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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16章 上山落草,当然要去投奔兄弟

    “再发封书信与二龙山互通声息,叫智深兄长那边派人前往梁山泊知会一声,就说祝家庄如何与二龙山、清风山之间并没甚么关系,可是扈家庄也正如萧家集一般,彼此交情颇深。而集镇那边也里卞祥兄弟率拨团练乡勇,前去把守住扈家庄镇,守住庄中乡民百姓即可,但是不必插手梁山与祝家庄之间的厮杀。

    至于那个扈三娘,也让晁盖、宋江等人晓得无论是她还是扈家庄,也都是数山共主‘全羽’要照拂保全的,教梁山那伙速速放还了扈三娘,并且不得去触扈家庄的霉头,否则他梁山便是要与青州两山人马为敌!”

    一番寻思后,萧唐拿定了主意,又向许贯忠说道。对于那出场时巾帼不让须眉,可后来却似乎接受了自己命运的扈三娘而言,她本来是大户人家千金,落草入伙梁山也是因为形势所迫,萧唐现在要谋划的大事远比绿林厮杀的格局要大,不过虽然他并不打算使些下作手段逼迫扈三娘、扈成等人投到他麾下绿林山寨中,可是如果还让宋江那黑厮将扈三娘这般英姿佳人许配给王英那类无耻卑劣的毫无底线的货色萧唐怎么想怎么恶心,是以扈成既然向萧家集苦心求援,能帮衬他们扈家之处,也当出手帮衬一番。

    由二龙山出面要人,就算梁山一伙会感到此举未免霸道了些,可是绿林之中厮混本来就讲究谁的拳头更硬谁才有话语权,何况只向讨要一个清白人家的女子,料想晁盖要图个好名声,而以梁山泊现在的实力要是敢跟二龙山、清风山叫板后果如何宋江也不可能掂量不清楚。

    至于因为祝彪作死而孤立无援的祝家庄,如果他们在与梁山军的交锋中能除得些类似燕顺、王英、李立等凶残卑鄙之徒,萧唐倒也是乐见其成。毕竟现在萧唐远在河东更有大事需要费心。保全住扈家太公一门老幼不至于再被那凶性难驯的李逵尽数杀了,使得扈三娘这朵鲜花不会再插在坨狗屎上,萧唐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许贯忠听得萧唐的吩咐后也点了点头,现在于河东勾当大事要紧,既然扈家庄诚意向萧家集求助,能救下他们全庄免遭梁山打破烧杀,如此安排也甚是稳妥。

    只不过略作沉吟后,许贯忠又说道:“虽然晁盖如今似已无意与哥哥为敌,可是自从那宋江也投至梁山泊后,那边倒又添了许多头领,绿林中人,毕竟还是以劫掠为主。如今仗着二龙山、清风山等大寨兵强马壮,尚可以强压梁山就范,可是一山不容二虎,几座山寨又都在山东地界,只怕梁山那伙有朝一日,终究要大弄。”

    “这个我也有所预料,不过眼下有李宗正兄弟在彼做我耳目,何况只凭梁山泊现在的实力,倒也不怕那厮们生出甚么变故。”

    萧唐悠悠说罢,现在梁山上的头领为人秉性忒过参差不齐,有不少江湖败类他欲杀之而后快,可是也有许多萧唐本愿放过一马,甚至觑个时机可以招募过来的好汉都混杂在一处,枉然出手荡平梁山泊再强夺下来,只会逼迫得其中不少品性、本领皆可用的头领只能成为自己的死敌。所以萧唐眼下还在等待个时机,可以甄别出梁山上的可用之人与该杀之人,是以还要任由宋江等人在梁山蹦跶一段时日。

    至于宋江统领梁山养成了气候,会不会掉过头来向萧家集、青州两山发难?萧唐心想虽然也有这个可能,可是距离那天的时日还久。现在梁山军少了林冲、秦明、花荣等猛将,也不再可能说动鲁智深、杨志为首的三山势力归附,实力已经打了几分折扣。

    此消彼长,萧唐率领数山人马能够荡平了人口众多、军马过万的曾头市,可是祝家庄内也不过五七百户,加上老弱妇孺合计才一二万人。梁山兀自屡次攻打不成,在原著里也是靠吴用利用可做内应的登州一派人马,还美其名曰做“双掌连环计”,这才里应外合打下了祝家庄。如今本就有近万训练有素乡勇把守的萧家集,又吞并下了整个曾头市的势力,而青州两山数万兵马,若再要集结大军时,辽东、密州、江南还有许多心腹兄弟会率部来援,目前梁山就连攻打个祝家庄都费劲巴力,现在宋江若是敢炸刺,萧唐不动用官府的力量,只凭着自己绿林方面的兵马便足以平推过去,想翻脸?那就翻脸呗。

    不过想到吴用那招双掌连环计,萧唐暗付道既然到了梁山军三打祝家庄的时节,登州那边,想必也是时候要闹出一场风波了吧

    ※※※※※※※※※※※※※※※※※※

    京东东路,登州。

    位于州城东门十里牌一处酒店内侧的房内坐着一簇人,其中有个生得膀大腰圆的妇人看来正是这伙人的首脑,那妇人生得甚是“威武彪悍”,但见她:眉粗眼大,胖面肥腰。插一头异样钗露两个时兴钏镯。有时怒起,提井栏便打老公头;忽地心焦,拿石锥敲翻庄客腿。生来不会拈针线,弄棒持枪当女工。

    而那妇人此时正对着面前两个汉子一拱手,并朗声说道:“我那乐和舅虽也仗义,可是说到底与我解珍、解宝两个兄弟沾亲带故,但两位头领江湖道义深重,只因我家老公相求,便义不容辞的肯助咱们劫狱救我兄弟,足见两位也是值得结交的好汉子,我顾大嫂最敬佩的就是道上的仗义豪杰,以后恁二位但有吩咐时,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我们夫妻两个绝不含糊!”

    顾大嫂拱手称谢的那个强人头领唤作邹渊,本是闲汉出身,虽然性气高强、不肯容人,可是为人忠良慷慨,也有一身好武艺,江湖中人俱唤他做出林龙。而旁边那个的汉子虽然生得也与邹渊有几分相似,可是身材更为长大,脑袋上又生颗肉瘤天生一副异相,是以被人唤作独角龙邹润,他与邹渊倒是一对年纪相仿的叔侄。

    邹渊与他侄子邹润对视一眼,又朝在旁一个生得端正俊朗,又只顾抱着膀子含笑不语的汉子乜去,心中暗念道:都说登州城中母大虫顾大嫂性情豪爽,做事风风火火亦是个热心肠,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只不过这顾大嫂在酒店外悬挂着牛羊等肉明面上做酒肉营生,实则杀牛放赌,在官衙眼皮底下做犯法的勾当,道上的名声反倒压过他家相公,我这孙新兄弟一头罢了,虽然旁人虽也会笑他家牝鸡司鸣,孙新兄弟也不在意,既然这夫妻两个都是可以推心置腹的人物,孙新把河东狮看做美娇娘,与我又有个鸟干系?

    念及至此,邹渊轻咳了声,向顾大嫂抱拳回礼道:“嫂嫂言重了,我与孙新兄弟义气相投,你们家的事,便是我们叔侄俩的事!只不过我在登云山台峪那里虽有**十人,却只有二十来个心腹的。明日咱们干了这件事,便在这里安身不得了。我却有个去处,也有心要去多时,只不知你夫妇二人肯去么?”

    顾大嫂闻言也不顾他相公孙新发话,立即向邹渊问道:“遮莫甚么去处?都随你去!只要救了我解珍、解宝两个兄弟!”

    邹渊见顾大嫂为人痛快,他也立刻又道:“除了孙新兄弟,我在江湖中还是三个知交,分别是锦豹子杨林、火眼狻猊邓飞、石将军石勇,只不过杨林与石勇兄弟虽也投得个好去处,但萧家集毕竟是名震江湖的萧任侠名下集镇,毕竟不是绿林路数,倘若被人撞破,须连累了我那两个兄弟。

    可是我邓飞兄弟本来在辽境蓟州饮马川啸聚,如今却投了青州二龙山大寨,都在那里入伙了多时。这几年二龙山连同着清风山十分兴旺,而且那统领山寨的那铁面獬豸全羽大肯招贤纳士,我们救了你两个兄弟之后,咱们都一发上二龙山投奔入伙去,如何?”

717章 毕竟亲情为重,彻底懵逼的病尉迟

    顾大嫂一听邹渊提及由全羽统领的二龙山,也知那处大寨是河北、山东地界的第一大绿林势力,前番京东路军司发令调动数州官军前去围剿,甚至就连自家相公的兄长,在登州地界远近闻名的病尉迟孙立也奉令前去围剿,都被那唤作全羽的绿林豪杰生擒活捉,也是二龙山的好汉仁义,竟将孙立放还回去,虽说孙立率部返至登州后对此事缄口不语,可是孙新与顾大嫂闻得此事后,也都不由得啧啧称奇。

    何况无论是江湖名声还是兵马势力,同气连枝的二龙山、清风山两座大寨都在大宋绿林中数一数二,左右救下自己的兄弟只得落草安身,有邹氏叔侄的兄弟在彼接引,那里岂能不是最适合投奔的去处?

    “最好!有一个不去的,我便乱枪戳死他!”

    顾大嫂当即一拍大腿,豪气干云的喝罢,旋即忿然又道:“可怜我那解珍、解宝兄弟,本地里的猎户们都要让他们两个为首,登州多有豺狼虎豹要出来伤人,州府官拘集猎户,当厅委了杖限文书,捉捕登州山上大虫。这也倒罢了,偏生还要捕虎文状,过了日限解官,责罚枷号不恕!也就我那两个兄弟为人踏实本分,也都认了比限责罚,将为登州百姓除害之事包揽了下来!

    可恨毛仲义、毛太公那干为富不仁的畜生,只为抢夺那大虫的虎皮肉骨,便串通府衙中六案孔目王正、包节级那几个撮鸟,将我兄弟屈打成招、强扭做贼,钉下大牢里去,甚至还要在牢里做翻他两个结果性命!那干恶霸欺凌寻常百姓,如今竟又害到我兄弟头上来!这口恶气,我这个当姐姐的自然也要帮他们出了!我兄弟为登州百姓除那吃人的大虫,如今老娘也要替我兄弟除了那毛家庄害人的恶霸!”

    邹渊、邹润闻言都不由得暗赞顾大嫂豪义,可邹渊又寻思片刻,说道:“嫂嫂既要大弄,这倒也不妨,可是我们倘或得了人,再除了毛太公一家时,登州有官军前来追捕,到时如之奈何?”

    一直在旁未做言语的孙新略作踌躇,出言说道:“两位兄弟,如何不知我全学得我家兄长的本事,也使得几路鞭枪,因此旁人把我叫做小尉迟?如今我兄长既做得本州军马提辖,如今登州只有他与宗通判两个最为了得。几番草寇临城,我明日自去请他来,要他依允便了,助咱们救出解家兄弟,兄长在军中素有威望,如何不能够成事?”

    邹渊点了点头,说道:“我自然也知道你那兄长十分了得,我们叔侄两个在登州附近打踅,也不敢去触他的眉头,只是孙提辖既然受军司重用只怕他不肯落草。”

    孙新长叹一声,心里暗道若是可以,我也不想连累得正要在军中建番功名的兄长反去落草。可是奸官恶霸勾结,却将我姑表兄弟往死里整世道便是如此,逼得赤子反受迫做贼,饶是我们自行劫牢逃走了,兄长不一样还要受着牵连,被官府追究问责?

    心中念罢,孙新便又说道:“我自有良法。”

    “伯伯,既然你不肯,那今日我们便先和恁拼个你死我活!”

    顾大嫂早已掣出两把刀来,邹渊、邹润也各自拔出短刀在手,并向淡黄面皮,此时却一脸惊讶的孙立怒目而视。

    原来孙新留下邹氏叔侄在家里,又前去城内军营中寻到了孙立,诳说顾大嫂害得症候病十分严重,请他前来看觑。孙立闻之后急忙与自家娘子乐氏前去探视,而与他随行而去的军士,也被孙新吩咐店内火家给支开了。诈病的顾大嫂见到孙立后,立刻便将毛太公为了一只死虎便要窜通府衙内恶吏设计陷害,将她姑亲兄弟屈打成招,还意图在牢内害死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了,还求孙立念在血脉亲情,出手相助。

    孙立闻得解氏兄弟的遭遇后也是又惊又怒,可他立刻想到自己身为行伍将官,又怎能与些绿林强人一并去劫牢犯法?正当孙立相劝顾大嫂稍安勿躁,容他思量个办法时,那母大虫却是说干就干的性子,当即便抽刀子要与自家相公的兄长翻脸,要孙立现在必须给出个痛快话来。

    孙立武艺精熟,在登州山上海边厮混的绿林盗见了,大半望风而降,凭他的身手,孙立也知道便是孙新与顾大嫂联手也决计不是他的对手,就算加上那两个强人头领往日亡在他这病尉迟长枪与钢鞭下的恶贼凶徒已有不少,又岂会多了他们两个?

    可是孙立同样也知道自己一旦出手,他与自己的同胞兄弟、亲戚旧友可就要彻底决裂,虽说能保住官身,只怕也要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所以孙立面对本事远不及自己的弟妹咄咄相逼,他却只能出言安抚道:“且住!你们休要如此急躁,待我从长计较,慢慢的商量。”

    “慢慢商量?若是再迟个一时片刻,只怕我只能为我那两个可怜的兄弟收尸了!”

    顾大嫂闻言却又虎吼一声,孙立连退两步,他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忙说道:“是了!你们如何不知咱登州信任的通判官宗泽宗汝霖是个清官?那时滥官占着数百顷官田,岁纳租万余缗,却都要坑在百姓身上,却是宗通判赴任后不久便忿然上书朝廷,陈明实情,请求官府予以豁免,也终于免得登州百姓担上沉重的苛捐杂税。他为人公正廉明,待我请得他来翻案重审,必当能为解氏兄弟做主!”

    “兄长,小弟又如何不知那宗通判刚直公正,是个能为民做主的好官?”

    孙新在旁叹了口气,又道:“叵耐正因为他是个清正的好官,府衙内王孔目、包节级那干狗贼才会急不可耐,必须要赶在宗通判从登州治下县镇巡视归来之前除了解珍、解宝两个兄弟灭口。如今世道昏聩,各地州府虽然零丁有几个清官,可却也奈何不了滥官污吏沆瀣一气。就算宗通判能够翻案为解氏兄弟还个清白,届时他们两个早就在牢中被含冤害死,讨来个公道,又有何用?”

    “便是如此也不好杀官造反啊”

    在旁本来惊得半晌做声不得的孙立之妻乐氏忽然呐呐说道,顾大嫂闻言却立刻把眼一瞪,似乎也是忘却自己也是女儿身一般的向乐氏喝道:“姆姆(此般时节弟妻对兄妻的常用称呼),恁是妇道人家,这般大事也不便你来置喙!既是伯伯不肯去,不念我兄弟的冤屈,说不得我也只得送姆姆上路,咱们自行去救人!”

    “甚么!?你!!”

