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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86章 往日是先锋,此番你是主帅

    号角悠然长鸣,雄壮的号声在辽阔威胜军南部的官道上远远传扬开来,又过了片刻的功夫,就见一队队齐整的兵马隐隐露出身影,前阵约莫有两三千人,马军都骑乘在甚是雄骏的坐骑上,各个衣甲鲜明、军械齐备。

    前阵马军之后,后队步军枪手手执红缨长枪、腰佩短刀,刀盾手左手盾右手刀,另有数队弩手执着大宋远战利器的神臂弓,但见寒光烁烁、杀气腾腾,先锋悍猛,尽领能冲锋陷阵之精兵,中军勇壮,皆是龙精虎猛的壮士,大队过处驰骋威风,远望去震天鼙鼓摇山岳、映日旌旗避鬼神。

    萧唐此时也身着一袭轻甲,并骑在神骏的火赤红马上,他肃立在随风猎猎飘展的军旗下,也是目光锐利、气度威严,而当他瞧见远方官道那边行进来的部队军容整齐,气象甚是威武时,他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京师禁军兵力虽然众多,但是战力确实参差不齐,萧唐还真怕朝中调遣部曲的官员不知兵事,或是再有那高俅老儿从中作梗,若是调拨来的这一万五千名多是只顾蒙混着讨粮饷度日,到那临阵时节却不敢厮杀的孬弱官兵,那么镇抚河东讨伐田虎而必须进行的战争,可还就真没法打了。

    如今看来,目前执掌枢密院的郑居中似乎也知王焕、韩存保等先帝时节册封的十节度中人与萧唐交情颇深,而王焕、韩存保早年可都是在西军中历练出来的宿将,保奏请示调派哪些战斗素养相对高些的部队,自然也是心中有数。

    高俅虽说现在仍是统管京师禁军生杀大权的三衙太尉,可是禁军调派征讨至大宋其它府路征讨之事,他只可向赵佶请命,可是按官制却不得插手干涉,枢密院中的官吏可不比挂职在殿前司内对高俅只能忍气吞声的武职官将,只为给萧唐下绊子而开罪其它朝中大员,倘若因从中作梗致使河东剿贼不利,再被朝中大员参他一本时,对于高俅而言也是得不偿失,这笔账,高俅那个也善于算计利益得失的奸臣不会算不清楚。

    就算调派来的这些京师禁军中很多官将只得以高俅马首是瞻,可常言说不怕官、只怕管,他们现在被派出京师至河东便要受萧唐节制,如果这些将官受高俅授意而在征讨匪寇时出工不出力,却未必能留住他们的头颅返京继续去巴结高俅。

    此时那队官军兵马也望见了北侧萧唐打出的旗号,只片刻,便有数骑奔出行进中的军队倚仗,驾马直往萧唐这边驶来。萧唐见状也是双腿一夹,胯下赤马也飞将奔出朝着那几骑迎面冲去。

    当萧唐奔至近处,便瞧清是王焕、韩存保、许贯忠、庞万春以及一个生得五官端正,而且眉宇间也带着股沧桑的官将。

    “晚辈萧唐,见过王、韩两位世叔。”萧唐一勒缰绳,先向王焕、韩存保二人打拱说道。

    早年因征讨河北张迪,当时还在大名府留守司中任职的萧唐奉命助征讨大军主帅王焕统领的官军中杀贼时,王焕便对萧唐多加照拂,还点拨其枪技武艺,而韩存保因萧唐追击贼众时救下相州韩氏宗族子弟,也对其一直心怀感激。他们三人在京师又时常有来往,是以萧唐唤两人做世叔,关系也十分亲近。

    而萧唐趁着向两人见礼的当口,又向随大军一并开赴至河东路的心腹谋士许贯忠,以及扮作他家将而来的庞万春使了个眼色。两人也是微微颔首示意,他们之间的关系,眼下只尽在不言中。

    韩存保先是呵呵笑道:“贤侄,想不到我在京师闲赋得久,也是托你的福终于又有机会得以征战沙场,为国效力。这也恁般好,咱们两个也能并肩作战了!”

    王焕和颜悦色,眼中还带着些许欣慰之情,他听韩存保说罢,也打趣说道:“韩老弟,如今既然奉命征讨贼人,也当以军中职事称呼,又如何能唤萧唐小友做贤侄?咱们老哥俩,也当唤他为节帅才是。”

    萧唐听罢摇头,笑道:“王世叔,晚辈多凭恁细心关照,才得建立些功绩来,我节度使的武职也不过蒙官家隆恩,便由追封改做为加封,如何又能与恁等屡立功勋的十节度相提并论,恁这般说,可就折杀晚辈了。”

    “有甚么当不得的?你我相识于河北,在汴京后你种种事迹老夫也都看在眼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咱们这十节度,不过也都是些过气的人物,当年小友还是于我帐下听命的先锋官,如今你统领三军,此番我们三个兄弟老来聊发少年狂,皆是来奉你为帅,助你镇抚河东的。”

    按说虽然萧唐与王焕、韩存保同为节度使,可是资历比起他们这类先帝时节就曾屡立战功的将官相差还是太远,但萧唐还身兼签书枢密院事这等有实权的要职,又是官家面前的红人,眼下反倒挂帅,于镇抚河东事宜中在军中压过王焕等人一头。

    若是换个与萧唐并不熟络的老资历宿将,恐怕心中难免不服不忿。可如今看来,王焕与韩存保不止是与萧唐关系匪浅,他们只挂着节度使这等品阶极高却是虚职的官衔在京师闲赋太久,也期盼能有个机会在战场上发挥余热,是以现在就算受萧唐这个小字辈统领,他们心中也仍是欣慰与感怀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王焕感然说罢,旋即又将手一比,指向旁边另个将官笑说道:“我等十节度中张开、韩老弟还有梅大郎与你也是旧识,当日在汴京天波府时项元镇与杨温两个兄弟你也已都见过,可是徐老猴儿那时不在京师,也不曾与你相会,此番咱们兄弟助你镇抚河东,你们二人也正可多亲近亲近。”

    旁边那个官将本来不苟言笑,可是听被王焕称作“徐老猴儿”,也不由露出一丝笑意,说道:“王焕老哥,晚辈面前,你却仍要拿我说笑。”

    十节度中的人物,又被王焕称作徐老猴儿,萧唐此时也已然知道来的这人又是哪个。

    河北真定府徐京,幼年游历江湖时因屡次陷入险境却都死里逃生,故而江湖人趁“四足蛇”,又因其身手极为敏捷,在年老后便又添了个诨名唤作“徐老猿”。在辽东保州期间,闻焕章也曾时常对萧唐说起这徐京遭歹人陷害在狱中受尽折磨,再尝尽世态炎凉、人间冷暖后性格变得愈发内向隐忍、沉默寡言,为人坚忍不拔,当年还做盖州府衙主簿官的闻焕章敬徐京为人秉性,是以从中斡旋,从死刑改为充军发配。

    也可说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逃脱后的徐京杀死仇家并落草为寇,后来又接受招安,再屡立战功后也做得一方节度使。反倒受闻焕章排挤打压,后来至安仁村中隐居教书,徐京也一直没有忘却闻焕章当年的恩情,在原著中官军征讨梁山时便全力举荐于他,盼望其再能得官府重用。

    正如现在已与萧唐共聚大义的梅大郎梅展,十节度这些原本多是杂剧话本中的主人公出现水浒传中,也都依然延续着他们旧日的种种事迹,萧唐暗付通过闻焕章对徐京的评价与他早年的经历,也知他是个历经许多沧桑不平事的正人,是以他既至眼前这人便是徐京,也立刻打拱说道:“晚辈久闻徐京前辈的大名,今日终于得见,甚感欣慰。”

    徐京闻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萧任侠的名头我才听得更多,如今既然奉令助你讨贼,自当谨遵帅令。只是在说公事之前,我却有一事相询,还望萧任侠能够告知于我。”

687章 信口开河,不靠谱的教头

    眼见徐京目光炯炯,出言相问,萧唐若有所察,回复道:“徐京前辈,是否要向晚辈垂询闻焕章闻先生现在的下落?”

    徐京闻言立即点头,说道:“正是!当年焕章兄弟待我恩同再造,他通谋略晓兵机,本来有治国济世之才,怎奈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焕章兄弟又不似寻常官吏那般常使勾心斗角的勾当,是以遭排挤打压,隐居于东京城外的安仁村。我虽感念当年他的恩德,有过请他至我府邸相聚的打算,可请托他只做个府中幕僚,也是辱没了他。

    承蒙萧任侠慧眼识珠,当年于安抚京西南路时招募焕章兄弟出山,也教他在帅司中谋得个官身。叵耐那太尉高俅与京西南路宪司将焕章兄弟闪得苦,使得他枉遭充军发配至沙门岛,我本打算差人至沙门岛打通干系,可是他在被充军押送途中被绿林中人劫持,我听闻后如坐针毡,却也无法得知兄弟近况如何。萧任侠,在江湖中知交甚多,焕章兄弟又曾经在他帐前听命他如今是否寻觅得个安身处,还望你告知与我。”

    徐京可并非累代将门出身,他早年在绿林中以使枪弄棒、卖艺贩药为生,熟知江湖路数。何况徐京当时遭陷害被充军发配后,也是得他江湖好友,也是十节度中的玉鼠仙李从吉搭救才得以逃脱,通过王焕、张开、韩存保这些老友,徐京也大致了解萧唐的为人秉性,闻焕章又是得他提拔擢升,却被萧唐的死对头高俅设计陷害,那么这个在江湖中一呼百应的萧任侠,想必也不会无动于衷吧?焕章兄弟被绿林中人救下,恐怕此事也与这萧唐必然有些干系。

    当年徐京虽受朝廷招安,可他同样是遭歹人陷害发配,而被江湖同道搭救才得以逃出生天,是以就算萧唐真的暗中指使绿林中人救下闻焕章,徐京对他心中也只有感激,现在在场的,不是萧唐的心腹兄弟,便是他徐京的泽袍挚友,所以徐京也不必顾忌会牵涉到萧唐身为朝官却暗中强人,劫救充军犯人的罪责,有此一问,也只是想确定闻焕章那个恩人兼好友的近况而已。

    此时王焕与韩存保也把眼望向萧唐,徐京欲打探闻焕章的下落,他们两个则是想问问萧唐如今梅大郎梅展身在何处,他的下落萧唐是否也知道些内情?

    当年梅展因掌掴高衙内自知必然要遭高俅报复后,而托病辞官,离开了汴京便杳无声息。王焕与韩存保等人因梅展也不见个书信来往,也曾差人到他的故乡两浙路常熟县梅李镇去询问打探,可是梅展因遭恶霸贪官诬陷,故居早在先帝时节便被抄家充公,是以梅展在当地虽仍有人知道他的名头,却没一个知晓他的下落。

    一个是几十年前在两浙路乃至江南地域黑白两道中威望极高,人皆赞作梅大郎的梅展,一个是方今江湖中风头最劲,且在汴京身居武阶要职的任侠萧唐,这两个人当年也有些交情,那么梅展辞官归隐后不见声息,是否也与萧唐有些干系?

    萧唐眼见王、韩、徐三人凝视着自己,眼中皆带求询之色,他微微一笑,模棱两可的说道:“王世叔、韩世叔,想必你们也是想垂询问我梅展前辈的下落吧?其实当年梅前辈辞官归隐,经过南京应天府至芒砀山地界时,曾遭殿帅府派出的亲兵拦截,经历了一番凶险”

    高俅在汴京殿前司只手遮天,他做派如何王焕与韩存保自然是心知肚明,梅展出手掌掴他那养子高衙内,高俅决不可能无动无衷,而且当时梅展已经辞官,既然寻不到迫害他的由头,王焕等人也担心那高俅暗地里会使出更卑鄙下作的法子来。徐京也是十节度之一,其中除了唯一一个是靠着巴结权势人物上位的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之外,彼此他们相互间感情也都甚好,是以听萧唐说及梅展曾遭高俅派出的爪牙伏击,包括徐京脸色也是一变,并连忙向萧唐问道后来怎样。

    萧唐笑道:“三位前辈无须担心,梅展前辈当年名闻江南绿林,有江湖中的豪杰助他打退了殿帅府派出的鹰犬,并无大碍如今无论是闻先生还是梅前辈,他们如今不再受官身羁绊,想必也不须再怄奸佞的鸟气,活得扬眉吐气,过得也是安乐。诸位若是挂念闻先生与梅前辈,待晚辈空暇时差人至敝府,知会我心腹联系江湖中的知交,转托梅前辈与闻先生的书信,向各位报个平安。”

    王焕听萧唐话里有话,也莞尔笑道:“如今你也与咱们老哥几个一样做得节度使,倒也与我等卖起关子来!也罢,我们只是想知晓梅大郎,以及对徐老猴儿有恩的那位闻先生平安无恙。梅大郎还是还记得我等之间的情谊,且教他来个口信,我们这几个老骨头也好叙叙旧。”

    王焕也知道包括萧唐在内,现在他们几个的身份都是正要征讨河东贼众的朝廷将官,萧唐纵是有千般理由,但是暗中知会江湖中人解救发配充军的犯人,那可是犯了王法的勾当,是以萧唐只说他得知梅展、闻焕章皆已获救的消息,并没有亲口自承是他暗中动用江湖中的关系,救下了闻、梅二人。

    可是王焕等三人都是老江湖,又怎能听不出萧唐的话中含义?不过十节度中人大多本就落草绿林,后来接受朝廷招安的江湖前辈,甚是有不少人本来都曾有过身陷囚牢时被江湖兄弟搭救出来的经历,是以萧唐把话说得点到为止,他们老哥三个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中除了相州韩氏出身的韩存保讲究仁义,是与在场众人感情极好的名门望族子裔,萧唐、王焕、徐京等人都与绿林甚有渊源,江湖的是非、人情、经历谁又能割舍得清?

