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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55章 兵种不协同,蛮牌军的长处,蛮牌军的短处

    史进这边向陈达吩咐罢了,又想到就在不久前萧唐许他率领麾下盘龙营为先锋部时,又曾经对他的教诲:“寻常在山林中啸聚的大多强寇少则三五百,多则数千人,就算有些势力的,除了有些国家将才被迫落草的,其余绿林寇寻常厮杀也几乎都仗着一股气势。行军、操练、布阵与训练有素的官军厮杀截然不同,还有一点则是缺少马步军协同作战的经验。

    芒砀山项充、李衮二人统领的蛮牌手确实十分剽悍,可是两军对持自然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大郎,我虽任你为先锋,却也不是教你与项、李二人全力死战的,且好好想想你统领的盘龙营,与项充、李衮率领的蛮牌手作比较,你带的并又有甚么是能压过敌军的长处?要明白这点自可先立于不败之地,随后在按计行事,要擒下他们两个自也不是难事”

    听着半山坡处强寇阵中吹响的号角连绵不断的传来,史进又凝视着对面的敌军直冲过来,他的脸上忽然露出豁然开朗的笑意,旋即他向陈达、杨春二人谨慎的嘱咐了一番,又猛的一挥手中绰着的三尖两刃刀,盘龙营除了步军都退在后侧,陈达、杨春立刻率领营内所有马军似是要一鼓作气,也直朝着迎面冲来的芒砀山绿林步卒平趟了过去!

    劲骑纵横,势如奔雷,对面大群蛮牌手发足狂奔,也如群兽奔腾,裹挟着极其凌厉强悍的杀气,双边令人心悸的蹄雷声浪涌起,山间谷地似也为之震颤。而项充、李衮二人眼见来犯的强寇近千名骑兵策马防朝着自己这边疾驰而来,他们两个的脸上却是尽皆露出狰狞的笑意。

    这伙厮鸟,果然还是仗着马多,便以为能直接冲散我军儿郎。以为能轻易冲得溃咱们哥俩带出来的蛮牌手,就教你这厮们尝尝一头撞在铁板上又是甚么滋味!

    本来蛮牌的技法,为如今宋朝时节的百戏之一,多由民间瓦舍艺人表演献技。艺人手执雉尾蛮牌、腰刀等列队出场,也演示各种阵法,然后鼓乐节奏时两人一对做对打表演,刀对牌或剑对牌、枪对牌等,在东京汴梁听从号令石秀号令的诸行艺师里面也有几个耍蛮牌的好手,而宋代军队中也以此戏作为一种武术训练项目锻炼士兵。项充、李衮二人也算是另辟蹊径,他们不但使弄蛮牌的手段精熟,为了将自己又擅用投枪、飞刀的本事发挥到最大化,蛮牌、背后密密麻麻排列着投掷军械,再由他们两个有意择选性情剽悍、身强体壮的喽啰统一操习,倒真的被他们在绿林中打出了名号来。

    就算地方马军冲阵,千来名劲骑要冲溃寻常绿林寇的步军军阵自也不是甚么难事,可若是撞到了项充、李衮二人所统率的蛮牌手面前,挨得近了先是数千把投枪、飞刀猛掷投出,前阵再有体格最为健硕的步卒架起蛮牌死死抵住敌骑冲势。敌方骑兵冲阵不成,在近距离反而还要挨上几轮刀枪猛掼投掷,项充、李衮再率麾下抽出钢刀手舞蛮牌趁势冲散敌阵猛砍乱剁战马冲势一堕所能发挥的战力就已少了九成,近身厮杀蛮牌兵不但善战,更善于防御,敌骑又焉有不败之理?

    急促激烈的马蹄声愈发清晰,当项充、李衮几乎已能觑清对面率敌骑冲阵的那个面若银盘的敌将头领的时候,他们两个又是一声暴喝,发足狂奔的蛮牌军阵奔势减缓,前阵的步卒立刻架起了蛮牌,而后方大批的军卒已攥紧了手中的飞刀、投枪,眼见就要朝着对面那一众轻骑兵猛然投掷出手中的兵刃!

    可是正当双方的兵马要撞到一处,眼见就要进入对方投掷武器的攻击范围之前,史进却又将手中三尖两刃刀一摆,手中攥住的辔头缰绳也是一兜,他胯下骑乘的那匹火炭赤马立刻长嘶一声,疾驰的方向忽的一转,连同身后千来名劲骑从项充、李衮所统领的蛮牌军面前都策马兜了个圈子,反而向斜侧方冲去。

    尘土飞扬、遮天蔽日,项充、李衮二人只觉烟尘迷眼时,眼见似是与己方兵马越来越远的盘龙营骑阵中又射出一阵羽箭,嗖嗖箭啸劲响,项充与李衮麾下的蛮牌手善使的投掷武器射成却又远逊于弓箭,也只得立刻擎起蛮牌格挡射至眼前的箭簇。

    虽然史进所统领的盘龙营中马军论骑射的本事,远不及北地自小骑得劣马、开得硬弓的游牧民族,而项充与李衮麾下的军健也有蛮牌护身,可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仍有二三十名步卒中箭受伤,而史进所率的骑军却不见一兵一卒伤亡,疾驰而出的骑阵又奔出了三百来步的距离之后,在史进的率领下再兜了个圈子,又直朝着蛮牌军的斜侧疾冲了过去

    蛮牌军再是悍勇,可也都是身上装备的铁铠军械较为沉重的步卒,两条腿到底还是跑不过四条腿的。

    驱使战马疾驰的史进意气风发,他又率领麾下马军儿郎故技重施,或前或后、或左或右的只做撩拨骚扰,并不打算与敌军步阵近身厮杀。反观项充、李衮二人只有跟在屁股后面吃灰的份,渐渐的他们两个也已是怒火炽盛,口中也只顾乱骂着,自己统领的蛮牌军就连一刀一枪都投掷不出,敌骑却忽近忽远的就在自己眼前乱窜,时不时又是一通利箭射来,偏生自己却还不了手,这仗打得却是憋气窝火!

    “直娘贼!这厮不肯厮杀,只顾四处乱窜,也伤不得个皮毛,这仗却要磨耗到甚么时候?遮莫是要将咱们给生生拖垮了?”

    项充气急败坏的喝骂了一声,数年之前芒砀山寨虽然也曾缴获过几百把神臂弓,可是那等远战的利器也尽被樊瑞麾下的步卒所以装备,以做守寨之用,论脚程麾下的蛮牌手跑不过敌军骑乘的战马,论射程飞刀投枪也都不及弓箭攻击的范围更远,虽然这一彪敌骑对己方步卒的伤害也甚是有限,可是陷入这等别人打得着自己,自己却打不着敌人的窘境,无论是项充与李衮也都难免心浮气躁了起来。

    李衮这边也狠狠痛骂了一声,忽的他双目一凝,直觑见就在远处还有在原地驻扎观望的敌方步军排好的阵势,李衮连忙对项充喝道:“兄弟,咱们先率儿郎们杀溃了那边的撮鸟!便是跑不过那干骑马的,先杀散了敌军几营部曲,也是咱占了便宜!”

    项充听罢立刻点头应了,他们两个统领麾下步卒一边架起手中蛮牌格挡四处时不时射来的利箭,一边又向远处盘龙营中的步卒直冲了过去,只是步阵之中的蛮牌军防备西面,史进便率领麾下骑军望东打;若是注意敌骑往东面冲来,史进却又率领一众劲骑兜圈往西面直冲而去。装备着钢刀蛮牌,身上飞刀与投枪叠加起来也甚是沉重的蛮牌军只顾往前紧赶,一来二去下不免拥挤推搡。不似是原地排好密集阵型的长枪步阵,如今项充、李衮所率的蛮牌军步卒却是主动出击,冲杀的途中又要时刻提防不知要从哪个方向骚扰过来的敌军骑阵,渐渐的阵型也已开始出现一阵溃动。

    刚策马转过身来的史进眼见不远处的敌军步军阵型有些松动,他也暗中叫了声好,心中也暗付道:项充、李衮这两个,倒也正如萧唐哥哥所料,如今反将那厮们撩拨的焦躁了,此时再要用计,正是时候!

1156章 相生相克,破军擒将

    本来史进得萧唐授意,暗中牢记不可以自己麾下的轻骑马军与对方硬拼,而注意发挥骑兵的长处骚扰敌阵得法,而使得项充、李衮二人统领的蛮牌军阵型松动再教伏兵趁势杀出,也能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伤亡而冲溃敌阵,从而生擒项、李二将。

    萧唐自然也很清楚就算芒砀山三人先前也与自己有私下合作的关系,可是芒砀山的寨主樊瑞在没被打服之前,只怕也很难轻易的肯归顺聚义。毕竟按原著之中的轨迹仍是在二龙山做得寨主,而气性刚烈粗直的鲁智深听闻得宋江的名头,也情愿带领寨中兄弟前去投效,可是那樊瑞倒好,直接放出话来要吞并晁盖、宋江统领的水泊梁山似他恁般性子,就算芒砀山一伙受过萧唐的好处也忌惮任侠的名头,可是这与肯奉他为主也是两码事,若要招揽他们三个并着麾下三千军健入伙,必须还是要以“全羽”的身份让樊瑞一伙心服口服。

    如今的战局也正如萧唐所料,他也曾对史进言及那项充、李衮是两个善于冲锋陷阵、乱战厮杀的好汉,也有操练蛮牌手这等特殊兵种的本事,可是他们二人却并不算是指挥若定的将才,最好还是以偏将的身份受在战场上能够随机应变的正将指挥,再与其他部曲协同厮杀才最为稳妥。

    也正如项充、李衮二人率蛮牌军硬生生往梁山阵中闯去,可是发现中了埋伏立刻心慌起来而打算夺路回阵,百般地寻觅不见归路时在阵中更是叫苦不迭,随后被颠下陷马坑里,又遭挠钩手将他们搭将起来被麻绳绑缚遭擒。而项充与李衮在书中最后的结局也是因为在讨伐方腊时睦州之战役中虽不识路径,却仍要在宋江面前逞能而紧追不舍敌将郑彪,结果被突然杀出的南军截断归路,而李衮跌翻在溪里被方腊军乱箭射死,项充却又被绳索绊翻,被涌上的敌军剁做肉泥

    虽然原著里项充、李衮与李逵、鲍旭搭档,这几个最好舍命厮杀的莽汉在乱战的时候,绞肉乱剁也浑如砍瓜切菜一般能够对敌军遭受惊人的威慑力,有他们两个的蛮牌策应也成了那黑旋风最好的帮手,可是若给他们两个配一员同样步战剽悍凶猛,而且还不似是李逵那般生得一根筋,只知猛冲厮杀而不知进退的正将说不定项充与李衮在书中的结局也会截然不同。

    至少在现在来看,萧唐不但很清楚如何应对项充与李衮凶悍善战的蛮牌军,也知他们两个打起仗来也有容易头脑发热,在遭遇伏击时缺乏应对之策的弊病。而史进也很明白的领会到了萧唐的用意,眼见项充、李衮急于求成,还没伤得青州两山兵马分毫,急进拥挤之下,本来紧密集结,浑如满身生得钢铁倒刺的蛮牌军阵集开始松动溃散,也让项充与李衮愈发的心焦急躁起来。

    眼见那一彪敌骑又直奔着己方军阵左肋冲来,项充一面厉声喝令麾下军卒注意架起蛮牌格挡袭来的利箭,那一边李衮却又急促的号令蛮牌军向前快步急奔,蛮牌军正是且停且走、推搡拥堵之时却忽听后面树林中又梆子声响,随即又撞出一彪军马来。项充、李衮急令麾下拢住阵势,再定睛去看时就见忽然杀出的那彪兵马之中打出的旌旗上写的是“刚毅营铁狮子”的名号!

    一支敌骑从斜侧袭来,另一彪兵马却又从后侧杀出,一众蛮牌手措手不及,也被青州两山军马的气势所慑。在项充、李衮正要急令麾下步卒稳住阵势,却惊见前面不远处又有一路军马涌出,一时间三面受敌,也教项充与李衮统领的蛮牌军不知该重点提防哪个方向敌军的突袭!

    史进、陈达、杨春所率的盘龙营马军,与杨春、欧鹏、马麟统领的刚毅营劲骑也都如先前一般纵骑从蛮牌军阵斜侧掠过,可是最后撞出的那一彪军马却是朝着眼前的敌阵纵骑直撞了过去。首当其冲的数队蛮牌军这才发觉到此番敌骑不是骚扰佯攻,可是他们刚稳住了步子还没来得及排列起阵势再擎起蛮牌、绰起飞刀投枪之时就听鸾铃响处,奔袭而来的敌骑已冲至眼前。冲在这一队多是身穿绿袄轻铠的骑众最前面的,却是个骑乘一匹通体雪白骏马,手中绰着一柄大杆刀,面庞也被獬豸面具覆盖住的强寇头领!

    绿林数山共主!铁面獬豸全羽!这厮竟然亲自率领一彪军马前来破阵!