    孙立也知顾大嫂不过是出言恫吓,要威逼自己就范,绝对不可能真的下手杀了自己的妻室,可是他听顾大嫂如此言语,淡黄的面皮仍旧因忿怒而涨红了几分。而乐氏本就是个柔弱的妇人,她一听顾大嫂竟然要拿自己开刀,当即惊得脸色煞白,再也不敢多做半句言语。

    毕竟是妯娌关系,顾大嫂又是得乐氏之弟,在登州官狱任小牢子的铁叫子乐和示警才知解珍、解宝被奸人陷害,她当然不可能真对孙立之妻乐氏痛下杀手。

    可是顾大嫂深知孙立虽然武勇过人,却一直是个没甚主意的人,她杀牛放赌、聚众关扑耍钱,而孙新也好结交登州周遭地界的绿林中人,明明犯了官制法度,身为朝廷官将的孙立却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从表面上来看是以武艺远近闻名的孙立为首,可是实则一直是顾大嫂这个女中豪杰经常拍板做主,替周围亲属好友拿定主意。

    这时又顾大嫂把头向孙立望将过去,并掷地有声的说道:“伯伯,待我救出我那两个兄弟后,恁要打要骂、要杀要剐我也愿任你处置,绝不带半点埋怨!如今十万火急,我等也只得事急从权,既然我们夫妻既然与邹渊、邹润两个好汉商量已定,必要去城中劫牢。恐怕明日事发,先负累伯伯,因此我也只能用此法子,请伯伯、姆姆一并去投寨入伙!如今朝廷有甚分晓,走了的倒没事,见在的便吃官司。都说近火先焦,伯伯却替我等吃官司坐牢,既左右都要连累伯伯,我便拼着遭恁怨恨,也要冒犯伯伯与姆姆了!”

    听顾大嫂这番言语也是合情合理,举棋不定的孙立直感到内心愈发混乱,自己的兄弟、弟妹的确也是被迫要与官府作对,解救出与他们感情深厚的解氏兄弟。而自己为了官路仕途,当真能够狠下心肠来将自己的血脉至亲擒拿甚至诛杀,好教他们不至连累自己的官身名禄么?

    终于,孙立还是选择了亲情。

    “弟妹,我也知你是重情重义之人,要救解氏兄弟已是势在必行。我当然怨你自作主张,可又如何能恨你舍命搭救亲友的心思?你众人既然都已拿定主意了,我如何推却得开日后终不成倒要替你们吃官司!罢,罢,罢!都一起去了便是,可是劫闯官狱非同小可,你们几个又合计得至哪处山寨栖身?”

    听孙立长叹说罢,顾大嫂、孙新等人尽皆面露喜色,邹渊、邹润叔侄两个也都放下短刀,其中邹渊对孙立笑道:“好教孙提辖知晓,如今青州二龙山大寨兴旺强盛,小弟又有兄弟在彼照应,是以我等早已打定了主意,待救出解氏兄弟,再除了毛太公那伙祸害良民的厮鸟后,便去投奔二龙山如何?”

    啥?

    本来脸上仍带着埋怨与喟然的孙立闻言登时眼睛一直、嘴巴一张,便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呆得矗立在当场,半响也没个言语。

718章 练兵已久,终要一用

    顾大嫂、孙新以及邹氏叔侄等人倒也知道孙立为何怔然出神,其中顾大嫂呵呵一笑,说道:“伯伯,那时虽然恁奉令前去攻打二龙山,而一时不慎被寨中好汉拿得,想必也是大寨中的好汉敬佩伯伯的名声,才有前番义释之恩,如此说来,前番便是善缘,如今便是善果。”

    “我不过是一介败军之将,又有甚么好教那些能人所敬佩的?”

    孙立长长一叹,要说他也的确是一时不慎才被萧唐生擒活捉的,每次念及当时两人交锋时的情景孙立也总觉得有些蹊跷,按说自己以枪技缠住对手,旋即再趁机以钢鞭打将的法子突下杀手的技法以前都无往而不利,可是那面戴獬豸面具的数山共主两人之前明明未曾交手,可是却似乎早预判到他这病尉迟要使那般杀手锏,反而将计就计,利用其精绝的近身短打功夫将他给擒下。

    虽然孙立有自信再与对方交手时,绝不会轻易被那“全羽”给擒住,可是扪心自问,他也对对方那身高明多变的武艺十分佩服,如今既然投奔二龙山已是势在必行,孙立倒也敞开了心扉,说道:“只是前番受全大头领义释之恩,我却不愿背反朝廷,如今看来,倒显得是我愚迷罢了,其实如果要我挑选个不得已而要落草的去处,我也会选择去投二龙山入伙。”

    旁边乐氏闻言,立刻又对孙立说道:“相公,难不成你我真的要投身绿林?恁这功名来之不易,虽然人要固然救得,难道真就没有其他法子了?”

    孙立叹了口气说道:“如今也不止是兄弟、弟妹要救解氏兄弟,他们两个不也是我的姑舅兄弟,又如何能置之不理?何况乐和舅为人如何,你这当姐姐的又怎会不知?他是一个聪明伶俐的人,做事见头知尾,如果有其他法子可想,乐和舅也就不必应承下来做内应,非要做劫狱的勾当了。如今你我的同胞骨血都已铁了心要救人落草,咱们夫妻两个,终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乐氏闻言幽幽也长叹一声,毕竟她是清白人家出身自然也不愿随丈夫落草去做个强盗浑家,可是如今自己的相公、小叔子、妯娌甚至还有自己的亲生兄弟都已拿定了主意,乐氏心知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既然见孙立与乐氏再无异议,心中早有计较的顾大嫂便立刻向众人吩咐道:“就劳烦邹氏叔侄先去登云山寨里统率人马,带那二十个心腹的人,一并来店里汇合,当家的,你入城里官狱去与乐和舅说明,暗通了消息也教解珍、解宝两个兄弟得知我们何时前去劫牢。

    伯伯,登州府牢里包节级那厮鸟得了毛太公钱物,只要陷害我兄弟的性命。恐怕我与乐和舅诈不开牢门,也需恁一并前往,放翻看守牢狱的狱卒。待咱们杀将出去时,伯伯押住阵脚,州里做公的人,俱认得恁孙提辖的名头,想必也没有那个讨死的敢向前拦当。待咱们奔出城门去,到了十里牌地界时,再与姆姆及家眷汇合,待除了毛太公老贼冤家,咱们便上路投奔二龙山去。”

    经顾大嫂如此安排,众人也觉得甚是妥当,孙立也正要去召唤营中能够与自己生死相随的十来个心腹军汉行事,而就在这时,孙立蓦的又想到当时自己被二龙山中好汉释放时,那个面带獬豸面具的“全羽”对他所说的话:“非是我刻意隐瞒,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再与孙提辖再度重逢之日,必然会让孙提辖知道我到底是谁。”

    遮莫那个全羽早就已经预料到我被迫无奈,只得落草去投奔他?这又怎么可能?

    孙立越想越觉怪异,听对方话中含义,似也带着一股未卜先知的自信来,这使得当日折在对方手上的他不由得对那身份神秘的数山共主又敬又畏,同时孙立心中也的确十分好奇:

    既然我现在果然要投你去入伙了,全羽啊全羽,恁到底又是何方神圣?

    ※※※※※※※※※※※※※※※

    孙立心中正嘀咕的绿林雄豪全羽,也就是现在身处河东的萧唐到底还是要以眼前的大事为重,他向许贯忠发书信吩咐过由集镇派出兵马去护住扈家庄,又教二龙山中兄弟去向梁山讨回扈三娘之后,便又召集齐麾下将官,商讨进一步蚕食河东贼众流窜范围的事宜。

    “如今河东南部地域愿从田虎作恶的贼厮已几乎扫荡一清,房学度与田实那两个贼撮鸟,也招供在河东路中部的贼军主要集中在威胜军沁源县、汾州介山一带,田虎那厮也仍要兴风作浪,眼下他率部至北面太原府、代州地界集结贼军。”

    听石秀报说过之后,萧唐点了点头,又道:“虽然如今我军人马齐备,尽可逐步剪除田虎羽翼,继而合围齐攻,除了他这个祸乱河东的寇首。只不过盖州、晋州地界的匪贼大多投效田虎时日不久,目前房学度肯降招供之事已传出口风,诈开贼军营寨的计策恐怕也不能反复再用了。清剿威胜军、汾州一带贼众之事宜速不宜迟,才好使得我军能尽快发兵北上,教贼首伏法,诸位可有甚么破敌良策?”

    萧唐一语方落,萧嘉穗立刻起身说道:“河东寇以往潜伏山林,倚仗地势要害与官军周旋,可是如今河东路中部数路贼众集结,虽说无法各个击破,可是其粮草消耗也是甚大。若要早奏凯歌,依我之见,只须先截四边官道要冲、坚固寨栅,贼众人多,又要靠劫掠来维持生计,是以便是那厮们明知前有官军堵截,也必然要寻个突破口出来去攻打县镇村坊。只需在贼军要突围时截击,必然能一举重挫贼众。”

    在一旁的王焕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如此也最是稳妥,只不过困兽犹斗,贼众虽然是乌合之众,可是性命攸关时也会拼死向前,他们既不会束手待毙,也必然要集结大批兵马要突出重围。何况河东地势多山,路径也甚复杂,我军若要提前加以防范,势必要分出数路兵马把守地势要害。既如此只怕目前于河东流民中选练出的新军,也要派去抵御贼众突袭了。”

    在场众将闻言,目光齐齐向一直负责操习新军兵事的王进望将过去,现在萧唐麾下所统领的数路官军中:姚平仲所统率的六营西军将士剽悍善战,自不必多说;关胜、呼延灼等一心要在沙场上建功立业的官将,他们带出的兵也都不含糊;王焕、韩存保、徐京这些战阵经验老道的宿将,调拨京师禁军前来时又得枢密院照拂,军卒战力也远比寻常寻常军司中的兵痞弱军要更为骁勇虽然王进当年是个十分称职的东京汴梁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可是这才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他能将一群拿惯了锄头的农夫佃户,练成一支见得血肉横飞也不打怵的合格军人么?

    “操习新兵,先是要让他们必需谨遵严明军纪,此事我绝对信得过王教头。之后只要让新军将士上阵见过血,心中自然也就踏实了。”

    还没待王进言语,萧唐先是悠然笑道,而在旁的姚平仲听得萧唐所说的那后半句话,他倒是暗暗点了点头,心中并付道:寻常江湖草寇吹擂自己杀人不眨眼,可是若想他们真看见万千士卒呐喊厮杀,眼前无数人挥舞着刀剑,周遭鲜血与残肢横飞时,只怕不吓尿了裤子,也早已傻了眼。悍不畏死,与森严萧杀的战场绝不是一回事,若是那教头能将这拨新军操练得严守军令,手上在战场上再沾几回血,倒也能算得上是可用之兵了。

    而正当姚平仲寻思时,却又听萧唐说道:“如今各部皆有将官统领,而王进教头只是掌管操习新军之职,还尚缺个统军的主将,既然如此,便由我带领这支新军,与诸位一并行事,前去围剿贼众。”

719章 今日的羊,明日的狼

    一场阵雨过后,天空晴朗、空气新鲜,漫山郁郁葱葱的绿草中间点缀着诸般不知名的野花,只远望过去便觉得山林间鲜花野草,格外的娇嫩欲滴。

    伴随着阵阵密集的步伐声,有近四千名军卒在湛蓝碧空下迤逦前行。萧唐此时驾马来到一片高坡上,他向行进的望去,就见这批军卒在蜿蜒的山径间整齐迈进时持枪鹄立,军容气象并不见一丝混乱,他也面露欣然之色,并满意的点了点头。

    当听说萧唐打算亲自统领新军,并且再度亲临战阵的时候,诸如罗戬、关胜等将官又向萧唐谏言此举并不妥当。尤其是罗戬对萧唐劝道:“具体战事,多是临战将领自行审时度势、随机应变,只因战机瞬息万变,饶是万事思量得清楚,却也有吉凶难测的时候。节帅大人也当坐镇县衙中枢,万万不可屡次赶赴前线,何况新军初设,即便节帅真要统军督战,也当由诸部将官协同,以保万一。”

    只是萧唐却定要坚持必须由他统领这批新军,还说除去徐京徐节帅率五千官军戎卫镇守铜鞮县外,各路官军要设营寨栅棚堵截聚集于河东路中部的贼众,皆有要紧军务在身,由自己统领这支新作编制不久的部队,正好也能与其他部曲的官军控扼住贼人聚集的山麓野岭间的要害去处。毕竟贼众不会一味地被动挨打,如果贼军中有头领发现苗头不对,在官军合围前便率部逃逸,继续在河东路地界流窜肆虐,那么这场仗还要打到甚么时候?

    毕竟罗戬也只是奉旨前来协助萧唐打理选练新军、安抚地方遭匪灾县镇中的百姓等公事,最终拍板定决的权力还是在萧唐手上,是以罗戬见萧唐十分坚持,却也只得由着他。

    可是将一群未曾经历过战争厮杀的新兵打造成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到底需要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只需要几个月便已足够?