    只不过萧唐只是拿言语提示王焕等人梅展、闻焕章的确是他动用江湖关系所救下的,在绿林中有些用得上的知交,这点王焕等老江湖也都十分理解。可是眼前这三位已受招安的节度使,还不知道萧唐暗中扶植起数支势力,若是他们知道现在萧唐于绿林中的兵马实力,比起他们奉旨要来征剿的田虎还要强悍上许多时,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又叙过番话后,萧唐便请王焕等人率军继续前行,至县城中左近驻扎。期间王焕又提及西军那边也已收到枢密院发去的军令,也已命六营西军兵马开拨启程,估计现在也已进入河东路绎州地界。

    萧唐听罢,又向王焕问及除了朝廷调动来援的官军之外,三军所需的粮草、衣袄,也须及时应付诸营,无使有缺,不知押运粮草的状况如何。

    王焕闻言回道:“负责差遣民夫车辆,押运衣袄粮草用度的将官,乃是正受郑州团练使,同兼御前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的王文斌,他至汴京殿前司挂职不久,传闻其文武双全、颇知兵事。大军开拨前,那王团练便曾与老夫担保说向后勤钱粮必定及时交割,其实他率拨人马将带随行军器、拴束衣甲鞍马,正于怀、卫、相几座州府催粮,想来不出半月,也将抵达此处。”

    听王焕提及禁军教头王文斌这个名字,萧唐眉头却是一皱。话说当年他奉旨安抚京西南路时,与还在京西路军司任职的王文斌有过几面之缘,只不过那时的他统领几营兵马,只不过是做为萧唐征讨房山寇时的偏师副将,是以当时的萧唐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不过押运粮草这等干系十分重大的要紧事由那王文斌全权负责结合那位仁兄在原著里的秉性与事迹,可千万别捅出甚么篓子来。

688章 为吹牛而生,为吹牛而死

    萧唐想起当年他行安抚使的实权督巡京西南路各州军司,当时因追责房州兵马都监克扣军饷致使官军哗变,以及正要在京西军司立威的萧唐连斩了两个兵马都监,后来还彻查出时任京西南路兵马总管杨泰的诸般罪状押解至京师明正典刑,震慑得其余京西南路禁军将官噤若寒蝉,那时只得小心在萧唐帐前听命行事,而王文斌也是其中一个。

    不过那时的王文斌为人如何虽说不算显山露水,而如今他也已兼任了禁军枪棒教头,萧唐根据书中此人的行径来想,对这王文斌的第一个感觉是:这哥们挺逗比的。

    原著里提到这王文斌时,先说他“文武双全、满朝钦敬”,后来王文斌也是押运后勤,在赶赴梁山军处交割,当时被评价到宽仁厚德、作事端方的监军官,甚至位居枢密院副使的赵安抚见了王文斌大喜过望,并连称将军来的正好。一个官阶按后世做到了军委副主席的朝中大员,竟然对一个地方州府都监兼军队教官如此倚仗,这只能说王文斌若无十分本事,他吹牛的本领确实也能糊弄过不少人

    而且当时王文斌听闻赵安抚说梁山军克敌不成后,便故作高深的说道:“文斌不才,自幼颇读兵书,略晓些阵法,就到军前,略施小策,愿决一阵,与宋先锋分忧。未知枢相钧命若何?”这话虽然说得也算得体,可是在萧唐的印象里,他读过听过的评书演义中但凡两军交战十分胶着之际,忽然蹦出个角色会说出这类话,应该也是个比较牛掰的人物。

    再后来,虽说王文斌在阵前看傻了眼,明明使不得敌军的阵势,却要图旁人赞他了不起,便拍着胸脯道:“这个阵势,也只如常,不见有甚惊人之处”,好歹与许多猛将异士打过交道的宋江也被王文斌唬得一愣一愣的,先是殷勤款待,再请王文斌助他破阵。

    再往后王文斌就被一刀砍了,而且是被个并不算一流猛将的敌骑仅在二十余合时卖个破绽,便将他连肩带着胸脯被砍成两截,但更加搞笑的是,这哥们临死前的心理活动是:我不就这里显扬本事,再于何处施逞?

    一想起王文斌的这般事迹,萧唐脑子里总会蹦出一句后世常说的流行语:你是孙猴子请来的逗比么?

    再经萧唐琢磨一番,他倒也能理解那王文斌为何要图人赞誉,甚至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在后世萧唐还真曾接触过一些喜欢吹牛、善于吹牛,后来吹牛吹得自己都能信了的人物,与其说那些人狂妄自大,倒莫不如说无论是古时还是后世,的确会有不少人心里还真就没点b数

    而且王文斌虽然生得奇葩、亡于作死,可是偏生他倒还真算得上是“沙场舍命、为国捐躯”的人物,他并不是贪生怕死、避刀畏剑的孬弱官将,而且从他的心理活动以及对宋江等人的态度而言,王文斌也不同于其他对招安的绿林人马抱有成见的朝廷将官,他还是真打算为梁山军分忧破敌的。某种角度上而言,王文斌先后被赵安抚与宋江殷勤管待、交口夸赞,吹牛惯了的他被高高捧起也无法认怂服软,所以也只能千里送人头,落得个教人哭笑不得的下场。萧唐不算厌恶这个人物,对于王文斌这位仁兄,他心中也只有十个字的评价:

    为吹牛而生,为吹牛而死。

    只是就算王文斌会有自己作死的倾向,萧唐心说也总不能教这位奇葩兄耽误了征讨河东贼众的大事。待他接引王焕等一行人抵达铜鞮县,先是吩咐罗戬在城外划分营寨,教来援的官军兵马驻扎下来后,又在县衙中置宴管待王焕、韩存保、徐京等宿将,虽然席宴间相谈甚欢,可是萧唐心中则寻思着粮草补给事关紧要,由那王文斌全权统管我可放心不得,待次日还须与王世叔、关都监等人说定派出几拨兵马接引那厮才是。

    而待席宴罢了,在萧唐返回自己的府邸之后,许贯忠与庞万春这两个随大军一并到了县城的心腹兄弟又寻到了他的房中。

    萧唐先与庞万春慰勉一番,也因他这个绿林中人肯暂时扮作自己的家将协助而称谢道义。

    而此时庞万春既然早已打定主意与萧唐共聚大义,他肯至河东帮衬萧唐,一来山寨中不过数百兵马,平素征战的规模有限,如今有机会参与更大的战阵中,也能磨练自己统兵厮杀的本事

    二来自己那妹子留在汴京他也安心,温州白云山那边,计稷与雷炯两个兄弟得了自己的书信吩咐,由他们暂作统管山寨便是,与其返至江南助萧唐在当地招纳义勇,新投过来的庞万春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多立些功劳,也教他能在萧唐麾下群豪面前更有颜面

    三来庞万春个素以弓箭本事为傲,虽说对花荣引弦之术心服口服,却自认也不会输于他。既然那小李广在官面上为萧唐屡建功绩,他这个小养由基又怎能不存着竞争之心?

    与庞万春倾心吐胆过后,萧唐却见许贯忠若有所思,便出言问道:“贯忠兄弟,你因何事思量?但说无妨。”

    许贯忠略作踌躇,便道:“哥哥,我是在想用兵之际、粮草要紧,因三军诸营开拨时日前后有别,王节帅亦留了五千兵马协助那王将军押运粮草,加上起差的厢军民夫,人数似也足够确保后勤不失。

    只是虽说境内剿贼,不比两国攻伐,除了河东南部地域,周遭州府也算一时清平,粮道看似安稳,可是料贼筹谋,河东贼众也未尝不知官军会师,粮草补给至关紧要,何况如今我等还须管照数以万计的流民百姓,贼中但有奸诈善谋者,想必也会趁着援军立足未稳时拦截押粮的官军。”

    萧唐闻言心说常好推算敌军动向的许贯忠倒与自己想到了一处去,只不过自己先因王文斌名不符实而忧虑,许贯忠则完全是从目前的战局现状进行推敲。

    也正如许贯忠所说,无论是河东匪患闹得最严重的州府,还是周围京畿、河北等几路,现在也都是大宋的地界,贼军从表面看上去是四面受敌,再加上前番萧唐率部于绵上县重挫贼军,田虎与他麾下诸路强人暂时偃旗息鼓,其他来援的禁军将官在不明贼势强弱的情况下,也难免疏忽大意。

    更何况以那王文斌的为人秉性,他吹起牛来连自己都信,也不仅是疏忽大意四字能概括得了的。

    汉末三分时袁绍委任主管一军的淳于琼押运粮车,宿营于乌巢,除了沮授建议派军外围巡逻,其他人也都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后来结局如何萧唐自然也是心知肚明。而现在不止是王文斌以为自己的本事十分了得,因为是在大宋境内催粮运粮,王焕、韩存保等宿将也觉得再有那“文武双全、满朝钦敬”的王文斌全权打理应也无碍

    做为数山共主大败过官军,现在又做为官军主帅征讨河东贼众的萧唐忽然心思一动,他心中暗付倘若换个角度去想,如果是我统领数山绿林兵马时被官军围剿,但是麾下人马却具备着流动性强、熟识地形地势等优势,敌军人数众多又需要补给时,我也会觑得个机会打算切断对方的后勤补给。

    既然这法子我能想得出,河东贼众之中但凡会动些脑筋的强人头领,想必也会有此打算。

689章 要劫劫皇纲,送到嘴边的粮草

    河东路隆德府与河北西路交汇的隆虑山荫崖点黛,幽异罕伦但见树翳文禽、潭泓绿水,因其景物奇秀,倒也是个游山玩水的好去处。

    只是山岭上成片高大的松木,以及横蔓丛生的野草之间,却露出无数双闪烁着凶芒的眸子,此时就在山间两侧的密林之中,有数伙强人贼寇早已悄悄埋伏。方才不久便已有贼人中的探子前来报说,由五千兵马以上的官军护送着一支庞大的押运粮草衣袄的车队,已经快要途径此处。

    “入你娘的,便是你这厮们改道,便以为能避过老子设下的耳目?待这夺了大批的补给,也教咱们吃得快活,且瞧你们这些狗官又能养得了多少人?”

    有个强人头领恶狠狠的一口叼在嘴中的草茎,他狞声笑着,却正是田虎的三弟田彪。

    这时又有个唤作苗成的强人头领俯身钻到田彪的身边,他面带忧虑之色,有些支吾地说道:“三哥,虽说咱们探得口风,知晓官军粮车会途径此地,可是这隆虑山位于河北、河东交界,也不是咱们的地头。护粮的官军人数众多,倘若在惊动了河北军司的兵马来时,只怕咱们也难以应对”

    田彪狠狠的瞪了苗成一眼,随即骂道:“亏你也是绿林盗中的人物,却也恁般脓包!前番不过是着了萧唐那厮的道,在绵上被杀败了一阵,你这厮便被吓怂了胆?那萧唐统领的兵马能打不假,可是咱们又是如何杀得河东那干没卵蛋的丘八丢盔卸甲你却忘了?官军中混饭吃的大多武将怕死、兵卒怯弱,如果他们各个能耐,如何还能让咱们造反成事?

    富贵险中求、权柄舍命争,既然咱们舍得一身剐,要与官军硬抗到底,哪还不能经历些凶险?且闭了你那鸟嘴随老子厮杀便是,京师调来的兵又能怎的?咱们就似追撵河东兵一般,将这干丘八杀个亡魂丧胆!”

    田彪骂声未绝,旁边也有个生的与他又几分相似,约莫十四五岁大的后生小子也阴声说道:“阿爹说的是,待劫了官军这大笔粮草,也必使得铜鞮县那边人心惶惶,其他州府山林间还有许多兵马可用,到那时集结人马打破城池,再活剐了萧唐那厮为二伯报仇,咱们可就不只是河东绿林盗上的龙头老大,届时轰动绿林,引得其他江洋大盗、山寨强人都来附和,咱们田家就在河东独霸一方也建个国来耍耍,汴京那皇帝老儿又能怎的?”

    自己那独子也教田彪听得入耳,他也狞声一笑,说道:“草,这才配当我田彪的种!”

    本来田虎心知自己不过一介猎户出身,之所以能猖獗到官兵不敢当其锋,全凭他善于纠集亡命之徒,再仗着股气势杀得河东怯弱官军风声鹤唳。如今一场惨败过后,他麾下各路强人难免不会各怀心思以图自保。而前些时日田虎忽闻朝廷又点拨禁军人马分批开赴至河东与萧唐会师,田虎本来愈发感到焦头烂额,可他也忽然想到禁军人数越多,对于辎重后勤的需求也就越大,官军征讨作乱的贼人,按例也须至周遭州府征粮以备军需,加上如今在铜鞮县还有大批流民要养,所需的物资补给也定然不小。

    而田彪听得自己的大哥打算趁着官军至周遭州府征粮,而夺下这批数量可观的粮草物资后,便立即拍着胸脯主动请缨,甚至还教自己的儿子田实也随他设伏截击押运车仗的官军。

    田彪随着田虎横行肆虐多年,也似他大哥那般祸害过的许多良家女子,只是田彪习惯玩完就扔,或是心情好了赏给自己的弟兄们去亵玩施暴,他也并没打算像田虎一样留下哪个貌美的女子做压寨夫人,所以田彪认的种,也就田实这么一个儿子。

    宋朝时节男子十五岁就可娶媳妇成家,而田彪为了自己这儿子能够在绿林盗中出人头地,早在一两年前便掳来个黄花闺女,并教田实在那无辜的少女身上做了男子,随后又带着他杀人放火、侵镇掠村。在他老子手把手的“教育”之下,田实也似田彪那般杀起人来稀松平常,他又是龙精虎猛的年纪,如今被他污了清白的女子,反倒比他老子还要多些

    要劫劫皇纲、要日日娘娘,瞧见自己的独子活脱脱就是十几年前那个精力旺盛,并且手段狠辣的自己,田彪的心中倒还真感觉有些欣慰。

    此时官兵押运的粮草衣袄等物资的车仗已到了左近处,前后是护卫的禁军兵马多是步军,大多士兵随着车辆排成一字长蛇,沿着幽静的山道迤逦前进,也正如田彪所料,这拨官军人马取道河北西路相州北上,行至磁州地界时再转到西行,如此正能避开河东贼众活动频繁的隆德府地界。是以田彪在暗中观察,便发现官兵们明显十分松懈,似乎是为了不耽误行程,前边探路的士兵并没仔细侦察,左右护卫的士兵没有派预先哨探两侧的密林。

    何况官军就算小心防备,并于一路仔细查探,河东路本就多山,田彪现在统领许多贼寇都是走惯了山野深林的山贼,这隆虑山周围山林密布,树林之间又是杂草丛生,田彪与数千贼人藏身于山谷密林隐蔽生息,就算是走到左近处也休想发现他们,更不用说饶是沿路侦查,最多也只能查探山路两边草丛密林的动静,终不可能先搜遍山再安心通过,田彪率领贼众的设伏处距离山路还有一定的距离,即便率领官军的将领精细,也甚难察觉山中早有贼众早摆布好口袋阵。

    何况田虎与田彪兄弟两个,也知道按官军出征时的一些惯例,但凡从汴京调拨至地方州府的兵马,经过去处,自有州府官司供给口粮,这拨押粮的官军不从隆德府进河东地界,可是他们听哨探报过后只要稍作推敲,便能猜算出这一路兵马会取道何处。

    眼见官军浑然不觉的进了埋伏,田彪嘿嘿冷笑道:“日这群丘八十八辈祖宗!也教老子再次苦候了两日,不过这伙杀才好歹终于来了,待咱们劫了这批粮草,我瞧萧唐那厮还拿甚么填饱他麾下官军的肚皮,又拿甚么去喂养躲避到铜鞮县去的穷酸男女!”

    只是田实虽然随着他老子扫荡村坊,打家劫舍的勾当做过不少,死在他手里的不是些手无寸铁的良善百姓,便是些跪地求饶的官府降兵,与五千人以上的大队官兵正面厮杀,田实却还从来没有经历过,现在眼见那些全副戎装的禁军越来越近,田实不禁还是有些紧张。他咽了口唾沫,并向田彪低声道:“阿爹!”

    做惯了亡命凶徒的田彪倒很沉着,他便估算着出击的最佳时机,边向田实低声吩咐道:“我的儿,过会只管随在我左右厮杀便是,待你的刀多喝几回官兵的血,也算得上是真爷们!”

