选择做个锯嘴葫芦,也不反对萧唐再受破格提升

    剩下的朝臣,不是与萧唐关系本来十分要好,就是些做惯了墙头草的官员,就算朝堂仍有微弱的反对之声,可那些做惯了学问的文臣在朝中根基浅薄。赵佶只稍露愠色,说道君无戏言,朕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的水,又怎可轻易收回这般儿戏?一句话便将那干势单力薄的臣子怼了回去。

    见到如此情景,高俅也就再也站不住了。

    可是当高俅暗使眼色,又与其他几个于殿前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马、步二军都指挥使司中效命于他,且有资格朝的武将出班奏说圣体恤臣子是好,可是赏赐于萧唐的官阶未免过大时,就连朝中为数不多的几个愣头青也都立刻引起了警觉。

    高俅第一次使架空之计,去劝请官家对胆敢公然掌掴自己养子的萧唐明升暗降,第二次又假惺惺的恳请赵家厚赏追封萧唐,好教皇知道自己会迎合圣意。那么这次又为甚么一反常态,直言萧唐出使辽国虽身陷险境,却无大功,绝对不能得如此厚赏?现在朝堂之中就算政治智慧很低的人只要略一思量,他们便已猜出因由:

    泼皮高二,他终于急了。

    现在能够位列于朝堂之的,不是书香文第、累代将门出身,便是能使尽手段下打点,也通过费尽心思手段才能在垂拱殿中占得一席之地的大臣。而高俅是早年在汴京市井中臭名昭著的泼皮出身,如今他又在殿帅府一家独大,并且大权在握后于京师民间的名头更是越来越臭,最关键的一点是高俅完全仗着官家的恩宠发迹,与朝中各个派系的臣子关系都称不十分亲近。

    所以无论是清官奸臣,他们看高俅本都十分不顺眼,当年若不是你这圆社高二走了狗屎运,投到了尚未登基的官家潜邸之中,也配与我们同做一朝臣子,并对汴京下官将吆五喝六?

    不怕不识人,就怕人比人。就连开始对越级提拔萧唐的那些清流文臣,他们大多也都不由后退了几步,似乎是因与高俅的想法契合而丢不起那人。而一时莽撞出言反对的高俅,他这才发现垂拱殿中大多朝臣望向自己的眼神都甚是玩味,似是有意要看萧唐在武将派系中日渐做大,而使得他灰头土脸一般。

    心慌之下高俅抬头又瞧端坐在龙椅的赵佶望去,心里却又咯噔一下,因为他瞧见昔日待自己甚为体恤恩宠的官家,此时脸不悦之色也愈发浓郁起来。

607章 官职军权,别整虚的,来点实的

    赵佶是个贪图享乐、骄奢荒唐的昏君,可是他却并不是个毫不懂如何揣摩御下臣子心思的白痴。

    虽然久居深宫内院,可也时而私服出宫的赵佶对高俅在殿帅府任人唯亲、打压下属的行径,尤其是往日高衙内鱼肉京师百姓,枉法横行的恶行或多或少也都有过些耳闻。而赵佶之所以仍能任由高俅胡闹,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出身微贱的臣子志向也不过如此而已,而其他诸如蔡京、童贯、梁师成、蔡攸等宠臣对自己的逢迎趋奉,赵佶也会察觉到他们对于权力更大的野心。

    何况说到底萧唐与高俅开始结仇的因由,本来也是萧唐更加占理。赵佶本来心想由自己出面调和几句,与自己一向甚是知心体己的高俅想必也不应再执意与萧唐暗中对持,可如今眼见高俅在情急之下态度的转变,赵佶又如何看不出高俅表面顺从,实则根本没有把自己往心里去?

    臣子对自己两面三刀,这可就是犯了赵佶心中的忌讳。

    此时赵佶心中又念道:我大宋仕进官制扬文抑武,便是判、司、簿、尉等职事皆须是两任四考出身,似你高俅过往的出身背景又无战功,朕兀自花了心思让你做得在汴京武职官将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三衙太尉,以迭配充军只身如今做得朝堂武阶之,朕待你这旧日帮闲又何止是皇恩浩荡?你本不该享尽这般功名富贵,朕也只不过是看重那萧唐而擢升提拔,难道你高俅真就以为汴京军政大权就是你应得的而恋权不放,竟胆敢不把朕看在眼里?

    毕竟高俅熟知赵佶的性情,他见自己那主子脸上不悦之色已是溢于言表,也立刻察觉到自己一时鲁莽,竟触动赵佶禁忌。念及至此,高俅登时冷汗涔涔,直如箭穿雁嘴、钩搭鱼腮,不敢再做言语。

    眼下能够在汴京中武职出身的官员之中,既然能与高俅公然对抗的唯萧唐一人。其他朝臣无论出于甚么目的,他们见终于有人能够出面制衡把持着汴京兵马大权,掌握殿前司所有武职升降甚是生杀权柄的高俅,也都是乐见其成。其余为数不多的官员也不愿与高俅合流再趟浑水,是以对于萧唐受破格提升的反对之声也渐渐消弭。

    事见分晓,朝中也通过对萧唐的封赏由“追封”变为“加封”,除撤销武靖谥号,仍授从二品签枢密院事、拜信安军节度使,上柱国武勋,并封为横海郡开国侯爵。

    心中遭做好思量的萧唐闻言立刻站出身来,并恭身向赵佶说道:“臣感蒙陛下圣恩,心中实惶恐不已,只是往受辄晋加爵,臣受之有愧。以微末之功,又如何能受此大恩?