    项充、李衮还没回过神来,麾下蛮牌军也正是惊慌不定之际从军阵中零零散散的几支投枪飞刀投掷过来,萧唐手中大刀一轮,将袭至眼前的投掷兵械尽数扫落在地,旋即他手中大刀化作道道光轮,而此时他手中的长柄兵器并不是那把双面开刃,刀锋如雪片一般削铁如泥的寒锋陌刀,而是一把铁背大砍刀。但见萧唐翻转刀身,刀刃在后、刀背在前的向前猛扫过去,顷刻的功夫便有十几名蛮牌手被生生荡飞了出去,而张清、丁得孙、龚旺三将率领麾下轻骑驱骑猛赶,紧随着萧唐硬生生的撞进了蛮牌军阵之中!

    几拨骑众先是佯攻骚扰,随即忽然发动猛攻的战法让蛮牌军疲于应对,就算萧唐手底也留了些情面,可是纵骑狂奔时手中沉重的铁背大砍刀不断旋舞挥出,力道贯注在厚重的刀背上狠凿猛荡,虽然有些蛮牌手仓惶的立刻架起手中盾牌格挡,也在怪力的撞击下向后倒飞出去。饶是那些被萧唐荡飞的蛮牌手几无性命之虞,可是他们被冲撞的胸中气血翻涌,倒飞而出的身子又撞到身后许多同伴,一时间也使得蛮牌军阵更是一阵溃乱。如今敌骑已经撞进了阵中,飞刀、投枪反倒发挥不了用处,惊愕焦急的一众蛮牌手也只得纷纷擎出钢刀,又舞动起手中蛮牌向突袭入阵的敌骑涌杀了过去。

    项充与李衮也是一般心思,眼见那数山共主全羽竟然亲自率一彪敌骑撞入阵中,一时间势如破竹,与自己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虽是慌张无措,他们两个索性咬了咬牙,发了狠心也直朝着萧唐发足狂奔了过去。就算敌军攻势突然,项充、李衮心想这铁面獬豸也未免忒托大了些,若是先制服住这厮,芒砀山遭青州两山进犯之围不是亦可迎刃而解?

    牌画玉爪狻猊的兽面蛮牌已经被护在身前,项充又将一把飞刀擎在手中正要向萧唐猛掷过去时,他却惊觉斜侧有个穿青袍的敌将手上一抖,凄厉呼啸的破空劲响登时乍起,项充惊觉有一物直朝自己的面门激射而来,他慌忙抬起蛮牌一挡,但听“铛!!!”的一声劲响直震得项充耳膜发疼。张清一颗飞石打出,在他身边悍不畏死的丁得孙同样虎吼一声,策马疾驰向前,在挥叉荡开几把从斜侧搠来的钢刀后立刻猛投了过去,项充刚支起蛮牌挡掉张清甩手打出的飞石,尚还未做出反应之际,由丁得孙掷出的钢叉便已正中他来不及防护的腿股!

    项充闷哼一声,登时扑倒摔在了地上。而萧唐自也心知他亲自率领敌骑贸然闯阵的法子虽然有些风险,可为了尽快制服住到底还是要鏖斗一番的项充、李衮二将,这也是较为稳妥,又避免双方大批军卒伤亡的法子。

    在原著之中一百单八将尚未在梁山尽数集结之前,彼此之间倒也有些相生相克,项充、李衮在书中虽然最先与梁山军交锋时杀得史进所率领的九华山本部兵马大败亏输,可是后来与张清的战事中,归顺了梁山的樊瑞、项充、李衮率芒砀山一路的兵马前去厮杀时,却又是在猝不及防被丁得孙投掷出的飞叉伤了项充,而使得他们素来仰仗的蛮牌军也输了一阵。如今的情况倒也十分相似,项充的注意力先是被萧唐吸引住,随即又慌忙架起蛮牌格挡张清射来的飞石,却再无余力躲避开丁得孙掷来的飞叉!

    “兄弟!”李衮正望向扑倒在地、战力顿失的项充大声疾呼之际,蓦的他眼前一黑,当他再回过头来时,却见那面戴獬豸面具的数山共主全羽平趟荡开一条道理,已然策马冲到了他的面前!

1157章 既要做大事,不如跟着我一起干吧

    势大力沉的铁背大砍刀当头劈落,沉厚的刀背重重的撞击在上绘金睛獬豸的蛮牌上发出剧烈响声震得李衮头晕目眩。他瞪目向眼前那骑乘在白马之上一刀劈来,当真还戴着副獬豸面具的强寇,还是经不住双足一沉,不及泰山压顶的猛击单膝跪倒在地,他的虎口发麻也是快渗出血来,手上紧绰的蛮牌也险些掉在了地上。

    李衮自知与自己过招的这个铁面獬豸全羽一身业艺惊人,自己就算能够死战硬撑着时候,若是对方有意取自己的性命,终究还是要毙命在他的刀下。而对方突骑闯阵,直撞于阵中与自己短兵相接的时间并不算很长,周围也仍有剽悍的蛮牌手眼见本部头领又是,便立刻咬着牙冲杀上来,而张清所率领的轻骑正要截上前去厮杀,再磨耗个片刻,不知还要死伤多少人命,而如今自己难以与那武技高深的全羽敌对,只怕在乱战厮杀中麾下儿郎难以救援,自己反要先死在对方的手里。

    何况李衮也觑见对方那擅打飞石的敌将左右两侧冲出一个浑身伤疤、一个纹着虎斑刺青的强寇头领,他们二人飞骑赶上,探出手中飞枪高叉便架在扑倒在地的项充身前不远处。若是仍要死战,只怕项充会立刻被对方去了性命。

    麾下的蛮牌军几乎没有施展出他们最擅长的本事,李衮心中不由得感到不服,可是莫名的却又感到青州两山来的好汉倒端的了得,本来是与寻常绿林兵马杀伐时若论剽悍善战无往而不利的劲旅,却被敌方觑出破绽立刻杀至自己眼前,一交手便试出了那青州两山兵马的确精锐勇猛,饶是芒砀山有三千兵马,却又如何能够抵敌?

    再死战下去?李衮自知难以保命不说,只怕自己的兄弟项充也要立刻毙命于眼前,一时间正是进退两难时,李衮顿感力压得自己几乎站不起身来的怪力登时消逝不见,那“全羽”又朗声对自己说道:“芒砀山混世魔王、八臂哪吒、飞天大圣三条好汉我闻名久矣,也敬你们俱是道上的成名人物,只是偏生口气忒大,扬言要吞并梁山泊与我统管的几处大寨,本是能彼此倾心吐胆的,却非要闹到动刀动枪,却不是可惜?”

    李衮瞪目向以獬豸面具遮脸的萧唐望将过去的同时,他又乜了一眼架在自己兄弟项充身上的枪叉,随即大吼一声,喝令周围汹涌杀来的蛮牌军头目各自喝令麾下步卒暂且住手,上方彼此持刃相向时,李衮又冷哼了声,说道:“全大头领,是我芒砀山先在道上放出话来,要并了你那几处山寨不假,可是到底尚未寻你们的晦气,却撩拨得你这个数山共主亲临至芒砀山来!

    我们兄弟倒没有料到是你亲自统军前来,虽说尚未放开手脚厮杀,可今番也算是栽在了你的手上,是全大头领率你寨子兄弟前来进犯我寨子,如今瞧恁却又不似是非要争个胜负生死。我们兄弟都是直人,不懂得拐弯抹角,若要划下甚么道来,还请全大头领明言!”

    萧唐微微一笑,又对李衮说道:“如今非是要以势压人,你我既然都在绿林间打踅,本来我青州两山与你芒砀山虽无冤仇,可争执既然贵寨放出话来,我寨自也有兴兵前来的理由。李头领,倘若我要与贵寨做成对头,也就不会是如此打法,否则不知要枉折了你我寨中多少兄弟的性命,如今我也知打算请李头领与项头领权且到我军寨之中稍叙,若是彼此话不投机,我也以铁面獬豸在江湖中的名头做个担保:自会放还项、李两位头领连同麾下的蛮牌军离去,日后是战是和,再做计较,却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全大头领,虽然咱们兄弟厮杀起来也自问是悍不畏死的,可是倒也知道个好歹。要打虽然也仍能与贵寨的兵马对持一番,可是你要真发了狠心,恐怕如今我早就被坏了性命。”

    这个时候,伏在地上的项充忽然咬着牙站起身来,龚旺与丁得孙二将连忙将手中的飞枪钢叉撤开,虽然腿股中叉,可是项充仍强挺着向丁得孙望去,随即点了点头,说道:“本以为老子善使飞刀蛮牌,与李衮兄弟投枪的本事相得益彰,在绿林中行走也不至于输与同道中人,看来我到底是小觑了天下好汉,今日才挨了这位好汉一记飞叉。”

    丁得孙也感觉到双方之间凝重的杀伐气息似也淡了几分,他便向项充一拱手说道:“蒙项头领抬举,我也是早听我家哥哥言及两位好汉善使的本领,又有张清哥哥在旁使飞石帮衬,这才侥幸刺中,方才既是兵刃相见,只得出手伤了项头领,还望见谅则个。”

    项充又向另一边的张清望将过去,忽的苦笑了声,又道:“还说甚么见谅不见谅的?咱们在绿林道上要争个名分,与贵寨好汉争执彼此刀口相见,便是足下方才趁机一叉搠死我也只得认了,就此着了你青州两山的道虽然心中不甘,可俺项充却也不是输不起的人!”

    李衮听项充言语似也是服了软,心中也暗念道都说是先礼后兵,而这全大头领倒算是先兵后礼,本来确实是我芒砀山指名道姓的要与青州两山作对,如今一番厮杀看来,就算荡平我山寨费些手脚,却也并非甚么难事。那两山大寨来的这伙好汉先教我等知道他们的本事,而以这铁面獬豸在江湖中的名声看来,他也却非是出言无信之徒,既然有本事将我与项充兄弟并着麾下儿郎一并除了,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坏了自己的名声?眼下既又有心说和,却是礼敬有加,这个面子若不兜着,谈不上要强充硬汉,反倒是在道上不会做人了

    念及至此,李衮又高喝一声,命令周围的蛮牌手尽皆放下手中兵刃,旋即他又暗叹了口气,并向萧唐抱拳施礼,说道:“实则我等也早闻得铁面獬豸的大名,只无机缘不曾拜识,全大头领果有大义,却是我等小寨不识好歹,偏生要与天地相拗。今日在下也知若是全大头领真要荡平我芒砀山寨,只怕我与项充兄弟早丢了性命,而大头领与贵寨好汉反是以礼相待,小人自识抬举,蒙恁饶得性命,全大头领既要放下兵刃说和,咱们兄弟自是恭敬不如从命嘿嘿,如今吃了这次教训,便是回到寨中,小可与项充兄弟自当劝说樊瑞哥哥引争事端,不再与贵寨作对便是了。”

    萧唐听罢微叹了口气,他略微压低了声音,又对李衮道:“我与李头领并着樊、项三位好汉本有些交情,如何肯害了你们的性命?何况我也知樊瑞头领也只是不甘心在京东两路地界之中,自家山寨的名头一直被我统管的山寨压住,而必要施展拳脚有一番建树。

    可是不亲自引兵前来,且先不说两位好汉,只怕樊寨主也不会心服口服,临敌之际,不得不如此,还望休怪。实则三位好汉若要在道上混出个名堂来,也未必非要只枯守一处四处招惹强敌好打响了名头,我欲礼请三位上山同聚大义,不止又多了些意兴相投的兄弟,也会教三位一身的本领,必然能发挥得更大的用处。”

    比起萧唐言语中的招募之意,李衮却是面露诧异之色,他怔怔的打量着那用獬豸面具遮住面庞的绿林数山共主,口中还喃喃念叨着“全大头领与我们兄弟三个本有些交情?”

1158章 兄弟间的信赖,水浒中的套路

    再往后所发生的事,的确也都十分的套路。

    在青州两山兵马的连营主寨之中项充、李衮二人亲眼目睹那绿林数山共主“全羽”亲自摘下了遮住容貌的面具,曾经途径芒砀山杀了汴京殿帅府高俅高太尉麾下爪牙程子明、胡春二人而救下昔年在道上也属江湖前辈的梅展梅大郎,也教项充与李衮心中甚是敬服的任侠萧唐就赫然出现在了他们两个的面前。

    从惊愕到一脸懵逼,到萧唐又将他戴着獬豸面具于官场、绿林双线行事的初衷择取重点向项充、李衮二人说了个明白,两人的心态也是从震惊到惊喜,诸如在河北地界教江湖群豪夸赞的小旋风柴大官人,于京东路能引得好汉去投效的托塔天王晁盖,尤其是那在江湖中走动时左右逢源的及时雨宋江,在绿林中混迹的草莽向来对那些江湖名声极佳的豪杰甚是敬服,而任侠萧唐的名头又远远强过他们几个,只是对于或多或少都要与官府对抗的绿林盗而言,他们与萧唐之间的隔膜,就是那个任侠又是天子近臣、朝中大员的身份。

    而如今项充、李衮惊闻萧唐与朝堂上那些两面三刀的官吏群臣绝非是一路人,竟然还在绿林中扶持数路人马,闹出的动静也远胜其他绿林枭雄,心中已起仰慕之念在先,如今无论是与任侠亦或铁面獬豸共聚大义,自也不必在一处山寨窝身一辈子,是揭竿而起对抗朝廷也好,就按萧任侠所说只怕国难临头的时日不远,届时兴兵抗拒外辱也罢,男儿大丈夫活在世上,不就是要干出些惊天动地的事业来!?