    见自己那老子仍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服的模样,田实紧张的心情也安定下来许多,他反倒兴奋的点了点头。而田彪又向身边的头目说道:“叫弟兄们招子放亮些,先把占住地利,不要惊动了那厮们,先放前边的官兵过去,再拦腰截杀过去,前后还有其他头领设伏,这干丘八都跑不了!”

    那些贼人头目也都按田彪之意领过命,又过了一时片刻,眼见官兵兵马车仗前排的士卒已走过五六十步开外,天边双目眸子骤然暴缩,他又将手中长刀高高举起,并厉声暴喝:“杀!!!”

690章 一世的英名,又岂能这般休了?

    “有贼人!守住车仗,绝对不得有失!”、“弓弩手,放箭!”“长枪手、刀盾手,排阵!”“王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眼见有众多强人突然从山道两旁的密林中杀出,猛然望去便似满山遍野皆是张牙舞爪的敌军,官兵顿时乱作一团。何况护粮的诸营兵马有不少互不统属,遇袭时并不默契可言,不少指挥使、都头官自顾指挥统领的兵卒,官军中人头耸动,时不时射出稀稀拉拉的箭簇去,便和没头苍蝇一般乱成一团。

    至于全权负责押运粮草的邓州团练使兼禁军教头王文斌,现在则是目瞪口呆,彻底傻了眼。

    往日王文斌转任几次,不是作为偏师辅助主将征战,便是在地方州府治下率军健与小股蟊贼厮杀,亲自负责押运粮草并且与大规模的贼军交战,这种战事他还只是第一次经历。所以虽说王文斌自诩本领了得,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时,仍不禁慌乱了手脚。

    贼军偷袭,这可如何是好!?王文斌胸膛中心正砰砰乱跳着,本来他的武职差遣不过是地方州府团练使,而后来花心思去打通关系,才得以汴京兼任过个禁军教头,却也不过只是个低阶军官。王文斌之所以如此做,就是因为京师能人更多、也容易寻觅得个恩官提拔,升迁的机会按理说应该要比在地方州府军司厮混多上许多,截止到不久之前,王文斌的诸般打算可说是颇见成果。

    为了能够出人头地,王文斌也的确下过一番苦功,只是他虽然熟读兵书也能够引经据典,可是如何灵活运用至各种突发战事中的能力却依旧不求甚解。他弓马枪法也都算是不错,可即便他将一杆枪使得煞为好看,真要是遇到了骁勇难挡的猛将对阵时却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可是王文斌却也有一些自己超乎常人的本事:能言善道,而且吹起牛来不止隐晦且不会惹人反感,更能使得很多人相信。

    在汴京任职的武将,除了个别嗜武成痴的人物,也甚少有谁刚有些交情便抄起兵器彼此切磋个痛快。王文斌能将枪术技法、军事兵策说得头头是道,偏生他又会做人,言行举止还并不惹同僚讨厌,所以其他军司将官也乐意做个人情,推举王文斌说此人本事了得,合当受擢升重用,久而久之,在汴京禁军之中很多武官都认为王文斌文武全才、教人钦敬。

    然而真金不怕火炼,现在则到了拿自身本领见真章的时候了。

    攥住枪杆的手掌正在冒汗,可是王文斌眼见埋伏的贼人四面围攻过来,却强自要摆出副镇定的模样来。他所押运的粮草关系十分重大,倘若有失,不止官路仕途要受挫折,大宋军法又焉能轻饶了他?可偏生在这般紧要时候,王文斌脑子里却蹦出这么一个念头:

    我可是受同僚夸赞的王文斌,一世英名,又岂能在此轻易休了!?

    “稳住阵脚!不得慌乱!临阵脱逃不肯死战者,立斩不饶!”

    王文斌忽然高声暴喝,比起被问责贬职甚至丢了性命,他想到被贼人算计害他遭同僚耻笑,亦会使得他名声有失,这还莫不如现在就一刀杀了他。此时王文斌又暗付道朝廷委以我重任,王节帅恐我押运粮草有失亦留下五千兵马受我指挥,倘若这批辎重有失,我又有何颜面再去见军中同僚袍泽!?

    “传我军令,诸营各部皆严从各部长官号令行事,各营刀盾手、长枪手将车仗相连做为掩护,弓箭手按各部都头指挥放箭还击。谅这不过是群草寇,乌合之众,何足道哉?尔等守住粮草车仗,我亲自率一拨人马去顶到前面去,若能先除了率众冲杀的寇首,贼势必溃!”

    王文斌又向各营指挥使连番下令,眼见主将沉稳镇定,原本惊慌溃乱的官军诸部士卒倒也都似吃了颗定心丸。看来这位王教头果然是个有真本事的能人猛将,眼下咱们也只得听他号令,竭力奋战,方才能有一条活路!

    而伏击的贼众那边,两三轮箭雨过后,贼军已经冲到官军车仗近前,田彪率先冲锋,他手中长刀当头劈下,对面一个官军仓惶举盾格挡,“咔啪!”声脆响,盾牌竟田彪势大力沉的那一刀劈折成两半,连环又是一刀剁去,那官军步卒还不及反应,已然被斩成两截。

    田彪狞声狂笑,长刀再度横斩,一颗大好头颅又凌空飞出。此时山谷中厮杀喊叫声已是震耳欲聋,排成一字长蛇阵势的官兵车仗被切成了两段,而从四面蜂拥袭至的贼人正要不断官军的阵型,田彪亲自绰刀冲到最前面,也正是要率领他最凶悍的部下尽快将这些禁军人马杀得心寒胆破,不敢再做抵抗。

    忽然一阵凄厉的箭啸声猝然袭至,田彪身边的几个凶寇登时甚中数矢,到底毙命。田彪吃了一吓,旋即他脸上杀气愈发浓烈,正当他要喝令身后贼人速去乱刀斩了那干释放冷箭,兀自要抵抗的官军弓手时,却听有人暴喝道:“呔!贼人休得猖狂!本官特来取你的狗命!”

    田彪眼见有个官将率数十骑马军在狭窄的山道间急奔,正朝着自己疾驰过来时,便恶狠狠的朝地下吐了口唾沫,只是他倒也不敢大意。因为按田彪对禁军行伍中那些官将的理解,大多酒囊饭袋只不过是在贪军饷中饱私囊时能耐,可是如果真刀真枪的厮杀,都不过是群没卵蛋的怂货。至于其他少部分临危不乱,甚至敢于亲自率队压上的将官应该都是本事颇有了得的,与这等人物对阵,倒也需多加小心。

    何况田彪也瞧见虽然己方人马将押运粮车的官军杀得个措手不及,可是似乎也是在那个禁军将官的指挥下,被截成两半的后段官军结阵自保,利用粮车做为掩护,一时间倒也稳住了阵脚。

    想不到这厮们还有些棘手,要夺下辎重粮草将他们尽数宰了,还须费些功夫田彪咬牙切齿,心中暗念时,他那独子田实也奔到他左近处,说道:“阿爹,前段的官军已杀得溃乱,后段这伙丘八骨头倒硬!”

    田彪冷哼一声,他阴声对田实说道:“有个鸟用!官军着了咱们的道,是溃散逃窜也好,负隅顽抗也罢,被咱们杀溃杀败也就是早一时晚一时的事!我的儿,咱们爷俩并肩子上,宰了那个狗官!”

    田实闻言一抹脸上血污,也点了点头,又绰紧手中兵刃和田彪率领近百名凶寇直朝着那策马冲来的官将冲将过去。

    由于田彪、田实等强人头领统率贼众在山中密林设伏,是以眼下都没有骑马,而王文斌督监官军押粮,在山道中正策马前行。此时他已然率领数十骑突出面前三五十贼人的截击,疾冲至田彪等人面前,骑马居高临下的王文斌精神抖索,蓦的暴喝一声,手中长枪骤然旋舞出几道枪花,先是一枪戳翻个杀到近处的贼人,旋即便朝着田彪猛刺过去!

    田彪抡起长刀,接连格挡下王文斌直戳过来的几枪,他心中又骂一声,暗付道:这个撮鸟,倒也有些手段!

691章 说萧唐,萧唐便到

    惨烈的厮杀持续了将近小半个时辰,王文斌内心的恐惧终于开始渐渐蔓延开来,他惊惧回头,就见自己的亲随马军几乎都被贼众拉下马来,身中乱刃毙命。而田彪手执长刀杀气腾腾的又朝他逼将上来,周围还有几个贼人的小头目喝令凶寇已呈半月形包围住了自己。

    虽然王文斌率领数十骑兵仗着乘马的优势冲击敌军,可是毕竟山道狭窄,而他率先带领伏军冲杀出来的那几个似是贼军中的头领,是以王文斌脑子一热,仗着自己有些身手便直喇喇的突袭敌军。马军驰骋不起来,反而被贼众团团包围,王文斌左支右绌,此时全无方才意气风发的模样。

    而在周围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不断有官军将士哀嚎着倒下。按说王文斌眼见有贼人在山间密林中四处设伏,他立刻命周围官军收缩阵型,将粮车当做屏障与贼军鏖斗的措施也算是应对及时。可是王文斌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本事,麾下部曲的将官虽听他号令,暂时稳住了军心,可是现在王文斌自己却如飞蛾扑火一般的被贼军团团围住,其余军官又慌了手脚,形势渐渐的又愈发凶险!

    田彪缓缓举起手中长刀,眼中杀机炽盛,方才他见眼前这个禁军将领稳住官军阵势,旋即又率领马军冲阵,还以为对方艺高人胆大,是个极难对付的人物。结果短兵相接过一番后,田彪不禁气得再心中暗骂道:我日他十八辈祖宗!还以为这腌臜厮本事了得,原来只是枪使得好看,便是老子与他单挑放对,遮莫熬上个数十合也能一刀砍了这厮!本事不济就莫要强出头,偏生你这狗官偏要教老子费事,岂不是自己找死!?

    说到底,王文斌还是欠缺与武艺过人的敌将做生死厮杀的经验,可是偏偏他对于自己的能力却总有股莫名的自信。总觉得自己是怀才不遇的王文斌,卯足了劲想要趁着此番征讨河东贼众建番功名,也好教自己的名头能够在天下传扬。可是现实从来就不会是某个人自身的臆想,任谁若是仅仅依从自以为是的想法与现实碰撞,到头来早晚还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而现在身陷重围的王文斌,很快就要丢掉自己的性命做为他自不量力而需要付出的代价。

    雪亮的刀刃上满是殷红的血迹,耀眼的红光迷眼,王文斌陡然觉眼前尽是红彤彤的一片,再分不清东南西北,田彪嘴角又绽起一丝狰狞的杀意,他纵身一跃,直朝着王文斌的腰间斩去!

    王文斌此时看勉强格挡开面前贼众劈来的一刀,他忽听劲风卷至,心知贼首又挥刀杀到!王文斌来不及招架,他疾声惊呼身子旋即一歪,在田彪堪堪要将他拦腰斩成两段的当口,已然滚鞍坠下马来。

    摔倒在地的王文斌摔了个狗啃屎,他连忙又手脚并用的挣起身来。田彪瞧见对方那狼狈的模样,不由得又张狂的大笑起来:“狗官!你这厮不是狂么?原来恁般怂包!且教你落在老子手里好生炮制!”

    此时田彪之子田实也已然发觉那官将虚有其表,便兴致勃勃的对田彪说道:“阿爹,这个撮鸟,就交由孩儿杀了吧!”

    田彪嘿嘿狞笑,说道:“这倒不急,且先擒下这个狗官,待咱们就攻打州府时便扒光了他的铠甲衣物,再拉出去示众一番,也教官军丢尽颜面!待咱们羞辱那厮够了时,再零碎剐了也不迟!”

    王文斌闻言更是羞怒欲狂,按说他费尽心思转职到了京师做官将,在行伍官将中也赚得个好名声,正是名气越大,就越要面子,可现在自己即将败于一群绿林草寇手中不说,待落在贼人手里时竟然还要受那等奇耻大辱!悲愤绝望之下,王文斌心中隐隐为他的自不量力感到些许悔恨,同时发了狂性,暗念道:罢罢罢!便是我力战身死,却也算得上是为国捐躯,能多杀得一个恶贼便多杀一人,力不能敌时索性拔剑自刎了事,决计不能被这伙贼党羞辱!

    “噗!”一道血泉激溅,做困兽之斗的王文斌攻多守少,一时不慎后背又被个贼人狠狠劈了一刀,他跌跌撞撞向前踉跄数步,此时心中却忽然想起当年自己还在京西军司任职时,曾奉朝廷旨意安抚督巡京西南路的萧唐。

    之日之前,萧唐曾派军吏向怀州、卫州等州府征粮的王文斌传过军令,命他率部避过河东贼众活动频繁的地域,改道由相州、磁州北上,自己也会派出拨人马前来接应。王文斌本来还腹诽那萧节帅忒过小题大做,草寇虽然势大,可周遭州府仍在大宋的治下,自己所率的人马也算众多,再由我坐镇又怎会有个闪失?

    可是军令如山,王文斌想起当年施以雷霆手段肃清京西南路军司中的行伍蠢虫,又势如破竹的扫荡了打破房州城池的房山寇,倒也不敢违背萧唐的将领。如今王文斌性命垂危,眼见要被贼人擒住炮制折磨,他心中蓦的生出一个念头:

    萧节帅萧任侠你现在人在何处?

    此时田彪正似只玩弄老鼠的猫一般打量着腹背受敌的王文斌,他正要喝令命亲信一刀放翻了王文斌,再将其生擒活捉时,忽然却听得北面山道间喊杀声忽的大作。田彪眉头紧紧一拧,并忿然骂道:“直娘贼!前半段的官军早就被吓破了胆,梁老六往日战场杀伐也是条汉子,怎的现在还再与那群丘八磨耗?”

    田彪骂声未绝,便将北面厮杀的人马中冲出个与他亲近的小头目,那小头目疾冲到了田彪与田实面前,并惊慌失措的喊道:“三当家的!大事不好了!有一伙官军从北面杀来,正与咱们埋伏在前方的弟兄撞上,梁头领已被乱军所杀!”

    田彪闻言却蹿上前去,一脚将那小头目蹬翻,并瞪目骂道:“你这厮慌个甚鸟!梁老六时乖命舛,死了便死了。周遭州府军司派兵马前来讨死,一并都宰了便是。你小子与老子混了许久,还怕官军不成!?”

    那小头目哼哼唧唧的爬将起身子来,仍哭丧着脸对天彪说道:“可是三当家的,来援的官军,打出的是萧唐那厮的旗号!”

    “甚么!?”方才猖狂凶狠的田彪一听得萧唐的名头,他的脸色却也倏然色变!

    “噗!”北侧山道间有个强人小头目猎人身子一挺,他愣愣着望着插在自己胸口上的那支兀自颤动不止的利箭,身子忽然直撤撅地便向一旁倾倒。

    而在近百步的距离开外,花荣与庞万春对视一眼之后,他们两个又拈弓搭箭,只过顷刻间,但听呼啸箭鸣飒飒不止,又有七八个小头目中箭倒下,他们所有人都是当即毙命,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反应!