    臣以为我大宋与夏人狼烟未息,西夏国主意图仗横山天堑,侵扰我大宋疆土。臣心存与国家出力之愿,今日正有兵家谏策向陛下禀奏,臣也须当日后征讨,建立功勋,方才堪受陛下隆恩,量加官赏。”

    赵佶闻言脸上笑容一凝,而垂拱殿中的文武百官中也耸动起来,在场中人心说你萧唐占得这天大的便宜连得越级擢升,于面上推却一番之后再拜谢皇恩受赏也便是了,可如今看来萧唐还真不是在假意推诿,而是另存心思向官家讨赏。

    而许多大臣又想道的是:兵家谏策?你萧唐在殿帅府内被高俅打压了许久,如今也开始要染指军中权柄了么?

    赵佶不动声色的盯着萧唐,旋即对萧唐说道:“爱卿是我心腹之臣,又如何受不得这般封赏?既然萧爱卿于兵事有本上奏,但说无妨。”

    萧唐旋即将在意图选拔别部人马,招募河朔地域锐士而组建新军的计划向赵佶一一禀奏了。赵佶听罢时而颔,脸上神色也渐渐舒展开来,当时他破格提拔萧唐做京西南路安抚使的时候,萧唐就曾毛遂自荐做过请示,请奏自己放安抚使的实权于他去巡查京西南路诸州军司。

    而随后萧唐清查京西南路兵马总管杨泰私贪军饷、杀良冒功、构陷同僚、私通匪寇、行刺上官等罪大恶极的罪责,又挥军收复房州,并一举荡平房山寇等功绩也教赵佶十分满意。在赵佶看来,萧唐现在也是似当时那般感到受这等隆恩甚是惶恐,便一心打算为国家分忧解难,而不甘心白白获得朝廷丰厚的赏赐。

    赵佶本身虽然是个本职工作极其不称职的皇帝,可他毕竟是一国天子,对于那些不至于坏了他享乐的兴致,而又能踏踏实实为国家尽心竭力的臣子,赵佶自然也会十分赏识。而高俅不过是以监军的身份立过些功劳,却被自己提拔做得武勋之的三衙太尉,除了能陪自己踢几脚气毬,高俅甚是还心安理得的又安排其高家族亲做得节度使、金吾卫将军、承宣使、观察使等要职。相较之下萧唐的反应,赵佶心想这也是萧爱卿将朕对他的体恤恩宠都放在了心上。

    虽说牵涉到了军权在朝中臣子看来多少有些敏感,可是赵佶转念想到童贯爱卿不也是屡屡请命、戎马倥偬,一心想要为朕分忧解难?而且无论是当朝权宦童贯,还是朝堂中的后起之秀萧唐,在宋廷重文轻武,禁军隶属于枢密院直接统管,掌握汴京重军的三衙领兵直接对皇帝负责的的制约下,就算是童贯、萧唐等被委以重任的朝臣能暂时独掌一支兵马,指挥权也依然能够紧紧握在皇帝手中。

    如今萧唐也不过只是谏言在河东另打造一支劲旅用于对西夏的战争,赵佶也不至于因此而猜疑萧唐会生出甚么不轨之心。

    只是赵佶对兵家军事从不上心,涉及教御下臣子独掌一路兵马,也不至于恣意任性到武职将领掌握实际兵权还能浑不在意,他又略思量一番,便点头道:“卿不辞奔波跋涉,有心为国家征虏破夏,朕心中自然十分宽慰只是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细察也,众位爱卿又以为萧卿家之谏策如何?”

    在场朝臣之中,重新执掌枢密院大权,并且隐然成为对抗权相蔡京中的领军人物郑居中眼眸中精光一闪,并下意识的向政治劲敌蔡京打量过去。

    在党争政斗之中,抱有不同政见的派系通常都是针尖对麦芒,任何政策措施都代表着自己的立场与利益,是以在郑居中与蔡京的政斗之中,他都会意图十分明显的指摘对方政策中的一切弊病。

    可是在这个时候郑居中心里也不由犯起嘀咕,因为通过之前他与萧唐的几次接触,郑居中也知道萧唐虽然是蔡京的女婿梁中书治下留守司出身,可似乎也不甘心屈从于那权相蔡京。

    朝堂间尔虞我诈的打压拉拢、党派之争绝对不同于市井赖汉之间的殴斗,不是说因为我瞧他不爽,所以咱俩便能旗帜鲜明的合伙结盟,并公开与第三方拼个头破血流。所以郑居中也能够理解为何萧唐从表面上看来与蔡京走得更近,萧唐也不过是个武职官将,他能在朝廷中两伙势力对持时起到的作用也甚是有限,现在对于郑居中而言,就是他还愿不愿意相信萧唐当初并非假意向自己示好,而也是个能够争取过来的政治盟友。

    忽然间,郑居中又想起当时自己因忒过张扬而遭官家猜忌,不止宰相没得做,就连知枢密院事一职也被摘除。当自己最心灰意懒时萧唐却曾对他说过:“郑大人位居相位之前却自许必得相,此事让官家知晓,心中又岂能没些想法?而郑大人既然仍在朝中为官。又岂知不能再得官家重用,而坐得相位?”

    想到这里,郑居中也渐渐安下心来,并也已拿定了主意。

608章 跟高俅混的将军,敢怼蔡京的武官

    萧唐上奏报请官家在河东另立新军的举动,在一些朝臣看来,颇有些得陇望蜀的意味。是以当郑居中拿定主意的同时,另有一些臣子跳出来直言朝廷历来冗兵冗费现象严重,另选编新军之举岂不是更要折耗国库钱粮?萧唐此举未免好大喜功,可只会浪费关支粮饷,又能当得甚么大用?