    项充、李衮当即在帅帐之内便向萧唐拍着胸脯说誓当效死,愿与萧任侠并着一众好汉共聚大义,而芒砀山寨主樊瑞这个混世魔王就算在道上也是个人物,没了八臂哪吒与飞天大圣的辅助自然也是独木难支。当即项充与李衮遂又向萧唐表态说愿回山寨去,说动樊瑞一并前来好教芒砀山三雄一并投至青州两聚义。虽然现在暂时不知樊瑞的心思,而数山共主的真实身份也已在项充、李衮二人面前露了底,可是萧唐仍旧一口答应下来让项充、李衮二人一并回芒砀山寨去劝说樊瑞带着余下兵马一并入伙。

    虽然知人知面难知心,可是萧唐自知在原著里面宋江又是如何使得本来兵戎相见的项充、李衮立刻愿意对他掏心窝子的肯以性命相托,也是他一口回绝项充与李衮一个留在寨中为质,另一个返回芒砀山去说动樊瑞的提议,而是给予初识的好汉两个最大的信任,这也使得项充与李衮对宋江更是感恩戴德,甚至又直言若是樊瑞不肯投降,便将他擒到寨中再作说和

    萧唐不但自知项充与李衮是那种在如今时节很典型的绿林草莽,你若是敬他信他,不止会掏心掏肺,他们两个便是连性命都肯托付与你,也很清楚樊瑞在与自己结义的两个兄弟都肯归顺聚义的前提之下会做出甚么抉择,如今打服了芒砀山一众兵马等条件都已满足,再加上自己与芒砀山暗中的联系,又能有甚么变数?

    次日天晓,樊瑞与项充、李衮也一并来到了青州两山的军寨之中时,他立刻觑见早已出帐来迎,面上獬豸面具也早已摘下的萧唐,又见周围一众形色各异的豪杰齐聚,樊瑞的面色也变得愈发复杂起来。

    而萧唐见了樊瑞却是微微一笑,并上前拱手施礼道:“虽然我萧家集中有弟兄与贵寨互有来往,只是你我却是许久不曾得见,樊寨主别来无恙?虽然我以‘萧唐’的身份曾与贵寨三位好汉结识,可是芒砀山一众好汉却又与我‘全羽’的名头有些争执,我自知樊寨主气性桀骜,若不如此只怕没机缘与你表明来历,先前兵戎相见一番,万勿见怪”

    樊瑞一时间却是沉吟不语,过了片刻,他忽的摇了摇头,并长声笑道:“萧任侠,当初你我在小寨初识之际,我还道你只是看不惯些奸官迫害忠良的手段,却仍要在朝堂之中戴大头巾,我虽敬你,却也并不是一路人。我这混世魔王在这混沌世道枉自扬言唯恐天下不乱,要与绿林群豪争锋,还笑你虽是了得,也仍要看汴京皇帝老儿与那干权奸的面色,自然不是能成就一番不世霸业的枭雄

    可是如今看来不止是‘任侠’义气最重,数山共主‘全羽’的器量也是小弟远远比不了的,恁先是教我知晓先前我口出狂言,却是夜郎自大,到底难与贵寨群豪一较长短,而恁有任侠之名,若不是我以为你终究是朝廷要臣,小寨一众兄弟也未尝不能与恁共做大事。如今无论恁任侠还是铁面獬豸的名头,都教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我芒砀山一众兵马,自当为萧任侠马首是瞻,誓当效死!”

    樊瑞朗声说罢,旋即又与项充、李衮二人伏倒在地在萧唐纳拜,萧唐见状立刻上前扶起他们三个,又请入帐中坐定,先前既已有了些交情,樊瑞又经项充与李衮之口将萧唐于官场、绿林双线行事的目的知晓个大概,相互之间自是没半点相疑,彼此倾心吐胆,诉说一番平生之事。又是樊瑞起身拜请青州两山的一众好汉都到芒砀山寨中,吩咐麾下头目杀牛宰马,管待萧唐与麾下众多头领犒劳三军。定下只过了今晚,便立刻收拾物件,牵牛拽马,尽携山寨中的钱粮驮了行李,烧毁了寨栅,再收聚人马跟随着萧唐一并班师前往青州两山。

    席宴之中萧唐与樊瑞欢谈,他也知这个混世魔王不止会些剑术,他曾在江湖中学得一身好武艺,马上也惯使一个流星锤,使将起来人不敢近倒也算是奢遮,只是原著之中只是表说,似乎也没有甚么施展他这门本事。而樊瑞早年在各处走动时做个游方道士,虽会些玄门吐纳养气的法子,可是书中又曾明言他不识阵势,比起书中投顺梁山泊之中屡次随着李逵乱战鏖杀的项充、李衮二人,樊瑞最擅使的本领更是倾向于江湖路数,在真正两军攻伐的场合下所能发挥出的作用也甚是有限。

    也难怪这个樊瑞初时有吞并梁山与青州两山的凶性壮志,又有统率项充、李衮大败少华山史进一路兵马的战绩,可是随着投奔梁山之后随着战争规模的扩大,樊瑞却显得有些默默无闻。本来是一山之主的身份后来在梁山泊话定诸般头领职事之后,却只与宋万、杜迁、穆春之流成为十七员步军将校中的一个,就连同一派系的项充、李衮二将也从最初仍在他手下听命,渐渐的又被调派至李逵麾下做了帮手樊瑞颇有些高开低走的感觉,不过后来他这个混世魔王潜心学道,讨伐方腊之后做为幸存的一员头领又不愿为官,便与朱武一同做了游方道士云游江湖,后来去投公孙胜出家以终天年,也是得了个善终。

    虽然这樊瑞的本事在两军杀伐时当不得大用,可是他能拉扯起芒砀山一路三千多号人马,在京东两路地界仅次于我统管的青州两山与水泊梁山,打理寨内事宜倒也可说是个能人萧唐心中念罢,也想到了在原著之中樊瑞也曾拜了公孙胜为师,遂又向他言及既然樊瑞兄弟既然也算是修道之人,待来日得个机缘,也自会为樊瑞向蓟州二仙山的道门宗师罗真人做个引荐,梁山泊上亦有个一清道长公孙胜,也必有机会与他参些道家法门,若得了罗真人与公孙胜的首肯,萧唐也答应将自己早已烂熟于心的天罡五雷正法传授于他。

    樊瑞这个虽会些道术,却更善于故弄玄虚的强寇头领,倒也正如萧唐派到了辽地蓟州饮马川注意北面局势的乔道清一般,虽会些装神弄鬼的路数,也一直有拜得高人潜行修行的念头。是以他听萧唐如此说罢自是心中欢喜,起码现在仍是身处于红尘俗世,樊瑞也更是诚心诚意的愿辅佐自己新拜的哥哥共做大事。

    而就连现在的萧唐自己都不知道的是,他有意教樊瑞也能拜上二仙山去,也是打算让他这个混世魔王在原著中最后落得的善终结局相符。而樊瑞、乔道清这些本是绿林草莽,却俱有修道之意的好汉终会得偿所愿,能参悟得玄宗道门的奥妙处之后,却会引得一个终将名垂青史,同样也有志于拯救国家危难的道门宗师投到萧唐麾下,一同披肝沥胆,与一众豪杰齐挽天倾、力挽狂澜js3v3

1159章 跟着寇首全羽混,对得起萧任侠么?

    待樊瑞、项充、李衮这三条好汉率领芒砀山一路的兵马跟随着萧唐等一众头领班师往青州赶去,于路无话。只是今番与陈希真、祝永清等一伙男女之间的战事虽然了结,可是如何重新编制新投至青州两山的头领与兵马,还有安顿家小等许多事宜要做。

    尤其是在山寨之中还有些被俘的官将,还要等候萧唐发落处置。

    二龙山宝珠寺中群雄会集,衬托得山寨内外更添层层豪气,只是这般景象在关胜、宣赞、郝思文三人看来,心中却只觉得失落与凄凉。

    到底还是及不得这些声名在外的绿林草莽,前番既时败得十分干脆,身为败军之将,又何足言勇?

    只是宣赞、郝思文虽然终日脸上都显露出颓然失落之色,站在他们前方的汉末义勇武安王关云长的嫡派子孙大刀关胜却仍是一脸傲气,无论是寨内关押他们三人而前来试探的头目,亦或是慕名前来探访的职事头领,关胜总是轻抚长髯,做横眉冷对状,就算陷在敌军手中,他也不愿堕了自己的势头,仍在尽力维护着自己心中的那份骄傲。

    可在关胜的内心仍是自觉十分悔恨与自责,前些年来自己数次得恩官萧唐的提拔重用,虽身居河东隰州,每逢镇抚地方军州、征讨割据一方的凶寇贼党,乃至又蒙萧唐请动调令教关胜能够参与到宋夏国战之中,也终于教他积累战功被擢升为大名府留守司兵马总管。得以建功立业的关胜不只对萧唐感恩戴德,心中更添建功于国的雄心壮志,哪又曾料到知自己带兵征讨青州两山甫一交锋竟然就被敌军杀得丢盔卸甲,枉自曾在萧任侠帐前听命立过许多战功,如今自己独带一路兵马时却轻易败给了横行冀鲁地界的青州两山强寇,这也更让关胜感到寒心意沉。

    尤其是今日萧唐率领大军返至山寨,又有索超、魏定国、单廷珪这些的旧识挚友前来探访,这也更让关胜感到心中五味陈杂,无论交情深浅的,这些旧识却又落草做了自己的对头,如今又落到他们的手中,不止是官匪有别的身份,这也让关胜更觉有些羞于面对这些以往在军中结识的旧友。

    只是当那个原来在隰州浦东巡检司便与自己关系笃深的唐斌竟然也出现在此处,错愕诧异过后,关胜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遂对唐斌说道:“兄弟当年与我在蒲东巡检司当差时因被豪强陷害,杀掉仇家后便流亡江湖,这些年来不得你的声息,为兄也挂念得紧原来你竟然也投奔到此处做了个强寇头领,想来也是,你背负着人命官司,也只得栖身绿林,想不到如今你我竟然也做成了对头。”

    唐斌也和深知关胜这个挚友兄弟的为人秉性,虽然他明白自己只得落草的苦衷,当年也在浦东巡检司屈居下僚,可是他这个素来以祖上关云长为傲的朝廷官将若非仍有个为朝廷效力的奔头,也几无落草从贼的可能性。而自家哥哥萧唐大致也能揣摩出关胜的心思,是以虽然在官面上屡屡提拔重用于他,可连同关胜与宣赞、郝思文这几个知交手足在内也都并不清楚他双线行事的大计。是以唐斌也并没有暗中投递书信去向关胜告知自己在青州两山与绿林群豪共聚大义,自然更不会提及萧唐与全羽之间的干系,可是今时今日,他们这些挚交旧友到底还是因立场不同而兵戎相见。

    唐斌这边也与其在浦东的相识郝思文见过礼,随即长叹一声,又对关胜说道:“兄长,你因积累战功调任至大名府做得兵马总管,好歹也曾听说过我青州两山平素的行径。兄弟是如何遭人陷害,也只得流亡江湖的你自然十分清楚,我青州两山周济得许多百姓过活,可是各地贪官恶吏却却逼迫孤苦大批流民活不下去,而在寨中似兄弟恁般本是愿为国尽忠竭力,可却因世道昏昧,反被逼迫得落草山林的豪杰之士也大有人在。

    大名府留守司又为何会发兵攻打山寨?是因为咱们坑害了无辜的良善百姓,还是说我等真个就侵州夺县的要祸乱一方了?说来不就是汴京陈希真等一干撮鸟打着荡寇的名号向朝廷邀功,这才必然要与我等做成对头,还有那奸相蔡京授意他女婿与陈希真那伙沆瀣一气,要对京东路地界的强寇不问良萎的赶尽杀绝么?而兄长受奸臣差遣,便是由得你剿灭了我青州两处山寨,当真就能教京东、河北地界的黎民百姓得以安生了?却不知各地滥官恶霸更是横行,却要糟践良民!”

    关胜闻言面色微微一滞,随即面露愠色的说道:“唐斌兄弟,我自知你落草也是情非得已,可是好歹你也曾在行伍中磨砺过,国家官将食禄于朝廷,征剿对抗朝廷的绿林匪盗,这可有半点错了?”