    北面伏击押粮官军的贼众一时溃乱,而花荣暂先收了弓,又对身旁的萧唐说道:“幸好我等来得及时,还是哥哥与贯忠兄弟计较得精细,河东贼众果然暗中调动,要越境前来打粮草辎重的主意!”

    “田虎野心勃勃,他纠结亡命之徒,根本不惧官府大军围剿,只要那厮觑得有机可乘,又岂会只在河东一隅肆虐?”

    萧唐观望眼前占据片刻,旋即翻身下马,又断然下令道:“传我军令,一面收拢前方护粮的官军,一面掩杀过去,将这伙贼厮尽数剿灭!”

692章 以往不自量力,如今悍不畏死

    当萧唐与许贯忠预料到河东贼众甚有可能劫取大军后勤补给之后,他首先命人通知王文斌率护粮的禁军人马改道北上,旋即又与韩存保、花荣、庞万春、关胜、宣赞、郝思文六将率三千禁军前来接应。

    当一行人马赶到隆虑山时,果不其然便听闻前方喊杀声大作,萧唐一边分出近百名训练有素的军卒沿官道两边的密林哨探,一边立刻率领麾下士卒前去救援王文斌所部官军。

    而萧唐也知河东路与河北西路交汇地界多山,呼延灼所统领的一千连环铁骑以及其余马军骑兵在山势地形战力会大打折扣,是以他率马步军星夜驰援,赶到此处后立即又命将士下马拴住,在山道中以步战歼灭贼军。诸如花荣所统领的燕云骑射虽然弓马本事精熟,下了战马也依然是射术精湛的弓手,在山地战射杀敌军时也依旧能派上用场。

    原本田彪所率领的贼军打算在山道间部下口袋阵截击护粮的兵马,仗着山路狭窄,只要扼守住要害阻住官军退路,按他料想过不了多久官军的士气定会当然无存,可是贼军此时万没料道他们虽然顺利截击住护粮的官军,并且将其队伍截成两段厮杀,可是竟还有一路人马从他们的背后忽然杀将出来!

    花荣、庞万春等人的指挥下,萧唐麾下士卒进行了两三轮箭雨覆盖性的射击,片刻功夫,山道口便已留下了数百具被杀得措手不及的贼军尸体。萧唐命一营兵马看守住马军坐骑,旋即便拔出狼牙双刀,与勇健步卒向混乱的贼军突袭过去。

    见萧唐这个大军主帅亲自率军厮杀,定要同来的沙场宿将韩存保心中似有涌起一股当年他在边庭浴血杀敌时的血气。他不去劝萧唐坐镇观战,反而也将手中长戟一摆,招呼着他府邸中家将便也要冲上去与贼军短兵相接。旁边正要做冲锋的关胜见状,连忙劝道:“韩节帅,你官居高位又是行伍宿将,如何轻易亲身涉险?且请恁压阵观望,由我等去冲阵厮杀便是。”

    韩存保把眼一瞪,他哼了声道:“区区蟊贼草寇算个甚么?我当年可是在边庭与夏军厮杀才闯出的名头!再说你莫管我,劝你们那萧节帅去!他那大军主帅都亲自冲杀去了,你还教我留在此处干瞪眼么?”

    韩存保说罢再不理会关胜,率他麾下亲信径直冲杀了上去。关胜见状与宣赞,还有箭伤方愈的郝思文对视一眼,也不由面露苦笑,随即他们立刻督促所部勇健冲锋,上前援助护粮官军。

    本来王文斌所率领的人马遭遇伏击,一时间混乱不堪,根本无法发挥什么有效的进攻。王文斌虽然反应及时,也能做到身先士卒,但是他只知道卖弄个人勇武,却没有指挥士兵做出最有效的防御措施。

    如果他能够命令各营将官按部就班地结阵,利用好刀盾手、长枪手、弓箭手与粮车合理搭配拒敌,至少也能够再抵御住贼军的攻势甚久的时候。而火速驰援而来萧唐眼见官军败相已呈,贼军也全部押上与官居乱战作一团,他当机立断以攻代守,只要在收拢陷入混乱的护粮人马稳住军心,那么己方战力又能得到成倍的提升。

    现在在山道上,禁军与贼军已经拥挤成一团做着殊死搏斗,本来处于战意崩溃边缘的官军眼见有援兵杀出,士气果然立刻又提升了许多。山势地形人头攒动,最前方能够交战的士卒也不过百余人,前列一旦出现死伤者,后队立即有无数人源源不断的冲杀上去,只不过原来的形势是护粮官军被伏击的贼众包了饺子,而现在则是一端伏击的贼人反倒落得个被官军前后夹击的险境!

    血腥味在这片原本幽静的山林间蔓延开来,几乎所有人都杀红了眼,甚至有不少激战的敌我士兵战到酣时搂抱成一团滚打,很快便都滚下岭去,活生生摔死在山下!

    正在北段督促麾下贼军速速歼灭官军的强人头领苗成脸色煞白,面对突然杀出的官军已慌乱了手脚。而此时花荣、庞万春以及同样善使弓箭的宣赞占据半坡高处,指挥弓手继续射杀贼众,呼啸的箭鸣就从自己头领划过,更是教苗成心惊胆战,甚至不敢挺起胸脯来喝令麾下贼众与官军血战!

    有个凶蛮剽悍的贼军头目刚扬刀狂嗥一声,一枝冷箭猝然射来贯穿了他的脖颈,那头目双目凸出,喉头嗬嗬了几声,便倒在地上再没有了声息还有个头目奋力向旁边一滚,随即也拈弓引箭朝远处的官军还击,可是他甫一出手,又一枝羽箭便一闪而至,“噗!”的一声贯入了他的心窝!

    “官军之中,竟然有这等弓箭了得的能人”苗成的冷汗涔涔而下,他已发觉对面那几个官军将领距离此处甚远,且中间也有树林阻隔,却仍能够准确地射中自己身旁的头目,而且每一支冷箭必要收走一条人命。眼见己方步卒已被汹涌杀来的官军压制住,远处还有追瑰夺命箭不断取走麾下那些指挥贼众作战头目的性命,苗成此时已然萌生退意,可是他忽的又想到田彪在设伏击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虽说此番多了官军的后勤辎重十拿九稳,可是倘若有个万一,便立刻放火烧了车仗,也教官军现在收管的那些流民拿不到一粒粮食!

    苗成拿定了主意,刚要俯身低声喝令其余贼人点起火把去烧粮车时,却忽然听得顶在前列与官军对持的贼兵中发出一连串的惨嚎声来!萧唐、关胜、韩存保等悍猛难挡的虎将已然冲到前阵,他们如虎如群羊一般,手中兵刃刮起阵阵腥风血雨!本来士气已堕的贼众,又如何抵挡得住这几条大虫!?

    苗成看傻了眼,他顿时呆立在当场,这时他又瞧见一个形似关公的猛将手中大刀轮转如风,每一刀下去便似砍瓜切菜般都要剁翻三、四个贼人。此时的关胜已然觑见苗成,他那对丹凤眼霍然精光暴涨,并迈动龙骧虎步,分波辟浪也似的从贼人中杀出一条血路,径直奔着也看似贼首模样的人物冲杀了过去!

    关胜所向披靡,来的甚快,苗成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硬拼,只不过五七合的功夫,节节败退的苗成便在关胜势大力沉又如狂风骤雨的猛攻下连连败退,他双手虎口震出鲜血,此时再无半点打算死战的心思!关胜眼见贼人头领欲逃,他又暴声喝道:“呔!狗贼,你往哪里逃!?”

    话声未落,关胜的身形猎豹一般猛窜过去,他双手一挥,青龙偃月刀又扬起了一抹耀眼的光辉!只过刹那,苗成的头颅飞向空中,一腔的鲜血也在顷刻间泉涌而出!!!

    关胜斩了贼军中一个头领,那边萧唐与韩存保也与护粮的官军合兵一处,士气大振的数营禁军杀声震天,反朝着其余贼众的方向蚕食了过去!

    “爹!阿爹!爹啊!你到底在哪儿!?”

    山道另一侧,田实在乱军中惊惧的嘶声嚎叫着,他自小就随着田彪杀人越货,虽然也似他老子那般性情暴戾、好杀乖张,可是那都是对麾下的贼人,或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良善百姓。若是与人厮杀激烈时,他这个窝里横惯了的强人头领养的独子只是喊得凶,全然不及田彪那般剽悍凶猛。

    后半段的官军此时也已发觉有援兵来助,埋伏的贼众一时溃散,他们也是战意大振,反向贼军冲杀过来,现在也根本没有时间点燃火把烧毁粮车,也已有不少贼人朝着深山密林的方向逃窜而去。

    乱战厮杀中,田实与他老子田彪也被冲散了,彷徨无助的他这时才惊慌的似个懵不懂事的少年郎,只得声嘶力竭的高声呼救,盼自己的老子与他麾下的贼人能够救助自己冲杀出去。

    周围尽是乱战死拼的身影,田实叫唤一番无果,正当他惊惧得左盼右顾的时候,却又忽然听得一声歇斯底里的暴喝声在他耳边炸起:“泼贼!你不是要杀我么?我让你杀,来啊!”

    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王文斌虽然平素常端着一副架子,做出副高深莫测、胸中自有机谋的模样来,可是方才他被田彪等凶寇逼迫的狠,早已羞恼欲狂。如今战局立变,心中怄着无穷恨意的王文斌双目也已红了,甚么气定神闲、处变不惊?草你娘的,老子现在就要除尽你们这些合当千刀万剐的狗贼!!!

    饶是王文斌高估自己,是个不自量力的人物,可就是因为他盲目的自信,却也从来不因战事残酷而避刀畏剑,而如今遭受过贼人的欺辱、现实的打压过后,甚么风度、持重都已被他抛却在了脑中,如今只图与敌人拿性命做生死相博的王文斌,倒还真有几分悍不畏死的将军模样。

693章 知耻后勇,我倒还可以用你

    一个明明是强人头子养的儿子,却也养尊处优,只是仗着他老子的势要在贼众中色厉内茬的田实,另外一个则是虽然盲目自大,但是好歹也兼着教习禁军枪棒本事的教头之职,枪技比上远远不足,比下却也绰绰有余的王文斌,他们二人落得个要做放对单挑的局面,胜负自然也早已经有了定数。

    堪堪斗了十来合,王文斌大吼一声,趁着枪花舞动迫得田实手忙脚乱的当口,又挺枪直刺,死死戳进了他的左腿!

    田实惨嚎一声,登时弃刀捂住自己的大腿打滚嘶叫着。正当急怒攻心且杀红了眼的王文斌上前要再复一枪了结掉田实的性命时,却发现他统领的几营指挥使、都头也已率官军杀到了左近处。

    灵台好歹还保留着一丝清明的王文斌长长舒了口气,喝令麾下军健说道:“这个贼厮是河东贼众之中,那个唤作田彪的头领之子,将他给绑了,押到县城中去问话!”

    身为禁军将官闻言领命,就在这时王文斌忽闻前面无远处利刃入肉声、惨嚎嘶叫声连绵不绝,他正要再次挺起枪来去与贼众厮杀时,却见向此处冲杀过来的那彪人马身上衣甲都是官军制式,为首的那个手擎双刀的猛将长驱直入、势不可挡,顷刻间又斩翻了几个贼军头目,冲散了其余兀自抵抗的贼众。

    王文斌在觑清那员猛将的相貌后,他脸色一变,立刻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插,并朝着那人打拱施礼道:“萧节帅,果然是恁到了!幸得节帅来得及时,未教贼厮奸计得逞!”

    即便王文斌自视甚高,可如今显而易见是萧唐洞察先机,才使得他不至于督粮不利,遭军法严惩,甚至若没有萧唐及时赶到,自己也早被贼众生擒活捉,受尽千般羞辱折磨后,再落得个惨死的下场。是以现在王文斌对萧唐的满腔感激之情,也都是出乎于真心的。

    可是如今萧唐的心境,反倒有些复杂。

    诚然这位仁兄在原著中也可说做是死得滑稽,因为他没那金刚钻却偏要揽瓷器活,不但见识有限还非要犟嘴自作聪明,还自以为本领也算不差,结果反而落得个身首异处、死于非命,甚至在死后还要沦为水浒传中的一个笑柄。

    不过螳螂挡车,不但可比喻做自不量力、自寻死路,但的确也有勇气可嘉的一面,虽然无论那种所谓的勇气,可能是来源于坚定的心念,也有可能只是源自于盲目的愚蠢。

    现在看来,这个王文斌也的确有心在战阵上建功立业,现在还被他捉得住一个强人头领。此时萧唐又想到了为何似田虎、张迪之流绿林枭雄能够猖獗一时,当地军司的官军将领却都成了摆设,而自己又不得不向枢密院请奏再发援军,并非重新整编河东各处指挥司的禁军兵马围剿贼众的重要因由。

    因为大宋军制日渐萎靡腐坏,诸地军司中任职的将官怕死又贪财已经成了常例,甚至通敌卖国、杀良冒功等奸佞贼子也不在少数。所以萧唐只得奏请朝廷调来些尚有报国之心,并且一直打算以自己能力与本事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将官助自己行事。

    河东路治下尸位素餐的许多官将忒多,致使萧唐几无可用之人,而王文斌的性格中虽然有些致命的弊端,可是矬子里面拔大个,与那些根本不打算为江山社稷尽忠竭力的国家蠢虫做比较,王文斌也的确算比那些军中败类强上许多。

    另外由于王文斌近些时日在汴京禁军中名头也算是响亮,所以经过许贯忠一番打探,也知道王文斌新转职汴京兼任教头时日不久,他这个御前枪棒教头现在也算不上是听命于高俅的将官原著中高俅与受招安的梁山军本就势成水火,王文斌虽然非要自己作死,强充能人却落得个被一刀分尸的下场,可他的动机是要替宋江分忧破了敌军摆出的阵势也好,只要争夺功劳也罢,如果王文斌曾得高俅示意暗中为难梁山人马,他尽可冷眼旁观,也不至于非要在那时强自出头。所以说只从官面的角度上考虑,萧唐也可以安心使得这个王文斌为他所用。

    但回过头来再考虑到这位仁兄奇葩事迹,王文斌那盲目自大、轻敌冒进的秉性也是根深蒂固,如果让他独统一路兵马的时候,势必还要捅出许多篓子来。那么如此一号人物,以后自己又当怎么用?