    真要是在乱世群雄杀伐时,兵源跟不上战争中人口的消耗,是以各方势力的豪强为了壮大本部人马的势力去抓壮丁,只往食不果腹的流民手里面塞上一杆长枪或是短刀,便可算作是个当兵的了。如果一支部队中全是这般只为填饱肚皮才被召集在一处的乱世可怜人,战力自然是乏善可陈。可是时逢战乱,有许多从尸山血海中出入过几次,其剽悍善战之名便流传后世的军队,他们的前身,恰恰就是那些在人命贱如狗的世道中只求苟活的饥民。

    譬如成军于五胡十六国时期,只不过是在黄河南北地域四处漂泊的汉人灾民集团,后世却又因作战凶猛难挡,而在中华古代战争史中杀出了名号的灾民武装部队乞活军。

    而萧唐不止要这支军队乞活,同样也要让这支部队的将士知道只要勇猛作战,他们自然能够活得更好。

    现在从河东各地选拔出来的流民新军,按说只应该划入厢军军籍,不但不能在军营置营房以供自己以及家属居住,而且薪俸、军饷也都要大打折扣。如今萧唐却因奉旨选练军健,使得这些新军都能划入禁军军籍,关支所领的钱粮倒也堪堪足以养活家里几口人。而且有家庭亲眷欲返回故居时,受招募的新军军健家属亦能优先领受家乡受匪灾过后的无主之地。

    不仅如此,萧唐对于因战事死伤的新军抚恤交织军中条例也提高了五倍自庆历年间,大宋朝廷规定赐给阵亡将士家庭钱物的等级标准,诏:“自今阵亡军校无子孙者,赐其家钱,指挥使七万,副指挥使六万,军使、都头、副兵马使、副都头五万。”与熙宁年间,宋廷又按保甲制优抚规定,诏:“自今保甲与贼斗死者,给其家钱五十千有户税者,仍免三年科配。因致废疾者,给钱三十千。折伤者,二十千。被伤者,五千”,并且分门别类的按战功高低、操练考核设立各种封赏,其它宋廷原有的“应军人家口官,司常加存恤,修治舍屋,量添口食”、“返乡为农军卒,支与一年请给,令买牛种,免租税丁役,使为永业”等诸般优抚条例也都不会打任何折扣,这也让新军身后事得到了最大的保障,不必因为顾虑家人衣食无助而在杀伐时未战怕死。

    当然了,萧唐如此妄自修改军中对将士的抚恤奖赏制度,这十分不合规矩。可是方今大宋诸地军司本来大多就不甚合规矩,只不过其他军中将官、军吏几乎都是为了中饱私囊,而克扣行伍兵卒、阵亡将士的粮饷恤金无所不用其极,可是萧唐却反其道而行之,这批新军的军饷虽然还是寻常禁军的水准,可是在福利优抚、以及安顿军健家属上面的规定已经足以让几乎所有其他部曲的禁军兵卒眼红羡慕了。

    可是要领多大的好处,之前自然也要受多大的苦头。

    现在受萧唐重托操习新军的王进,虽然他原来的职事与林冲一样为禁军枪棒教头,而禁军教头又有都教头、督军教头、枪棒教头等教军卒枪棒武艺、排兵布阵、检习部曲等职能划分,当年一棒放翻尚未发迹的高俅,王进那早已逝去的王升做得却是禁军督军教头原著中高俅要向王进寻仇,第一句话喊的就是:“你那厮便是督军教头王升的儿子?”是以自幼得其父王升点拨的王进不止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连武经总要等许多宋时都教头、武学学谕等肩负教习军旅职务的武职官将必读的典籍也早就记得滚瓜烂熟。

    虽然缺乏临战的经验,可是王进对于向传授军中中下阶层的军官,以及新入伍不久的将军操习训练、部队编成、行军宿营、古今阵法、通信侦察、军事地形、步骑应用、城邑攻防等诸般兵家要事可说是行家里手。他又一心想让自己毕生所学得到最大发挥,所以操练起这拨兵马来毫不手软,王进也能大概领会到萧唐选拔这批新军时为何大多以踏实本分的乡野农夫为主,再按军中惩治条例颁布下来,考核不达标准、教头训话时喧哗说话、甚至行军时低声笑闹等各种行径都要被追责拉出来仗打一顿。自不用说到了临战时节,违背军令当斩者也更加不会含糊。

    本来这些百姓携家带小却又走投无路,如果真教贼众占据大半河东路州府,他们还甚有可能反去投奔田虎乞活求生。如今后路我也给了这些军卒以及他们的家属一条活路,至于如何才能将你们打造成一支善战的精兵,起码仅在让你们能够倚靠森严的军规纪律,而将战力最大程度的发挥出来,这我也已经尽我所能了

    萧唐心中又暗自念叨:现在也就差几次战场上的厮杀历练,才能够将你们这些本来任凶贼恶盗欺压的羔羊,变成能教敌寇闻风丧胆的嗜血狼群。

720章 靖难军,第一战

    目前随着萧唐统领新军前往汾州介山以东设寨阻截贼军的心腹,除了萧嘉穗、许贯忠、花荣、石秀、牛皋、庞万春这些心腹兄弟之外,还有新军教头王进、指挥使党世英、党世雄以及眼下调至新军部曲中听用的王文斌等将官,待军马一行到了出入介山的必经要道,在王进的指挥下,新军将士与随行而来的民夫按部就班的设置壕营、棚营等可做临时驻兵,阻截敌军的营砦。

    要修筑坞堡、石城等军事堡垒,短期之内并不可能完成,可是壕营以壕沟作为防御主体的营寨,通常在阻截敌军的方向挖掘底宽一丈二、口宽一丈五,深一丈以上的壕沟,并将挖出的土堆在壕沟一侧夯实加固,不必筑城也可以堆建起高出地面四、五尺的土墙,相比砌石筑堡要省时省力甚多。

    而棚营也是行军驻扎时十分常见的营寨之一。新军军健与民夫在地上挖出许多可以立住圆木的土坑之后,再用周围砍伐来的些树木以麻绳立木做栅,又在外侧设置了鹿砦、拒马等障碍物。

    将近两个时辰过后,新军军健已经朝着介山入山口的方向搭建起了简易的栅棚,在外又已经掘出已深五尺上下的壕沟。毕竟人也不是铁打的,萧唐又命令新军将士于原地休息,暂做整顿。而在此期间,萧嘉穗、许贯忠等人也注意到了搭葺棚寨的工作虽然劳累,可是新军将士中却无一人出言叫苦抱怨。

    而许贯忠虽然也知道要想打造一支骁勇善战之师最基本条件的条件就是军纪严明,可是按说军法固然要森严,主将也需对自己士卒爱惜备至,只因喧哗说话便要拉出来鞭打一通,如此未免忒过狠厉霸道了些。

    可是如今眼见这些本是乡野人家出身,入伍投军时间不甚久的新军军健行事极具效率,而且军旅上下的精神面貌也与自己想象的大为不同,是以许贯忠也不禁点了点头,并向萧唐叹道:“哥哥为何要施重法管制这支新军的苦心,如今我终于也终于明白了些。”

    萧唐微微一笑,心说许贯忠虽然足智多谋,能够深思远虑,可他毕竟没有亲自带过兵。而且中华古代战争史中名将无数,各具作战与统军的风格,就好像隋朝猛将史万岁相传对自己的士卒爱惜备至,他带兵正在虽然着重注意将士的作战素质,却也不怎么重视行伍形式。通常行军临阵时也不刻意管治军规,士卒都各随其安,总之怎样能打赢就怎么打,一样能够屡建奇功。

    可是每个名将之所以能够青史留名,也需要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又要符合当时的战争环境。如果让史万岁到了明朝嘉靖时,似戚继光那边去剿灭倭寇,依他身先士卒、雷厉风行的作战手段只怕也很难在短期内拉练起一支代替以往孬弱卫所官军的部队来。

    按照部队兵源的出身背景不同,萧唐麾下心腹兄弟管理绿林势力中的兵马与这支新军的路子也有差异,似林冲、杨志、徐宁等教习山寨人马的兄弟也知绿林盗出身的人物虽然有善恶好歹之分,却也多是桀骜难驯之辈,虽然他们治军也严,可是还没到萧唐这样将军事化管理进行到了极致,就连些行伍中细微琐事都要将军卒拉出来严惩一般。而新军中多是老实巴交的农家汉子,以往那些无赖恶吏都能把他们吓得一愣一愣的,除非真把老实人给逼到死路上,这些新军士卒为了养活自己与家人,心里都莫不是想着只要你能让我全家老小活下去,甚么军令军规,我照办便是。

    就是因为如此,在潜移默化下,这些新军士卒已渐渐化作一个整体,一旦主将下令,他们下意识都会步调一致的遵守服从,绝对不会生出半点违背军令的心思。

    此时萧嘉穗也在一旁若有所感,说道:“数月的光景,若要将一群本来需要官军救助的流民百姓练就成一支可用的兵,说不得也只有如此规行矩步,从贩夫走卒至矫矫虎旅,不经磨砺如何成事?”

    萧唐这时又把眼与麾下军卒盘膝而坐,正在歇息的党氏兄弟,以及和民夫头领似是在核对补给物资的王文斌那边望将过去,他嘴角忽然一翘,说道:“毕竟人也都是会变的”

    就在这时,萧唐等人忽然就听从山岭那边有一声尖锐的呼啸攸然掠过,正在不远处的花荣微微一怔,旋即立刻翻身上马,率领十余燕云骑射向前急驰过去查探。

    当花荣冲上前凸起的一个矮坡,又向山岭那边眺目张望片刻,蓦的他大声喝道:“哥哥,窝藏在介山的贼厮鸟果然要突围!先有一哨人马,约莫千人上下,正向这里驰来。后面烟尘荡起,还不知有多少人马!”

    石秀、牛皋、庞万春等人闻言尽皆跳将起来,并各自擎出了兵器准备厮杀。萧唐心想聚集于汾州一隅的河东贼众果然不甘心被动挨打,要主动出山劫掠钱粮,并想方设法的与田虎所统领的贼军遥相呼应。如今己方的反应也已算是及时,抢在这批贼众四处流动之前将其堵截在此处,可是如今姚平仲、王焕、韩存保统兵至威胜军沁源阻击敌军,而关胜、呼延灼各率所部虽然也到了介山周围,却是取另外两个方向拦截贼众。眼下壕营、棚营都没有搭建齐备,自己所统领的这支部队果然要与突围贼众直面进行厮杀!

    “集结!布阵!”

    这个时候,王进忽然干脆的大声下令,本来歇息着的新军军健立即纷纷起身行动,这些士兵迅速布了一排排横阵,举止进退间端的整齐。没过片刻便已经刀枪林立、弓弩上弦。眼见这些士卒雷厉风行的动作、齐整森严的军容,不仅远要胜过以往那些兵事操练荒废的河东旧军,如果只单说行动这般迅速、整齐如一的模样,甚至还要胜过王焕、韩存保麾下善战的禁军部曲,以及姚平仲所统领厮杀悍不畏死的西军将士。

    眼见新军结阵时这般整齐的威势,也立即引得萧唐身后石秀、牛皋、庞万春等人暗自叫了声好。王进立刻大步来到萧唐面前,并拱手行礼道:“萧节帅,兵卒已做整备列阵,如何拒敌,请恁发号军令!”

721章 没有谁的命运,是被注定的

    王进话音方落,数队新军军健已然有条不紊的散开,并将萧唐一行人环簇在中间。按说石秀、牛皋等人也都是本事奢遮、不避刀剑的勇武汉子,见前段时日还只有些流民的军卒,却把他们环簇保护起来,便下意识的感觉好像是被人小觑了,是以牛皋率先上前,对萧唐憨声请战道:“哥哥,咱们还有数百亲兵可用。既有敌情,不如就让俺前去与那群贼厮鸟冲杀一阵吧!”

    萧唐摇头失笑,说道:“你这牛黑子稍安勿躁,如今是要拒敌设阵,不可只逞一夫之勇,何况恐怕王进教头也不依你。”

    王进也果然对牛皋出言告诫道:“现在敌势未明,如何能莽撞出战?我也曾与你说过许多次,光学得弓马武艺,最多也只能做得个营指挥使冲锋陷阵,审时度势、随机应变同样大意不得,才堪堪算得上一个能带兵的将才。”

    除了恩师周侗之外,还曾受王进点拨锏法、传授军中要略的牛皋闻言只得干笑了两声,又讪讪的退到了一旁。

    萧唐又睨了在旁的几个一眼,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奉旨选练新军,自然就是要让这支部队能够打出血性来。如今看来,这倒也是个好时机。”

    话音发落,萧唐眼见现在前面壕沟被掘得尚浅,沟后土墙也并没有被夯实筑起,贼军只要乘马一个纵跃便能越过壕沟,是以他立刻向掌旗军吏发号施令。军吏闻令后立刻举起手中红白两面小旗打了几个旗语,诸营新军的指挥使立刻督促麾下军健,按帅令布阵。

    当党世英一声号令,新军中手执橹盾长枪的长枪手立刻排着密集的阵形,手中长枪蓦的高举,整齐迈着步伐向前面走去。等到了壕沟前方的时候,随着党世英一声大喝,前方交错排列的步军立刻单膝跪地,并将手中长枪前指,形成了一个立体防御的枪阵。

    而在枪阵的后侧与两翼,弓箭手也立刻集结成阵型,并且已经蓄势待发。从弓箭抛射的覆盖范围到贼军快马冲到此处,他们大概也只有射四五轮箭的机会,党世雄也眯着眼睛注视着前方贼军距离此处的距离,一边等候萧唐下令,心里一边估算着喝令麾下弓手放箭的最佳时机。

    实用的军阵,没有许多花哨繁缛的变化,溯本求源,就是要将各个兵合理进行分配,同时能够让诸军军健统一听从号令作战。

    士兵在攻守进退时保持队型,也能够确保当己方大队兵马不至于陷入毫无秩序的混战厮杀,尤其是现在萧唐一方摆出的防御阵势,倘若在贼众的冲击下军心动摇而畏战后退,致使阵型被对方冲溃杀散,那么这支部队对于敌军能够造成的杀伤力与威慑力很快便会荡然无存。

    现在就要看这些新军军健的勇气与军纪,能不能经受住这种真实而又残忍的考验。

    萧唐眼见敌骑冲势丝毫减速,那些冲锋的马军后面也有数股人马接踵而至,正准备要合围突进,看来是要似一**由血肉汇成狂涛接连冲击自己所统领的步军,要从阵型中央直接踏平突围。萧唐冷哼一声,他心中也估量着敌骑疾驰的速度,但听蹄声如雷,眼见对方已经冲到距离新军摆出的枪阵不过百步距离时,萧唐又断然挥手向下用力一斩!

    手中绰着长枪,正等萧唐下令的党世雄见到掌旗官手中那面小红旗向前一挥,他立刻把手中长枪一举,并厉声大喝道:“放箭!”

    早就已经拈好弓、搭好箭的新军弓箭手立即将手中长弓斜向半空举起,一蓬蓬箭雨立即呼啸而出。新军也是按照宋廷官军兵种配置,弓箭手的人数最多。萧唐统领来的这四千新军军健中,过半也都是弓箭手,所以这两千余支箭簇在空中划出无数道抛物线后,又在河东贼众中的马军堪堪冲进弓箭射程之际,便已化作凄厉的箭雨,并铺天盖地的砸将下来!

    冲势正急的贼骑很多人没来得及防备躲避,立刻被射得人仰马翻,党世雄那边毫不停滞,他又把抢一挥,再次喝道:“放箭!”

    第二轮箭雨又劈头盖脸的砸将下来,这批河东贼骑仍旧顶住箭雨向前猛冲,待第三轮箭雨袭至,又是一阵人仰马翻,另有百来人贼兵中箭坠马。因为冲势甚急,很多身上插着数根利箭的战马向前扑倒,还翻滚滑出丈余远的距离,也使得贼骑的冲势短暂的一滞。可是更多的贼骑知道前来围剿的官军只会越来越多,趁着现在对方还没收拢围剿,必须要在此时突围出去,所以他们兀自嘶声怪叫着,也不理会中箭死伤的同伙,势必要将眼前的官军枪阵踏平!

    由于是新军初立,从汴京与周遭军州调拨来的后勤物资又以粮草衣袄为主,所以萧唐现在统率的这些军卒大多身着护住半身的纸甲,也并没有配备硬弩的远战利器。此时冲杀过来的贼众距离新军摆出的阵势已经越来越近,冲锋在最前面的贼人也大概能瞧见挡住去路的这伙兵马装备比寻常官军还要简陋些,他们心中凶性陡起,又用力敲打马股疾冲,并且攥紧了手中的兵刃,待越过眼前那条形同虚设的壕沟之后,就要把这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厮鸟尽数杀尽!

    党世英、党世雄兄弟二人也早就疾步奔至前阵准备督令军健守住阵势,他们两个对视一眼,心中又不由的感然念道万没曾预想有朝一日,咱们哥俩竟然会与萧唐并肩作战

    当年立志要在军中混个出身,我们又未尝不想为国家效力,做为大宋的军人去攘外境内,再博得官身名望?可是自从高俅老贼权掌汴京禁军之后,我们兄弟两个虽知就算武职官将,仗着权贵势要也决计疏忽不得可是又怎曾想到久而久之,我们却沦为那厮的鹰爪家奴?