    沉声念罢,关胜又向魏定国、单廷珪那边望将过去,又说道:“虽然先前有缘与两位结识,却也是当真小觑了神火将与圣水将的本事,关某既然败在你二人手里,也无话可说。”

    魏定国、单廷珪二人听关胜说罢立刻抱拳施礼,他们也知关胜为人刚猛忠直,自家哥哥萧唐也对他甚是敬重,单廷珪遂又向关胜谦称道:“我们兄弟两个,只是以水浸火攻之法侥幸赢得关总管两阵,胜在出其不意,若是关总管早有防备,只怕我们两个也是难敌恁的武勇。”

    魏定国却更是性急,他心说关胜等三人自是不能杀了,既然是萧唐哥哥于官面上出力甚多的勇将,自然也要拉拢着一并入伙聚义,便立刻出言道:“还打甚么?关总管身负戎卫大名府的职责,如今城子却被我们兄弟打破了,朝中多是心地匾窄之徒,恁又折了许多军马钱粮,如何不治你罪责如今既然关总管的知交唐斌兄弟早投了山寨入伙,倘若恁三位也肯入伙,日后一众兄弟在寨中快活。

    我家哥哥广纳天下豪杰,尤其是救助遭奸宦迫害的朝廷官将,也早对关总管的英名敬佩久矣,关总管若肯聚义,自也不必回去吃朝廷罪责,更无须再怄奸官呼来喝去的鸟气,却不更好!?”

    哪知魏定国此言一出,关胜却是勃然色变,他神情肃穆,立刻又沉声喝道:“胡说!关某又怎肯污了祖上英名,背反国家做个不忠之臣?也休再巧言令色,就算青州两山图个好名,可是终究还是要与整个大宋为敌,一生也只得霸占几处山林,便是尔等无意祸害无辜良善,可是屡次杀败官军,坏了国家法度,草寇强贼若尽皆如此,天下怎得安宁?”

    唐斌见了正要出言相劝时,关胜却断然的一挥手,又朗声说道:“唐斌兄弟,关某为人如何,你又怎会不知?既然官匪不两立,也是我率兵攻打青州两山在先,如今败则败矣,我们兄弟三个既然被擒在此,也无颜面再回大名府去,愿早赐一死,也不算你不念你我旧日的情分!”

    在关胜身后的宣赞、郝思文二人对视一眼,也立刻应着关胜朗声说道:“于公我等并听将令,于私我等也自愿与兄长一并赴死!”

    在旁的索超见说按耐不住性子,立刻对关胜说道:“关总管,你我都曾在萧任侠帐前听命过,我也敬你是军中刚猛不屈的将才,闻得你调任至大名府来,心中不胜欢喜,也乐意与你这等良将结交,又如何肯坏你性命?我也在留守司中打踅得久,每战必要争先,却非是我索超与唐斌、魏定国、单廷珪等几个兄弟不忠于国,今奸邪当道,好歹生得凛凛一躯的汉子,又怎肯低眉顺眼的受奸宦指使?关总管不肯留下聚义,只怕也要吃朝廷追究问罪遭牢笼陷害,回去只遭羞辱,有志难酬,你又图个甚么!?”

    关胜闻言向索超瞪视过去,又冷声说道:“索提辖,你不提恩官还罢,关某可也曾听闻你追随他征讨河北寇首张迪时出力甚多,本是国家良将,如今却自甘顺从强寇。恩官是朝堂重臣,你青州两山做大声势,越是猖獗,我关胜虽是败了,却不知有朝一日恩官也甚有可能受朝廷调拨兴兵前来讨伐你们这些已招惹朝廷提防的强寇,日后若是见得他时,你还有何颜面去见萧任侠!?”js3v3

1160章 奈何对面不相识?我尊重你的志向

    索超听关胜反过来斥责他转投强寇入伙,反而有负当年萧唐对他的赏识提拔,这也教这个性急的汉子不止顿感哭笑不得,更是如鲠在喉,心头的话憋闷着非常难受。

    统管这青州两山的铁面獬豸就是萧任侠,我自是心甘情愿的投他,可是对于你这扞格不通的汉子却又要从何说起?

    “我青州两山虽是绿林强寇,可是也不齿与河北张迪、河东田虎那等为求一己之欲而祸害得黎民生灵涂炭的凶寇贼首相提并论!”

    眼见索超有话难说,那张脸都快憋成了绛紫色,唐斌立刻出言说罢,又望向关胜说道“兄长,你执意不肯投奔山寨入伙,凭着你我旧日的交情,我又如何肯强扭你留下?只是我家哥哥已返至大寨之中,先教我等前来与你叙旧,如今也就在大殿之中,静候兄长与宣将军、郝思文兄弟前去面见!”

    “好!请!”

    关胜闻言干净利索的说罢,立刻长身而起,他将手一比,随即面色决然,大踏步的只顾向房外走去。而唐斌、索超、魏定国、单廷珪几人面面相觑片刻,各自摇了摇头,也马上去引关胜等三人往寨中大殿的方向行去。

    当宝珠寺的殿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关胜就见在大殿之中形貌各异的许多头领分坐在两侧,也发现当年他在蒲东巡检司初得萧唐传唤,连夜起程赶赴至东京汴梁之后,也曾拜识过的林冲、杨志、徐宁等许多原是朝廷官将出身的头领,还有那当年在汴京时就敢大骂世道昏聩,就连皇帝老儿那对招子也生在了腚上的大和尚鲁智深也都位列其中。

    微微色变之后,沉着脸的关胜与林冲等人目光相接时也相互颔首示意,心中也感叹这些原为国家良将的人物反做了绿林强人,的确也都尽有不得已的苦衷。其实在后来追随萧唐征讨河东田虎的时候,关胜倒也发现他的那个恩官虽然对付那些受田虎撩拨生事,趁着贼势做大时祸害良民生冷不忌的凶寇贼党格外的辣手无情,可是对于太行山一路的绿林兵马,还有当年镇抚京西南路时也曾兵刃相见过的伏牛山、熊耳山这些无甚恶名的绿林草莽也都乐于网开一面。

    到了现在关胜反倒出于萧唐的角度而他思量起来恩官,青州两山之中有不少也是你的旧识,就算这伙强寇风评甚好,可是打破连同大名府在内的几处军州城池,只怕朝廷不会再坐视不理,而恁因荡平几处屠害生灵的恶党凶贼累积战功,若是恁奉命引大军前来征讨这青州两山时要面对这些旧友,又会如何处之?

    心中虽思付着,可是关胜仍是面色坦荡决然,在大殿之中一众强寇头领的凝视之下大步流星,只顾往前面坐在正首的那个面戴獬豸面具的强寇大头领那边走去。

    而萧唐眼见面前不远处那个本是助自己南征北讨时的得力帮手,也都共同经历过生死的大刀关胜如今脸上神情反是视死如归、不肯就范的望向自己,又见将关胜等三人引至殿中的唐斌向自己微微摇了摇头,他也是暗叹一声,思虑也变得复杂起来。

    当关胜走到萧唐面前不远处时站定了身子,他凝视面前那副獬豸面具片刻,忽的抬手抱拳,向萧唐打拱说道“我等本为败军之将,这些时日倒蒙寨中头领以礼相待,关某惭愧领受这情分,前番败阵,乃关某无能,自也是心服口服,我也知全大头领山东、河北驰名,啸聚群雄都称你做除暴扶弱的铁面獬豸,行径自不能与那些杀人越货的草贼相提并论”

    该说的客套话说完,关胜却蓦的话锋一转,他又向全羽问道“可是就算全大头领说是专以忠义为主,似你这等能够广结群雄的奢遮豪杰只怕必然不甘只啸聚山林做个强人,这又岂是长久之计?国家纵有奸臣谗佞,便如我旧友唐斌兄弟一般,累得头领山寨中有许多赤子身遭构陷,只得遇绿林中权且避难,我却不知全大头领于绿林中啸集军马,又四处搭救落难的军中官将,日后却又有甚么打算?是只待官家赦罪招安,好教你寨中豪杰等朝廷见用,那时再尽忠报国,还是说是要趁势而起,便似河北张迪、河东田虎之流那般祸乱天下,与我大宋分庭抗礼!?”

    萧唐听关胜朗声问罢,心中也不由叹道他终于说到正题了。关胜心中自然仍是认为落难于江湖中的这些能人异士最好还是要为国家所用,可是似原著中宋江那般撺掇着梁山一伙受了招安,几次惨烈征战下来战死大半过后,他那个梁山泊之主也不过才做到了正七品武臣寄禄官武德大夫,掌管淮南东路的楚州区区一方兵马(原著之中所著宋江身兼授任的安抚使、兵马总管之职不可能以州为等级来担任,而都是以路为单位任命,是以所掌握的实权也就仅仅是一处军州的官兵),现在的萧唐就身兼从二品签书枢密院事、信安军节度使、上柱国武勋、开国侯爵等诸多要职,也绝不是似宋江那等只要被高俅、杨戬等奸臣动动手脚就能害死的不起眼小官,若是自己真的贪慕官位身份,率领数山兄弟们先是反抗朝廷,就算赵佶肯降赦诏的前提之下再从头干起却不是吃饱了撑的?

    何况自己在绿林中的身份曝光之后也只能与宋廷彻底决裂,否则自己的下场只怕比被毒酒害死的宋江只会更加凄惨。届时自己拉扯起来的几路兵马在朝廷的拆分之下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便是金国的大举入侵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萧唐也十分清楚招安早已是自己最不该选择的一条路。

    可是自己如果不接受招安,那么也就绝对不会满足关胜肯投靠自己的先决条件。

    萧唐思付片刻,终于还是对关胜说道“我敬佩关总管是忠直刚烈的国家将才,可是这件事你却想得岔了,如今官家身边多是嫉贤妒能、无所不为的奸佞,便是先帝时节降赦招安了十节度等人物,虽为国效力一时,可如今也都闲赋在汴京半世屈沉我寨中兄弟与朝中那些奸贼佞臣多有旧怨,我又如何肯让自己与一众兄弟的身家性命尽皆落入权奸的掌握之中?是以此事我自然不会欺瞒关总管,要我全羽受朝廷招安,绝无可能!

    我大概也知关总管的心意,可是你若不肯留在寨中安身,前番你督战不利败阵,大名府城池也被我两山兄弟打破,便是回去轻则吃追究问责,留守司兵马总管的官身不保,甚则重罪论处,撤职查办,遮莫还将有性命之虞”

    还未等萧唐说完,关胜却断然把手一挥,既然眼前这个势力愈大的绿林数山共主没有半点意思,他便当机立断的说道“既是恁的,关某与全大头领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朝廷教我做到兵马总管,我当然绝不能做强人背反朝廷!是信守承诺教我等下山也罢,便是全大头领要杀时便杀了我,却也休想再做花言巧语诳我投靠尔等!休说是回去遭朝廷论罪惩处,便是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关某就算舍弃了性命,也绝不能辱没了先人,教祖上英名毁于一旦!”

    听关胜义正言辞的说罢,萧唐沉默片刻,随即颔首说道“既然关总管与宣、郝两位将军不肯,我自不会食言而肥,自会派人恭送三位下山可是我却仍有一事要向关总管相询若是有朝一日关总管终会明白我联合数山豪杰齐聚,要对抗的却不是大宋朝廷,而是要抵御外辱时,却不知那时关总管又肯不肯助我?”

1161章 你们选择效忠皇帝,而我选择拯救江山

    关胜听萧唐对他的言语一时诧异,可是很快的他却露不屑之色,又又摇头说道:“全大头领虽然杀退了几次官军,可是依我看来也未免忒过好自矜夸了,虽然大宋诸州军司兵事懈怠,致使足下与寨中头领做大了声势,可是前番我大宋对夏国用兵,攻克夏横山之地而使得夏贼失去屏障之地,只得向我朝请罪臣服。

    大宋西军多有善战之师,自立朝以来戎卫疆土一百数十余载,亦有无数军中英烈马革裹尸、为国赴难,关某虽不才,也只愿效法我关家先人、西军将门英烈。倘若我大宋真要一群啸聚山林的强寇去戎卫江山社稷可说已是国之不存,民又将焉附?”

    眼见关胜对于自己这个听来只是猜想,实则却是准确预言的说法漠然置之,萧唐暗叹一声,心想针对于北地女真诸部崛起,建立的大金国终将悍然南侵的时日虽已越来越近,可是这个预测对于大多人来说也未免仍是忒过匪夷所思了。

    自己麾下虽然有萧嘉穗、许贯忠、吕将等人有识微见远之能的谋士推敲目前北地局势的演变,能够隐约察觉到自家哥哥的预测绝非是危言耸听,而于辽东皮岛、保州等地设寨占州,也有许多兄弟会亲身意识到那支白山黑水中崛起的剽悍民族愈发强大的事实,可是在如今信息传递相对封闭,并且又是对未来之事做预测让人感觉难免玄乎其玄。尤其是现在恁般时节,关胜又则能预料到他口中夸赞的大宋西军甚至会被辽国早被女真人打废了的残部兵马杀得丢盔卸甲、大败亏输?