    “也幸得萧节帅料敌先机,否则辎重粮草被贼人夺去,致使军心动荡不说,河东不止有大批流民尚需我军照养,选练新军之事恐怕也要耽搁下来王教头,你虽然力敌死战,可是当时未免忒过莽撞了些。”

    铜鞮县县衙正堂,王焕眉头微皱,向坐在下首的王文斌出言责备道。

    隆虑山一役,萧唐率部与护送辎重粮草的官军合兵一处,杀敌近三千人左右,还生擒活拿了一千五百余人,只教几个强人头领率残部潜进深山密林之中不知去向。萧唐又遣人将俘获的贼人押解到毗邻的相州府衙,吩咐相州知府与当地军司都监将贼众俘虏尽数关押,听候朝廷发落之后,便又与王文斌统领护粮官军押运粮草,开赴至铜鞮县城。

    当留守县城的将领听闻隆虑山遭遇贼众伏击的经过后,久经沙场、战事经验老道的王焕便发觉王文斌虽然在汴京禁军中名声日渐响亮,可是在身陷重围时他却盲目出击,不但致使自己险些被贼众所擒,也导致本来作战配合甚不默契的诸营人马陷入混乱汴京禁军中却还有许多将官说这王文斌文武全才,这也未免忒过言过其实了。

    可是虽然王焕、韩存保等宿将发觉王文斌在指挥调度上有甚大的问题,如今也只能说他指挥不当,险些酿成大祸。两军交战时,本来就没有处处算计的万无一失,每战必胜且毫无破绽的百胜将军,何况这笔辎重补给因萧唐及时援助而不曾被河东贼众给夺取了去,按大宋军法也并没有理由对王文斌严厉惩处。

    而王文斌本就自视甚高,他听王焕出言苛责,心中顿感羞恼,却也不好当面顶撞在汴京禁军中威望甚高的这个行伍宿将。王文斌又把眼向厅堂中坐在一旁的王进乜去,抵达铜鞮县时,王文斌也与其他驻扎在威胜军地界的朝廷官将、萧唐心腹互相报了名头,当他闻得王进的姓名后,心中立刻念道:莫非此人便是当年在殿前司枪棒教头中资历颇深,却托病辞官的那个教头王进?他竟然投到了萧节帅府中只做得个家将!?

    八十万禁军的枪棒教头中,除去都教头丘岳、周昂、如今已告老归隐的张教头林冲的岳丈以及他王文斌之外,虽然武神通王进抱病归隐、豹子头林冲遭高俅构陷,早已愤而落草,可是因他们二人武艺精熟且为人和善,所以王文斌也曾听军中同僚说及王、林二人,当确定过眼前的这个王进,正是当年东京汴梁八十万禁军教头之一的王教头后,心中却又念道:

    萧节帅虽然势大,可是瞧你青春正盛,却宁愿辞了教头差遣,投到他府邸中仗萧节帅的势要,同是禁军枪棒教头出身,我却势要建番功业的呵呵,长江后浪推前浪,虽说多有殿前司的同僚夸赞你当年了得,我王文斌也不至输与了你。

    尤其在这个时候,王文斌更不愿在王进面前丢人出糗,心中便暗付道:这次只是我忒过大意,才着了那伙贼厮的道,只得瞧着你们夸能说会,再与敌厮杀时我自然须小心些,于河东也立几件大功,在萧节帅、王节帅、昔日的王教头以及众同僚面前,也好争口气!

    心中念罢,王文斌朝王焕一拱手,说道:“王节帅见教的是,未将一时不慎,险些误了大事。文斌虽然不才,可武艺精熟,也颇通晓军事,如今随几位节帅征讨河东贼众,日后必当谨慎行事,也争得些战功。”

    萧唐在旁冷眼旁观,他听王文斌的语气,显然还是没有吸取教训。这倒也是,一个盲目自信惯了的人物受过回挫折,往往也只是自己不过是一时不小心,性格中由来已久的弊病也没有办法说改就改。

    可是两军杀伐又岂同儿戏?以后你要争些战功,却仍要盲目的自作主张不成?

    萧唐拿定了主意,便对王文斌凝声说道:“王教头既然说自己武艺精熟,又通晓兵事,只是一时不慎才着了贼军的道你又身兼汴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想必对自己枪棒的本事甚是自信吧?”

    王文斌微微一怔,并没想到萧唐会有此一问,也只得干笑了两声说道:“不敢,未将虽然自问枪法尚可,可是萧节帅业艺惊人,只怕也比不得恁。”

    萧唐冷冷一笑,他忽然站起身来,并且径直走到厅堂门前的一个军健面前。那军健见主帅走到他的面前,一时间不明所以,可还没等他向萧唐施礼,萧唐便劈手拿过他攥在手中的长枪,并甩手一抛,向王文斌那边丢掷过去。

    王文斌下意识的接过长枪时,却又听萧唐不可置否的说道:“绰起枪来,刺我。”

    甚么?王文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呐呐的回道:“萧节帅,恁是说”

    “我说的甚么,你分明听得个真切。我且再说一遍,我让你拿手中的长枪刺我!”

    萧唐一字一句的又向王文斌凝声说道,此时他心中想道:要治一个人性情中的弊病顽疾还需下猛药,我现在倒是已经想好了如何整治王文斌一番,也好教此人识得个高低进退!

694章 一对熟人兄弟,如何混成这副鸟样?

    听萧唐执意要王文斌拿枪攻击他,在场众将也意识到萧唐这是要试对方的武艺。老成持重些的王焕嘴唇微动,欲言又止,暗付毕竟都是军中同僚,萧唐如此做,似乎也有些不妥吧?

    而王文斌心头也微微起了些火气,他心说我好歹也是八十万禁军教头,这般差遣虽说只是低阶武职,可是教习汴京禁军技艺乃是职责所在,同样也代表着在任教头起码只在武艺上而言,都是在武官中相对业艺过人的群体。

    是以王文斌虽知萧唐武艺高超,可他自认为打熬了几年本领,如今还做得八十万禁军教头,也可说自己无论见识与身手称得上出类拔萃,就是差个大显身手,建功立业的机会了。

    猛虎难敌群狼,在隆虑山时那伙贼厮仗着人多围攻于我,是以我才险些着了贼人的道,萧唐你及时出手救我不假,我也对恁心存感激。可是如今你徒手定要我来攻你,可也未免忒过托大,也太过小觑我王文斌的本事了。

    直感有些下不来台的王文斌愈敢羞恼,他只得哼声说了句:“既然萧节帅执意要放对,未将得罪了。”

    王文斌说罢挺枪舞了个枪花,便朝着萧唐刺去,只是他到底还是忌惮萧唐的官位与声势,所以手底留了几分力道,还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刺伤了萧唐,以后在铜鞮县在他帐前听命时面子上也过不去。

    可是萧唐眼见王文斌出手还带着几分迟疑,他冷哼一声,轻描淡写的躲过了对方的刺击,旋即双足发力,身形似化作一道疾风已然暴冲至王文斌的身前!萧唐俯身前踏,用肩膀狠狠盯在王文斌的胸膛上,以一记“铁山靠”狠狠的将对方给撞飞了出去!

    王文斌被撞得气血翻涌、五脏颠散,他的身子从县衙厅堂中直直飞将出去,又重重坠摔在了地上。县衙中戎卫的禁军将士先是一惊,纷纷擎出兵刃,可是他们又眼见萧唐从厅堂中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又径直朝着新到县城的王文斌踱去,还以为几个行伍上官之间起了甚么口角,便纷纷只当做没看见,不过一对眸子都好奇的朝萧唐与王文斌那边张望过去。

    此时萧唐又冷眼乜向瘫在地上,咳个不停的王文斌,又凝声说道:“这也算武艺精熟?在我看来,却也是不值一哂!以你这微末的本事,也想建功立业,你若是不服,便再来绰枪刺我!”

    诸如关胜、呼延灼、王进、王焕等军中将官也各自奔出厅堂,其中韩存保听萧唐说罢,眉头拧起老大个疙瘩来,心想这萧贤侄似是刻意针对王教头,那王文斌险些铸成大错不假,可如今也算亡羊补牢,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相逼,他的脸面又往哪里放?恁般羞辱似乎也有些过了

    正当韩存保打算上前去劝解说和时,却被旁边的徐京一把拉住。徐京摇了摇头,说道:“韩老哥,你与萧任侠是旧识,以你所见,他是个接人待物霸道蛮横,丝毫不与人留情面的浑人么?今日萧任侠这番举动必有深意,咱们静观其变便是。”

    而此时王文斌喘息稍定,却兀自听萧唐又道:“王进王教头你也已见过了,同是东京汴梁八十万禁军教头出身,我曾向他探讨拳脚枪棒技艺,也是受益良多。至于你?呵呵”

    萧唐!你这厮欺人太甚了!

    王文斌闻言他心头那把无明业火蓦的高举三千丈,根本按纳不住!他拼命挣起身子来,虎吼一声,也不再使甚么花哨技法,直接挺枪再向萧唐身上猛刺过去!

    此番王文斌不留半点余力,倒也有些成效,因为萧唐又将打翻在地时,王文斌多抗了一招。

    萧唐却仍是不依不饶,瞪眼怒喝道:“再来!拿起你手中长枪,刺我!”

    周而复始,一连五次,萧唐只用空手,不出三招便十分轻松王文斌接连打倒在地。本来萧唐方今拳脚身手已堪堪称得上精绝无对,再者王文斌心态彻底失衡,本来枪技不甚高明的他从一开始招式便有些失了章法,所以就算他以全力相博,对比起萧唐的身手而言却如同个武艺只能算作略通皮毛的三脚猫。

    本来满面怒容的王文斌此时鼻青脸肿,他眼神发直,只是怔怔的瘫坐在地上,现在的他才终于意识到饶是自己使尽毕生所学的本事,却伤不得萧唐的半根毫毛,比起身上的痛楚而言,更教王文斌无比难受的是,他内心中那股自以为能够傲视群雄的自信也在逐渐崩塌

    “萧节帅,未将可有甚么得罪之处,使得恁对我这般咄咄相逼?”王文斌费了好大力气,才又向萧唐开口问道,只是他双目空洞、神色怔然,话语中不带怨毒与忿恨,而满是股无奈与懊恼。

    萧唐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从来没有开罪于我,只不过战阵杀伐,岂同儿戏?为国征战,可不仅不避刀枪便能成事的。今番虽保住了辎重粮草,可是又有多少军中儿郎,只因你一时莽撞行事而战死沙场?若是你统御兵马时知道三思谨行,许多将士的阵亡本都可以避免。

    如今河东剿除贼众、安抚流民、选练新军诸般事宜繁杂,本节帅也正是用人之时,可是你也须识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无论是军中方略,亦或为人处世,岂不闻古人曾言度德而处之,量力而行之?不错,是我迫你得紧,可如今你在我帐前听用,待紧要时节时若是你再自不量力,误了大事,先不说我又如何待你,军法森严也定然容不得你!话我只说到这里,你且好自为之!”

    萧唐说罢转身便去,王文斌则怔怔瞧着萧唐离去的背影,一时间怅然出神,似也是若有所思

    “萧节帅,老夫知你有心教那王教头日后行事时知个分寸与进退,可是你教他颜面扫地,遮莫反倒会使他对你心生愤怨呐。”

    铜鞮县城之外,萧唐正与几员宿将前往去探视选编的新军勇健的途中,王焕忽然开口,对萧唐说道。

    萧唐微微一笑,他知道王文斌会因自己的自不量力终将闹出多大的笑话,如今也不愿他在自己手底行事时捅出甚大的篓子。每个人的性格或许都会鲜明的弊端弱点,但也有可能会有不少长处。就算王文斌对自己心怀怨恨也无所谓,萧唐只是在河东公干时做为他的上官,也没打算将他收做知晓自己暗中双线行事的心腹,而且若想将一个人根深蒂固的臭毛病给板正过来,萧唐心知自己也只有如此做。

    “他恨我也好、怨我也罢,只是此人既有心建番功名,我却知他言语浮夸、不能轻托。古人云若欲尊新自觉改过,必先吞刀刮肠、饮灰洗胃晚辈也想教那王文斌不至再因他的自打而误了军机,只得施重手敲打他一番了”

    听萧唐悠然回罢,王焕的脸色不置可否,又叙过数句后,一行人便已来到了被用于安置新军的营寨前。

    王进、罗戬等人按萧唐的吩咐,被招募来的流民中绝大多数都是些身子健硕,性情却木讷本分的乡野老实人家,而在此时也仍有流民亦或周遭县镇赶来的百姓意欲投军,正在接受军中小校的盘问。

    此时有个军校打量着面前一对模样有几分相似的兄弟,他点了点头,说道:“身子骨倒都壮实,看来也似练家子,可是我们节帅招募新军,并非好勇斗狠便能得提拔擢升。要当行伍儿郎,须要明白军令如山,如今我等奉令在河东选拔新军,不是会乱会些拳脚的武夫便能占得便宜,倘若是奸懒馋滑之辈,却决计不得挑选任用!”

    那对兄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立刻回道:“那是自然,实不相瞒,我们兄弟两个,都曾在汴京殿帅府中任过牙将,军中法度也甚是熟稔,决计会遵从上官调遣。”

    那军中小校听罢那张脸却忽然一沉,他冷声道:“甚么?你说你们两个本有武职在身,甚至还是在京师殿帅府中挂职的武将,那如何又来投军?想必也是犯了甚么事而被剥除军籍复为布衣,你们两个当这里是甚么地方,以为河东选练新军,就容得你们这些军中蛀虫再来滥竽充数不成!?”

    “这”那对兄弟一时语塞,其中一人忽的瞧见萧唐与几个将官正朝着营寨走来,他面色忽然一变,并用胳膊肘搥了搥自己的兄弟。另一人经他兄弟示意,也望萧唐那边望将过去,他脸上也是骤然色变,两兄弟交头接耳几句,便打算速速离了此处,似乎是要刻意避开萧唐。

    那个军中小校见这对兄弟形迹可疑,立刻站起身来,并厉声喝道:“你们两个给我站住!既然是来投军的,却如何恁般鬼鬼祟祟?遮莫是贼厮派来的细作!?”

    周围一些军健听了,纷纷拔刀绰枪,将那对兄弟团团围住!而萧唐听得不远处喧哗声起,他心中纳闷,并打眼向被军健围住的那对兄弟望将过来时,却又是微微一怔,并出言唤道:“党世英?党世雄?”

695章 扭转乾坤,不能只靠英雄

    萧唐现在还并不知道因为自己迁至京师,致使党氏兄弟接连在他面前吃了几次瘪,而后来投至殿帅府的陈希真小试手脚,又将他们两个打得手裂腿折。本来高俅就觉得他们二人办事不力,养之无用,便命人将党氏兄弟撵打出殿帅府,剥除了军籍,并且永不录用。

    而党世英、党世雄兄弟二人将养好了伤势后,只得在江湖中四处漂泊,胡乱混口饭吃。他们两个虽也曾经有过索性去落草为寇的想法,可是党氏兄弟以往只想着把一身本事,尽都卖于帝王家,如今做官将不成反要去做草寇这般心里的落差感实在忒大。

    而当党氏兄弟漂泊至河东路时,恰逢田虎纠集各路匪寇侵州攻县、杀人放火,虽说党世英、党世雄有些武艺,可是难敌贼众势大,不得已只顾躲避四处流窜肆虐的贼人。后来待党氏兄弟到了威胜军地界,听闻萧唐奉旨到河东路公干,不止要征讨贼寇、安抚百姓,同时也要在河东路地界招募流民,选练新军。

    虽说正因为是萧唐的出现,才致使党世英、党世雄屡次在他手中吃亏,而恼得高俅迁怒于他们兄弟二人,可是党氏兄弟好歹还有些自知之明,便是他们对萧唐心存怨尤,双方地位悬殊,如今拿实力与声望做比较更是判若云泥之别,就算党氏兄弟心生怨恨,又有何用?