    权贵的走狗,我们已经做够了,现在也是时候该堂堂正正的做人,而且要去做真能称得上保家卫国的大宋军人!

    这个时候,王文斌也一都编制的步卒向前阵奔去,长枪被他攥得紧紧的,手心也尽是汗水,他的心里也想到:可笑我一向自诩英雄了得,原来一直不识真豪杰,萧节帅当然固然是在公人面前羞辱了我可是倒也能够教我想得个明白,往日我伐功矜能却险些折在一群蟊贼手中,倘若那天没有节帅及时来援救下我的性命,只怕遭贼厮羞辱污弄,到头来还要沦为军中同僚的笑柄。

    本事不济却目空一切,也只能教我落得个贻笑大方。可是既然知耻后勇,我王文斌又怎会甘心教同僚来看我的笑话!?

    而结成枪阵,位列与最前排的新军士卒,已经能清晰觑见冲在最前面的贼骑那狰狞的五官面目,他们知道那萧节帅至河东选练新军,在待遇薪俸上待他们甚是关怀,但却不是让他们来吃白饭,当兵的职责又是甚么,不就是要与敌人舍命厮杀么?

    只是轰隆隆的马蹄声仿佛重重扣击在他们每个人的心房上,想到要与眼前那些凶悍可怖的贼人生死相博,毕竟新军士卒也都是**凡胎,他们心中也都能够感觉到恐惧。可是这种恐惧感却只能使得他们把手中的兵器握的更紧,将脚底的步子扎得也更实了些。除非军令与死亡,没有人能够让他们转身后退,因为比起眼前令人畏惧的场面,现在这些新军脑中回响的,却是他们投军不久后便早就背熟的那几条军法:

    临阵,非主将命而辄离队者斩,列阵时喧哗惊叫者斩,不遵上官号令而擅自妄动,或有违约束者,皆斩!

722章 困兽之斗,贼骑的全势猛攻

    又是一排利箭射出后,狂奔而来的贼众队伍中只是略显混乱,更多的贼人已架起皮盾遮挡,也有的旋即一个镫里藏身,只有少部分贼骑中箭落马。随即敌军中也有一些擎着骑弓的贼人张弓回击,也有数十枝利箭呼啸射去,新军士兵也有二十多人中箭倒地,但是很快便被后队的同僚接应拖出了阵列。

    萧唐坐镇中央,他凝神看着前方来敌,看来对方人数不少,而且骑术多半也必寻常贼众高明,似这般来势凶猛的贼骑,想必也不会将官府的正规军放在眼里,更何况这些贼人眼见新军装备不齐,还以为是哪支更无战力可言的厢军军役。对方就要冲到阵前,萧唐忽然又张口暴喝,中气十足的喊道:“儿郎们,想想领命出征前,我曾对你们说过甚么!”

    严遵军令守住阵势的新军将士闻言,除了森严的行伍军法之外,他们蓦的又想起萧唐在出征前曾对他们动员勉励一番,可当时的萧唐对这些本是老实本分庄稼汉出身的军健,并没有鼓动他们要保家卫国、报效朝廷,也没有说甚么舍得性命,才能拼个功名之类的言语,那个时候,萧唐只是说:

    “贼军在各地烧杀劫掠,手段残暴狠毒,这些你们自然都清楚得很。在场的有不少弟兄的家人甚至在匪患惨遭毒手,你们当时一定会恨官军毫无用处,他们只管伸手要钱、仗势凌人,且根本不足以保护你们这些本就贫苦的百姓。可是如今你们也因全家的生计,而投身行伍,同样也是面对那些祸害你们家园故土的贼众,你们又将会如何做?

    我身为三军统帅也绝对不会亏待任何一个英勇作战的兄弟,可是我并不要求你们效忠于我,是这个国家先前亏欠你们,甚至我也不会说必然要你们为国家舍命卖命。我只是想请各位想清楚:眼下河东贼众猖獗,如果势头不尽快遏制,肆虐施暴的贼厮只会越来越多。如果我们再教那些贼人逃了,当他们觑得个时机杀到铜鞮县地界,当贼众撞见你们的爹娘家小,见到你们守候在家中的妻室,见到你们嗷嗷待哺的儿女时又会如何做,你们也都清楚得很!

    当兵的无能,致使你们流离失所,也曾经历过那种辛苦积攒下来的家产被夺,又痛失亲人的那种刻苦铭心的痛楚,你们当然可以去叱骂、去怨恨尸位素餐的官军,可是现在你们的财产、你们的家园、你们的生命、你们的至亲所爱已经轮到各位自己去保护了!”

    这些在几个月的磨练下,愈发严谨持重的新军军健想到当日萧唐的言语,他们那一张张沧桑而又冰冷的面孔上,眸子里也似蓦的迸射出两道火团,萧唐、王进等人煞费苦心,已经教会了这些新军在军中要如何作战,而现在萧唐也必须要让他们彻底明白,自己到底又是为何作战!

    贼骑百余骑已越过壕沟,与新军摆成的枪阵轰然撞击在一处,鲜血和撕裂破碎的骨肉登时激扬于半空,贼骑本来想向一柄锋利的钢刀狠狠插进官军的阵势,再将其搅碎撕烂,可是两军甫一相接,那些贼骑才惊然发现突骑破阵的效果并不明显。

    毕竟突击的骑兵必须要疾速冲锋驰骋,才能将他们的破坏力与威慑力得到最大的发挥,即便是杀入敌阵也必须马不停蹄,一往无前的往前突围,如果生生被敌人止住冲势做原地缠斗,恐怕他们的战力也不比步卒来的更高。

    这批骑术较为精湛的贼骑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们虽然能将前阵不少新军枪柄冲翻劈倒,旋即后队便立即有军健补充上来填补阵型。

    而且这些新军早得王进、党氏兄弟等人授意在面对敌骑冲锋守住阵势时,又应当如何御敌,一个敌骑冲到左近处,周围便有七八根长枪疾刺过来,按说这批率先冲锋的贼军大多都是做惯了没本钱的买卖,善于搏杀的凶寇,若是做一对一厮杀,大多是乡野农夫出身的新军将士远不是对方的敌手,可是如今所有的军健以小队、中队、都为单位,根据战势的变化而相互策应同进共退,贼骑再是了得,凭一己之力又如何就能够从前面各个方向刺来的长枪?

    “噗!”、“噗!”、“噗!”、“噗!”、“噗!”枪锋捅穿血肉之躯的闷响声连绵不绝,许多贼人刚扎进新军摆出的阵势便射中数枪,连人带马翻滚进刚挖好的壕沟之中,这道本来要用于阻隔敌军的战壕,此时倒更像是事先为贼骑挖好的葬身之处。

    更加令贼骑感到震撼的是,他们冲锋时张牙舞爪、嘶声怪叫,而且疾冲时也并无甚么冲锋的阵型可言,可是新军将士不但攻守如一,他们齐齐绰枪直刺的同时,口中一齐还要发出短促有力的一声“杀!”,无数声杀从上千人口中又似在同一时刻响起,更有一种生杀予夺的气势,似乎只要官军齐声低喝,就又有许多贼骑便要当场毙命,就像是便似无常鬼使的勾魂索那般灵验!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旦贼骑的冲锋势头被生生遏制,前方便已有大批贼人滚落进他们刚纵马越过的壕沟中,渐渐聚集成座尸堆。虽然在敌军猛烈的冲击之下,新军摆出的枪阵前列也有三百多名长枪手壮烈战死,可是后方依然会有军健补充上来,这座矗立在壕沟后侧的防御阵型只是略显松动,随即却又巍然不动,任由敌骑发功猛烈的冲锋,且也甚难突杀过去。

    党世英、党世雄、王文斌三将此时都位列于防御阵型的前列,但凡有贼人杀到左近处的,他们也都与周围将士绰起兵器前去将对方截杀。虽然死战不退,可他们三人中也知如今是摆出阵势协同作战,所以党氏兄弟与王文斌也都没有抢先率部冲杀出去,而率所统领的步军似尽皆化成了一个整体。

    在萧唐这边目睹新军健儿拒敌的成效,他与王进等人也都甚感欣慰,现在这支部队虽然还须经过漫长时日的操习,需要更多战阵的磨练,可是起码如今仅说用在设阵御敌上所能发挥出来的功效,却已经完全不输于其他军司中训练较为有素的官军。再加以时日,如果在个有统兵御将、临阵善于应对的主将统领下掌握更多的战法,也必然能在日后更为惨烈的战争中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然而对于萧唐等官将一方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换到河东贼众一伙的角度去想,当然便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的晦气。

    山谷之中,遥望前方战局的贼军头领党世隆眼角狠狠的抽搐了几下,他又转头向旁边凌光、陈宣、吉文炳三个强贼头领那边望将过去,并狠声骂道:“本来以为官军立足未稳,能趁势冲杀出去,可没料到对方竟然是块难啃的硬骨头!遮莫此处冲杀不过,咱们从北面突围出去?”

    唤作凌光的强人头领啐骂了口,又说道:“北面恐怕也有官军设寨围堵,咱们在此处已丢下不少孩儿的性命,都说一不做二不休,这般撤了岂不是白白折了锐气?何况再率部北遁,又要耽误时候,谁知不会再有大批官军前来?日他奶奶的,连前面那几千官兵都冲杀不过,咱们哥几个还造个鸟反?姓党的,你这厮是怕了?”

    “老子怕你个鸟!”

    党世隆闻言勃然变色,立刻怒道:“你道老子不敢玩命?直娘贼,田大头领不晓得,你这厮们也当听过老子在河东啸聚马贼时打出的名声,前些时日追着撵杀官军,老子也出了甚多力,凌光你个狗日的,也敢轻易侮戏老子!”

    凌光一听双眼一瞪,正待再与党世隆争执时,旁边吉文炳突然喝道:“够了!现在是甚么时候,既然都是随田大头领要跟官府硬干的,这时偏生要内讧,做个鸟口舌之争?党世隆,以往追杀那群孬弱官兵,不算甚么本事,如今这伙官府的兵马瞧衣甲也不似甚么难惹的部曲。怎么,遮莫你率领的马贼众只能欺软怕硬,真就打不了硬仗?”

    党世隆被连番相激下,脑子一热,当即大怒道:“入你娘的,老子只是不想在此处折了本钱,你道我还真怕了那伙官军不成?想瞧老子有多大本事,好!我他娘亲自压阵上去,统领所有孩儿一并子上,将那伙撮鸟尽数踏平!”

723章 好汉?还是强盗?江湖中的善与恶

    从山谷中又冲出来的几股马贼成合围之势,又向前面混战厮杀的乱阵冲杀过去,虽然后方有弓箭手策应射击,可是贼军依旧疾速疾驰的声势不减,势必要从萧唐所部设寨阻截的位置冲杀出去。

    萧唐之所以统领新军步军在山口设下阵势,也正是因为此处地势相对狭窄,虽说不是类似“一线天”那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可是也仅能容纳百余人接踵摩肩的通过,而且两旁山势大多陡峭起伏,可供攀岩翻爬的去处并不甚多,如果贼军弃马从山岭翻越撤离,且先不说失了战马再想四处流窜的机动性便会尽失,比起翻山越岭磨耗时间,莫不如直接从尚可容百余骑并肩冲驰的介山山麓谷口冲杀出去更为快捷。

    然而眼见把守住谷口的官军阵势巍然耸立,先前的突围竟然不见成效,党世隆好歹也算是在河东地界靠抢夺马匹,而拉拢起一支规模不小的马贼帮众才算在绿林中混出名号的,虽然他不识统军的门道,作战冲势散乱并且队形不整,虽然看似凶悍彼此间却很难配合照应,可是他到底是个凶蛮惯了的人物,当下又受其他强人头领言语相激,便将自己的全部家当都押了上去,必要将眼前的官军枪阵踏平,不能让自己再教绿林同道笑话!

    而苗成、陈宣、吉文炳三个强人头领眼见苗头不对,他们也各自招呼所部贼军步卒从左右山岭攀爬,虽然须消耗不少时候与力气,但是届时贼军步卒是从左右包抄,还是突破重围向北边逃遁,也总不至于被官军生生围堵在介山中而坐以待毙。

    凄厉的马嘶人嚎声再度陡起,又有上千的贼骑疾冲而至,在最前面的五六十骑也直直撞在新军枪前阵,防守的压力陡然剧增,虽然新军健儿没有一个因厮杀惨烈而畏惧后退,后面还有大队的战友很快填补上被贼骑豁开的阵型缺口,可是四千多的步卒,过半的编制又是弓箭手,也仅有两千左右的长枪手、刀盾手列出防御阵势死死硬抗住贼军的冲击。

    在贼军马军又有二三百人被阵中齐齐探来的长枪捅穿躯体之后,终于有五六十骑从从新军中杀出一条血路,直往萧唐所处的位置狂奔过去!

    可是有个贼骑小头目刚冲杀出来,从他身边忽然风声暴起,一条铁锏便罩着他的头颅猛扫过来!

    “咔啪!”的一声脆响,那小头目双眼凸出,天灵感已被打得粉碎。牛皋抡起双锏就,他仰天咆哮一声,又驾着黑鬃马纵跃如飞,直喇喇的朝着其余突围而出的马贼疾冲而去!

    一个马贼舞着马刀也刚冲出枪阵,就见一个黑凛凛的莽汉突然驾马一闪便到了他身前,正当那马贼一愣神的功夫,就见牛皋怪目圆睁、铁齿紧要,旋即分量极重的铁锏便呼地一声砸在了他的胸口上!

    由于牛皋怪力惊人,铁锏一下子将那马贼胸骨的粉碎,并深深陷进他的胸腔中,神威怪力去势不减,又将那马贼的身子生生砸飞!刚猛无俦的劲力致使马贼的尸身在半空飞荡,又有五六个同伙被他撞翻坠马,旋即很快便被猝然杀至的官军给乱枪戳死!

    牛皋故技重施,此时他这个黑大汉骑着匹黑色战马似暴风般在枪阵后方游走,专门负责捡漏击杀突围出来的贼骑,瞧他彪悍凶猛的战姿,当真比李逵更加像个黑旋风!而且他这道黑色的旋风所过之处,贼骑碰着便死、挨着便亡,没过一会的功夫,好不容易突围而出的那五六十骑贼骑便在他与萧唐亲随精兵的合计下尽数毙命!

    而在旁边不远的一座突破上,花荣、庞万春两个神箭手好整以暇,他们早就将一把羽箭往地上一插,周围还拜访着十来个插满了箭簇的箭壶、箭囊,小李广与小养由基巍然矗立,时而探手一挟箭矢的翎羽,抽起数枝箭来一起搭在弦上,一扣几箭,猛拽弓弦成怀抱满月状,待觑准冲击枪阵前列的贼骑后便放弦射箭,祭出催魂夺命的连环飞箭,箭簇从新军军健的头顶呼啸而过,顷刻间便将数十名骑马的悍匪射得翻身坠马!