    早就想好说辞的萧唐立刻反驳道就是因为冗兵现象严重,诸州各地军司私贪军饷、老弱虚冒已蔚然成风。国家费尽钱粮,本是要有精兵强将戎卫国土。而河东路本是毗邻西夏、辽国的要冲之地,可是休说调遣本地官军与敌邦厮杀,便是在治下州府之中,但有寇聚众纠集亡命,煽惑乱民动乱也镇压不住,几年前教那河北洺州张迪率残部贼军长驱直入,便是先例。

    既然河东路是战略要地,以往与夏国兵戎相见时,朝廷都要调动河北、山东地界的数以十万计的民夫乡勇、弓手官军赶赴边庭,道途跋涉之下,军饷花费比起岂不是远要过在河东整顿军务?

    再者昔年西夏兵败平夏城,宋廷趁机在河东路治下的黄河西岸建置堡寨,就是要将鄜延、河东、麟府等地连成一道防线,待宋夏战争再起时,由西北鄜延路、泾原路西军军司下辖的兵马向夏国横山起猛攻,而河东路也可派出兵马进行策应攻击,也正与宋廷针对西夏的用兵战略十分契合,这又怎会当不得大用,又怎能算作是无用之功?

    出言对萧唐于河东另建新军的,多是些做惯了学问的闲散文臣,又哪里通晓兵家要略?他们大多听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该如何出言反驳,便是那些听命于高俅的殿帅府将官,他们听萧唐分析的鞭辟入里,也各自眉头紧锁,一时间也想不出该如何出言反驳萧唐的主张。

    这个时候,武职官员班列之中却又站出个官将来,他向赵佶施礼说道:“陛下容禀,萧都虞萧节帅所谏兵策虽也颇有可取之处,只是我等国家官将食朝廷俸禄,谁不愿统御一支善战之师为我大宋建功立业?可是各路军司冗兵之弊由来已久,萧节帅又如何敢断言定能选练出精兵锐士”

    赵佶不耐烦思量些练兵打仗这些行伍莽夫的行当,便直接把眼望向萧唐。萧唐略打量那官将一番,微微躬身,问道:“请恕在下眼拙,不知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既然官家已决议加封萧唐为节度使,又转入枢密院做得要职,那官将倒也不敢托大,他也向萧唐欠身施礼道:“不敢,未将乃是左义卫亲军指挥使,兼任八十万禁军都教头丘岳。”

    原来是在原著中出场时无比拉风,却又在征讨梁山中被打得嘴里漏风,而谢幕之时更是在水战中被杨林兄弟给一刀砍了的那个高级跑龙套的萧唐心中冷冷一笑,心说按丘岳八十万禁军都教头的差遣,也是因为他还有左义卫亲军指挥使这般实职,论品阶才没有资格上朝议政。书中吹嘘他累建奇功,名闻海外,可是这个高俅的心腹将官论本事未必也及得上同为教头出身的林冲、王进等人。

    听丘岳出言质疑,萧唐神色一整,又朗声说道:“国家养兵所为何用?无外乎是时抵外侮、保家卫国,而两军厮杀时战局虽瞬息万变,须将帅临阵应变以应对之,而练兵之道却有兵法可循,身为主将者须恪行军律,教三军将士言出法随、令行禁止,此事当真十分困难么?

    倘若一支部队之中,将官营私舞弊、倡奢靡烂,军健刁滑成性、畏敌如虎,当然难堪大用。正所谓练为战,练精兵必选良将,百战悍卒出猛将,武官若不贪财怕死,选拔河朔地域之下乡野朴实健壮的乡民加以习练,一扫河东旧军疲弱颓废之气,便足以筑造起一支精锐劲旅的根基。我倒想反问丘指挥使:吾辈官将之责自当尽忠报国,难道你连选练出一支精锐之师的胆气与信心都没有么”

    “这”丘岳神色一滞,他没想到萧唐临了还反将他一军。丘岳如今也是为高俅效命的心腹将官,便盘算着趁机向萧唐难,可萧唐却反过来指摘他不思进取,丘岳本来也不是牙尖嘴利之人,心想再与萧唐争执下去,岂不是在官家面前显得我无能怕事?

    出言放对萧唐于河东另建新军的朝臣,文官都不及萧唐深谙兵事,武官却又比不上他能言善道。郑居中见萧唐舌战众臣时的从容也不由暗自点头,可是他也考虑到无论从自己在朝廷上的地位,还是与蔡京对持的形势而言,倒也不方便由他自己出面,去赞同萧唐组建新军的提议。

    念及至此,郑居中便向武职官员排列之中的一个官员使了个眼色。那个官员表面上并不倾向于朝中任何派系,可是通过私下的接触,郑居中也知道那人与自己也算是志同道合。

    眼见郑居中示意,那官员略作犹豫,终于还是出班向赵佶奏道:“陛下明鉴,臣罗戬身负武学学谕之责,听萧节帅所谏,臣亦以为擢拔别部军官选将、另择河东勇健练兵之策可行。再者河东路正值水旱频繁、民穷财尽,亦有乱党捏造妖言,纠集恶党扰乱威胜军、隆德府、晋州等地。仗着山川险峻侵州夺县,孬弱旧军不敢当其锋。

    正如萧节帅所言,河东路诸州指挥使中,多是怕死要钱之徒,军中蠢虫惧罪隐匿,欺诳上官,致使贼势做大。萧节帅选拔良将至河东组建新军,一来可以肃清地方匪乱,二来于西夏用兵之时亦可从旁策应西军,正可一举两得,保社稷以无疆。”