    何况与其将自己官路仕途,都化作南柯一梦的原由都归结于萧唐,党世英、党世雄二人更怨恨高俅老贼直把他们当做走狗家奴,甚至在觉得他们再无用处后便立刻一脚踢开,全然不念半点情分!

    如今党氏兄弟听闻萧唐在河东路选练新军,便盘算如今萧唐正要与高俅那厮对持,汴京殿前司既然不能再去指望,何不至此投奔新军入伍,这里正要用人,也足以教我们兄弟两个安身立命。至于那个萧唐虽然咱们哥俩羞于见他,可他如今是大军主帅,也不可能查清麾下所有新军士卒的底细,且先投入新军,凭我兄弟二人的本事争个擢升提拔,至于后事,到时再做计较

    可是现在正被萧唐撞破了身份,更是使得党氏兄弟感到羞惭得无地自厝,其中党世英硬着头皮,向萧唐恭敬施礼,并惨然笑道:“萧任侠往日太尉有令,我们兄弟二人不敢违抗,是以往日曾冲撞了恁,只是如今我们兄弟二人已沦落到如此境地,还望恁大人有大量,海涵则个”

    萧唐眼见党世英、党世雄一脸沧桑,眉宇间满是愁苦之色,衣装也甚是破旧肮脏,看来这段时日也没少受苦,便又问道:“你们兄弟两个,也算是高俅帐前听命的亲信,明明是在殿帅府中挂职的将官,又如何要到此处来投军?”

    听萧唐道破眼前那对兄弟及都是高俅的亲信,周围王进、王焕、韩存保等人神色一凝,再瞧向党氏兄弟时眼中多了几分戒备。

    而党世雄听萧唐问罢,他狠狠的唾了一口,满脸悲愤的说道:“甚么帐前听命的亲信,便是大户人家养的家犬,也不至被主人轻易撵出宅去。好歹我们在殿帅府中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高俅那厮不念主仆,恁地刻薄,只害得我们兄弟甚苦!不但任凭那陈希真那个老贼打断我们手脚,还将我们哥俩逐出了殿帅府去,还吩咐受殿前司统管的各营军吏,不得收录我们兄弟二人!”

    党世雄回想起当日高俅对于他们兄弟二人薄情的羞辱,满腹的苦水本就没个发泄处,如今在这般窘境下悲愤诉苦,真可说得上是椎心泣血。而奇怪的是,也可说成党世英、党世雄二人当年死对头的萧唐,现在却也十分专注的聆听党氏哥俩诉说着他们心中抑郁与不平。

    将党氏兄弟如何流落至河东地界,又为何要来投奔新军入伍的因由听了个大概,一旁的王焕轻咳了声,他对萧唐低声说道:“贤侄,你与高太尉明争暗斗了许久,而这党家兄弟既然曾是那高俅的亲信,也并无大过,又如何会轻易被赶出殿帅府,甚至还被贬做庶民永不录用?

    如今你在河东公干,无论是征讨贼众、安抚流民、选练新军都是十分要紧的大事那高俅排除异己,还使下作手段迫害军中同僚,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这兄弟二人却来得甚是蹊跷,遮莫这其中有诈?”

    也不止王焕一个,花荣、韩存保、徐京等人也都觉得党氏兄弟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投军入伍有些可疑。可是萧唐却愿意相信党世英、党世雄二人说的都是实情。

    因为在原著之中,那高俅老儿的确就是如此不念旧情。

    按照原本的轨迹,党氏兄弟在跟随高俅征讨梁山时,党世英中了火计,随后乘小舟逃出却又中了伏击在水中被射杀,而党世雄被生擒活捉之后,却被宋江平安放回,后来党世雄只曾说过些梁山的好话就激得高俅大怒,便被削去本身职事,断绝了他的官路。

    而当年从萧唐在汴京闹市公然掌掴高衙内那时开始,党氏兄弟就只能在旁束手无策,眼睁睁瞧着高俅那养子被萧唐抽得个满面桃花开,再加上后来在京师与高俅麾下爪牙的几次冲突中,也都教党世英、党世雄兄弟两个碰了一鼻子的灰,依高俅的为人秉性,又怎会对他们好眼相看?

    何况从当年几次与这对兄弟的接触中,萧唐也能感受到党氏兄弟只得做为权贵手下鹰犬爪牙的悲愤与无奈,高俅毕竟是执掌汴京禁军生杀大权的三衙太尉,党氏兄弟为了能在京师禁军中混出番名堂来,他们只能选择屈从于高俅。

    “高俅是市井泼皮出身,只是蒙官家宠信,而做得握有大权的三衙太尉后便小人得志,不止构陷军中将官,对待效命于他的亲随亦是刻薄无情,他毫不念旧情驱赶麾下,恐怕也是因军旅儿郎只能任由他捏圆搓扁,更能教那厮感到快活吧”

    萧唐喟然叹罢,他此时心中也已经有了打算。除了原著的描述,萧唐也通过与党氏兄弟实际的接触,能感觉到他们两个人的事迹与行径中都充斥着一种小人物不得已向权势低头的无奈。党氏兄弟二人,自然也绝对算不上能够力挽狂澜的英雄人物

    可是世人口中所传颂的英雄,毕竟只是少数中的少数。无论是绿林中与群豪共聚大义,还是在官军中提拔国家可用之人,萧唐也十分清楚自己若是要达成所愿,所需要仰仗的,并不能只靠那些所谓的英雄。

    晚上有些急事,这章字数略少

696章 最大的军中蠢虫,早晚要除

    党世雄、党世英二人向萧唐诉说他们心中的苦怨,主要也只是为了向萧唐说明他们哥俩的确与高俅再也没有甚么干系,可是也想到他们毕竟曾为虎作伥而与萧唐做过对头,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再受番羞辱已是万幸,萧唐就算令麾下军健将他们也赶出县城区,党氏兄弟二人也只得认命。

    可正当党世雄、党世英垂头丧气时,却忽然听萧唐又向他们问道:“你们兄弟两个,往日在殿帅府中担任牙将,甚少有率部练兵的机会。于阵法操演、营盘设列、操习军健等军例上可熟识些?”

    党家兄弟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忙不迭的点头应道:“好教萧任侠知晓,待那高俅老儿未被官家调任至殿前司时,我们兄弟便已在汴京禁军中各自统管过一营人马,虽然我等本事不济,但好歹当年也指望在军旅中能混出个名堂,兵家大事又怎敢怠慢?”

    萧唐先是点了点头,旋即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党氏兄弟二人,又问道:“那么你们投到高俅帐前听命后,却又如何?”

    党世雄、党世英二人面色一黯,且先不说高俅不念旧情,对于麾下军健将官极是刻薄。自从他总管军政之后,甚至公然侵夺军营土地,修筑他与其他高氏子弟新建府邸的去处,还将禁军当做力役伙夫。涉及到老兵退伍,需要选招新军时,高俅却利用国家俸禄招募的多是技艺工匠做为他的家丁仆役,党氏心说当年还在高俅帐下行事时,就和大户员外府中养的两个管事护院没有任何分别,哪里还会有甚么机会教习行伍军健?

    何况上梁不正下梁歪,为高俅效命的不少将官见自己主子如此,他们也都有样学样,以军饷去私养工匠仆役,但凡是哪家私自修造砖瓦泥土,修葺府邸之时,所用的尽是汴京中军营诸军,其余禁军兵马,甚至也不得已要靠捞偏门才能苟衣食,校阅选练荒废,顾恤粮饷也遭贪墨,朝廷人不知兵、无一可用的窘境可不止是在河东路等地界,现在京师军政糜烂的状况也是日渐严重,似萧唐眼下所统领的诸营战力尚可堪一用的部队,也将会越来越少

    大宋兵事奉行弱枝强干、虚外守内的政策,而京师禁军虽然号称八十万,可是只怕再过几年,这句话将更像是一个笑话。

    萧唐神色变得愈发严肃起来,他又对党氏兄弟厉声说道:“我与高俅老儿在汴京明斗暗斗,你们兄弟二人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也不止是因为他放任高衙内那个万死莫赎的畜生做尽歹事,高俅那厮排除异己、恃宠营私,汴京禁军上下乌烟瘴气,国家军政不修,恐怕或早或晚要遭屈从外邦之辱

    虽然本节帅与高俅同殿为臣,但是如今我有能力至河东公干,肃清致使河东匪患猖獗的军中蠢虫,可是我也一向很清楚的很,祸乱国家军政荒废的军中最大蠢虫,就是圆社高二那厮!你们兄弟二人都曾在高俅那厮帐前听用,如今既欲投至我奉旨选练的河东新军中,旧日殿帅府中那般糜烂腐坏的习气切不可再沾染半点,也休要以为凭着人情关系便能在新军中厮混,否则本节帅收你们入伍,也一样能按军法从事斩了你们的人头,以儆效尤!”

    本来党世英、党世雄听萧唐的一番呵斥羞愧的抬不起头来,可是听萧唐说到最后,他们哥俩蓦的又抬起头,并惊异的向萧唐说道:“萧任侠恁的意思是肯招募我们兄弟二人入伍?”

    丑话既然已经说在了前头,也总要说些好话来安抚这兄弟二人。萧唐微微一笑,将手向一旁默然不语的王进比去,又说道:“你们二人曾经也是禁军官将出身,于操习行伍之事相对也更熟稔些。既恁的,待你们登记画籍过后,我会吩咐王进教头先考究你们一番,倘若你们真的熟悉兵事本职,新军如今缺乏各部曲统率的将官,我会拨两营人马由你们兄弟二人各自统管一营。

    可如今新军初设,诸般军职差遣只做暂时安排,若是你二人统军不力,一营指挥使之职自然也决计再做不得。可是反过来说,若是征讨河东匪寇有用到新军之处,你们如果能立下番功劳,自然另有擢升提拔,也教你们能一偿在军中争个功名的夙愿其余军司将官顾忌高俅老贼的权势,不敢收容你们,本节帅却只当他那三衙太尉不过是一介跳梁小丑!这些事不必我多讲,你们也很清楚。如此安排,你们意下如何?”

    因为躲避高俅迫害,而不得已诈病辞官,归附于萧唐的王进闻言向党世英、党世雄兄弟二人张望过去,他神情虽有些复杂,可也依然很干脆的向萧唐拱手说道:“得令,考究与教授这兄弟二人统兵操习之事,属下必不怠慢!”

    而党氏兄弟听萧唐不止肯收容他们,也答应会给他们机会在军中升迁加封,委以重任,当然也都是又惊又喜。在萧唐吩咐过军校为党氏兄弟登记注册,收入营中安顿之后,便与王焕、王进等人又奔着前方营寨巡视去了。

    党世英、党世雄二人面露感然之色,他们怔怔的望着萧唐远去的背影,过了片刻,这对兄弟忽然齐齐跪倒在地上,并向着萧唐那边咚咚磕头,口中还感激道:“萧任侠胸襟宽阔,待我们哥俩恩同再造!我等势必要报你大恩,于军中兢业勤勉,刀剑不避、万死不辞!”

    而萧唐那边,他又向身边的王进吩咐道:“王教头,虽然那党氏兄弟曾在高俅帐下助纣为虐,可是奸佞横行,他们二人却也如许多只求在军司中一时得以苟全的将官一般,只得屈从于强权。还望你细心督促他们两个痛改前非,严加督管,也能使得河东新军诸部官将中,多两个可用之人。”

    “用人之人,人始为用。恃己自用,人为人送。彼处得贤,此间失重。若驱若引,可惜可痛”

    王进听萧唐说罢,一时间忽然又想起平素他与萧唐长谈时,涉及到旧日高俅祸害军中同僚,大宋军旅各处却缺乏得力将官的现状而感然长叹,旋即他也向萧唐说道:“属下自然知道萧任侠的一片苦心,我也必将尽心竭力帮衬于恁只是说到如何用人,属下还有一事却需要向萧任侠报之,是关于那王文斌的。”

    萧唐闻言停住了脚步,他向王进望将过去,问道:“王文斌?他那边又有何事?”

    王进面露笑意,说道:“萧任侠有所不知,昨日傍晚时王文斌曾寻到我那里,以同是禁军教头出身的名义与属下秉烛夜谈。我当时曾向他说及萧任侠因大宋军政萎靡,又如何煞费苦心于河东意图为国家打造出一支善战之师,也说道当年你不畏圆社高二强权,经略暗付京西、河东诸地时,又曾肃清军中败类,征讨当地祸害良民百姓的匪寇等事宜。那王文斌虽然沉默不语,瞧他模样,似也将属下的话都听进了去。

    后来那王文斌还曾向我讨教枪棒技艺,军旅操练之法,属下自然也是一五一十,倾心相告。王文斌倒也谦和,连称受益匪浅,也全然不见初至县城时那般言语浮夸的模样属下也曾听他提及,那王文斌说道汴京虽禁军将官甚多,可在京师重地厮混时日忒久,不经历过战阵杀伐,也荒废了毕生所学。他似乎有意再说通关系,辞了殿前司禁军枪棒教头的差事,而请托军司调任他至河东新军,也好能与边庭为国家建功立业。”

697章 强者愈强!曾经的名师

    忽的风声陡起,一支寒芒闪烁的画戟幻化出道道精光,只若漫天飞雪撒出琼花煞是好看,而舞动长戟的那个人,竟然只是个十一二岁大小的花季少女。

    一番路数使下来,小琼英浑身香1汗淋漓,双颊潮红得鲜嫩欲滴,便似是熟透了的苹果一般。琼英又回首张望,兴致勃勃的向身后一个将官打扮,年纪已过中旬的大汉说道:“大叔!我这套戟,使得还成么?”

    而那个禁军宿将,正是十节度之中同样也以一杆方天画戟在军中立威的银剪戟韩存保。

    自从韩存保与王焕、徐京等人率官军开赴至铜鞮县后,也见到了被萧唐收容的宋贞娘、琼英母女二人,他得知萧唐与琼英现在的关系如若结义兄妹一般,对这个聪颖可人的小丫头也甚是怜爱。

    而琼英之父死于作乱的河东贼众手中,琼英也有意学武意图为父报仇,并且要保护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娘亲,韩存保得知这些事后对琼英更是慈怜之心大起,向萧唐没口子的答应道这小妮子但凡向他讨教戟法的奥妙处时,他这个一杆戟使得精妙纯熟,武艺直逼梁山五虎将水准的军中宿将也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现在听琼英脆生生的呼唤自己做大叔,没甚架子的韩存保大嘴一咧,连连点头,又道:“丫头,你虽然力气还可这戟学得倒快。都说戟如**:戟尖为龙头能攒,戟尖与月牙之间为龙口能叼,月牙为龙爪能抓,戟柄为龙身能摇,戟錾为龙尾能摆故而施展贴、靠、剁、片、钩、搂、提等路数时变化多于枪术,也不止是在寻常习练时须记得纯熟,真要与敌骑真刀真枪厮杀时,如何随机应变,也须多加费些心思琢磨变通之法”

    本来除去马战主要用的长戟与步战时常用的短柄双戟之外,韩存保与琼英虽然都使方天画戟,可韩存保因将长戟舞动起来时烂银一片,有剪风破空之势,故而在军中被赞作“银剪戟”,他使得方天画戟的戟头是双月牙,不但戟法招式变化更多,相较于琼英而言也走的是刚猛势大的路子而琼英年纪尚又是女儿身,是以她现在练的方天画戟所选的材质较轻,戟头也是单月牙,更为轻巧灵便一些。武艺精熟的韩存保倒也懂得些因材施教,能够根据琼英的自身的特性而细心教导。

    琼英则眨着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听韩存保言传身教,甚是留心仔细。韩存保又说了数句,忽然见到呼延灼与彭玘、韩滔刚踱步进了府邸,他朗声一笑,起身向呼延灼拱手说道:“呼延统制,今日军议,你来得倒早啊!”