    而萧唐麾下的燕云骑射也是有样学样,他们占据高处,也如花荣与庞万春一般,人人擎出弓箭在手,登时十几支箭羽飒飒呼啸,弓弦与箭啸每次响动,必然有贼人应声坠马!介山谷口贼军与官军胶着的厮杀有花荣、庞万春、燕云骑射箭无虚发的策应射击下,也使得贼军冲击突袭的势头大有被遏制之势。

    不止是花荣、庞万春擅长一手数箭,不但快得教人眼花缭乱,并且招招要人老命的连珠箭,萧唐当年亲手选出萧家集中十八个同宗庄户青壮组成燕云十八骑射,他们本来就按当年耶律休哥、耶律斜轸等辽国一代名将的练兵之法练就出身过人的骑射本领,后来又得弓箭天下无对的花荣统领,无论步弓骑弓射速准头已高出宋军中训练有素弓箭手许多。

    何况燕云骑射本来就擅长纵马疾驰时飞射杀敌,如今站桩用步弓杀敌,无论精准度还是射速更是得到成倍的提升,有他们十余个勇健联手,绝不弱于一都编制的百名宋军射手联手射箭,一时间扑到谷口的马贼更是惨叫连连,还没等他们纵马越过壕沟,便已纷纷坠马毙命!

    可就在这时,从山林密林中忽然“嗖”声飞出一支冷箭,有名燕云骑射只顾瞄准谷口处与新军厮杀的贼骑,他猝不及防,登时被冷箭射穿了胸膛。那名燕云骑射登时怒目圆睁,他的嘴角也溢出了一丝殷红的鲜血,终于他的身子慢慢软了下来,满心不甘的从土坡上翻滚跌撞下来!

    庞万春发觉旁边有异动,他立刻将本来觑准个贼骑头目的弓箭向山岭那边瞄将过去,“嗖!”的声利箭激射,山岭中登时有个贼人弓手身子向前一折,从险要的峭壁上直直摔落下去!

    此时庞万春双目一凝,他已然发现在前方隐秘的山岭密林中似有不少人头涌动,看来贼众中的步军也在寻觅可以翻越的山坡忽然杀出,从侧翼截击萧唐所统领的新军。

    直娘贼!你这厮们会耍手段,以为我心中便没有计较么?庞万春冷哼一声,心中暗暗骂道。

    坦白的说,庞万春当年还在两浙路温州白云山啸聚山林的时候,也并不是甚么道上的善茬。他虽然也因不愿遭当地官府恶吏欺凌才愤而落草,可是毕竟是绿林盗中的人物,虽然庞万春决计不会对手无寸铁的妇孺老幼痛下杀手,可是遇到难缠或者“不识抬举”的过往客商时,他手头也沾染过些武师百姓的鲜血。

    可是也正如萧唐当年决议联决水浒群豪进行自己的计划开始,他早就知道自己麾下大多头领算不得甚么侠义道的好汉。如果做个为人秉性的道德等级划分,那么与自己聚义的心腹兄弟之中,也就只有古道热肠、嫉恶如仇的花和尚鲁智深算作独一档,因为他路见不平,并且为了素不相识的无辜良善不但仗义相助,甚至还舍下官身,平生又无任何滥杀无辜的污点。

    而自己的结义兄长武松遇到恶人行歹事必然也要为民除害,只要酒足饭饱一顿而不贪图对方的重金酬谢,可他毕竟也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逼急了真能操刀杀人全家的狠人;九纹龙史进游侠气性、快意恩仇,同样也是个能为素味平生的弱势群体而去只身杀奸的好汉,可是他气盛恣意时也有些妄为,说不当强盗剪径却也做得、游走江湖时窑儿娼也宿得、被人出卖后在东平府瓦子西对李瑞兰、虔婆一门老幼也都杀得说到底还是不比鲁智深那般堂堂正正。

    其他绿林草莽出身的江湖人物自更不必多说,如今时节所谓的江湖道义与为国为民的侠之大者又并不是一回事。可是若细究为人道德品行,汉末三分时为挚友杀仇人的典韦顺带杀人妻室、唐初李勣年少时逢人便杀、元末常遇春匪盗出身又好杀降他们又算不算好汉?算不算名将?算不算英雄?

    所以与绿林中何等人物可以共聚大义,萧唐一直以来也能接受偶有小恶,但是也心怀恻隐,未曾触犯过他心中道德底线的江湖中人。

    不但因为对原著与正史的了解,萧唐通过在这个世界设身处地的体会,也能感觉到绿林中人是非善恶的标准,比起如今的社会整体观念与意识形态,他们更容易被所谓的江湖义气所影响。其中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燕顺、王英、李立、朱贵以及原著中的孙二娘夫妇去拜仁义为先的晁盖,以及起码打出替天行道旗帜的宋江为哥哥之后,他们以前无论多么的残忍卑鄙,上了梁山往日的恶行至少也都必须要克制。

    而反过来说如果绿林中人倾向于投靠杀人夺妻、只为一己私欲割土分疆甚至有投奔异族打算的田虎,或者是靠男色与房中术迎合段三娘发迹,逆性不孝,纠集恶少奸棍而只为过皇帝瘾的王庆,那些本就不把杀人放火当回事的大多绿林盗行事便会越来越无下限。只是江湖中人拜老大固然要看对方德高望重,可也仅仅限于绿林中的声望与名头,一个德行无缺的老好人,你又混个鸟江湖?所以诸如卞祥、乔道清、孙安、山士奇等人大致能了解田虎是个甚么货色,可是按照原来的轨迹在不得已时依然会投奔于他。

    萧唐现在基本将这些绿林中人原本的归属与命运彻底打乱,他也并没有按照侠义道的标准去与投奔自己的绿林众人结识,不过在与这些人物共聚大义之后,他们的善恶观念与处世态度,在潜移默化间也会渐渐受到转变。

    而这个庞万春,也是一个十分典型的例子。

724章 山地狙杀!密林中的索命箭簇

    “飕飕飕!”连环几箭激射而出,山岭上又有四名贼寇摔坠下了险坡。

    庞万春收了弓箭,又对一旁的花荣说道:“兄弟,那伙撮鸟打算翻过山岭来包抄,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人手,任由那厮们冲将出来包抄,便是不至落败,只怕哥哥麾下兵马伤亡也会更多。我倒是有个法子,教这伙贼厮先行溃乱了,不让哥哥还分兵抵御山岭两边杀出的贼众。”

    花荣这边也刚张手将远处一名贼人射个对穿,他听庞万春说罢,也立刻转过头来问道:“若是再教贼众杀将出去,四处逃窜走动,哥哥几时能够获功?自然要将那厮们堵截在山岭中,你又有何良策?”

    庞万春转头打量前方介山的山岭地势一番,旋即又道:“他们欲翻岭夹击,我如何不能进山与那厮们周旋?山岭林多,在此处射箭也觑不清个分明,我寻个山势稍缓的去处只身潜进山去也更方便,若是寻觅得带头的厮鸟一箭射杀了,余者不战自溃,便不足为患。”

    花荣听罢眉头一皱,忙道:“此法子虽然可行,但恐兄弟独力难成。好歹也须报过哥哥晓得,再派些弓手随你进山才好。”

    庞万春闻言,却又笑道:“呵呵,花荣兄弟,你也知我虽然服你弓箭本事,却也不愿认我便输与了你!何况我在两浙路刚落草时,只凭着一张弓一袋箭,在深山密林中设伏放箭,射杀了五六十个缉拿我弟兄的公人,才在绿林中闯出的名头!此处山势险峻,人多了反而束手束脚。何况我虽愿为哥哥效力,现在却也不是行伍中任职的官将,我这里一面行事,花荣兄弟一面使人去报哥哥便是!”

    花荣心知庞万春弓箭本领虽然能与自己一争长短,可是近身武艺却并不算如何奢遮,所以又说道:“既恁的,我随你一起去!”

    “兄弟,你也忒过搭缠。眼下也正要你在此拿弓箭策应,咱们两个又怎好都去?”

    庞万春说罢便将长弓挎在肩上,旋即取了两袋箭囊挂在身后、搭在腰挎上,他绰起长枪,腰间悬着口钢刀便径直奔着山岭处走去。按说庞万春出身的两浙路地势也是以山地为主,且山势绵亘,有白云、洞宫、括苍、雁荡诸多山脉,是以他也是善于在山林中打游击放暗箭的好手,此番行径虽然有些托大,可是庞万春也是以自己本事为傲的人物,此番若是打得漂亮,也正好能在萧唐麾下绿林群豪面前显出自己的本领。

    待庞万春寻到了个坡势较缓的去处,只得弃了长枪,手脚并用的一通攀谈,摸上了陡坡后又迅速匍匐在一块巨石后面向密林那边观望。

    山高林密,现在庞然春固然不易被人发觉,可是同样也不利于他瞄准敌人,庞万春在密林间打阻击的眼光独到,他立刻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个怪石嶙峋的去处,周围树木野草参差,地势也相对较高,在那个位置设伏击能对山坡间的动向觑得大概清楚,又易于隐藏不被贼人发觉。

    庞万春选定了狙杀对方贼人头领的位置,他却并不着急向那边移动,而是屏气凝神,注视着百步开外距离悉悉索索晃动的野草。待庞万春觑准一个隐蔽在野草下匍匐前进的贼兵后,立即将弓挽如满月装,蓦的一箭射出,山林间只听“嗖!”的一声啸响,旋即远处传来贼人的一声惨呼。

    这时庞万春在猫着腰躬身潜行,此时他也早就卸下了身上易在阳光下反光的甲胄,里面穿的是身青绿色的衣服,在密林野草间也显得更加隐蔽。而待庞万春走出没多远,他原来所藏匿的位置稀稀落落的便射来几支箭簇,只是在密林间准头打了几分折扣,就算庞万春仍在原地潜伏也射不到他。

    贼厮鸟,也敢跟老子比试弓箭!却不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庞万春冷冷一笑,他也知在密林中以弓箭狙杀敌人,又是以少敌多,最忌讳的就是暴露自已的位置,是以他走着蛇形在密林间窜行,时而跪射卧射、时而一手三箭,加之庞万春那对招子毒辣的很,立刻便能大概摸清贼众隐蔽的位置,便似是无所遁形一般。只要有人稍微露个头,登时便要被他放出的索命箭簇射杀!

    一袋箭囊已经射空,终于庞万春前行到那个地势相对较高,目视一面山林可以一览无余的去处,趴在块巨岩上的庞万春可以清楚的瞧见在斜侧下方那片绿油油的野草中有上百个黑点在缓缓蠕动着,而后方还不知有多少贼人步军隐秘在山林中。庞万春注意着下方贼人头领的位置,忽然他发现有十余个人环簇着个身着黑甲的汉子,那人也似正挥着手中的钢刀,喝令一行贼军前行。

    庞万春觑准那人的位置,他将背后的箭囊解下放到一旁,并从中摸出一枝雕翎狼牙箭,缓缓搭在弓弦上。虽然他使弓并没有洞岩穿壁、射石没羽的力道,可是胜在箭法奇准,至少在山岭间百步左右的距离若是被庞万春觑准了位置,除非化作一尊石雕,否则稍一露头便几乎立刻被他一箭收取性命。然而正当庞万春缓缓拽开弓弦,瞄准下方那个看似强人头领的汉子时,却发现他向前挪动了几步,身形被一颗粗壮的大树给遮盖住。

    等了一时片刻,却仍不见那强人头领显现出身形,看来对方也意识到了山岭中出现敌军的神箭手潜伏正做狙击,是以只顾喝令麾下贼兵一边前行、一边搜索敌人藏匿的位置,自己却选了个安全的地方躲避起来。

    庞万春啐骂了口,心中寻思着毕竟人不同于山中的飞禽走兽,在集狡诈的野兽藏匿身形,庞万春先是一箭射到左近处,必然能惊动得那野兽拔足飞窜暴露身形,也能使得庞万春再放箭射杀了它。可是如果那贼人头领也是个善于在山林间作战的人物,他必然也能猜出对方是有意要自己显露身形,所以绝对不会轻易露头找死。

    再这般磨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只怕后面翻山越岭而来的贼众步军也要越聚越多庞万春心中思付,盘算着如何能够尽快除了率众进逼的贼人头领。过了片刻,拿定主意的他又折身匍匐,觑准那贼人头领藏匿处前方五六十步远的位置,旋即又是数箭放出,利箭登时又将几个贼人射翻毙命!

    而此时在庞万春所在的位置下方,率贼众步军的苗成又闻得几声凄厉的箭啸声乍起,他刚派出个头目率领些喽啰俯身前行,找出对方弓箭手藏身的位置,却不料从斜后方忽然又射来几支利箭,将那几个贼军尽数了账。

    苗成心中一震,敌方潜伏在山岭间的弓箭手的箭术实在忒过可怕,而且庞万春时不时以连珠箭射杀贼众,搞得苗成现在也不知官军在此埋伏下多少弓手。可是他毕竟也是山贼出身,对于山岭间拿弓箭拒敌的手段也颇为了解,眼见前面那几个喽啰身上中箭的位置,他便已能料定敌方的弓手已经潜行至身后斜侧方的山坡高处。

    也不能这般再磨耗下去,总要把密林里藏匿的撮鸟尽数除尽了,才好继续率孩儿们从侧翼攻击官军苗成咬了咬牙,他将自己的身子紧紧贴在自己藏匿的树干后,并要缓缓探出半个脑袋,凝视斜侧上方那个怪石与密林参差的去处。

    只要摸清官军弓手隐秘的位置,先叫小的们包围过去将那厮们都给除了,才是上路!

    而就在苗成拿定主意,并打算觑准对方藏身的位置时,庞万春也缓缓调整好了角度,向他躲匿的方向再度瞄准过来。

725章 剿贼而来,岂能只守?

    现在庞万春藏身之处周围一片郁郁葱葱,左近处突起的岩石也甚多,隐蔽在此处自然能掩住他的身形,尤其是现在他匍匐住的那块岩石,从下放望去因视线角度的关系,也不方便教人发现他的踪迹。

    可是苗成也晓得如果要以弓箭设伏,也是受地形角度的限制,对方要向自己这边瞄准过来的同时,也必然要探出箭矢锋簇。现在起码能够预判到敌方弓手的藏身的大概位置,在他再度施发冷箭的那一刹那,自己也能立刻确定对方藏身何处,再教小的们四面包抄过去。

    而庞万春也知道河东贼众不愿在自己的狙击下先后糊里糊涂的丢了性命,对方必然要先确定自己的方位。而百步远的距离,就算强人头领如果只探出小半个脑袋,那在寻常人看来几乎还不及一个黑点大,饶是箭术精湛的能人,也有能一击即中?可是庞万春仍想趁着这个机会一箭射杀那个强人头领,他对此也有五六成的把握。

    庞万春与苗成,在这个时候都是拿着自己的性命做赌。

    树叶繁多的密林间有稀疏的阳光透射下来,山林间显得光线斑斓,苗成刚刚探出小半个脑袋,他眯着眼向斜侧上坡打量过去,忽地发现从叶缝间洒落的阳光映照在一点寒芒之上,光芒折射一闪,蓦的划过了苗成的眼角。

    原来那个杀才在那边!