    听到那武学学谕罗戬的名头,萧唐眉毛一挑,心说这倒又是一个水浒里在官场中的老熟人,只不过比起那甘心为高俅卖命的丘岳,这个罗戬却是个刚直不阿,甚至敢于正面硬刚的硬气汉子。

    而且关于这个罗戬的事迹萧唐也有些好奇,在蔡京讲学的时候,他就仰视屋角不作理会,浑然把那一代权相当做是个屁,当即便将蔡京恼得怒气填胸,后来竟然还敢向赵佶直言童贯、蔡攸惧罪隐匿、欺诳官家,而蔡京则大言不惭、病狂丧心,导致征讨王庆时官军落得大败,正是覆军杀将、辱国丧师,就该把这些误国贼臣都给砍了以儆效尤。

    区区一个武学谕,竟然敢在赵佶面前将蔡京、童贯、蔡攸这些大权奸都骂了个狗血淋头,单说他罗戬刚直胆大,貌似也都不足以他敢公然与几个朝堂巨鳄级人物叫板的行径。

    最让萧唐感到蹊跷的是,这个罗戬后来得赵佶升官加爵,并被钦赏银两缎疋,他将蔡京等权奸得罪个遍,竟然仍能在朝堂站住脚。无论是正史还是水浒之中,蔡京、童贯等人物可不似高俅那般,只敢去祸害受殿前司管制的官将,但凡与他们政见相悖的臣子,大多轻的被贬职外调,重的被剥除官身,配偏远军州。罗戬却是拉群体仇恨将蔡京、童贯等人都给得罪狠了,那么这个官职仅是以兵书、弓马、武艺教诲行伍将才的武学学谕,又怎可能硬怼过许多权奸后仍能泰然处之?

    想必这个罗戬,在朝堂中也有个强有力的后台在支持他。

609章 一个兵发河东,一个刺配江州

    赵佶听罗戬说罢,也不由得冷哼一声,如今河东匪乱虽然不及当年贝州王则、洺州张迪那般势大,贼军规模还不足以各地称霸公然与官府对持,可是如今也能侵扰几州要地,杀得军司官将望风而逃。地方军司虽有意隐匿靖匪不利的罪责,但河东路治下有三四座军州匪军横行,纸当然也包不住火,消息到底还是传到了汴京,惹得赵佶龙颜不喜。

    只是如今河东匪患的贼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最好请战邀功的童贯现在正将全部精力用在对夏国用兵上,哪里有心思理会在其他州府作乱的叛乱贼军?朝中又无自荐请命的官将,是以赵佶得知河东官军作战不利,而当地军司意图隐瞒罪责的消息,只下诏命枢密院彻查河东各州军司的混沌蠢虫,而由朝廷发兵征讨河东匪患之事却耽搁了下来。

    如今罗戬旧事重提,赵佶心说授权于萧唐在河东选练新军,并趁势靖平横行于威胜军、隆德府、晋州等地的匪寇,也正是一举两得。赵佶拿定主意,便对萧唐说道:“朕知萧爱卿为国家征进劳苦,尽心竭力,只要为朕分忧。既如此,萧爱卿加封爵禄仍依方才议定封赏,而河东有顽寇贼首累造大恶,聚集凶徒恶党抢掳仓廒,若不早行诛剿,他日养成贼势,更是难以制伏。

    河东路诸部军司却多是些不才贪佞之臣,枉受朝廷爵禄,却坏国家大事!朕就任萧爱卿选将调兵,一面剿捕贼众,一面收编受水旱匪灾的流民百姓,军机要务皆委卿执掌、从卿处置还有这位卿家唤作武学学谕罗戬?朕便任卿家为行军参谋,萧爱卿于河东行事时,着你侯到帐前听用。待飞捷报功之日,加官赐赏,高迁任用。”

    萧唐、罗戬闻言又忙道谢官家隆恩,正事议定之后,待赵佶卷帘退朝,萧唐便走到罗戬面前,并拱手说道:“承蒙罗武渝出言帮衬,萧某铭记于心。”

    罗戬听罢,也立刻向萧唐恭敬回礼,说道:“萧节帅不必多礼,你我既然都是食朝廷俸禄的朝臣武官,自当相互协作以国家大事为重,何况”

    罗戬又向面色阴沉的高俅那边乜去,又对萧唐说道:“何况汴京殿前司中的将官大多枉为铁血男儿,多被那圆社高二的淫威所慑,惟有萧节帅不畏***,去与那顽佞的高家父子对持下官佩服得紧,一直有心拜会萧节帅,只是苦无门路。”

    萧唐正要称谦道逊的时候,退朝的朝臣里郑居中已缓步踱到他与罗戬身边,萧唐向郑居中见礼的同时,却见郑居中不止朝自己微微颔首示意,随即他又与罗戬四目交接,两人都轻轻点头,虽未言语,目光中却似又别有深意。

    萧唐微微一怔,这时的他也终于意识到一些事情

    ※※※※※※※※※※※※※※※※※※※※

    退朝之后,萧唐又与向他道贺的文武官员寒暄一番,便返回了自家府邸,他又将自己被册封为签枢密院事、信安军节度使并横海郡开国侯爵之事,以及赵佶也已准许他点拨调派官将至河东选练新军等事宜对府内心腹萧嘉穗、许贯忠、燕青等人一一说了,现在只等枢密院下发兵符文书之后,便可受调拨至河东路行事。

    除了受命辅佐自己的武学谕罗戬,以及萧唐打算上报枢密院召集来关胜、呼延灼等官将之外,萧唐还打算携善于操习军健武艺的王进,以及骑弓马战已有所成的牛皋一并前往河东。而前番府内燕青、许贯忠等兄弟已随着萧唐出使辽国,此次却是萧嘉穗主动请缨也愿以幕僚的身份前去帮衬萧唐,有他这个颇有智谋,且胆识过人的布衣剑卿在旁相助,萧唐当然也十分乐意。