    就算是与自己共聚大义的一众兄弟,其中大多绿林习气甚重的好汉当真就确定萧唐所言非虚,都认定金国南侵之事就是定局么?萧唐也很清楚其中草莽出身的好汉酒肆不愿怄滥官污吏的鸟气,只打算过上与兄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的快活日子,其他那些愿为国家所用的头领先前也都几乎曾遭受奸人迫害。北面有蛮族终将南侵,甚至还能吞并大宋半壁江山?倘若官军一如既往的济不得鸟事,咱们能御敌外辱固然最好,就算是啸聚称霸,与赵氏大宋对抗到底,只顾随着自家哥哥干到底便是。所以对山寨中许多头领而言,到底确不确信萧唐那未卜先知的判断准确与否,这对于他们肯共聚大义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可是这对于关胜而言却至关重要,而且他也不信眼前这绿林数山共主会有料事如神的本事。

    想到这里,萧唐摇了摇头,又叹声对关胜说道:“关总管若不信我,加以时日也自会教你知晓。只是听闻关总管在浦东巡检司时遭屈沉不受重用,今番因与我鏖战吃了败阵,你与宣、郝两位将军返至大名府,只怕朝廷定然饶你不过,累得总管再遭降罪问责,我也是于心不忍只盼得三位留得有用之身,还望珍重,我相信过些时日我与几位自然还会相见,只盼到时关总管能够明白我的图谋到底所为者何。”

    关胜虽然性情自矜,可也知道个好歹,自己先是兴兵攻打青州两山打了败仗被对方擒拿,在寨中也是以礼相待,如今招降不成,自己又对那强寇大头领的主张十分不屑,可是那“全羽”不急不恼,不仅依然肯放自己与宣赞、郝思文三人回去,而且对于自己的礼遇也丝毫不似作伪。沉吟半响后,关胜终于还是长叹一声,并且向萧唐长长作了一揖,说道:“全大头领胸襟豁达,实教关某心悦诚服,蒙恁义释的恩德,既是诸位豪杰的好情分,我等这便告辞只可惜似全大头领这等人物,竟然不能为国家所用。”

    郎声说罢,关胜旋即转身离去,可是他刚走出数步,却听身后那绿林数山共主又长声说道:“非是我与数山兄弟不肯为国家所用,只不过关总管与军旅中许多英武将才选择为官家尽忠、为朝廷效死,而我等心中的夙愿,实则乃是为江山社稷、神州沃土舍身赴险,博个扭转乾坤的机会。

    忠君与爱国,在太平盛世之下固然是一码事,可是在朝有奸党弄权、谗佞侥幸的世道,朝纲腐坏,也不是只因有奸邪蒙蔽圣聪而教官家失察所致,关总管是把我的言语当做是歪理邪说也好、妖言惑众也罢,我却知会有那么一日,无论是禁军官将亦或绿林强寇的身份都不打紧,届时我数山兄弟也自会有机缘与关总管同仇敌忾,一并安邦定国,立不世之功。”

    关胜见说止住了步子,只待萧唐把话讲完,他又微微摇了摇头,待关胜走到宣赞、郝思文二人面前时,又道:“此番连累兄弟跟我一并败军遭擒,愚蠢惭愧,此番本来虽兵败无颜回去复命,可是我虽愧对先祖,也决计不肯点污了我关家先人的名声,这众好汉与那全大头领劝我落草,自然决难从命。只是也要牵连得两位兄弟回去共遭朝廷降罪责罚我于心难安,若是兄弟也以为是愚兄执迷,不愿回去,我自也不怨。”

    宣赞、郝思文二人听关胜说罢对视一眼,其实他们二人心中也有些倾向于索性投奔青州两山入伙。本来郝思文苦熬武艺也通经史,可是他投军无门依旧是布衣之身,只感遭屈沉埋没的郝思文也只能与同样屈居下僚的关胜长论些古往今来的兴废之事,直到恩官萧唐提拔他与关胜等人之前一直都只觉壮志难酬,如今投军有些年头,军司内外乌烟瘴气的腌臜事也见过不少,与其回去被贬黜军职甚至按军法贬置迭配,还莫不如留在此处群豪云集的绿林山寨之中聚义快活;

    而宣赞这个丑郡马在汴京时只因郡主嫌他丑陋怀恨而亡,遂因此不受重用,后来好不容易追随萧唐积累了些战功,却又遭高俅排挤给逐出了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去。虽然大宋诸部军中仍有名帅将才,可到底还是有童贯、高俅等奸佞当道,他对日渐糜烂的大宋军政也早已心寒,而那数山共主全羽与其麾下一众好汉对落难的国家将才甚是敬重,与其回去再受佞臣高官摆布嘲弄,留在山寨中与群豪推心置腹,这又有何不可?

    可是宣赞、郝思文二人动了落草的心思,他们二人却也绝对不会舍弃了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兄长关胜。

    “兄长,你如何与我和郝思文兄弟说这等见外的话?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当年咱们追随着萧任侠南征北讨,尤其是于边庭与那蕃王察哥血战时,便是与兄长共赴黄泉兄弟也只是情愿,回去共吃军法论罪,又算得甚么?”

    这边宣赞拍着胸脯朗声说道,随即他又转过身去,朝着萧唐那边拱手说道:“全大头领豁达宽宏,我们兄弟三个领受恁的恩情,眼下只可惜不能报恩,只盼来日能够个酬功报德的机缘。恁与众好汉一片好心,只是我们兄弟几个虽败了,只怕惊动朝廷还是会调将引军攻打贵寨,还请多加小心!”

    郝思文闻言摇了摇头,先是与关胜颔首示意过后,又转身向萧唐施礼说道:“全大头领与贵寨好汉,果然俱是义气豪杰,小人只愿与兄长同进共退,却是辜负了全大头领的好意,还望海涵至于全大头领方才所言,小人听来虽是纳罕,可是倘若真有那么一天自是尽心竭诚,愿随全大头领与贵寨豪杰共赴国难。承蒙全大头领义释恩德,我等三人这便告辞了!”

1162章 职事整顿,猛将能人,各尽其责

    萧唐派人恭送关胜、宣赞、郝思文三人下了山,心知虽然因为彼此理念到底还是有所差池,一时间做成了对头,可以放他们三人回去争个仍能为国效力的机会,这也是最好的选择。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抗日战争正要与日本人开打呢,李云龙总不能去害了楚云飞,必要时彼此还应该多帮衬帮衬。

    寨中一众兄弟自也都十分理解自家哥哥的行径,救助那些肯为国家所用的将才,也不是说不能为我所用的则必要除了他,免得日后为敌。其中只有唐斌这个关胜的旧日挚交唏嘘叹息,在与关胜、宣赞、郝思文话别之前还曾对他们三人说道:“兄长与两位兄弟珍重,我自知兄长处世有自己的道理,我青州两山好汉在哥哥的统领下替天行道,兄弟虽不能为军司所用,但是这些年在与一众兄弟倾心吐胆,心中只是说不出的快活!旧日情分不敢或忘,只望彼此再莫要知己相残,挚友反目!来日再相见时,你我仍是刎颈之交的兄弟!”

    关胜听唐斌说罢也不由虎目含泪,他还是不肯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得忒过动情,也只得当机立断的说道:“兄弟,珍重!”随即便与宣赞、郝思文转身大踏步的离开了大殿。

    虽然关胜等三人就此下山,可是萧唐也很清楚此番留守司官军惨败,大名府短期内遭自己统领的青州两山兄弟攻破,就连府尹王太守等州府要臣都已为自己所杀,本地官军也总要有个主将为战败之责背锅。青州两山这边也曾有打探声息的头目探得梁世杰与一众家眷并着闻达、李成等官将一路风声鹤唳,都已经逃到了河北西路卫州地界之后却也探听得青州两山强寇攻破大名府后不过几日的功夫便已撤离南归,在梁世杰又派出卫州指挥使司几队轻骑核实打探,确定进犯大名府地界的强人早已撤退的干干净净之后,他们一行人倒是在河北路西面地界兜了个圈子,一路小心戒备探查,又返至大名府去。

    萧唐也能料到大宋陪都之一,北面第一军政要地大名府失守,这对于梁世杰而言就算他能仰仗其岳丈蔡京在朝堂的势要,这也是难以洗刷的政绩污点。如今大名府却是失而复得,如何上报朝廷梁世杰也仍然少不了要做足文墨功夫,从而淡化自己督守大名府不利而致使城陷的罪责。这虽然连带着也会降低朝廷意识到青州两山强寇声势浩大的危险性,可是留守司府尹被杀,梁世杰的家私也被扫荡一空李成、闻达这两个留守相公的体己亲信估计不会受到重罪论处,那么留守司败军之罪,只能由关胜这个当地兵马总管来承担。

    萧唐遂又暗中派人前往萧家集吩咐集镇中的兄弟主意大名府留守司那边的动向,关胜等三人按军法官吏被论罪罢黜官身、贬置迭配的可能性极大,而他们三人之中郝思文并未成家,宣赞自打成婚的郡主因他那副尊容而怀恨身亡之后也没心思再另择妻室,而关胜至大名府留守司赴任却是携家带小一并前来。当时两山兵马攻破大名府之时萧唐也曾暗中派遣兄弟巡守关胜在城中的府宅,虽未学着宋江的套路先将他家眷直接送到寨中从而胁迫关胜就范,因人多眼杂也没去搅扰关胜家眷,可是经过打探也知在府宅中有关胜的妻室陈氏、妻弟陈葵,以及幼子关铃等家小。

    倘若关胜、宣赞、郝思文三人真要受战败罪责论处充军发配,萧唐自然还要吩咐集镇中的弟兄务必留意关胜家小的生活处境。不止是因为自己敬重关胜的为人秉性,萧唐自然也十分清楚他那妻弟陈葵、幼子关铃又是何许人也。

    将关胜等三人送下大寨之后,因为青州两山大寨又添了卢俊义、张清、索超、樊瑞、周谨、扈成、扈三娘、龚旺、丁得孙项充、李衮等头领,以及独领一部军马却并非详加编制的孙立、朱仝、解珍、解宝、吕方、郭盛等一众兄弟,青州两山乃至萧唐统管之下的诸山部曲编制,也须要经过重新进行整编。

    还有那个去而复返又投至山寨的留守司官将王定,虽说这王定也入伙做了强寇头领的因由多少是有些为势所迫,可如今他也已是走投无路,经索超、周谨这些相处了多少年的旧日袍泽告知投奔的数山共主到底是何许人也,震惊过后,也只得落草的王定心说投奔到了绿林山寨,带头的竟然还是当年在留守司军中自己的老上级,穷途末路之下这也是所能安身的最好去处了。

    其中似孙立、索超、张清等人也都是正规军将出身,操习兵马、统兵督战等职事自然也都十分纯熟,除了其中那个急先锋索超因为忒过敢打敢杀、争先请战,反而容易急躁冒进,而需要有个沉稳谨慎的主将约束之外,也都可以独挡一面;

    而其他非是禁军官将出身的头领之中,以卢俊义的名声与精绝的武艺,再加上他这个玉麒麟与自己之间又有同门之谊,来说虽然教他做统领大军的主帅能力有限,也可掌管一路兵马做个部曲正将;至于马战武艺精熟,性情也相对沉着稳重的朱仝毕竟他只是县衙都头出身,往日最多率领数十衙役缉捕地方匪盗,以现在战事阅历相对其他厮杀惯了的官将更为缺乏的情况下,就任命这个美髯公做一路兵马的主将似乎是有些揠苗助长。

    如今与陈希真、祝永清那伙荡寇人物的战事暂时罢了,时常追随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也能在官面上行走的萧嘉穗于萧家集与青州两山来往走动,密切注意着大名府那边的动向过后也已返至山寨之中。如何委任那些兄弟重编马步军正偏将佐,萧唐现在也正要与萧嘉穗以及林冲等寨内资历极深的头领一并商榷敲定。

    在准备敲定那些新近聚义,以及要做整编任命的头领职事差遣之前,萧唐、萧嘉穗、林冲等几人先是唤来索超事先知会一番。毕竟索超虽然是条爽直的汉子,萧唐也知他又与自己交情匪浅,可是若让这个在原著之中武勇好歹能位列梁山八骠骑之列,厮杀征战起来也必要舍命争先的猛人只做个偏将,就怕索超也会感觉自己是被小觑轻视了。

    至于将索超派至哪一支部曲担任偏将,萧唐心中也早已有了主意。

    青州两山大寨原本的几支马军部队之中,比起天波营杨志、奔雷营秦明、盘龙营史进等主将,统管天雄营的豹子头林冲在山寨中无论是威望还是资历都堪称个中翘楚,而且林冲现在麾下的偏将只有一个虽然剽悍好战,可毕竟是绿林路数,带兵能力也甚是有限的火眼狻猊邓飞,索超再是莽撞好歹也是官将出身,邓飞与林冲、索超共事的情况下,对于自己行军打仗本事的提升有莫大的帮助。有持重内敛的林冲审时度势,与索超这员猛将相辅相成,萧唐心想这也是最合适的组合。

    而当萧唐将他的想法向索超说个分明之后,那个粗莽直爽的索超就没有无半点的不情不愿,而是朗声笑道:“当年若无哥哥提拔赏识,俺在留守司中屈沉埋没,只做个傔旗小官尚不知还要厮混多久!也是蒙恁后来才论功擢升做兵马提辖,如今在山寨中快活,便是做个马前卒又能怎的?

    何况恁说我这急先锋成也急、败也急,小弟与哥哥并肩作战多年,如何不知恁是因我性急冒进而做如此安排?先前与咱们两山兵马鏖战,正是性子使然,才轻易中伏教一众兄弟拿了。哥哥是为我着想,又如何不愿,而且能在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哥哥帐前听命,小弟自是心服口服!”