    苗成刚要缩回头颅,喝令麾下喽啰四面包抄,先行去将那个埋伏阻击的“官军”神射手围住擒杀的那一刹那,庞万春也骤然发觉那粗壮树干的旁侧微微露出模糊的一点,虽然他并没有翱翔于九天之上,亦然能觑清地上奔腾猎物的一对鹰眼,可是似庞万春这等弓术绝佳的人物,也生着一双毒辣精细的招子,眼力过人的他发觉露头观望的便是那率领贼众翻山越岭的强人头领,便也当机立断,突下杀手!

    开弓,放弦,铮的一声绷响,寒芒流星骤然闪耀。一枝雕翎狼牙利箭摩擦着空气发出震人耳膜的啸鸣声,就在苗成要缩回头颅的那一刹那功夫,便已呼啸着袭至他的眼前!!!

    庞万春能够瞄准那模糊的目标而射出的这一箭,六成是凭借着他过人的眼力,三成是凭借着他多年拈弓引箭磨砺出来的本能直觉,而剩下的那一成,就只能看运气好坏了。

    饶是如此,万没料到对方竟然会挑此时突下杀手的苗成,他这一刻只发觉一团巨大的黑影遮盖住了他的眼幕,还没有来得及眨眼睛,雕翎狼牙箭的锋尖准确的对着他左眼瞳孔的中心扎入。“噗!!!”下一刻箭锋已然从他的后脑窜出,并激溅起一片鲜红的血液!

    只是被射瞎只眼睛兴许还能得以活命,可是现在却被利箭贯穿后脑的苗成又被箭势一带,身子向后摔出数尺的距离,直挺挺的仰面躺倒在了地上。周围的贼军头目就见那枝拇指粗细,插进苗成左眼眶里的箭杆儿还在不住的抖动着,他们大多吓傻了眼,只有凶蛮惯了的小头目不甘就此退却,他半直起身来,刚要喝令贼众向庞万春潜伏的位置包抄过去时,又有一支利箭袭来,登时贯穿了他的喉咙。

    庞万春见狙杀得手,他趁势又放箭射杀了三名贼人后,眼见自己箭囊中只剩下七支箭簇,便故技重施,又时而匍匐潜行、时而停下施暗箭狙击,边射边走,向萧唐所部新军那边的方向移动过去。

    而在这个时候,谷口处的战况依然胶着,只是党世隆虽然统率贼骑尽数押上,使得新军军健又有三百多人在劲骑的冲锋下被撞翻砍杀,可是森严的防御枪阵依然矗立在介山谷口。那道壕沟几乎被贼骑人马的尸身给填满,党世隆也愈发焦躁,他挥舞着手中钢叉猛冲乱戳,亲自冲锋到了贼骑兵马的前列。

    当党世隆有刺倒了三名正要联手向袭来的新军长枪手之后,他忽然瞧见左近正有两个官军指挥使打扮的官将正在指挥麾下严守阵势,党世隆当即催马向那两个将官攻去,口中还大骂道:“给权贵做狗的狗奴才!爷爷党世隆特来取你这厮们的狗命!”

    那两个将官闻言一怔,旋即齐声大骂道:“直娘贼,你这贼厮也配姓党?竟然还唤作甚么党世隆?”

    也是赶巧不巧,说来党世雄、党世英和那河东马匪头领党世隆宗族血亲的关系八竿子也打不着,可是偏生听他们三人的姓名却似是同宗同辈的兄弟一般,而且党世雄与党世英兄弟两个先前投到高俅帐前备受屈辱,还要遭江湖中人鄙夷耻笑,他们听党世隆出言辱骂他们做“给权贵做狗的狗奴才”,登时似被狠狠戳中了心头的逆鳞,党氏兄弟也都勃然变色,必要与眼前这驾马冲来的贼人头领杀了泄愤!

    “铛!”的一声巨响,党世隆向党世英刺去的钢叉被生生荡开,他猛然发觉旁边六七支长枪再度向他直刺过来,党世隆只得一勒缰绳纵马后跃,他旋即劈口大骂道:“奴才孬种!有条汉子便与我单挑放对,你们两个厮鸟并肩子上也无妨,只顾窝在小厮身后,这算甚么本事?”

    党氏兄弟此时统率所部严守阵势,虽然也想尽快除了眼前这个猖狂的贼人头领,可是新军军令森严,他们也不至轻易受党世隆的挑拨,莽撞的冲出阵列与对方做单挑放对。在这时,党世隆身后又有百余贼骑乱哄哄的冲杀过来,党世隆也手中钢叉一摆,随着贼骑一并上前猛冲党氏兄弟所在的位置。

    眼见贼军骑兵迅速接近,残忍的杀机自党世英、党世雄二人的眸子里骤的燃起,霎时间,新军长枪阵中又响起嘹亮而威严的杀声响彻云霄,数十支长枪探出!

    利器戳入血肉的声音、贼众的惨叫声顿时交织成一片,虽然在战马的冲击下数十名新军军健被撞翻践踏,可是仍然有五十余支一并刺来的长枪给贼骑造成了严重的伤害,瞬息间又有三十余骑嘶嚎着从马背上跌将下来,不是当场毙命,便是被随后冲来的同伴胯下战马踩折了脖颈、踏断了腿骨,而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党世隆本想趁着麾下冲击之势一举将眼前那两个同样姓党的官军将官踏得骨肉为泥,可是悍不畏死的新军军卒前赴后继,迅速的又填补上了阵列,致使与党世隆一并冲锋的贼骑便如撞在了铁板上。党世隆在仓促的格挡四面刺来的长枪时,冷不防从他右侧狠狠刺出一枪,直接戳进了他的大腿中!

    党世隆惨嚎一声,他翻身滚落下马。这时党世雄才长嚎一声,他绰刀在手高举过顶,从阵列中踏出一步,锋利的长刀挟裹着狠烈的气势,朝着党世隆的左肩恶狠狠的斜劈下来,大有要将对方一刀劈成两段的架势!

    灰头土脸的党世隆急忙举叉格挡,这时党世英也绰枪猛攻过来。本来党世隆就因为官军枪阵攻守如一而大感头疼,如今他右腿中枪,又被敌方两个武艺不弱于自己的官将给缠住,气急败坏之下,党世隆有泼口大骂道:“狗官!卑鄙!连与老子放对都不敢,只顾以多欺少!”

    按说党世英、党世雄兄弟两个就算被高俅驱逐,可是当年在汴京殿帅府中也是被其他军官赞作有万夫不当之勇的人物,他们兄弟二人大概也能感觉到便是只出一人,就算费番手脚也能胜过这个强人头领,可是现在以军令为重,谁还会被这厮所激,与他做单挑耍弄?

    此时坐镇中军的萧唐注视的前方的战事,他缓缓点了点头,随即绰起錾金大枪翻身上马,心念道:贼军连番突围未果,气势已堕,此时不挥兵进军尽数荡平这伙贼厮鸟,又更待何时!?

726章 又一场大胜,河东中部平定

    密集的箭雨再度向贼骑那边攒射过去,纷乱的马蹄声中又响起一片悲呼惨嚎,密集如蝗的箭矢射中的竟然都是些转身逃窜的贼兵,而新军军健却已经在萧唐的指挥下步步为营,渐渐反向山谷的方向压制过去。

    古代冷兵器双方攻伐,是否能将对方击散溃逃,士气的因素至关重要。而根据战场局势的变化,尤其似是河东贼众这类各处匪盗聚集的乌合之众在士气起伏上表现的十分极端。作战全凭一股气势的他们,眼见无法突破官军堵截在谷口的阵势后,恐惧立刻在这些贼人心头蔓延开来,萧唐就是趁着这个机会率兵挺进,使得大批贼骑不愿再直喇喇的撞在对方早已布好的枪阵上。

    “噗噗噗!”一阵阵利刃捅穿血肉的闷响声中,一排排新军长枪手迈着整齐的步伐,一边挺枪直刺洞穿仍作负隅顽抗的贼骑人马,一边踏过几乎被尸堆填满的壕沟,并向山谷内挺进。虽然他们进攻的速度不及驾马的贼众,可是每一步周围的战友相互策应,贼骑根本低拦不住,只能任由那些森严萧杀的部队慢慢的追赶己方人马,越来越多的贼骑开始掉头逃窜

    “啊!”

    血光崩溅,战到乏力的党世隆已经被党世英探来的长枪刺中,右肩膀上登时被戳出一个血窟窿。追随在自己周围的贼众仅剩下二三十人,并且正不断的被官军碾压蚕食,此时肩膀与大腿都遭到重创的党世隆消耗尽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他踉踉跄跄的晃了几步,终于轰然坠倒在地。党世雄见状立即赶将上去,抡起手中长刀用力猛劈!体腔内喷出大量的鲜血,党世隆的头颅骨溜溜的滚到一边,却是死不瞑目!

    吉文炳、陈宣两个头领眼睁睁先是看着上千马军冲阵,旋即党世隆又亲自统领剩下的将近两千喽啰向官军施压,可是如今党世隆死在阵中,上千名贼众被诛,数百人心胆俱寒的向后奔逃,而余者早就弃了手中兵器,跪倒在地愿降受缚如今官军一步步的向他们进逼过来,他们又能如何?

    怎的苗成那厮率部攀岭翻崖,现在也不见个声息,遮莫官军其实也早就在山岭密林那边设下埋伏?吉文炳狠狠咬了咬牙,他向周围望去,就见自己统领的贼兵大多也面露惊惧之色,恐怕就算自己亲自统领贼众上前硬拼,多半也要落得个与党世隆一般的下场。

    “撤!折道转向北面山谷突围!”

    吉文炳打定了主意,他刚高声喝令罢了。这时他忽然见到前方成排列阵一步步向己方逼近的官军中间缓缓让出一条道来,有一百数十余骑人马忽然从官军阵型中鱼贯而出,为首的那个生得甚是英武刚猛的将官骑着匹火红色的高头骏马,就像一团飞速突进的火焰直向自己这边冲来!

    吉文炳慌忙绰紧了兵刃,他眼见官军前来突袭的马军人数甚少,并且也与身后的官军步卒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后,吉文炳正寻思着是否要等打退这拨官军马军,再改道从介山中突围时,率领马军突击的那名将官却忽然绰起把狼首九钧弓,他又探手从马鞍后侧的箭囊中取出一支重铁凿子箭。当吉文炳终于意识到对方目标的时候,那将官手中狼首弓拽满的弓弦骤然一放,“呼呜!”声令人心悸的闷响立刻在山谷中回荡起来!

    夹裹着疾风惊雷之势的重箭虽然不及方才花荣、庞万春以及燕云骑射的儿郎那般在施射频率极快的情况下仍能射杀大量贼军,可是只论力道声威却又十分恐怖。吉文炳没有料到对方拉拽硬弓的劲力竟然如此霸道,他猝不及防,凿子箭也早就激射到他的身前!!

    胸前突然炸起一道血泉,碎甲与鲜血刹那间漫天飞溅,那支重铁凿子箭几乎是生生砸进了吉文炳的胸腔之中!吉文炳“哇”的一声吐出大口的血液,他七尺长短的身躯生生从马鞍上凌空向后飞出好远,当他重重坠落在后方惊叫惨嚎的一众喽啰头上时,便已就成了一具死尸!

    呃?

    仍将右臂直伸绰着手中狼首九钧弓的萧唐见状却也一愣,按说他也知道自己在驾马高速驰骋,距离敌方还有百步远位置放箭的情况下,命中率并不算甚高,只是本着有枣没枣打一竿,顺带着震慑眼前贼众的想法才先行以硬弓重箭立威。可是瞎猫到底也能碰上回死耗子,虽然临阵斩将无数,却没有以弓箭射杀敌酋记录的萧唐,反倒是在这个时候迎来了自己以硬弓重箭击毙敌将的首杀。

    紧随着萧唐催马如飞,紧接着赶上的花荣刚刚也将长弓绰住,要抽箭搭弦觑准贼人首领的时候,却见前方贼众中领头的那个强人却被自家哥哥一箭射杀了,花荣也是一怔,旋即他向萧唐展颜一笑,说道:“哥哥,使得好弓箭!”

    萧唐讪讪干笑了声,旋即收了狼首弓,从马鞍得胜钩上又摘下錾金虎头龙牙大枪,立刻挥枪向前一斩,统领着麾下亲随马军反朝着贼众突袭过去!

    “撤!快撤!”

    几个强人头领中仅存的陈宣见吉文炳还没等与官将交手,便被对方声威极其恐怖的一箭给轰杀了性命,此时又怎敢还留在此处拼命?当即他调转马头,率领麾下飞也似的只顾往介山密林深谷逃去。其余贼众自然也无河东新军那般的军纪与斗志,他们不是转身随着陈宣去逃,便索性也立刻跪倒在山谷两侧,伏地求饶。本来向突破官军封锁未果的河东贼众,却在萧唐亲自只率百来骑马军的第一次冲锋下便彻底士气崩溃

    在战后清点时,萧唐从被俘喽啰的口中得知介山党世隆、吉文炳、苗成、陈宣四个头领本来麾下统领着九千多贼军,可是只在己方四千新军与百余名马军的合力阻击下,贼众二千四百多人被杀、重伤九百余人,更有三千二百多名贼人投降,除去在乱战中自行逃入深山野岭,不知所踪的贼众之外,应该仅剩下二千出头的贼人随着陈宣仓惶逃窜,改道向介山北侧寻路突围。

    然而北逃的陈宣残部,却正撞见了早就好整以暇,率部守候多时的关胜、宣赞、郝思文所统领的官军部曲。

    几乎未曾经过任何厮杀,强人头领陈宣在关胜、宣赞等人率部的穷追猛打之下,反倒跌撞坠马,在溃逃的乱军中遭人践马踏身亡,其余贼众眼见打也打不过、继续逃也不知还要担惊受怕多久,是以几乎也都扶拜求饶,向官军投降

    介山剿匪之役,到此大获全胜。

727章 可不是我里通卖国,是你们逼我的

    除了萧唐统领新军在汾州介山挫败河东贼众,俘虏了大批贼兵之外,于威胜军西部率部堵截贼盗的王焕、韩存保等宿将统领部曲先后夹击,逼迫得贼军不得已而改道逃亡,却被姚平仲率领六营西军将士拦腰截杀侧翼,贼众战意尽失,也如萧唐剿贼的经过一般,约三成的贼兵被诛,其余大部分喽啰尽皆胆惧归降。

    平定河东的战争进行到了现在这个阶段,盖州、绛州、晋州、隆德府、汾州等河东路南部与中部地域的大股流寇基本已经被扫荡一空,期间率部北遁的田虎并没有任由官军压制己方贼军流动的地区,他倒也曾命令近万贼兵经辽州直插威胜军中部,企图趁着官军四处镇抚州府之际,再度将河东路南端的局势搅浑。

    可是萧唐麾下许贯忠先是料到田虎眼见自己的势力范围渐渐被压缩蚕食,必然不会无动于衷,并预判到贼厮若要趁势火中取栗,贼军又以为官军此时奉命于河东路诸地镇抚,致使后方守备空虚,十有七八会绕道向萧唐经略河东时选定的中心所在,威胜军治所铜鞮县发动奇袭。

    然而萧唐麾下各部人马征剿汾州介山、威胜军西侧沁源的贼众进程比曾经预想的要顺利甚多,萧嘉穗又借势向萧唐献策于威胜军武乡、涅水一带布下多出埋伏,设下口袋阵在此处贼军从辽州至铜鞮县的必经之路上严正以待。反而落入官军险境的近万名贼兵遭遇奇袭,士气大减,待他们好不容易杀出条血路,正待向北面逃窜时,却发觉前方久候多时的,却是以上千名甲骑具装的连环重骑为首,又有数营官军劲骑随着主将一声号令,以震天撼地之势向他们发动起了排山倒海一般的冲锋

    此役过后,田虎麾下统领的贼众折损已达六成以上。

    正当萧唐准备集结重兵,向北部逐步推进从而彻底根除肆虐时日已久的河东贼众时,现在位于太原府方山的田虎,也终于意识到了大难即将临头

    在各路强人的注视之下,虽然田虎大马金刀地坐在张虎皮大椅上,仍摆出一副威风八面的模样,可是较为精细些的贼人头领已明显察觉到这些时日田虎喜怒无常,就算召集群贼议事的时候也不似以往那般能言善道。

    现在的田虎面色就很阴晴不定,他坐在大椅上一言不发,官军节节胜利,自己可用的兵马大量或被歼灭、或被俘虏,饶是田虎这个逆性凶蛮的河东寇首,现在也早意识到了胜利的天平早已倾向萧唐一方。

    下首的田彪眼见田虎眉宇间十分罕见的显露出几分惧色,他立刻高声说道:“大哥!你在绿林中威望不减,现在河东群盗不也一样唯你马首是瞻,咱就凭借现在的人手,依然能在太原、忻州、代州一带与官军对持。再说咱们就按着原来的法子四处劫掠积攒军资,届时也少不了会有猎户、佃农、流民投奔咱们。饶是先叫那些狗官占了上风,可是咱们收拢所有兵马把守住据险死守,那厮们又如何能奈何得了咱们?”