    而萧唐还要等一个与他同至河东的兄弟,那人便是随着自己在征讨河北赵迪,镇抚京西南路时都屡建奇功的小李广花荣。做为在官面上协助萧唐的神箭将军,既然这次河东之行萧唐还兼具着平定河东匪乱的任务,统领十八骑的花荣以他弓箭本事也定可以再次发得利市。而与此同时,萧唐也能趁临行前亲自面见与花荣将同至汴京的庞万春,当面倾心吐胆,才好教那个同样善于以弓箭杀敌的小养由基诚心聚义。

    只是又过了一段时日,在花荣与庞万春还没有抵达东京汴梁之前,萧唐又收到了从河北传来的文书,沧州的小旋风柴进说宋江在他府中盘住了一段时日后,本待前往青州白虎山下的孔家庄去探视自己那两个弟子孔明、孔亮时,却收到了他那胞弟宋清托人寄来的书信。信中说宋江之父宋太公因病身故,现今停丧在家,专等宋江前去吊丧迁葬。

    宋江得知自己父亲离世的消息后大哭不已,随即决定星夜赶归济州郓城县去奔丧守孝。而这个消息也是在柴进接触到萧家集中人之后才说及的,如今距离宋江离开柴进庄院赶回济州,已有了一段时日。

    萧唐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心中却想道:看来宋江的命途轨迹还是如原来那般,他的父亲宋太公想来也只是诈死,而那个宋江十之七八仍然要被充军发配了

    且说宋江连夜赶归至本乡,回到了宋家庄院中果然见宋太公尚在人世,只是教宋清写信道说他殁了,而使宋江速速归来。也是因宋太公担心自家三郎与绿林草莽来往颇多,又是杀人在逃之人,生怕宋江一时被人撺掇,便落草做个强人。

    而宋太公听闻朝廷降下赦诏,民间除了犯下十不赦大罪的,皆能罪减一等断处,以宋江的人情关系在略打点判个误杀,应该也只会定个徒流之罪,不至于被判死刑,是以宋太公便急召宋江回乡,准备投案自行告首。

    可是郓城县中新参的两个赵能、赵得听人告发在逃命犯宋江逃回本乡,便带一百多个官差至宋家庄捉了宋江归案。

    好在阎婆惜之母阎婆在宋江逃亡后不久便已身故,这桩命案也没了苦主,而阎婆惜的姘头张三心知宋江在黑白两道上知交甚多,因怕多结仇家,待拿到宋江后反倒又不敢再做纠缠。也的确是因为宋江往日在郓城县仗义疏财,满县人听闻宋江被收押,都愿为他去县衙告说讨饶,细说宋江平日的好处。加上知县时文彬也有意做轻状子放宋***,是以很快便定下判决,迭成文案:

    郓城县衙押司宋江取阎婆惜为妾,因其品性不良,而一时恃酒争论斗殴,致阎婆惜被宋江误杀身死。罪犯宋江虽避罪在逃一时,随后却有悔悟之心而自行投案(赵能、赵得两个都头收了宋太公的好处,是以也愿说宋江是自首,并非被缉捕抓获),取勘前情,甘愿伏罪。加之朝廷赦宥已成减罪,便判罪囚宋江脊杖二十,刺配江州牢城。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610章 揭阳镇的武师,不是病大虫

    只说宋江被两个郓城县的两个防送公人张千、李万押送着,取路奔江州约莫走了半月之上。终于来到个人烟辏集、井市喧哗的镇子,张千问过本地乡民之后,便回来对宋江恭敬的说道:“押司,咱们这是到揭阳镇了。”

    本来张千与李万就都收了宋江银两,又因为他是在名噪京东两路、河北两路的好汉,因此这一路上好生伏侍,并没有仗着押送官差的身份欺凌宋江这个配军。而这一路上又生了几件事,使得这两个郓城县的官差不但更加小心迎奉宋江,更是对他恩同再造也似的感激。

    先是他们三人经过梁山泊时,宋江便提醒张千、李万说山寨中晁盖等好汉与我感情交厚,必会下山来夺我而对于你们二人甚是凶险,咱们只拣小路经过,宁可多走几里也不妨。

    结果晁盖那边却命令大小头领分去四路等候,正撞见了宋江一行三人的刘唐,便要杀了两个公人救宋江上山。也是宋江以自刎为要挟,刘唐只得放过张千、李万,请宋江上山与晁盖一聚,而仁义为先的晁盖又劝宋江既然不肯杀那两个无辜公人,就给他们些金银,教他们说你是被我们梁山泊好汉搭救的,应也不至于被县衙降罪。宋江又以国家难背、父命难为做理由,只要至江州牢城营服役限满之后,再回来与晁盖相会,梁山泊众头领见状也只得宴请宋江一日,又将他送下上去。

    当宋江一路赶至江南东路江州揭阳岭地界,却又冒出一伙以贩私盐为生的草莽前来打算营救宋江,为的是个唤作混江龙李俊的汉子,麾下还有张横、童威、童猛、李立等各自看来都非善与之辈的汉子帮衬,又是宋江推托过了,并保全住张千、李万的性命。否则按张千与李万看来,那众草莽之中生得最为凶悍的张横、李立二人一直按住刀柄玩味的打量着自己,当时宋江只要微一点头,恐怕他们两个也早就被那些草莽乱刀砍杀,并弃尸荒野了。

    听张千说了此地的镇名,宋江微叹口气,说道:“有劳张兄了。”虽说宋江自从杀了阎婆惜后也能感到自己内心中总有股戾气涌动,可至少现在的他,仍然对那些待他和善的无辜之人甚是礼遇。

    而这个时候的宋江心里又暗念道:终于还是快到江州牢城营了,所幸没有违背父命,只是往日我好歹还是个在官衙行走的押司,如今却不过是个遭充军迭配的配军,饶是充军期满在仕途上可还有个盼头?