    索超朗声笑罢,又转过头来望向林冲,并十分干脆的抱拳打拱道:“林冲哥哥,兄弟以后便与你共事了,还望不吝赐教!”

1163章 将才云集 ,还须个统兵的主帅

    这边索超答应的痛快,那边林冲也含笑说道:“能有索超兄弟这等敢打敢拼的猛将帮衬,却也是我林冲之幸。”

    萧唐拍了拍索超的肩膀,以示勉励之后,又向一旁的萧嘉穗望将过去,说道:“虽然前番与陈希真那伙鏖战时山寨兵马有些折损,可是陆续也有江南地域的流民、大名府留守司与博州军司的降兵、扈家庄大多庄户与芒砀山三千余兵马投我大寨,寨中兵马不减反多,也正可按禁军编制重做整编。关于其他正偏将佐的任命,兄弟觉得是否妥当?”

    萧嘉穗闻言轻轻颔首,对萧唐回道:“哥哥是知兵的帅才,也有知人善用的眼光,熟知那些新投寨的弟兄的长处,也能教他们各尽所能,我自是十分赞同只是新投奔山寨的军健良萎不齐,不似先前的马步军众有林冲、徐宁、杨志等几个兄弟用心严加操习,自然也要留意让那众新军知道咱青州两山不比寻常绿林匪盗,军纪森然定不可违犯,而诸营各部马步军协同演练,应对日后阵仗规模较大的战事,也半点怠慢不得。”

    萧唐点了点头,说道:“这我也自然明白,待明日敲定新投至寨中兄弟的职事、军务差遣之后,那位前辈少不得还要去拜会一番。如今他到山寨已有了一段时日,虽然心中对于我麾下在绿林中打踅的草莽好汉已不抵触,却不知现在他是否拿定了主意,肯再次出山了”

    又过了一夜,临近午时。

    青州两山的大多头领们陆续来到宝珠寺宝殿之中,正是群雄汇集平添层层豪气,三三两两的兄弟倾心畅言,大殿里正是热闹喧哗时,端坐在正首的萧唐朗声说道:“如今几处山寨有如此声势,也全是在座诸位兄弟之功,如今寨中又平添许多豪杰,也正须定下新投山寨兄弟的职事差遣,经过与萧嘉穗与林冲等兄弟一并商讨计议,也已话定,现在便请萧嘉穗兄弟颁布号令!”

    坐在侧首的萧嘉穗也立刻站起身来,他这个布衣剑卿矗立在寨中群雄面前也是自有气度。待萧嘉穗又朗声言及许多新投至青州两山大寨的兄弟各依山寨法度悉宜遵守,毋得违误,在场众人又是齐声响应过后,随又宣读职事告示:

    本来大寨原本的部曲编制每营都在一千人到一千五百人左右,要超过大宋禁军一营的编制,原来编制的每营部曲另择新投至山寨的勇健精锐,由疯魔营、金枪营、武锐营升级为疯魔军、金枪军、武锐军等番号,新编入马步军编制各在两千五百人上下,与大宋禁军中一军的人数编制相仿。

    而寨中步军头领中的首席悍将花和尚鲁智深所率领的疯魔军,新编入八臂哪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统领的蛮牌营,再加上丧门神鲍旭所统管的陌刀营步卒,以及混世魔王樊瑞担任参赞兵事军务的随军军师,兵力则在五千人左右,编成山寨之中战力最强的一支步军部队;

    此外新设的步军第四军,考虑到萧唐麾下可在官面上行走的还有拼命三郎石秀、青鹘子萧义等也可担任步军头领的兄弟,新军暂且先由双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共同统管部曲,再从新投山寨的步卒之中择选出两千多是山岭猎户出身的勇健,作为青州两山大寨中用于山岭野战的步军,号曰山魈军;

    步军第五军则由福建路武夷山寨主刈虎刃石宝担任正将,飞电锥白钦、黑面豹景德担任副将,所部军健以江南地域招募的流民壮丁为主,待话定重整部曲过后走水路返至福建路戎卫武夷山大寨,而号曰雄捷军;

    步军第六军的编制则山寨发飞鸽文书传至两浙路白云山寨,小养由基庞万春为正将,寨中头领飞雷弩雷炯、踏石蹶张计稷担任副将,与麾下多是神臂弓弩手的部曲号曰啸掣军;

    玉麒麟卢俊义则担任新设的马军第五军正将,由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担任偏将,号为麒麟军;

    没羽箭张清担任第六营马军正将,由中箭虎丁得孙、花顶虎龚旺任偏将,麾下除哨马轻骑兵之外,擅于马上使飞叉飞枪的丁得孙与龚旺从部曲之中另选勇健教习骑马掷枪之法,编成马上装备数把投枪的劲骑马军营,而号为飞捷军;

    新设马军第七军则由病尉迟孙立为正将,美髯公朱仝、鬼影子王定担任偏将,号曰威边军;而原本由青面兽杨志、血刀子竺敬统领的天波军之中新添火里飞周瑾偏将一员;圣水将单廷珪、神火将魏定国统领的圣水、神火二营则依旧做为独立部曲视战况所需辅助各马步军主将征战。

    至于其它职事头领的任命,本来是地方豪强少主出身的飞天虎扈成则担任与大名府萧家集、密州市舶司等地来往购取山寨必须物资的头领;母大虫顾大嫂、小尉迟孙新探视情报头领也如母夜叉孙二娘、菜园子张青一般,任命为寨中打探声息的头领;本来在乡中专一招接天下往来的好汉,也善于接人待物的小旋风柴进担任掌外交事务及接待外来宾客的职事头领;善节级蔺仁则任山寨军政司中周施流民百姓,主管战时招抚各处乡民的职事头领。

    直到萧嘉穗宣读众将职事说得有些口干舌燥,他微微一顿,随即又朗声念道于山寨中另设一支独立的部曲,却是交由一丈青扈三娘统领,号作木兰营,部队编制以从落难的乡民之中择选出的女子为主,主要负责安抚战时受兵灾之难的流民妇孺,必要时也参与战事。

    尽由女子组成的军旅部曲虽然罕见,却也并非是绝不存在,虽然似隋末李渊的女儿平阳公主统率的军队号为娘子军,可除主帅之外尽是男兵男将,只在这般时节西夏有便有成建制集的女兵部队谓之“麻魁”,不仅承担战时后勤杂役工作,同样也能征战杀敌。譬如在宋神宗时期大宋元丰五路伐夏的战事之中,西夏由梁太后率领的麻魁女兵还曾大败过宋军驻防于临羌寨等地的部曲。

    而萧唐之所以决意做此安排,也是因为诸处山寨收纳的流民之中也有大批的妇孺,而自己统管的数山绿林兵马却几乎都是生猛剽悍的糙汉子,其中许多山寨草莽就算有军法约束,可是尚有许多初投至寨中的绿林中人,也难免不会任保留些旧日打家劫舍的草莽习气。扈三娘却是大户千金出身,由她率部安抚受兵灾之苦的流民妇孺也更方便,相较于寨中许多强寇出身的兵卒,女子心细且容易心生恻隐,于战后招抚安民也更合适一些。

    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则是萧唐也很清楚扈三娘如今心甘情愿的投奔山寨聚义,也并不愿只在寨中做个花**摆设。与顾大嫂、孙二娘这些草莽气甚重,更适合与三教九流打交道去打探声息的女汉子相较,扈三娘却是精于马战厮杀的本事,在战时能够统领一支部曲主管安抚落难的民众,也并非是杀伐时冲在第一线的主战部曲,这对于她这个一丈青而言确也是个适合的职事差遣。

    而听萧嘉穗出言点到了自己的名头,扈三娘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又见兄长扈成朝自己微微颔首示意,她再向端坐在正首的萧唐望去时,也觑见他双目之中也满是勉励之色。怔然片刻,扈三娘忽的又启齿轻笑,自也是美艳不可方物。

    待萧嘉穗宣读罢了,寨中排设筵宴的头领曹正眼见萧唐又向自己点头示意,便立刻吩咐麾下伙夫一坛坛烈酒与荤食菜肴往大殿中端来,编制在统一部曲的正偏将头领捉对寒暄,而萧唐也瞧见有几个兄弟端着酒碗向自己走来,他微微一笑,又说道:“众位兄弟稍歇,只顾在此欢饮便是,萧嘉穗兄弟虽然颁令宣读罢了新投寨弟兄的职事差遣,可是寨中还有个万分要紧的军职执事却还并未议定。寨中的那位前辈,眼下我还须去与他商酌个分明。”

1164章 刘法的抉择,不反国家,肯御外辱

    苍松挺拔、青草葱翠,二龙山周遭虽然山势端的险峻,两下里生得雄壮的山峰环绕将来,环绕住中间以宝珠寺等数座宝殿,山中房舍星落密布,据险而建。位于热闹喧哗的宝珠寺大殿不远处还有一座凉亭,其中有个端坐在竹椅上的中年汉子观望山中景色怔然出神,而距离他不远处还有两个伴当肃手也坐在厅中歇息,也正有一搭没一搭觑着家常。

    而萧唐就坐在那汉子的对面,也正静静的凝视着他一时不语。过了片刻,萧唐才听那被他从沙门岛牢城营中搭救出来,于山寨内也已安住了一段时日的西军名将刘法长叹了一口气,并说道:“蒙萧任侠仗义相救,我虽捡回了一条性命,可是如今双腿瘸跛,平日走动还需萧任侠发付来的民壮照应休说征战沙场,已是废人一个,遥想当年戎马倥偬,也是恍如隔世。”

    萧唐闻言立刻摇了摇头,说道:“刘经略休恁的说,昔年梁朝儒将陈子云(南北朝名将陈庆之,表字子云)本非将种,身体羸弱难开弓弩也不善于驱骑冲杀,可是有胆略,善筹谋,带兵有方,以东南之兵数千入中原,士马强盛之地,大小数十战,未尝少挫,遂入洛阳。六朝征伐之功,亦教当时人赞说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兵万马避白袍。

    而刘经略久经沙场、名震边庭,堪称西军之中的翘楚帅才。如今虽双腿不便,难以亲自临阵厮杀,却是有深思奇略,用兵有方的天生神将,仍是英雄盖世的豪杰,又何必枉嗟叹?”

    刘经略脸上露出苦涩的笑意,又道:“却是萧任侠忒过抬举,现在我仍是吃朝廷发海捕文书缉拿搜捕的罪犯身份,刘经略这称谓又从何谈起?童贯那阉贼既然要把事做绝,又如何会留下我这个心腹之患?如今朝中奸佞当道,忠良正直的却被牢笼陷害,若说整甲缮兵,再盼个能统领我大宋官军的机会,只怕已是没有了”

    萧唐倒并没有顺着刘法的话头接下去做游说,他也十分清楚刘法是西军宿将,不仅在与夏国的战事之中身经百战,做为大宋禁军之中德高望重的帅才自然也是那些要与朝廷对抗的绿林枭雄是死对头。只是有奸佞构陷、时乖命舛沦落到这般地步,刘法便是再感念他萧唐的救命之恩,心中的那一道坎,还须他自己迈过去才是。

    两人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只过片刻,萧唐便听刘法又问道:“我听闻当年那个本与恁感情深厚,也曾率所部兵马赶赴边庭参与国战的关胜关将军已被放归回去了?何况萧任侠本是朝中重臣,却担着血海也似干系的在绿林招兵买马,如今虽然恁统管的几处大寨十分兴旺,到底还是愈发引起朝廷忌惮便是萧任侠仍肯对那些不知恁底细,且仍能为国所用的将才留些情面,只怕以后要与昔日袍泽兵戎相见的时候,也是少不了的。”

    萧唐点了点头,说道:“关胜刚猛正直,既然有做人情的余地,晚辈自也不能教他的性命就此休了。古人言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我虽不愿与朝中奸佞同流合污,如今大宋军政糜烂,可是其中的确尚有许多智谋勇烈、并肯为国赴难的忠臣良将。晚辈也曾与刘经略提及过如今恁般境地,我统管的诸路绿林兵马固然与禁军官兵水火不容,可是隐忍潜伏些时日,按晚辈所料,时事也必然会出现转机。

    关胜知我并无受朝廷招安的打算,是以宁死不肯归顺落草而背反朝廷,与他同进共退的宣赞、郝思文义气深重,当然也会与关胜生死相随。这对于晚辈而言,固然是一件憾事,可是既然他们肯成仁取义,只要留得有用之身,那么有敌国外患之际,关胜等三人自然也会挺身而出,不避生死。”

    刘法闻言又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关将军等人今番就算惨败,回去要受朝廷降罪发落,遮莫苦熬隐忍,仍能挣扎盼得继续为国效力可是如今我却是吃败军丧师罪责而亡命在逃的罪犯,若非萧任侠仗义收容,只怕也已早被童贯那厮发付来的爪牙害了性命他们还有机会,我却已是锐挫望绝,再无半点指望了。”

    萧唐眼见刘法面色有些消沉,立刻又道:“刘经略若是为令郎与家小担忧,于边庭军司晚辈也自有一些故交,能通些声息。倘若童贯那厮真要再暗做手脚,意图构陷令郎与恁家眷时晚辈与麾下也绝不会坐视不理,届时权且在寨中安身,再谋后事。”

    “萧任侠几次救命的恩情,我便是结草衔环也难报答。可是当年我初投军伍,于先帝元佑年间在边庭塞门寨率领哀兵浴血奋战斩夏贼五百余人、焚荡族帐无数,这才争得个官身在西军中打出了名号。自此以来身经百战,勿论生死、不避刀剑,便是马革裹尸而还,也都以国家军人为荣,可是如今却当真要落到这种地步,我一人倒也罢了,家中老小也要避难于绿林中做个强寇!?”