    呼延灼等人见是韩存保,也忙恭敬回礼道:“未将见过韩节帅!”

    韩存保摆了摆手,说道:“现在不是商议军机要紧时,咱们不必如此生分。呼延统制,你双鞭与枪法都甚是了得,当真不愧是将门后裔,我韩存保的确是赢不得你。”

    呼延灼见说摇了摇头,笑道:“韩节帅才是本领奢遮,将一杆方天画戟使得刚柔并济,未将争胜不得。”

    原来随着铜鞮县中几路朝廷官将愈发熟识,在昨日呼延灼与韩存保论说统军方略、马战技艺时说得愈发入巷,要说呼延灼这个开国名将呼延赞的后人,与韩存保这个为相十载、辅佐三朝的韩琦嫡系子孙命中似也确实有些渊源,他们两个以武勇为傲的将官当即便说要切磋比试一番,而后到了营寨校场,呼延灼先是以枪去切招,而韩存保依旧用他善使的方天画戟,两人战到五十余合,也都分不出个上下高低。

    后来呼延灼换了他擅使的那对招牌兵器水磨八棱钢鞭,虽与韩存保比试的更酣,可是两人之间胜负依然是五五之分,直至斗到二百余合之后却仍见不出个输赢。呼延灼与韩存保也只得作罢歇了,不过他们彼此佩服对方的武艺,相互间也愈发敬重起来。

    而当时萧唐目睹过韩存保、呼延灼这对猛将之间的好切磋,心中也不由暗付道还好如今只是同僚切磋马战武艺,不是在战场之上做为敌我双方要见个真章,否则身为十节度之一的韩存保,与做为梁山马军五虎将其中一个的呼延灼,两人休说只是比拼马战兵械,在书中他们你扯我拽,挟住腰胯一直斗得落马滚下水去,打到头上戴的盔没了,身上衣甲飘零,甚至相互朝着对方猛抡炮拳,根本解拆不开,却仍旧是胜负难分

    后来韩存保因被梁山礼遇义释而十分感激,心中想必也对呼延灼奢遮的武艺很是佩服,而如今他眼见在河东共同助萧唐行事的官将之中,竟然也有这等手段高超的虎将,也实教韩存保这个与萧唐一向交厚的仗义宿将甚感欣喜不已。

    韩存保又与呼延灼叙过几句话,忽然他眼睛一亮,又笑着对琼英、呼延灼以及韩滔、彭玘等人说道:“丫头、几位将军,有事稍后再说不迟,眼前可正有场好戏要瞧,这要是错过了,实在可惜!”

    琼英与呼延灼等人闻言朝着韩存保所指的方向瞧去,就见花荣、王进、徐京、牛皋、王文斌等将官围成一圈,他们全神贯注,把眼向庭院中间骑马对视的一个生得龙精虎猛的青壮,以及一个年过六旬的长者那边望将过去。

    那个长者,正是十节度之首,曾在边庭立下赫赫战功的老风流王焕,而一个青壮,自然就是如今统管经略镇抚河东的数部官军主帅,又被江湖中人皆敬称做任侠的萧唐。

    此时王焕悠然一叹,感怀的说道:“当年与贤侄初会,还是因奉旨征讨河北冀南军寇首张迪,于大名府魏县地界官军集结时初次相逢。时光荏苒,匆匆已过数载,也只如昨日发生之事。念及至此,也不由得教老夫心生叹然呐”

    萧唐将手中长枪挂在马鞍得胜钩上,又向王焕恭敬施礼道:“承蒙王老前辈当年点拨后学枪技奥妙,日后晚辈于沙场征战时受益良多,每每念及王老前辈提携之恩,实教晚辈铭感五内,”

    “军人奉役本无期,落叶花开总不知。走马城中头雪白,若为将面见汤师”

    王焕脸上慈祥的笑意愈浓,他又说道:“大好河山自有豪杰辈出,我辈武将已是老了,回顾此生在绿林中打踅厮混过,为国家浴血奋战过临老能够与贤侄这等后起之秀结识,也是大慰平生。

    以你我之间的关系,也不须恁般客套,萧贤侄,听闻你这些年来武艺突飞猛进,已非当年吴下阿蒙。此番与你同肩经略河东,趁此机缘也可以再做切磋较量一番,且让老夫瞧瞧,贤侄竿头日上,现在的武艺又精进到了何种境地。”

    萧唐想起当年得王焕点拨传授枪技时,与这位军中宿将切招对招不过几十合便已败下阵来,而后来自己又经历一番际遇造化,加上在实战中的磨练,武艺也是突飞猛进。现在又与那时身手胜过自己甚多的王进切磋,也不由使得他心生感慨。

    想到这里,萧唐提起大枪,又向王焕叉手说道:“既如此,晚辈再请王老前辈多加指教!”

    萧唐说罢,便绰枪拍马,一跃而上,而王焕微微一笑,也挺枪奔来。两人斗到一处时,两杆长枪便如卷起阵凛冽朔风一般,胯下八个马蹄翻盏撒钹相似,但见:

    一柄錾金大枪势如霹雳,一杆水平银枪勇若奔雷,一个朝天枪难防难躲,一个钻风枪怎敌怎遮。这个恨不得枪戳透九霄云汉,那个恨不得枪刺透九曲黄河。一个枪如蟒离岩洞,一个枪似龙跃波津。一个使枪的雄似虎吞羊,一个使枪的俊如扑兔。

    这边萧唐将大枪舞动的意气风发,而十余合过后,王焕脸上蓦的露出惊异之色。渐渐的,他那对眸子中又是油然而出股欣慰与赞许来。

698章 河东新军,号曰靖难

    龙威虎震,声势赫奕。一边是血气正旺、勇捷如飞的萧唐,另一边是老而弥坚、沉稳有度的王焕,这两员当时一等一的好手切磋得难解难分,也教周围观战的众人不由得连连喝彩。

    而当萧唐与王焕鏖斗到了五十余合的时候,他已然发觉对面那个枪法奢遮的老风流喘息渐渐急促,枪势的力道似乎也弱减了不少。

    王焕的确可以称得上是老当益壮,并且威风不减当年,按说他能与原著中可代表梁山泊武力最高水平的猛将之一豹子头林冲大战七八十合,竟然不分胜败,而且官军接连被梁山军设计击溃,其余官将被杀的被杀、遭擒的遭擒王焕凭借着他的本事在接二连三的大败之中却仍旧有能力毫发无伤。如果是壮年时期,且尚处在边庭时与敌军厮杀正多时期的王焕实力想必也会更能使得旁人叹服。

    可是按萧唐想来,林冲兄长的枪法本来就走的是后发制人的路子,而王焕是军中宿将,为了确保在两军交锋混战时足以自保,他练就出来的枪术路数不知实用干脆,也极为沉稳老练。他们两个枪技绝对称得上当世一流水准的将官厮杀,的确也甚难分出个胜负高低。

    但萧唐如今气力过人,有身兼一身善运内劲的本事,无论是用錾金虎头龙牙枪,还是行走绿林时使的淬火寒锋陌刀皆能施展得势大力沉、所向披靡,相较于与敌对战时先图稳妥,再突然爆发的林冲,他的招法路数更显霸道凌厉。而王焕毕竟年事已高,与萧唐礩斗得久时,他也难免因为气力不继而陷入颓势。

    又斗到了七八十合,萧唐在马战比拼中也逐步占得了上风,眼见王焕枪术渐渐失了章法,萧唐也不愿这位在军中德高望重的,且待自己有提携点拨之恩的老将军失了颜面,他手中大枪的力道也下意识的放缓了些。

    王焕久经战争,不止是冲锋陷阵,无论是与人放对厮杀还是切磋比试的经验都十分丰富,他感觉到萧唐施展大枪技法而施加于他的压力减缓,如何还不知道对方是有意相让?脸上汗珠满布的王焕微微一笑,他虚晃一枪,拨马溜出圈子,并且收了枪势,又感然说道:“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贤侄依然还是被人赞作任侠的人物,可是这身本领早已是今非昔比,老夫争胜不得看来真是青出于蓝,也由不得我不服老了。”

    萧唐也收了大枪,向王焕拱手见礼道:“后学武艺能有今日这般境地,少不得世叔教导,时雨春风之恩,不敢或忘。”

    王焕呵呵长笑,旋即与萧唐翻身下马,吩咐旁边的军健收了两人的兵刃,收栓住各自坐骑。这时萧唐忽然就在不远处王文斌也正凝望着自己,只是怔然发呆,若有所思。当王文斌迎上了萧唐乜来的目光,他先是一愣,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过了片刻,王文斌又十分恭谨的向萧唐抱拳施礼,瞧他模样也甚是恭谨。

    虽说王文斌缺乏与武艺精熟的武人对阵经验,偏生他往日又自大到了不知天高地厚,可是当日萧唐在许多军中上官同僚面前接连教他受到重挫,也教王文斌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能力。

    往后几日,他见王进操习演练新军时的手段,又听得他叙说各类军械技法的奥妙处,再亲眼目睹呼延灼与韩存保、萧唐与王焕等武艺高超的猛将彼此切磋比试时所施展出来的精绝本事王文斌心中也终于会生出这般念头:倘若唤作是我,与这些将官比试时在他们手底又能走过几招?

    夜郎自大,可是那个夜郎国好歹在当时也算作中华西南地域最大、且拥兵也达十余万的大国,只是夜郎国主缺乏对外界足够的了解,才会说出“汉孰与我大?”这个让世人贻笑千年,讥讽其狂妄自大、目空一切的那句话来。而自以为是者,仅观眼前方圆,可谓一叶障目,不知世态,萧唐只是摘下了遮盖在王文斌的眼前那片名为妄自尊大的叶子,也终于使得他能够看清这个世界,不再会受到自己臆想的影响,继续去做个糊涂的井底之蛙。

    也可说细思极丢脸,想起以往自己在京师乃至到奉旨河东行事时自以为无论武艺兵法他都可算作人中龙凤,只等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如今遭当头棒喝的王文斌更感觉自己臊得脸红。休说是萧唐、王焕、韩存保这些在大宋军旅中无论名声还是威望都甚高的朝中大员,便是似彭玘、韩滔、宣赞、郝思文那些行伍偏将,恐怕自己也未必比得过吧?

    萧唐本来就对王文斌有救命之恩,又经过敲打警醒之后,王文斌也隐约意识到了萧唐当日在众多军中同僚面前狠狠整治他的原因。是以现在王文斌对萧唐的忿怨之心已淡了许多,只是羞于再和萧唐多做言语,索性闷声做好自己的本职差事便是。

    而萧唐眼见这些时日王文斌似乎也沉稳了不少,料想自己的法子应也是奏了效,他也含笑向王文斌颔首示意,以兹鼓励,心说若是你真的意识到了自己性情中的弊端,我也未尝不能给你个施展身手的机会。

    就在这时,萧唐又见石秀、叶清二人领着几个亲信体己人朝自己这边走来,其中叶清向萧唐报道:“主公,武学渝、萧先生、关都监那边整理新军名册、布置铜鞮县周遭兵营军寨等事宜已大致安排妥当。约莫再过大半个时辰,便可赶赴至府邸来,与恁共商兵事。”

    萧唐点头应过了,他又见站在后侧的石秀先乜了眼身前的叶清,旋即又向自己点了点头,似乎也是在示意这个大户总管出身,新投到萧唐麾下的忠义伯接人待物利落,观其为人秉性看似也是个重情念义的汉子。

    原著里能够隐忍蛰伏,保住旧主遗孤,并且暗谋联合梁山军里应外合诛杀田虎,为昔日主人报仇的总管叶清,自然也是个思考缜密,并且忠肝义胆的好汉,多了他入伙投奔,自然也能为同样身为萧唐府邸内总管的石秀分忧帮衬。只是还须找个最为合适的机会,向叶清说及自己在官场绿林双线行事所谋之事,依照叶清对仇申忠贞不二的品性,他既然诚心投到自己麾下,萧唐心说此人也足以放心信任。

    当萧唐、王焕、韩存保等人正要略作洗漱拾捯,再共商讨伐田虎的下一步计划之时,王焕踱到萧唐身边,说道:“如今从河东流民中选拔出来的勇壮已至四千五百人上下,可编成九营新军,如今河东地界匪患猖獗,又值水旱频仍,可收容的新兵必然会愈来愈多。贤侄既蒙官家委以重任,许以你选练新军,整编部曲的大权,这自然也是你的一番心血。新军建成时,也可向朝廷谏言所立新军的番号名头,不知贤侄心中可已有主意?”