    虽说大名府萧任侠当年也是杀人遭判,却也能有今日这般名望地位,可他那时是在长街手刃九头虫,侠名不胫而走,教江湖道山的好汉交口称赞。我杀得不过是个泼烟花,何况无论武艺、家业、名望,我又如何与他争得?所幸梁山泊吴学究推举说江州两院押牢节级,那个唤作神行太保戴宗的与他相识,有他照拂,也不至教我在牢城营内遭辱受苦

    可是无论晁盖兄长、吴学究、戴节级,还是昨日初遇的李俊等一干人,也都是与我是在绿林中的知交,若是离开了这片江湖,我宋江又算甚么?

    官场还是绿林?其实自从宋江杀人在逃,直到如今被充军配时他一直在左右摇摆,只是有宋太公的耳提面命,如果逆了他父亲的心意,宋江心说自己又怎配被世人唤作孝义黑三郎?

    所以现在的宋江依然只能顺从忍受,只是比起自己在郓城县做押司时的谨小慎微,宋江也愈能感觉到自己心中的抑郁、愤懑甚至是怨毒等诸般情感正在慢慢积累,内心中的另外一张面孔,也渐渐狰狞了起来。

    宋江便寻思着,他与张千、李万已来到了揭阳镇闹市之中,这时他却见有一伙人团团围着,宋江心中好奇,便挨将过去看时,原来是一个卖艺武师正要使枪棒,求揭阳镇中乡民赍些银两铜钱。当宋江瞧清了那个武师的相貌后,他的双眼又不由得一亮。

    但见那个武师着身破旧衣裳,他身形魁梧、姿态雄状,只是眉宇间流露出一股郁郁悲愤之色。按说那武师也该吆喝些“求恩官作成”、“请乡亲打赏”之类的话来,可他只胡乱向周围乡民一拱手,便要绰起杆看来分量极重的浑铁大枪耍弄。

    就在此时,揭阳镇闹市另一边又有个恶少与几个帮闲刚在赌坊关扑耍过钱,瞧这边热闹,便也大摇大摆的走将过来,一探究竟。

    其中有个帮闲瞧清是个卖艺武师正要使铁枪,便冷哼一声,说道:“二爷,又是学得些鸟枪棒,便要来揭阳镇逞强的厮鸟!若是按以前的规矩,再喝令镇上的男女休理睬他,也教那些不识个眉眼高低的夯货吃西北风去,如今外来的撮鸟都不知逢庙拜佛的规矩,如此岂不是灭咱穆家庄的威风?”

    那恶少闻言把眼一瞪,骂道:“你懂个屁!我兄长既然答应过萧任侠不再为难外来的商户武师,在江湖中混你以为要靠的是甚么?就是要讲义气与信用!咱穆家家大业大,哪里还少得那厮们在镇上撇科卖药、教使枪棒赚的那三瓜两枣?

    兄长是个要脸面的好汉,虽说我也心气不顺,可不能给我兄长丢人直娘贼,也活该这些打脊冻不死饿不杀的落拓汉受这风餐露宿的苦楚,按说都是走江湖的人,道上拜码头的规矩都不晓得么?”

    那个恶少当然就是揭阳镇三霸之一,没遮拦穆弘的弟弟小遮拦穆春。他忿忿念叨了番,又斜眼朝那正要使弄大枪的武师望将过去,并把嘴一努,对他身旁几个帮闲说道:“左右闲着也是闲着,走,瞧瞧去。看看那厮有甚么本事,也敢在咱揭阳镇使弄枪棒。”

    可是当那闷声不语的武师又朝众人打了个罗圈揖,并且抡起浑铁大枪舞动时,无论是宋江还是穆春,他们的脸色都不由一边,口中并喝起彩来。

    穆春与他兄长穆弘学过些武艺,也粗通几手枪棒拳脚,虽然比不得在江湖中寻常以卖艺为生的武师,可是多少还算有些眼力。现在穆春眼见那武师将手中那杆铁枪使得虎虎生风,每一招一势都似夹杂着风雷之势,穆春心中也惊付道:这落拓厮好奢遮的本领!就冲他将那一杆铁枪使得势大力沉的声势,本事只怕还要胜过我兄长!!

    而宋江见那武师枪技悍猛霸道,每招每式也各具奥妙之处,他心中立刻想道:看来这个武师也是个落难的英雄好汉,我却从未见过这等高明的枪法!如此奢遮的人物,我又岂能不诚心结交?

    只是那武师虽然枪术极为高明,可他使得却并非寻常卖艺人耍弄的花枪花棒,那杆铁枪挥舞起来时呼呼的破风声直让人听得心惊肉跳,反倒吓唬走了几个围观的乡民。加上这武师似乎是因自己在街头卖艺深以为耻,也不像寻常卖艺人那般牙尖嘴利,能吆喝得围观百姓解囊赍赏,是以他一路枪法施展下来,又拿铜锣闷声不语的掠了一遭,只得了几十文钱。

    那武师心中悲愤,他长叹一声,却也不愤懑抱怨,可正当他要收摊走人时,却忽然感到手中铜锣忽然一沉,“当啷”声脆响,锣上忽然多了五两白花花的银子。

    那武师诧异的抬起头来,就见眼前一个披枷带锁的配军面带笑意,并对自己说道:“教头,我是个犯罪的人,没甚与你。这五两白银,权表薄意,休嫌轻微!”