    田虎听罢,脸色却似又阴沉下几分,他冷哼一声,心道自己这个三弟到底还是个没有脑子的夯货,也想不出甚么好计策来,聚集剩余兵马占山死守?恐怕官军早就盼着他打的是这般主意!

    好歹还算有些战略眼光的田虎心知自己一旦纠结贼党揭竿而起,就必须时不时要让麾下各路的强人头觉得有暴利可图。自己麾下这么多人,原来各自分开打家劫舍也都能满足需求,可是如今为了起事聚集在一起,几万的人马要吃要喝,钱粮又能支撑多久?

    按田彪的说法,一面四处劫掠,一面聚集大军据险死守,这事可能么?难不成自己拉着几万人马挨州逐县的打劫,如此做诸路州府军司立刻便会发觉己方兵马的动向,届时化整为零派出数路流寇打游击的优势尽失,官军轻易便会察觉自己的踪迹而派重兵前来围剿,萧唐统领的那数部官军已经连续拿下数场大胜,双方索性集结大军做最后殊死一搏,那么自己的胜算又能有多少?

    要说田彪到底是个凶残惯了的浑人,自己的儿子被官军捉了虽然也恨得他咬牙切齿,不过好歹丢的不是自己的性命,是以田彪以往如何作恶还是如何作恶,老子龙精虎猛,大不了捉个娘们再生出一个便是。可是田虎虽然也是好色暴虐的性子,想到自己的儿子田定连同着其他亲族要被夷族,这也着实教他内心不由感到一阵恐惧。

    除了立国当个土皇帝,造反的甜头田虎该尝也都尝尽了,可是现在的他却抵死不愿去品尝失败的苦果,接受起事造反而应付出的代价。

    既然萧唐你这厮定然不肯给我留条活路,要被世人骂我是里通卖国也好、勾结异族也罢,我田虎这条性命,却也绝对不能折在你的手里!

    “光是集结河东北部的强人兵马有个鸟用?尽起晋北之兵,又能有多少人马?说多了不过三四万余,如今咱们已经起事,大宋官府还不知调派多少官军前来围剿咱们哼!萧唐那厮背后有宋国朝廷撑腰,咱们为何又不借助外力?”

    田虎森然说罢,旋即把头望向刚从西北面归来不久的脱招,问道:“脱招兄弟,夏国境内的那几部党项头人,你可都已经通过口风了?”

    那唤作脱招的党项族强人头领立刻站出身来,向田虎报道:“田大头领,我去说动党项那几部的头人出兵,也着实费了一番口舌!因为前番大战夏国输于了宋国,若要他们助恁侵州夺县他们定然不肯,也甚少有部落非挑这个时候来触宋廷的霉头。

    可是数部族民多处于贫瘠之地,而宋人钱粮广有,也要比他们数部族民富有十倍、百倍来!加上这两年银州那边也饱受黑灾、白灾之苦,牧民没个活路,所以要说动诸部头人趁机越境前来劫掠,他们也都乐意的很!只是田大头领党项数部也只是为了求财求衣食,恐怕不会为你所用呐。”

    田虎冷哼一声,说道:“这倒不打紧,只要他们能再把河东这潭水搅乱了便是!还有件事却是十分要紧的大事,脱招兄弟,你说那几部党项头人里面,也有些是与夏国祖儒、吕则(夏国官制蕃官体系的称谓,译为大首领、首领之意)相熟的?我有意与他们结识一番,也想趁此机缘,能与夏国朝中贵人搭上条线。”

    虽然田虎不过是猎户出身的绿林匪盗,可是他久居河东,也发觉近些时日大宋与西夏的关系再度剑拔弩张起来,两边真的要战事再起时,自己麾下好歹还有三万人马,又是河东本地出身,既然宋国逼迫得紧,自己若有寻觅得个机缘去夏国搭上线,眼下只以河东寇首的身份对抗宋廷这个庞然大国的窘境,不是在顷刻间便能扭转过来?

    何况田虎虽然不通经史,好歹也知道些在河东地界留下过不少事迹的历史人物,他也晓得在五代十国时期,有个人曾在河东做得节度使一职,后来却起兵造反,同样也曾面临后唐发大军围剿,可是那个人却得到外邦鼎力相助,甚至时来运转做得开国皇帝

    而那个人的名字,叫做石敬瑭。

728章 游牧民族与河东顽匪,北上的前夕

    当田虎与脱招又商议了阵之后,眼见在场还有许多强人头领默然的注视着他,便轻咳了声,站起身来说道:“弟兄们!咱们只是一时落了下风,如今宋廷腐烂,行伍官军多是似河东诸地军司那般无半点本事的,就算有些善战部曲,还能有多少可用之兵?

    河东路与夏、辽接壤,而夏人与宋国屡生龌蹉,咱们正好趁机借势割据,再招兵买马与官军对持,若得夏人几伙军马前来大弄,咱们做成大事,也是易如反掌!”

    本来田虎时打算出言稳定军心,可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个强人头领站出身来,冷声向田虎喝道:“田大头领,你莫不是真打算引夏人入境,觑个机缘能像你似石敬塘那般做个儿皇帝?”

    田虎闻言面色登时一沉,他向那人张望过去,见他乃是绛山一路的强人首领余程,田虎心中暗骂,嘴上却道:“甚么儿皇帝爹皇帝!余程兄弟,当年那勾践也甚至曾拜在吴王夫差手底做奴,后来不还是兴越灭吴?咱们需要借助外力,也是一时权宜之计!

    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眼下官军势大,咱们硬抗不得。咱们既然已经舍下命来造反,倘若被官军打破,在此处便再无立锥之地!可若是能与夏朝贵人取得声息,咱们进可双管齐下占据河东,退已然能教弟兄们有条后路可以寻觅。我这不也是为诸位兄弟着想?”

    “如此说来,我们还要多些田大头领的美意了?”

    此时又有个唤作柏森的强人头领走出身来,他冷笑道:“田大头领,我是个在绿林中讨活路的粗人,不晓得那甚么勾践夫差又怎的了。可是前些时日你对我说只因宋廷暴政,咱们正好可以趁机举兵起事,我才随着你做这夷族的勾当。只是我落草啸聚,就是为了挺直了腰板做人,可不愿卑躬屈膝的与人做奴才,你说要投靠夏国,这可就与当初你诱我入伙的言语不符吧?”

    田虎按捺住心头杀意,他沉着脸仍道:“两位兄弟,自古古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是咱们做的造反勾当?古往今来要干成大事的,不是要用垒垒白骨堆砌铺路?我若是用此计策,大军强援不但唾手可得,也不至再教咱们麾下小的们伤亡惨重。今我等又被官军压制在一隅,除此一法,你们还另有妙计与朝廷抗衡么?”

    余程冷哼一声,道:“说一千道一万,田大头领却还是要与夏人做奴才!咱们在绿林中厮混的,杀人放火、烧杀劫掠都是天经地义,老子也不在乎别人骂咱是甚么贼厮鸟、土匪强盗,可是唯有一点老子却不愿担那骂名,就是被人说成是宋奸狄奴!

    道不同不相为谋,田大头领要投奔夏国做大官,咱们弟兄却是脊梁骨不会打弯的好汉,咱们尿不到一个壶里,也不必彼此照应。我与柏森兄弟这就下山,率本部孩儿避过官军回本处山寨去,告辞了!”

    田虎的脸色一连数变,他忿怒的面色却又渐渐稳定下来,眉宇间又慢慢凝起一片杀机。田虎又挥了挥手,止住了瞪眼正要抽刀与柏森、余呈二人厮拼的田彪,他静静的凝视着那二人踏步走出厅堂后,霍的立起并将手指衔在口中,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唿哨!

    正当柏森与余呈刚走出大厅时不久,忽然从四周冒出百来名弓箭手拽弦引箭,并将他们觑个真切!其中反应更快些的柏森立刻意识到要发生何事,他转身便要在蹿进厅堂时,大门却早已被人死死堵住。

    弓弦骤然,百余支锋利的箭簇朝着他们二人激射过去,饶是柏森与余呈武艺过人,可是他们两个此时一无兵器傍身、二无亲信在旁,此处地势又甚是空旷,直教他们二人避无可避!

    只过了片刻的功夫,柏森、余呈二人浑身绽放出鲜红的血花,他们身上插满了利箭,余呈的眉心又猝然中了一箭,登时毙命!而柏森晃晃悠悠终于轰然倒在了地上,第二轮的箭雨袭至,早就将他射得似是背上生满了密刺的人形刺猬,柏森双目赤红,嘴角也浸出鲜红的血液来,他死死登时着厅堂大门那边,并嘶声喊道:“田虎你个狗日的!竟然对绿林同道猝下杀手我便是做鬼也必要食你的肉!扒你的皮!”

    大厅内其余强人头领听到门外柏森歇斯底里的怒吼声,他们脸上也尽皆色变,其中有个贼人头领瞪目向田虎望将过去,并怒道:“田大头领你!”

    田虎此时脸上狰狞的面色,便似一只要择人而噬的野兽,他冷眼环视着在场的强人头领,又狞声说道:“各位弟兄明明是要与我做成大事,偏生这两个腌臜厮不顾咱们起事时发过的毒誓,我又为何杀不得他们?宋奸狄奴?哼!在场诸位可还有似他们两个恁般糊涂的?咱们早就把脑袋掖到裤腰带上要与宋国死战到底,甚么汉家儿郎、甚么宋国故土,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愿按此法子行事,然而现在这个国家早就把咱们当做是必要杀之而后快的凶寇了!

    如今合则胜、分则败,我又怎能容他们两个乱我军心?我田虎带头集结诸路好汉起事,宋廷也必然要将我夷族灭门,可是诸位也都是河东绿林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们只怕也早在官府那边露了名号。在场的所有头领,要么做成大事,要么在宋境内只有遭官司缉捕,任人追打撵杀的份!我再问各位一句,现在可还有谁把自己当做是宋人么?”

    听田虎一番也颇有煽动性的话语说罢,本来愤慨激忿的众多强人头领也渐渐安静下来,他们也在寻思田虎所说的言语。的确现在只能一条路跑到死,要么真能割据一方,要么真被官军或杀或擒,自己还真的有别的路可以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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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于宋、辽、夏三国交界地域的丰州忽然有数部几万的党项族人入境劫掠流窜,本来严防流窜至河东北部的指挥司官军被杀个措手不及,任由其一路烧杀抢夺,从丰州入岚州,继而又转战到了太原府地界。

    期间田虎率领贼众又四处烧杀劫掠,战火一度蔓延到周围代州、忻州、平定军等州府。各地军州匪灾危急的文书雪片也似的速往威胜军铜鞮县那边发去。而与此同时,萧唐也刚集结好诸部人马,正准备即日启程,发兵北上

    “承蒙萧节帅厚恩,靖平盖州也终能使得小可能够重返故居,恁般大恩已是难报,又怎敢再劳烦于恁?”

    铜鞮县萧唐暂住的府邸之中,天池秀士得知河东南部匪患基本已经平定,他便前来向萧唐告辞说要重返天池岭宜春圃隐居,萧唐闻言后打算派几个军吏护送天池秀士返回故居,并写份书信教盖州知府予以照拂。可是天池秀士本就是好静之人,便立刻出言婉拒。

    萧唐听罢摇头道:“就算此事不宜对外宣扬,但我也蒙先生传授绝学本事,这般情分若不能报答,终也是受之有愧。”

    天池秀士闻言淡淡一笑,说道:“有萧节帅这般国之干将靖安一方,使得我河东百姓能够再度安居乐业,这是于万民有恩的功业,我向恁传授的飞石本事比起来也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如今既然节帅正要兴兵北上清剿匪贼余孽,小可也不便在此久留,来时孤零一人,去时孑然一身,却也潇洒自在。”

    天池秀士顿了一顿,又说道:“现在小可只等再向小琼英道个别,也该启程上路了。不过萧节帅,我已写好了一封书信,发至我博州我张清徒儿那边,也言及我与恁、琼英也有一番缘分,还望节帅日后奉旨攘外境内时,能多提携我那徒儿一把。他飞石本事学得精练,想必也能成为节帅的助力。”

729章 抵御外辱,发兵太原府

    送走天池秀士之后,当萧唐来到县衙的时候,便已听来使报说河东路北部因党项诸族入境劫掠,形势再度大乱,而田虎所统领的河东贼众趁势也四处侵州夺县,太原、代州等军州匪患反倒呈愈演愈烈之势。

    而且入境寇钞劫掠的党项诸部与四处肆虐的河东贼众彼此不但井水不犯河水,双方也似早就划分好了攻袭各地县镇的范围,看来也甚有可能是田虎刻意挑唆夏人趁机前来祸害大宋诸地的百姓。

    县衙正厅内一片激愤的骂声,似呼延灼、关胜、宣赞等官将连声痛斥田虎那狗贼丧心病狂,绿林强人啸聚一方是一码事,可是为了与官军对持那厮竟然引狼入室,勾结外邦敌酋祸害同为汉家儿郎的无辜百姓,恐怕许多杀人放火惯了的绿林盗都不至如此下作!