    刘法惨声长笑,下意识的他把身子挺直,却不仅手上一滑险些摔倒在地。萧唐连忙上前搀扶时,刘法却轻轻摆了摆手,又满目复杂的望向萧唐,并意味深长的说道:“萧任侠,若说恁救助落难的国家将才施恩不望报确也不假,可是恁不止数次救我性命,又肯仗义周全我刘家老小,刘某实在是无以为报,遮莫恁也是盼着我刘法会依着绿林盗的规矩,唤恁一声哥哥不成?”

    萧唐自也听出刘法言语中的无奈,他连忙摇了摇头,说道:“刘经略折杀晚辈了,既然恁并非绿林草莽,又是军中德高望重的前辈,教我如何生受得起?只不过就算不是绿林之中烧黄纸拜把子的结义兄弟,行伍袍泽并肩作战,彼此间不一样以性命相托?晚辈能有幸与刘经略共同经历宋夏国战,恁遭奸佞构陷,我也自然不能漠视国家将才遭屈沉冤害。只不过我的确也是指望刘经略不至就此埋没消沉下去,晚辈山寨之中,本来便多有遭奸邪迫害的朝廷军官,而恁更是数度戡定国家边患,屡次杀得外敌亡魂丧胆的国家帅才。如今朝廷昏昧,盗贼并起、草寇猖狂,的确也有杀人越货惯了的凶寇贼党横行,良民受其涂炭,而我青州两山大寨平素行事如何,刘经略自然也早知晓了。

    晚辈统管几处绿林兵马,非是为了去做个裂土分疆、致使山河动乱的乱臣贼子,就是因为你我都知朝廷治下大多军司媚上欺下靡然成风,兵事怠懈、贪墨军饷致使戎卫地方的官兵全无用处,本是国家军人的职责,那些孬兵弱将做不到的,与我共聚大义的一众心腹兄弟却做得到。再统率西军部曲为国出力之事,虽然对于刘经略而言已没了指望可是晚辈麾下的兵,刘经略却未尝不能带得。”

    “所以萧任侠到底还是指望刘某肯做恁寨中一个强寇头领?虽然我遭奸邪冤屈迫害,纵使朝廷负我,刘某忠心不负国家。何况萧任侠前番便与关将军不得不兵戎相见,倘若恁统领的几处绿林强寇惹得朝廷调拨西军诸部前来时,萧任侠以为只因朝有奸邪害我,刘某便肯狠下心来去与昔日同僚袍泽征战,颠倒过来反而去害我西军诸部儿郎的性命么?”

    刘法虽然说得决绝,可是未过片刻,他却又喃喃说道:“只是刘某确实不及萧任侠有先见之明,料定北面辽地有女真诸部必会趁势而起,不止自立一国,甚至还杀得与我大宋对持百余年的辽朝大树将倾恁曾谈及那女真人所建金国的开国之主完颜阿骨打当真有雄主之姿,倘若真如萧任侠所说,那阿骨打能数度以少胜多,连败辽朝十余万大军,遮莫他统军筹谋的本事,还要远胜过与刘某可说是毕生之敌的蕃王察哥而萧任侠当真就笃定那阿骨打所立的金国当真便能灭辽称雄,继而会兴兵南下,图谋吞并我大宋江山社稷不成?”

1165章 杭州风波,事发前夕

    (感谢上周兢兢业业寂寞哥、春花未开秋叶不落两位好汉的打赏)

    萧唐听刘法话锋一转,从他语气之中也能听出这天生神将不甘就此认命,到底还是经历过无数战争的宿将,倘若仍能有执掌精兵猛将征战的机会,谁又肯就此在山寨中一生一世窝藏消沉下去?

    无论自己会有机会带的兵是禁军官兵,亦或绿林兵马。

    随后萧唐遂又向刘法述说他所知的北地局势,如今辽朝在辽东的军事重镇黄龙府早已失守,十几万辽军也在护步答冈被阿骨打统领的两万金军杀得大败亏输,境内乾、懿、豪、徽、成、川、惠等军州相继投降,辽国国主耶律延禧已被强势崛起的金国杀破了胆,已遣使奉册,欲加封阿骨打为东怀国皇帝而就此罢战,气势已成的金国自然不会应允,现在似乎也正调动兵马,准备攻打辽国上京临潢府(今内蒙古赤峰市林东镇)。

    好歹辽国疆域广阔,在金国大肆蚕食己方领土的情况之下还能在苟延残喘一段时日,可是现在便已有近半的疆土已经沦陷。萧唐自然也很清楚现在大宋朝廷之内似童贯等人,恐怕已经动了撕毁盟约夹攻辽朝的心思,距离大宋国难临头的时间也又近了不少。

    南有方腊揭竿起义,北有金国虎视眈眈萧唐情知宋廷又将会打算痛打落水狗而重夺辽地燕云十六州,自己麾下几处绿林大寨若是就此起义,宋军到底要将主力部队用在何处恐怕也会十分头疼。可是届时将面对气运如日中天的大金帝国,时不我待,萧唐也必须尽快的,尽可能的得招拢来似刘法这等本来在正史中大宋国难之前却已将星陨落的帅才,还有更多遭屈沉埋没的能人志士。

    而刘法听萧唐详说北地局势时而颔首应合,他脸上的神情也愈发凝重起来。若说战略眼光,他这个西军帅才自然也比关胜等行伍将官看得更为长远,那些出自白山黑水中的女真部族现在既然有能力吞并辽朝半壁江山,只怕大宋北面强邻易主,也只是时间问题。好歹宋辽之间百年无战事,可是历朝各代北面但凡有强盛的异族崛起,有哪个不会趁势南进意图侵吞中原王朝的锦绣江山的?

    “刘某戎马半生,于边庭与夏军打了三十多年的仗,自问为国家尽节效死,从未曾有半点怠懈生为征战、驰骋沙场也正是我的归宿,倘若一切正如萧任侠所料,刘某又岂能只留得残躯苟活于世?”

    听刘法感然说罢,萧唐遂又问道:“听刘经略如此说,遮莫也愿东山再起,与晚辈一并共做大事?”

    刘法见说一时沉默,蓦的他却又面露笑意,再与萧唐叙话时语气中倒真多了些绿林草莽的意味:“大殿那边萧任侠一众兄弟吃酒吃得快活,刘某这些时日得恁照拂养尊处优,口中却直要淡出个鸟来。既是寨中大设庭宴,萧任侠可否赏面与刘某吃上几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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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二龙山下。

    “如今却不知是该唤你做萧任侠,还是要唤你一声全大头领小可这便告辞了,便去恁筑寨占城的辽东诸地,且看又是何等气象。”

    同样也在寨中暂住了一段时日的孙佛儿孙定面色复杂的向萧唐望去,随即他作揖施礼,也准备启程走海路前往辽东保州安顿。这个本来骨子里终于赵氏官家的孔目官自知世道昏聩、满朝浑浊,要么媚上迎奉的同流合污,要么就似他这般被陷害冤屈,到了现在也是在逃的牢城配军身份。

    经萧唐言语劝说,孙定对于和朝廷作对的绿林强寇那种强烈的抵触情绪已然淡了许多。毕竟自己也是无路可走,那么前往那对于大宋而言本是化外之地的去处仍做自己最为擅长的职事,这对于孙定而言也是他如今唯一可走的路。

    在旁的顾大嫂也是大嘴一咧,向萧唐朗声说道:“哥哥尽管安心便是,小妹与我家相公本地出身自识路径,又有邹渊、邹润叔侄二人率些体己的孩儿照应,我等在行至登州与张顺兄弟碰头,教他送孙孔目与武知县一家走海路至辽东保州之前陆路上自也不会出甚么岔子。”

    萧唐先是向顾大嫂、孙新、邹渊、邹润四人勉励一番,随即又朝孙定拱手还礼,说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孙孔目且好生于保州安顿,于宋地这边暂时无事,日后但也要北上时,再去寻访孔目相会不迟。”

    孙定闻言苦笑一声,心中暗道却也是蒙你安排教我有了安身之处,可是先前你统领一拨绿林兵马打破沙门岛牢城营,又暗地里救出刘法将军也倒罢了,连打几处军州,甚至就连大名府也被你率众一时攻破了声张得恁般凶猛,只怕早已惊动了朝廷,再有人推敲细查,你这天子近臣实为绿林数山共主的机密又能隐藏得了多久?

    而当孙定又觑见前些时日到山寨中安住,也被京东路提点刑狱司那个唤作西门庆的副使领司事构陷迫害的阳谷知县武植携自家妻室,也已走上前来时不禁暗叹了一声,又对萧唐郑重的施了一礼,说道:“小可深受萧任侠大恩,经恁点拨,如今也大概清楚萧任侠如此筹谋所为者何。小可这便去了,只是恁所图谋的勾当干系甚大,如今又已是树大招风还望萧任侠好自为之。”

    萧唐自知孙定言语中的告诫之意,略微点头应过,待武植与潘金莲夫妇二人也走上前来话别时,武植仍是面带忧色的对萧唐说道:“萧任侠,我那兄弟”

    萧唐见状,也立刻劝解武植道:“武大哥无须挂怀,我早已吩咐寨中头目发飞鸽文书至江南我统管的绿林大寨,那边的兄弟自会前往杭州寻得武二哥,将你与嫂嫂启程前往辽东保州安顿之事的因由说与他知晓。至于武二哥会有何举动,如今既然他在杭州指挥使司做得兵马都监,应也会先暗中与我互通声息,不至擅自主张。”

    听萧唐说罢武植心中稍安,他与潘金莲又对萧唐道恩称谢一番后,也与孙定一并在顾大嫂等四名头领率麾下民壮的护送下启程上路,准备前往密州海岸在张顺等水军头领的接引下走水路至辽东保州。

    在送走孙定与武植夫妇一行人,萧唐遂与一众兄弟又返身往大寨策马行去,可不知怎的,他心中没由来的却感到一阵不安的感觉,似是有所察觉到了甚么,可是却又无从说起

    而与此同时,位于福建路武夷山大寨之中正有个领命前往两浙路杭州暗访武松说明他兄长近况的头目返至山寨。可是此时驻守于武夷山寨中的梅大郎梅展、浙江四龙等人却听那头目报说此行并没有见到武松,也权因在杭州那边也发生了十分紧急的大事之后,梅展与成贵、谢福等几人大惊失色,情知怠慢不得,立刻又急令寨中头目准备发飞鸽文书传至青州二龙山大寨去,要尽快将武松与杭州这边的紧急事件向萧唐报说个分明

1166章 孟州快活林,另一版的“武十回”

    “本来的杭州知府高权,原来因得罪权贵,遭奸人诬谄而早被罢官,继任的知府官竟然是权相蔡京之子蔡鋆,而蔡鋆那厮倚仗他父亲的权势到杭州赴任之后虐政殃民,百姓怨声载道,皆趁其为蔡虎。又因花石纲之故,蔡鋆治下经管杭州造作局又与苏州应奉局时常来往,同样仰仗蔡京势要的奸臣朱勔和蔡鋆朋比为奸、结党营私的祸乱江南,并为杭、苏等江南要紧军州最为猖獗横行的害民滥官。而时任杭州指挥使司兵马都监的武松,自然也与蔡鋆等人的矛盾愈发激化。

    而官家盖艮岳点拨汴京制使、江州诸路本地军司协同造作局、应奉局搬运花石纲,可是武松却屡次与本地提调官发生冲突,蔡鋆立刻以疏忽职守,甚至还有猺剥军役、贪慕军饷等数罪并罚,早申报过已蔡京马首是瞻的两浙路钤辖司与提点刑狱司,判定武松罪不可恕,已做‘依法决罪’剥除其所有军职也难以释免,故又判脊杖四十,充军迭配至孟州牢城营”

    关于武松在杭州的遭遇由江南梅展等人发飞鸽文书传至二龙山大寨之后,大殿之内一众头领大概知道了事态的前因后果也立刻炸了锅,其中有知晓武松与萧唐乃至青州两山大寨之中一些头领之间干系的头领立刻痛骂狗官害人不浅,直逼迫得义烈良将有国难报;也有些新投寨的头领不知武松底细的立刻向旁边的兄弟询问那在杭州被罢免官身的兵马都监又是何许人也。一时间大殿之内人声鼎沸,也愈发嘈杂起来。

    尤其是与武松交情深厚的鲁智深,更是恼得直接一章拍折了座下檀木椅的扶手,还起身怒声喝道世道还真已是恁般浑浊了,本来武松兄弟还能近用于国,如今不止他兄长险些被奸厮鸟害了,就连他自己到底还是不能在军中立足下去。既也是肝胆相照的兄弟,不如直接去孟州打破牢子接他上山入伙。索性再兴兵南下打破苏、杭二州,杀尽蔡鋆、朱勔这些残害百姓、欺罔僚友的狗官不止为武松兄弟报雠,也是为当地百姓除了几个祸害。

    只是鲁智深说是如此说,苏杭二州距离青州两山大寨路程遥远,就算大宋各处军司萎靡败坏,统领着几万兵马在宋境之内大摇大摆的南来北闯也很不现实。当即便又有林冲、杨志等人向鲁智深劝说既然武松如今已遭发配,早不在杭州,还须早些确定他的近况才是。还要侵州夺县,干系甚大,也须有萧唐哥哥亲自做主才是。

    而坐在大殿内正首的萧唐眉头紧蹙,也因武松遭充军迭配之事而惊愕不已。在自己动身北上之前,还真刻意打探过武松即将调任的杭州那边又是哪个知府在任,可是却没料到过后不久便是那蔡京之子蔡鋆顶替了原来的知府官而走马上任。武松被罢黜官身、充军迭配的罪责之中轻慢押运花石纲的提调官,对皇命不恭应该是真的,可是蔡鋆伙同些奸官编排他猺剥军役、贪慕军饷萧唐自然也知这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好歹武松也是有军功在身的官将,虽遭迫害倒还留得一条性命在,可是对于武松这么个凛凛烈汉而言,本来指望靠一身绝学为国征战博个出人头地,如今万般指望都已休了,以武松的性子又如何肯善罢甘休?