    那武师得了这宋江赏付的这五两白银,他面露感激之色,并慨然说道:“难得这位恩官本是戴罪在身,却颠倒赍于我五两白银。这五两银子又岂不强似五十两?想必恩官必是一条仗义疏财的好汉,愿求恩官高姓大名。”

    宋江自知与这些江湖草莽相处的门道,便又说道:“教师,量这些东西,值得几多,不须致谢。”

    听那武师定要问清,宋江这才又说道:“小可姓宋,名江,祖贯郓城县人氏。”

    那武师闻言大惊失色,忙向宋江纳头拜道:“原来恁便是山东及时雨宋公明!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小人闻名久矣,不期竟于此能与阁下相会!”

611章 事发的危险,萧任侠也来过这?

    宋江搀扶起那个武师,正要询问他姓名的时候。穆春听清宋江报了名头,便立刻撞开围观的乡民,抢近前来,此时也并无半分平日趾高气昂的恶少模样:“恁便是山东及时雨郓城宋押司?我家兄长日常也听揭阳岭李俊说及哥哥的大名,也听闻恁是个仗义疏财的义气好汉,却犯下了人命官司,不想今日却在此得见!”

    江湖名声,可真是个好东西啊宋江心里萌生出这般想法,而又急忙向穆春问道:“官人识得混江龙李俊兄弟?承蒙江湖好汉抬举,甚教小可汗颜,不知这位官人又如何称呼?”

    穆春向宋江打拱说道:“小弟穆春,江湖唤我做小遮拦,是此间此间大户出身,小弟还有个兄长姓穆名弘,绰号没遮拦。我们兄弟,最好江湖义气,却也是我们兄弟福厚,先前得萧任侠莅临敝府,如今又有福缘能够得见宋公明哥哥!”

    那萧唐也到过这揭阳镇!?

    宋江神色一变,只是眼下这般场合倒也不好细问。当宋江与穆春又朝那个一脸风霜,枪术高明的武师望将过去时,就见那个大汉一拱手,说道:“小人姓杜名壆,祖贯荆湖北路鄂州咸宁人氏,因善使杆丈八蛇矛,因此被人唤作杜铁矟,我本是荆湖路指挥司帐前牙将出身,只因恶了官而被剥除军职,不得已只得浪迹江湖,靠使枪棒卖药度日”

    原来这杜壆十分好武艺,其绰号也是取释名释兵中“矛长丈八尺曰矟,马所持,言其矟矟便杀也又曰激矛,激截也,可以激截敌阵之矛也”之意,又结合了五代时梁国名将中被赞作“能跣足履棘行百步。持一铁枪,骑而驰突,奋疾如飞”的王彦章之王铁枪的诨名,故而唤他为杜铁矟,以此赞杜壆使长矛的本事出神入化。

    可也是因为他恃武倨傲,又是刚直之人,因见不惯官多是徇私枉法之辈,又无十分本事而时常顶撞,一来二去下,杜壆便被军司构陷了个罪名,遭革除官身永世不得录用。

    本来以杜壆这身武艺,做个地方豪强庄中的枪棒教头绝对是绰绰有余,可是杜壆自有傲骨,见不惯往日遇见的一些大户欺凌乡民的恶行,眼下他也并没有落草为寇的打算,是以只得凭着自己的枪术四处漂泊,靠卖艺为生。

    宋江与穆春见杜壆本事甚是了得,是以待他也甚是礼遇,穆春当即又邀请宋江、杜壆一同到自家庄细言,一面又命身边的帮闲速速去庄里报知于穆弘,并叫庄内置办酒食,安排筵宴款待宋江与杜壆。

    张千、李万那两个做公的一路扶侍宋江,此时又哪能不依?待众人来到穆家庄门前时,穆弘也已得了穆春的消息,并出庄迎接宋江、杜壆二人,庄内也早准备好了筵席,众人好酒好肉,吃得也是十分爽利。

    庭宴中宋江觑得个时机,向穆弘问道:“听闻名满江湖的萧任侠亦曾到过宝地,当年小可也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端的好表人物,也不愧是受江湖好汉夸赞的人物,只是不知萧任侠又因何事而到了此处?”

    喝得皮面微红的穆弘正要言语,忽然他猛然警醒付道:当时萧任侠是为保唐公平安,而一路护送他到了江州牢城营,这件事教宋公明知道也不打紧

    可是萧任侠是官面行走的人物,后来也是为搭救之前与他素未谋面的李志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却也召集了许多绿林人物。我与萧任侠分别之时他也曾千叮咛、万嘱咐过,切莫教他联合许多好汉劫牢城营、救囚徒之事走漏了风声,男儿大丈夫讲究的是言而有信,我虽敬宋公明江湖的名声,可也只是与他初次谋面,又怎能说与他知道?