    对于田虎勾结西夏意图浑水摸鱼,萧唐倒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毕竟在原著中那厮便有过这般心思(只是当时被本该投到他麾下的卞祥厉声反驳,田虎才只得作罢,若不是后来又有做内应的张清与琼英杀他个措手不及,只怕田虎早就摇身变作个番官了),现在他已被逼到了狗急跳墙的份上,还有甚么做不出来的?

    不过夏国境内的数支党项部族入境,这倒有些出乎萧唐的意料之外,前番宋夏战争以大宋全面压制西夏,而辽国突然出手干涉而告终,如今宋廷在童贯的极力请命之下对夏国再次用兵已成定局,西夏非挑这个时候入境寇钞劫掠,岂不正给了大宋兴兵讨伐的名义?

    看来这几支入境劫掠烧杀的党项部族,就好比明朝时日1本屡屡侵犯中华沿海地域的倭寇,虽说背后也有本国豪强、朝廷的暗中支持,可是明面上却又两不相属萧唐心中暗付道:不过来的不管是夏国的正规军还是寻常的游牧部落,既然对方侵犯大宋国土,祸害宋国治下的无辜百姓,这场仗更要往硬了打,往死里打!

    念及至此,面色森然的萧唐断然把手一抬,县衙厅堂内骂声不绝的声音顿时渐渐平静下来。这时萧唐又向坐在右首的姚平仲问道:“姚都监,西军戎卫西北边庭,时常与党项羌人厮杀。此番敌酋侵我大宋寇钞,依你往日与夏国厮杀的经历,那些游牧羌人战力大抵如何?”

    姚平仲身为西陲将门出身的三原姚氏后起之秀,自然也不惧怕夏国羌人的声势,不过涉及到兵家要事,姚平仲对于即将再度征伐的老对手并没有心存轻视之心。他略作思量后,说道:“羌人多是靠逐水草的游牧部族,部落也有大有小,最大部族人口数万,最小的也不过几百人口。其实在泾原路、永兴军等地有些羌人部族时常与我大宋百姓接触,除了拿兽皮野物在榷场、茶市交易发卖,换些粗茶盐巴布匹回去,平日倒也相安无事。

    其中一些小部落还算守规矩,而那些稍大的部落则一向跋扈野蛮的紧,若非是有我西军儿郎镇守看管,只怕那干厮鸟先要强买强卖,随后便要半路打劫,若是赶上凶年黑白灾时,夏国边境的党项羌更少不得要越境前来烧杀劫掠,有所不为。而党项羌诸多部落无论男女老少不止民风彪悍,而且俱都骑射1精湛,除去与夏军厮杀惯了的西军儿郎,其他军州治下民壮乡勇都是些农夫与厢军,战斗力还不够强的缺陷,又如何能够抵挡?

    何况按夏国兵制,出战征讨时夏廷用银牌召诸多部落长官面受约束。由部落首领统领各部落兵,谓之‘一溜’。征兵时以帐(党项部落住帐幕,一家为一帐,相当于相当于宋人一户)为单位派征。男子十至十四岁就要登记注册,十五岁成丁随军出征,丁年限至七十岁”

    姚平仲继而又娓娓说道夏国的军事制度属于吸取宋制军事机构与编制,与党项羌人的部落兵制并存,夏朝在本国全境分为左、右两厢,共设十二监军司,各立军名,驻防在各军事要地,其下统属除了卫戍军、铁鹞子、质子军等名头甚响的夏军部队以久经战阵的勇猛之士,以及党项贵族子弟中挑选能骑善射者便选编而成,皆属于常备兵种之外,其余诸如山讹军、撞令郎(族外兵,由被俘掳的汉民以及夏国治下的汉民组成)等部队都属于全民皆兵,待有战事时召之即来,平日却只是做为各部族中的子民。

    “如此说来,侵犯河东的这几支党项部族,也可算作是夏国的正规军旅了。”萧唐点了点头,沉吟说道。

    姚平仲冷笑一声,说道:“便是铁鹞子、泼喜军、卫戍军那几支夏军中名头甚响的部曲,我西军儿郎也没少割过那厮们的人头。来的这几支羌部一无大军协同,二无夏军将领统率,又能成甚么气候?末将虽不才,也愿萧节帅请命:叫我为先锋部先行率军北上,抵御夏贼敌酋,这倒也正是我部儿郎行家里手的本事。”

    姚平仲语音未了,呼延灼、关胜等将官也纷纷出列请命,求萧唐让他们点齐所部兵马,率先北赴剿匪荡酋。毕竟夏国内又游牧部族越境寇钞,这场战争的性质也算是变了,从征讨本国境内肆虐生事的绿林兵马,成了抵御外辱,保卫大宋百姓不遭外邦虎狼祸害。在场的几乎都是极有血性的行伍军人,在这般时候谁又肯屈居人后?

    “不光姚都监、呼延统制、关都监要去,夏贼入境非同小可,必然也要动用所有可用的兵马,尽快靖平党项羌与田虎那狗贼所掀起的祸事兵灾。”

    萧唐沉吟说罢,他略作思量,又道:“传我军令,除徐节帅率领所部人马坐镇威胜军,严防贼众余孽伺机生事之外。各部人马皆开拨至太原府,根据党项、田虎贼军动向再做调遣征讨。罗学谕也留守此处,继续发仓廪,赈济各处遭匪灾祸害流民。并且出榜去各处招抚,以安百姓;其余随从贼徒,是准其自首投降,复为乡民,亦或扣押审问,严究其责,皆由罗学谕全权发落。”

    在场众将闻言,齐声轰然领命。这时王进忽然又向萧唐问道:“萧节帅,新军数营儿郎,又当如何安排?”

    王进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前番介山堵截贼众之役虽然大获全胜,可是四千新军军健之中战事七百余人,重伤四百余人,刚刚编制成部曲因大量减员又须重新进行补充编制。而期间虽然又陆续各地流落至铜鞮县的流民之中选拔除了二千人做为预备军役,可是毕竟训练时期太短,王进也需要向萧唐问明是连同那两千预备军在内,一并随军开赴至太原府,还是继续教新军留守于铜鞮县严加操练,再陆续补充兵源。

    萧唐顿了一顿,说道:“伤重而无力作战者,吩咐周围县城医馆救治伤兵,并在流民中挑选合适人手照养,关支新军重伤者每人赐绢三匹、钱三贯,轻伤人半支,阵亡将士则按理务必及时发付恤金其余新军军健与预备兵役尽数随军开赴至太原府,听候军令行事。如今河东路北部也有大量流民需要安顿,亦可从中择取勇壮从军何况这场战既然没有打完,这支部队须经历的磨砺,也还有许多。”

730章 阴魂不散,萧唐又来了

    萧唐命徐京、罗戬率所部把守铜鞮县,吩咐叶清打理府邸内事宜,好生照拂宋贞娘与琼英母女二人之后,因仍要留个心腹兄弟与甚有可能有书信传来的绿林各处山寨互通声息,是以又留下许贯忠做接应,随后便统领各部军马挥师北上,直奔太原府的方向投去。

    一路无话,当众人赶至太原府榆次县附近,正当萧唐与王焕、韩存保、萧嘉穗、姚平仲等人长论夏国党项人作战的风格时,王焕说道:“夏人全民皆兵,以往与大宋交锋时,极擅声东击西,我军虽然多半占据人数优势,可夏军借助地利以及马术娴熟的优势,战胜时多半是集中兵力,各个击破。眼下如果真的与田虎统领的贼众合流,在其引路下只怕又要故技重施,是以我军还须思量个破敌良策。”

    姚平仲此时也早就知道王焕、韩存保二人也是西军出身的老资历,虽说他们明显更倾向于与老、小种经略相公更为亲近,可是眼下倒也不至于因此便对王、韩二将冷眼相待,是以姚平仲也点头说道:“王节帅说的甚是,只是夏人往日与我军对持,不过是仰仗着横山之险,虽然有里通卖国的狗贼带路,可这确实咱宋人的地盘,河东地势,也不比西夏那般西北广漠荒凉的情况,只要我军安排得当前后堵截,又有何惧哉?”

    萧唐听王焕、姚平仲二人说罢也点了点头,他心想当年三川口、好水川、定川砦这三次北宋与西夏交锋的大败,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游击战十六字的精髓也可说都发挥到了极致,有些经典战例倒与后世努尔哈赤率领女真各部建立后金之时,率领族民以少胜多而重挫明军的那场萨尔浒战役有些异曲同工。

    但是如果想将最大程度的发挥出游击战术的精妙处,也须是在己方掌控的势力范围内使得敌军疲于应对,现在党项诸部显然并不具备这个优势。对方又并非是受夏国调遣而集结大军入境进犯的兵马,只是按己方目前所统领的兵力来看,也不过是数万官军,还没有到那种大军团协同作战,需要谋取多线战役的胜利而渐渐取得战略主动权那般的规模。要么将那些如今侵略的敌酋歼灭,要么将其残部尽皆赶出大宋疆土,仅此而已。

    萧唐还听军吏前来报说,因为太原府好歹也算是河东路一方军事要地,是以本来驻守的官军部曲也多。在田虎纠集贼党侵犯本境后,虽说大半官军也不堪大用,可是倒也有七营编制的军健仍然驻守治下重镇,只是这些部曲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千多人,光是守住太原府城便已是捉襟见肘,更不用说在太原府全境抵御贼军与党项牧民的侵攻了。

    正当萧唐向身为众将商议进驻太原之后,又当如何布置防事,如何调遣兵马打探贼军动向时,忽然有名轻骑哨探催马飞一般驶到萧唐面前,那轻骑急忙滚鞍下马,并向萧唐报道:“启禀萧节帅,我营弟兄奉命于前方哨探,发现距离杀熊岭不远处有大批贼军围攻官军与一众百姓,眼见官军抵挡不住,即刻便要溃败下来。如何发兵救援,还请萧节帅速速定夺!”

    萧唐周围终将闻言皆怒,其中韩存保面带愠意,厉声喝道:“好猖狂的贼厮鸟!这里已距离太原城不远,贼军竟然也敢在此处袭击官军!”

    那轻骑连忙又道:“好教几位将军晓得,小人与几个弟兄摸到近处观觑,发现贼众里面有许多身着党项衣着的匪贼也与河东贼众合力攻击官军。”

    这时就连王焕听罢,脸上也蓦的浮现出一层杀意,他冷声喝道:“那些丧心病狂的贼腌臜,果然与异族做得一路,而要祸害我大宋百姓么?”

    “却是那厮们时乖命舛,也教咱们撞个正着!”姚平仲冷笑一声,旋即立刻又向萧唐请命道:“萧节帅,便由我统领所部弟兄杀将过去,救下被贼军围攻的同僚与百姓,也必要击溃了那伙贼厮!”

    “不,头阵由我与关都监去打。”

    萧唐略作寻思,立刻发号施令道:“姚都监、王节帅、韩节帅,我命你们立刻所部截击贼军前后,对方围攻太原府的官军与治下百姓,咱们也分数面合围堵截住这伙贼军能够逃窜的方向。这场仗不止要击退敌军,更要趁此机会大量歼灭贼众,也总要教敢来寇钞的党项人知道,那厮们要是到了大宋地界造恶作孽,可就别打算还能全须全尾的回到夏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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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的一声血光飞溅,太原府兵马都监李宏背后又挨了一刀,可是他咬紧牙关,反手一枪将身后偷袭的那个贼军小头目刺于马下。此时眼见自己身陷重围,李宏更是目眦欲裂,双目也似喷出火来。

    做为河东路诸地军司中为数不多的铁血军人中的一个,李都监自打河东匪患愈演愈烈时起便统率集麾下军健死守太原城池,虽说麾下兵力有限,自己难以与数万兵马规模的贼众抗衡,可是当他得报说北面代州匪患更重,有大批流民被迫背井离乡,要至太原府避难时,李宏心想既是大宋治下子民,撞见大批贼众时这些百姓只有死路一条,既食国家俸禄,又是大宋军人,自己又怎能置身事外?

    当李宏力排众议,独自统领一营官军前去接引代州流落来的百姓时,却正好撞见四处烧杀劫掠的贼人兵马。五百军健对七千贼众,而且贼军中还有大量弓马娴熟、骑术精湛的党项游骑助阵,饶是李宏统率麾下儿郎拼死血战,没过两三盏茶的功夫,所部官军便已几乎全军覆没!

    突然又有七八支羽箭激射而至,李宏身子猛然一震,他低头望着插在自己胸膛上的那些兀自颤动的箭簇,他身子又向旁边一斜,险些摔将下马去。这时有个官军都头忙驾马赶到李宏身边扶住了他,并激愤的哭嚎道:“李将军!”

    “直娘贼!你哭个鸟!”

    李宏一把推开那都头官,并厉声喝道:“你率剩余的弟兄继续掩护乡民撤离,百姓能逃到太原府一个便算是一个。老子今天这条命算是交代在这了,我吃了二十几年的皇粮,杀不过的贼厮鸟不计其数,活得不说顺风顺水,却也自问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这辈子,值了!”

    忽然李宏又呕出一大口鲜血,他颤颤巍巍的又直起身子来,并绰紧了手中的点钢枪,驾马朝着对面蜂拥而来的百来名贼骑猛冲过去,并瞪目大喝道:“啸虎鹰扬!壮哉大宋!杀!”

    马啸人嚎,又是一阵利刃入肉的闷响声过后,李宏又使尽浑身最后一点力气刺死了两个贼骑之后,却被个党项服饰的劲骑一刀剁进胸膛,他的身子立刻向后飞出,重重摔倒在了地上。血沫不断的从李宏口中冒出,可即便最后一点生命的活力从他体内消逝不见,李宏那双虎目却兀自圆睁!

    “呸!没想到这丘八恁般纠缠,也是个嫌命长的。不过这倒也好,看那厮好歹也似是个兵马都监,正可把这鸟人的头颅割下来向田大头领请功!”

    在不远处观望的贼众之中,有个唤作何玉的强人重重唾了口浓痰,并阴声骂道。眼见阻挡己方兵马的官军所剩无几,何玉正要喝令喽啰们快马加鞭,追赶上逃窜的百姓夺尽粮草金帛、妇孺女子的时候,却忽然有个贼骑慌忙前来报道:“何头领,大事不好!官军有援军前来,而且打出的是萧唐那厮的旗号!”

    “甚么!?”

    何玉闻言吓得差点没从马上直接摔下来,他面如土色,并惊惧道:“怎么又是那萧唐,这厮来的竟然如此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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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介绍:
萧家少主,和武二郎同生共死斗权贵;行镖四海,带兄弟结识八方绿林好汉;东京梦华,携燕青在汴梁城浅酌小饮;北地风云,向完颜阿骨打再去讨酒吃;西夏狼烟,与吴玠和西夏军浴血奋战;江南烟雨,同方腊教主还要计较一番......有无数好汉见了你宋江纳拜,可我也有谪仙、布衣剑卿、刈虎刃、铁狮子、青鹘子、一阵风、旱天雷、补天手、一点油、绵里针、小白龙、活死人、乳虎等一票兄弟帮衬。你及时雨宋江既然要招安,那梁山便由我燕云十八骑、面涅郎君、天魁星主的任侠萧唐接手了罢,替天行道那面大旗,我会替你扛下去的。(水浒任侠书友群号:277318413)水浒任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任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任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