    萧唐闻言一顿,心想诸如大唐戎卫京师重地的神策军,岳飞的岳家军与其中精锐中的精锐背嵬军、王彦的八字军,号称大宋禁军御前精锐的捧日、天武、龙卫、神卫等军旅番号,也都代表着最初建立那些劲旅的将官心中对于这支部队寄予的期望,若是按照自己打算在河东这块大宋北面兵家重地成立新军的初衷,萧唐也的确设想过取甚么称号才最适合这支初设的部队。

    如今听王焕问罢,萧唐淡然一笑,并悠悠说道:“如果朝廷真可由着晚辈的意思,为这支河东新军定下名号我觉得这支部队号为靖难军,倒最合适。”

699章 战略反攻的前夕,只等那支部队

    靖难原本只释义为平定变乱,而一直到了明朝永乐大帝朱棣还在做燕王时以“清君侧、靖国难”为名发动靖难之役,而将他的侄子建文帝朱允炆给赶下了台之后,靖难二字对帝王尽忠,率军救主的含义似乎才变得更加深刻了些。

    而如今河东各地的强人贼寇受田虎撺掇啸聚肆虐,已然有实力可以打破州府县镇,害得大批百姓深受兵灾匪劫之苦,而新军成立于灾患正深时节的河东,也的确与这支部队的名号甚是契合。

    至于萧唐内心的实际想法,自然也是期望在神州沃土面临正史中那场灾厄,而大宋治下的苍生万民也将陷于水深火热时,这支军旅能够在靖平国难、抵御外辱上能够完成国家军人的使命。

    而王焕听萧唐有意奏请朝廷为河东新军取号为靖难军后也连连点头,觉得这个番号十分合适。待他们这些在校场演武切磋一番的主将略作整顿,又歇息阵后,罗戬、萧嘉穗、关胜等人也已赶至府邸之中,萧唐遂召集齐聚于铜鞮县的行伍将官、心腹兄弟到了厅堂,商讨下一步征讨河东贼众的事宜。

    此时萧唐端坐在厅堂上首的太师椅上,眼见诸如许贯忠、萧嘉穗、花荣、王进、石秀、牛皋、庞万春等体己兄弟坐于右首,而王焕、韩存保、徐京、罗戬、关胜、呼延灼等受朝廷调派,协助自己于河东公干勾当的朝廷官将则都坐在左首,如今助自己行事的能人良将已可说是人才济济。而且又有两拨官军会师一处,也不至出兵讨伐四处作乱的贼军时还有捉襟见肘、分手乏术等诸般顾虑,也由不得田虎那厮在趁势肆虐,逼迫良民落草而扩大声势了。

    现在萧唐正听着四处哨探归来的军校报说详自从贼军在隆虑山又落得一场大败,听从田虎号令的贼众活动频繁的地域又缩减了许多,如今也主要集中在盖州、晋州、隆德府、汾州以及威胜军东部区域,这些地区也与原著中田虎伪设文武官僚、内相外将,而独霸一方时,所占据的五州五十六县地理位置大致相符。

    不过现在的情况是,田虎侵县夺镇,却还不敢公然去攻打各地州府的治所大城,毕竟贼众虽然一直打算割地自治,独建一国,可是现在萧唐及时率军抵达河东,背后又有整个国家的支持,田虎好歹还算有些心机权术,他也应该知道就算他打得下来任何一处州府大城,却也未必能守得住。

    可是对于萧唐而言,这既是个好消息,却也是一个坏消息。

    因为按原著中田虎的行径以及现在的局势而言,那个野心勃勃的绿林枭雄似乎并不打算接受朝廷的招安。何况就算招安之事可行,似田虎这种情况,他啸聚山林,纠集各处亡命凶寇与朝廷对抗的原因,也根本不是因为被奸官恶吏逼得走投无路,不得已只得投身绿林。他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对寻常百姓动起屠刀来比甚么恶霸贪官更加残忍,就因为此,萧唐也决计不会让人促成对田虎招安一事,反倒让他这个凶暴的强盗头子,摇身一变做了朝廷命官。

    正如宋朝时节流传甚广的一句谚语:若要富,守定行在卖酒醋。若要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对于王焕、梅展、杨温、张开等一时被迫落草,却也自问磊落坦荡的好汉,哪怕是率梁山众人投靠朝廷的宋江而言,招安之策都可用,若是教那些怙恶不悛的寇首披得一身官袍正史中那个做无赖盗、宋军兵马钤辖时都残害百姓,后来又成了金国龙虎卫上将军,如今却早就被萧唐诛杀的孔彦舟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么田虎如果不打算与朝廷妥协谈判,而如今在战争局势渐渐陷入被动的情况下,他又会有何举动?萧唐推敲田虎的为人秉性,对于一个手段残暴,而且为了暴利敢冒极大风险的亡命凶徒而言,恐怕在这种局面下,他很典型的心理想法则会是:就算老子死也要多拉几个陪葬的,我如果不痛快,那么谁也别想好过。

    想必田虎十有七八会被逼得做困兽之斗,挑唆河东各路的强人凶寇更加残忍疯狂的劫掠各地州府治下的村镇。前些时日萧唐统率的兵力有限,只能按部就班、稳扎稳打,而眼下援兵已至、补给充足,征讨田虎的战略上也不必再如先前那般保守,而是宜速不宜迟,也须尽快铲除掉那些加剧大宋国家内耗的凶贼恶党。

    万事具备,现在就只差西军调拨来的那六营兵马了。

    “哥哥,于隆虑山生擒住的那寇首田彪之子田实,原来是个外强中干的撮鸟,我也不过略施身手,那厮有问便答,招得倒是干脆。”

    厅堂之中,石秀又向萧唐报道:“那田实说田虎那厮似乎也是见我等兵马会师而心生惧意,已率五七千贼军直往太原府太谷一带流窜而去,晋州、威胜军等地仍有几路贼众四处劫掠,田虎又派了心腹前往与京西北路、河北西路毗邻的盖州,似乎还要撺掇当地的强人入伙,从南侧牵制我部兵马。其余贼众动向,田实那厮似乎也真的不知。”

    萧唐点了点头,说道:“本来河东贼众倚仗地利,四处流窜,造恶非止一处,轻易剿捕难免顾此失彼,可是如今以我军的兵力,不但可成犄角之势相互协作夹击敌众,亦可一边控扼住威胜军要冲之地,一边分兵将河东各路贼众各个击破。田虎若真的率众往北面流窜,我军正好分出拨兵马先荡平于河东路南部作乱的贼军,旋即挥师北上,扫清凶寇,擒拿贼首田虎,以安兆民”

    话说到这,萧唐顿了一顿,他心中寻思西军派出前来支援的官军兵马也是经由河东路南部开赴北上,届时合兵一处去扫清河东路南部的贼众时也可再多出一路强援。而大宋西军中既然在后世被传作北宋时节将才与强军的摇篮,萧唐先前也已见过种师中、韩世忠、刘锜、曲端、折彦野、折彦质等许多西军出身,并且史书中留名的人物,那么统率这一路西军人马来援的将官,是否也是个名字与事迹一直得以流传的名将?

    萧唐倒是也曾念及武松如今也在西军任职,那么此番西军派兵来援,自己是否也有机会能与武二郎再度重逢?

    只不过萧唐在转念一想,武松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步军都头,而且他隶属部曲的戎卫地域是大宋刚从西夏夺来不过十几年,并且位于宋夏边关险要处的平夏城,那座军事要塞与河东路也是相距甚远。眼下正是西军要对西夏用兵的紧要时节,河东匪患也不似正史中江南方腊那般闹到割据一方,迫得朝廷不得已调动戎卫西北的那支善战劲旅开赴至其它州府,所以武松随军至河东的可能性也是很小。

    心中念罢,萧唐又道:“既然现在西军援兵已至绛州地界,与其邻近的晋州、盖州仍有大批贼军流窜,恐怕贼众见官军兵少,有所图谋,我等也须尽快前去接引西军兵马才是只是不知率军来援的将官底细,能否当得大用。”

    本来这次西军调派来的兵马是偏师,只有六营人马,奉旨统兵前来援助的将官品阶并不算高,所以军吏也并没向萧唐报说主将姓名。可是厅堂之中韩存保当年也是在西北边庭积累战功,直做到许大官职,是以他对西军中的派系将门所知甚详,听萧唐相问,他便回道:

    “受调令统领六营西军来援的将官,是关中二姚之中检校司徒姚武之姚兕,字武之之孙,安德军节度观察留后姚雄、熙河经略使姚古之侄,世代皆为西陲大将,我亦十分敬服。

    我虽然对那姚氏子裔所知不详,可是西军袍泽旧友至京师与我叙旧时曾言及不止是云中折氏,西军将门三原姚氏如今也后继有人,提及那人虽年纪不大,但已甚得关中豪杰推崇,听闻他好像是唤做姚平仲。”

700章 剽悍生猛,大宋西军

    “夕阳的云彩哟满是红彤彤军中的好汉呦嘿尽是关西种

    讷在哟,大横山,杀敌酋妹儿呦,山沟里,念着讷

    讷那妹子哟美的很你把哥哥的心呦嘿搅乱咯

    妹子的身端儿呦随风摆瞧得哥哥呦嘿心里馋

    待哥哥盼得好光景呦还去寻妹儿呦嘿摸上门

    一把搂住妹子的细腰腰呦吃你的口口比肉香”

    在河东路绛州与盖州交汇处的一处山荫,忽然响起一阵顿挫宏壮,穿透力甚强的歌调来,那曲子与在中国西北众多地区流传的信天游有些相似,只不过原本曲调里唱的是些行伍军旅之事,听起来也透着一股苍凉与雄壮,可谁知道唱歌的那个汉子唱着唱着,歌词中多了不少男欢1女爱,哥哥爱妹妹之类的话来。

    除了那个高声叫唱的军汉,周围还有近六营的人马正在歇息。军旅生活清苦,尤其体现在男性对于女性一众本能的追求上,可的确也都不过是些军旅中任上官调遣的大头兵。因为宋时军卒很多是遭充军迭配的配军与吃不上饭的穷苦人家,所以好男不当兵的说法也流传甚广,他们虽然剽悍善战,在很多人眼中却还是会鄙薄他们做一群粗俗的丘八。

    既然物质生活匮乏,这些军汉也都需要一种精神力量的支撑,而在西北地界去苦中作乐,做为个表达发泄的方式就是高嚎酸曲山歌,以此来稀释对于现实的苦难与寂寥。无论是边关将士,还是贫苦百姓,这倒也是充斥着西北风情的民歌曲调一直流传到后世的一个因由。

    只是现在那个年纪约莫三十岁上下,一脸络腮胡子的军汉正美滋滋的嚎着,不远处却又有个汉子起身骂道:“胡老六你个闷怂!嚎得尽是个甚么?你想寻婆娘只顾在心里念叨去,听得老子颇烦很!”

    那被称作胡老六的军汉却把眼一瞪,操着一口方言口沫横飞的骂道:“咋咧?行军中不许吃酒,老子嘴里便已淡出个鸟来,这还不许让老子唱咧?你娃司伙把讷动嘎子,教你咬讷个锤子!”

    那两个军汉越说越僵,似乎还要挽胳膊捋袖的要动手较量一番,旁边歇息军健不仅不拦,反而还齐声吆喝鼓噪起来,甚至有四五个人又掏出些铜板碎银,对着那俩军汉指指点点,似是要下注押谁能打得过对方。

    虽然这伙官军人马看似军纪松弛,并且各个桀骜难驯,可是从他们每一个的神情气质也大概可以看出,这六营的人马,几乎都是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真要是操刀子杀敌谁都不会含糊的一群狠人。

    “讷说你们两个瓜马留那力气,不如多宰几个贼人纳功,胡老六,你这厮又欠了多少赌债?不多杀些贼厮讨赏,怕是也填不上你捅出的窟窿吧?”

    此时忽然有个身着官军指挥使制式的将官出言说道,那胡老六听罢又唾了口痰,并气哼哼的说道:“直娘贼!咱虽玩关扑耍钱,欠了些许银子,不过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老子赌得直,慢慢填上窟窿,直甚么?

    可是秦指挥使,听闻朝廷正要对夏人用兵,届时老子多杀几个夏兵便是,俺还真巴不得能赶紧到横山去在厮杀几场,讨了赏钱不仅还帐,说不准还能升个品衔,也做得个指挥使来当当”

    秦指挥使一听反而笑骂道:“胡老六,你个驴球!瞧你球势子的样,还想升官哪?来来来,我这指挥使的差遣让于你做,你狗日当不当?”

    旁边三五成群的官兵一听哄堂大笑,而胡老六老脸一红,却仍忿声道:“秦指挥使,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俺也不能只在军中做个都头厮混一辈子。真要是在去与夏国打仗,说不得也是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玩命去博取功名的勾当,俺本打算趁着眼下边庭太平,抽个功夫返乡去瞧瞧俺爹娘还有村里与俺看对眼的妹儿,谁他娘的知道军司忽然下令教咱们去协助征讨甚么河东贼众?日他十八辈祖宗,咱们把守永兴军路地界,时常与党项羌人厮杀已是舍命的勾当,偏生其他府路军州的匪患也要咱们去善后。秦指挥使,咱拍着良心说,你便不恼?”

    秦指挥使哈哈一笑,并拍着胸脯朗声道:“洒家恼个甚鸟?你们这些狗日的没见识,听过甚么要做能者多劳么?谁让其他把守其他州府的禁军都是群没卵蛋的怂货,谁让咱们都是西军的兵!那干军中蠢虫没做为,咱们西军出来的人物,却都是有担当的好汉。

    胡老六,你打仗讨赏,要娶个好婆娘来成家,现在多给你个争战功的机会,你狗日的还他娘要与老子抱怨不成?咱们与夏国党项都没少打过,如今只是教你去杀些不成器的蟊贼,这功劳来的不也轻易?”

    听指挥使如此说罢,那个唤作胡老六的军汉没了言语,可是这时旁边又有个军汉说道:“秦指挥使,我可是听闻现在统管河东剿捕贼众的,是那个唤作甚么任侠萧唐的大官,听闻那厮还是官家面前的红人。此番咱们西军只做偏师,也不是由种家相公、折家将军等咱西军的上官统领,遮莫也要似那阉人争权,岂不是借个名目,反倒教咱们受个外人节制?”

    那军汉口中的阉人,自然便是于大宋军政同样权倾一时,且在西军中扶植起许多党羽的媪相童贯,如今西军诸部已然隐隐生出些分歧,有些将官因童贯势大,也渐渐向他那边靠拢,也有些将官对童贯为了在西军中独揽大权,而插手边庭诸地军政并且手段霸道的行径十分愤慨。虽然如今在军中也不好直呼童贯的名头辱骂,可那军汉一口一个阉人,可见这几营的兵马主将也明显对童贯抱着敌视态度。

    而听到有人说起萧唐,秦指挥使不屑的冷哼一声,甚么被人赞作任侠,那也不过是江湖路数,西军中敬服的是能打硬仗的真好汉,不过是结识了些江湖人物,又擅长对官家溜须拍马的,又他娘的能有甚么能耐?

    是以那秦指挥使冷笑道:“咱们只管按军司差遣行事,待河东匪患平息只管拍拍屁股走人,那姓萧的就算位高权重,又能奈何得了咱们?那厮若是个有真本事的,便也不会求到咱西军这面来助他,区区一伙蟊贼他都平定不了,能算是甚么奢遮人物?

    洒家可是听说,那萧唐会编几首好曲儿,教官家听得开心,他财大气粗,在汴京盘下间酒楼乐坊官家也时常去光顾,这才许他做得一方节度使的。胡老六,你好唱酸曲山歌,说不准你要是得个机缘,再官家面前嚎上几嗓子,没准龙颜大悦,也赐封你这狗日的在枢密院做得个大官。”

    在场的官军闻言更是轰然大笑,秦指挥使还正要在打趣几句时,他的屁股却狠狠被人踹了一脚,只把他踢得往前趔趄了数步。

    “谁?哪个驴狗日的”秦指挥使好不容易站住身子,他怒容满面,回过头来正待喝骂时,却瞧见有个气质伟岸、相貌堂堂的将官正玩味的看着他。

    冲到嗓子眼的污言秽语又被秦指挥使生生按捺住,他呐呐的对那将官说道:“姚姚小太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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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介绍:
萧家少主,和武二郎同生共死斗权贵;行镖四海,带兄弟结识八方绿林好汉;东京梦华,携燕青在汴梁城浅酌小饮;北地风云,向完颜阿骨打再去讨酒吃;西夏狼烟,与吴玠和西夏军浴血奋战;江南烟雨,同方腊教主还要计较一番......有无数好汉见了你宋江纳拜,可我也有谪仙、布衣剑卿、刈虎刃、铁狮子、青鹘子、一阵风、旱天雷、补天手、一点油、绵里针、小白龙、活死人、乳虎等一票兄弟帮衬。你及时雨宋江既然要招安,那梁山便由我燕云十八骑、面涅郎君、天魁星主的任侠萧唐接手了罢,替天行道那面大旗,我会替你扛下去的。(水浒任侠书友群号:277318413)水浒任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任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任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