    穆弘虽然性情暴戾粗莽,可正如他在原著中为了搭救与他当时交情并不深厚的宋江,放火烧了自家庄院而携所有家私去奔梁山时,眼睛也都不眨一下那般,他更敬服的是萧唐的古道热肠与那身奢遮的武艺,此时也更不愿意对萧唐食言而肥。

    而且宋江在江湖中的名头就算再响,穆弘对他也不是知根知底,是以他也还没莽撞到与宋江详说萧唐是如何召集黄门山、石梁山等绿林兵马,如何联系他与李俊等江州出身的好汉,又是如何闯江州牢城营救下那补天手李志的。穆弘便只对宋江说萧唐为了护送算是自己翁丈的唐公至江州,途中经过揭阳镇才与他穆家兄弟相识。

    只是又推杯把盏一番后,穆弘转念又想道:这宋公明在江湖中的名声虽然不及萧任侠响亮,可听他往日事迹,也应是个义气深重的豪杰。萧任侠既然也曾与他见过一面,交情虽然不深,可是教他知道萧任侠仗义搭救义士的行径,也必然教这宋公明会对萧任侠更加敬重。且先与这宋公明再多交往一段时日,待知晓他真如江湖中人夸赞的那般仁义的时候,再对他提及萧任侠的义举,想必萧任侠也不会介意

    当宋江正在揭阳镇穆家庄受穆弘、穆春款待的同时,远在汴京的萧唐正将罗戬请到了自家府邸,商议准备至河东征剿祸乱地方的流寇恶徒,以及选练新兵等事宜。

    就如金庸大师所著鹿鼎记中韦小宝初见尚未发迹的赵良栋时所说的名言:“凡是没本事的,只好靠拍马屁去升官发财不肯拍马屁的,一定是有本事之人”。萧唐虽抵死不愿去效法那韦爵爷的为人,也未必会认可这句话,可是他倒是也一直记得十分真切。

    而罗戬在原著中敢于正面硬刚蔡京、童贯等人物,按理也须有几分真本事。一番言谈下来,萧唐也发现这个武举人出身的学谕官熟读历朝各代流传下来的兵书典籍,于选将练兵、军事策略、弓马科试等方面的见解也甚有独到之处,的确也是个本职差遣术道精深的能臣干吏。

    只是除了细议公事勾当之外,罗戬又见缝插针的说起了朝堂中暗流涌动的权力之争。

    这时罗戬又微笑道:“若不是萧节帅死而复生,也不知高二那厮还要在汴京军司中猖狂多久。然而如今看来,他已露出破绽。官家现在也察觉高二拂了他的恩宠,恐怕他从现在开始已失圣心。而他虽然位列武勋之首,可也只不过是个固步自封的武职差遣。

    不止是与其他朝臣政见不同,也没甚么亲近的朝中大员。如果高二失了势,恐怕朝中绝大多数臣子只会幸灾乐祸。便是在殿帅府的官将之中,大多也都是为高二权势所迫,又如何能与他同仇敌忾?萧节帅如今奉御旨至河东勾当,在宋夏战事再起时,也正是在朝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大好时机要斗挎那高二,想必也不是甚么难事。”

    萧唐可还没因为一跃成为朝中从二品的大员而得意忘形,而且这个丝毫不惧大奸权势的罗戬虽然主动向自己示好亲近,萧唐现在也已发觉这个刚直的武学渝,在政治也有着自己的倾向性。说白了,就是罗戬虽也不甘朝中权奸同流合污,但他接近萧唐并非是因甚么意气相投,而要与萧唐推心置腹做成兄弟,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也可说是一种在官场中的合作关系。

    待萧唐略作思量后,便向罗戬回道:“我与那高俅老贼,如今在汴京武职官将中也的确都已算是地位尊崇,可是扪心自问,其实也都是得益于官家的信任。虽然现在甘愿为高俅效力的,多是反复无常、唯利是图之辈,可是高俅虽遭官家恼怨一时,现在却也说不已经失去圣宠。

    既然我们的权力大多都来自于我大宋皇帝,那么我与高俅老贼到底鹿死谁手,眼下犹未可知。现在我的心思也并未放在他身,身为朝廷官将,自然还须将心思用在如何靖平国家兵乱匪灾,朝中尔虞我诈的那些事计较过了,岂不是本末倒置,枉自身为行伍儿郎?”

    听萧唐说罢,罗戬也不由得暗赞一声,并想道:郑枢密果然没有看错这个萧唐,他蒙受朝廷重赏,在朝堂已算一号人物,却仍是不骄不躁。而且他将自己与高俅得势的因由也剖析得精细,却也无心靠鬼蜮心术,而不忘武将之责,是要以戎马战功来博得更高的功名,也不枉我在朝堂出言助他

    可是郑枢密不愿权柄被蔡京那奸贼把控,而这萧唐或多或少与蔡家也脱不开干系,有些话,也总要早些问得明白才更为妥当。

    罗戬心中念罢,便呵呵笑道:“高二那厮,固然是个仗势枉法的奸佞,可他也只能在汴京殿帅府中公器私用、迫害将官罢了只是萧节帅可曾听过民间有一首童谣,唱说:打破桶,泼了菜,便是人间好世界?”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322/ 第一时间欣赏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作者:云霄野所写的《水浒任侠》为转载作品,水浒任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水浒任侠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水浒任侠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水浒任侠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水浒任侠介绍:
萧家少主,和武二郎同生共死斗权贵;行镖四海,带兄弟结识八方绿林好汉;东京梦华,携燕青在汴梁城浅酌小饮;北地风云,向完颜阿骨打再去讨酒吃;西夏狼烟,与吴玠和西夏军浴血奋战;江南烟雨,同方腊教主还要计较一番......有无数好汉见了你宋江纳拜,可我也有谪仙、布衣剑卿、刈虎刃、铁狮子、青鹘子、一阵风、旱天雷、补天手、一点油、绵里针、小白龙、活死人、乳虎等一票兄弟帮衬。你及时雨宋江既然要招安,那梁山便由我燕云十八骑、面涅郎君、天魁星主的任侠萧唐接手了罢,替天行道那面大旗,我会替你扛下去的。(水浒任侠书友群号:277318413)水浒任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任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任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