    而更让萧唐感到错愕的是,这次的武松再遭充军迭配,到底还是没能避过那孟州牢城营

    此时大殿之内愈发喧嚣嘈杂,萧唐猛的把手一抬,立刻也有头领连声说道众人且稍安勿躁,还要看萧唐哥哥如何定夺。待哄乱的议论声、喝骂声渐渐平息了下来,萧唐立刻朗声说道:“好歹现在武二哥还没教人坏了性命,只是我青州两山与苏杭路途遥远,两边一来一回互通声息也已耽误了些时日,现在遮莫武二哥也早已被迭配至孟州牢城营去。

    毕竟我在冀鲁地界时日已久,也须早些返回汴京去,而那孟州是京西北路治下,与东面京畿路东京汴梁只隔了一处军州,届时在官面上遮莫也能做些手脚。武二哥若只是被囚在牢城营中还罢,可是怕就怕依他的性子绝不肯忍下恁般泼天的的仇怨,在那孟州地界,也莫要再节外生枝才好”

    在旁的萧嘉穗听罢,也立刻向萧唐说道:“哥哥还须至萧家集去整顿车马才好启程返京,而从大名府宗城县至汴京也须延误些时日,依我看来不如立刻再发飞鸽文书,至东京汴梁好教那边的兄弟前往孟州去看觑一番,起码也能先与武松兄弟互通消息,以免彼此难以照应。”

    萧唐见说点了点头,又道:“说的正是,我倒是晓得那孟州牢城营牢房管营之子唤作金眼彪施恩,在当地也小有名气。准备发飞鸽文书时教汴京那边的兄弟先寻觅得此人,就说他牢城营中配军武松,是任侠萧唐要保之人,想来他也不敢怠慢”

    沉声念罢,萧唐心中又大概揣摩那施恩的为人秉性,此人固然不是甚么善茬,按原著中所述那施恩仗着牢城营里有**十个肯为他拚命的囚徒帮衬,开着酒肉店做些赌钱兑坊,又收些过路烟花保护费的勾当不假,孟州牢城营中的确也似其它军州所有牢狱那般有甚么土布袋、盆吊等害人的勾当,而他这种小角色若是没有机缘,自然与自己麾下统领的几山大寨八杆子也扯不上甚么关系。

    可是萧唐自知人性复杂,现在最要紧的则是既然武松阴差阳错的竟又被发配至孟州,那么这个金眼彪集又能否派得上甚么用场。

    只是现在估算年月,本来按原著中武松会在孟州快活林中做的那些事应已过了数年,萧唐也无法确定武松是否仍会卷入进施恩与那蒋门神蒋忠的争斗之中。念及至此,萧唐不禁又暗叹了声,心中念道:到底武松命中仍是不免有这番劫数,却不知他现在近况如何,虽然在书中施恩与蒋忠争夺快活林一事的实质,不过就是牢城管营之子与地方军司将官手下爪牙之间为争夺暴利而相互倾轧,以武松那烈性脾气,只怕他一旦沾染上便绝无法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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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孟州治所河阳县东门外。

    县城东面官道旁一片树林内聚着百十处大客店、三二十处赌坊兑坊,但有京东、京西、河北等各处客商们来往买卖都会途径此处,因十分繁华,故而此间市井又被唤作快活林。

    而就在快活林丁字路口旁一处檐前望竿上绣“河阳风月”,门前两旁绿油栏杆中也有两把上面各自写着“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销金旗招揽酒客的酒店在许多客店之中店面看似最大,只不过此时店内喧哗声不绝于耳,不少酒保酒客狼奔豕突着,惊呼着只顾往店外涌将逃去。

    距离店门不远处正有个九尺来长身材,生得甚是剽悍的恶汉攥拳瞪目,性发起来那副尊容更是教人望之心悸,但见他:形容丑恶、相貌粗疏。一身紫肉横铺,几道青筋暴起。黄髯斜卷,唇边几阵风生;怪眼圆睁,眉下一双星闪。真是神荼郁垒象,却非立地顶天人。

    可是那恶汉虽然双目中愤恨的似要喷出火来,他却也只是攥紧双拳不敢妄动,因为在他面前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惨嚎呻吟的帮闲,而在他的正对面也矗立着个头上裹万字头巾,身穿土色布衫,脚踏八搭麻鞋。额上还贴着片小膏药的凛凛烈汉。

    虽然远在青州大寨的萧唐等弟兄正为他挂心忧虑,可是此时矗立在快活林此处酒店前面的武松挑起醉眼睥睨,踉跄了两三步后又抬起手来,指着眼前那个恶汉笑骂道:“蒋忠,你这厮不是自夸甚么拽拳飞脚,相扑为最,又大言不惭得说你泰岳争交不曾有对,普天之下,便没你一般的了!原来也不过是个身材长大的呆头蠢鸟,怎的撞见了爷爷,却不敢再耍横了?”

1167章 以权谋私小管营,感恩重义金眼彪

    心中惊慌时,又见眼前双拳起处云雷吼,飞脚来时风雨惊。

    虽然蒋忠夺了本由本由牢城管营之子施恩霸占的快活林营生,这几年下来不止更是横掠暴利赚得盆盈钵满,孟州地界的市井无赖、城狐社鼠大多他都投奔到了他的麾下肆虐无忌。可是如今蒋忠眼睁睁的又见有七八个帮闲甚至抄出家伙助拳,却被那刻意前来寻衅声势的烈汉一拳一脚打得屁滚尿流,尽数也都被放倒在地。

    饶是自己学得一身搏击扑斗的本事,可是蒋忠自从投靠本地军司的张团练后凡事也不必亲自与人厮斗放对,这些年又因酒色所迷淘虚了身子,原来苦练打熬出来的本领也已早荒废了大半。至少现在的蒋忠仍有些眼力,眼见来的那烈汉拳脚本事刚猛霸道,很快的功夫便将自己麾下的帮闲尽放翻了,也自知绝非对方的敌手。

    可是现在这般情况,蒋忠也只能硬着头皮抡起拳头向武松冲去,口中还大声喝骂道:“兀那破落户,倒敢来触老子的霉头,便是你这厮拳脚了得又能怎的?却不知招惹了你不该撩拨的人物,早晚要吃尽零碎苦头再死!”

    依武松的性情,听蒋忠如此出言恫吓反而更怒,不等对方的拳头打来,一飞脚直接踢出,狠狠的踏在了蒋忠的腹部。蒋忠顿感腹部剧痛的冲击难忍,他双手按肚半蹲下身子,还蹬蹬蹬踉跄着向后连退数步。武松趁势踅将上去,拳脚相加、连连猛攻,旋即又飞起左脚,踢中蒋忠的侧脸之后猛的转过身来再是飞起右脚

    终于在武松玉环步鸳鸯脚如同暴风骤雨的连环抢攻之下,蒋忠诺大的身子直挺挺的从空中跌撞在了地上。武松立刻上前薅起蒋忠的衣襟,又挥起醋钵儿大小的拳头作势欲打,蒋忠也只得半抬起手来连连作揖,也全无方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口中只顾大叫道:“好汉饶命!但肯留些情面,有甚事小人尽皆依得!”

    “到底也只是个外强中干、欺软怕硬的撮鸟!”

    武松瞪目又对蒋忠喝道:“你这厮却不知爷爷杀人惯了,取你这撮鸟的狗命也是易如反掌,只是不愿反误了旁人,若要我饶你性命,你这厮依爷爷三件事便罢!”

    鼻青脸肿,又被武松打得五脏颠散的蒋忠听罢也只得瘫在地上求饶道:“好汉!休说三件,便是三百件,小人也依得!”

    武松冷哼一声,又厉声喝道:“第一件,要你离了快活林,将一应家火什物随即交还原主金眼彪施恩;第二件,我如今饶了你起来,你便去央请快活林为头为脑的店家,都来与施恩陪话;第三件,你从今日交割还了,便要你离了这快活林,连夜回乡去,不许你在孟州住!在这里不回去时,我见一遍,打你一遍,我见十遍,打十遍;轻则打你半死,重则结果了你命。你依得么?”

    到了这份上蒋忠也只得满口依得,随即又出言道:“依得依得,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误冲撞了好汉。却不知好汉名头,小人但闻得大名,日后也必当回避,决计不敢冒犯好汉。”

    “撮鸟,打听爷爷名头,莫不是还要来寻俺报雠?便是教你晓得了,又待怎的!?”

    武松高声骂罢,又喝道:“休言你这厮鸟蠢汉,边庭多少夏贼鞑虏狄夷,也吃我武松几刀几剐,教我杀得爽利!量你又值甚的,若再敢来一发结果了你这厮,你只道爷爷拳脚了得,却以为我使得刀便不利么?”

    蒋忠口中连说不敢,而心中却发狠念道:武松?这厮贸贸然前来重夺施恩那厮的快活林,料来是个恃武为傲的,名头应该不是诳我。那施恩小儿在牢城营中重犯之中择选了些帮手,遮莫这杀才也是新近来的一个?就算今日我只得权且怄下这口鸟气,可是如今这世道武艺了得又能怎的?你这厮说在边庭杀了多少夏人,但不还是发配至此做了个贼配军?合当零碎去死的杀才,我有权势倚仗,你身手再是了得也不过是个活该被捏圆搓扁的泥腿子,如今得罪了我便是开罪了贵人,已是活不长了!

    快活林依旧是那个快活林,来往的商客络绎不绝,在各间酒肆之内到处礼客、打酒坐的卖艺歌女来往卖唱,其中也不乏有些做皮肉生意的烟花女子,虽也只是孟州治所城外一处市井,可是热闹喧哗,却也引得许多酒客流连忘返。

    而武松此时就在被他从蒋门神蒋忠手中夺下的这间酒店之中,大声呼唤就把酒只顾大碗筛来,虽然是牢城营配军的身份,可是他自从打跑了蒋门神之后,时常有些快活林中的掌柜、过往经过的商客前来举碗相敬,连称武松英雄了得。而武松自也是来者不拒,逢酒必干,几乎每日都在此处畅怀豪饮。

    而今日正有个生得白净面皮、三柳髭须,六尺以上身材,年纪约近三旬的汉子坐在下首与武松同桌相饮,口中还说道:“兄长为小弟出得胸中这口无穷怨气,自是感恩戴德,铭记兄长情分。只是恁虽驱赶了蒋忠那厮,他却与本州张团练有些干系,兄长虽是配军的身份,可是牢城营这边家父自有权限,不至教兄长因迭配厢军的身份去营中受苦,只是就怕蒋忠那厮与张团练不肯罢休,暗中再做些手脚,兄长还须小心便是。”

    “小管营,不要恁般文文诌诌,又忒过搭缠!你我既然也已结拜,彼此便是过命的兄弟,还说甚么感恩戴德恁般见外的话!?”

    武松大手一挥,有些醉意的又说道:“若是自家的兄弟,便是一刀一割的勾当,武松也替你去干!非因为你是孟州牢城小管营,我却是迭配至此的配军,便带些谄佞的助你,权因你敬我武松,兄弟相处,便还你一腔热血,彼此既是推心置腹,兄弟便不要这等儿女象,颠倒恁地,却不是做大事的人。”

    而与武松吃酒的这个汉子虽是白身,可因是孟州牢城营管营之子便被人唤作小管营,更是原本快活林此间酒店主人的金眼彪施恩。施恩听武松高声喝罢,他略愣怔了片刻,随即面露笑意,说道:“小弟惭愧,不比兄长是杀伐惯了的义烈豪杰,论胸襟见识自也远远不及兄长

    不过小弟自也能看得出兄长这些时日看似活得爽利快当,实则受奸人所害而胸中抑郁不平。虽然小弟倚仗随身本事,又有牢城里**十个拚命囚徒相帮,每朝每日都有闲钱寻觅,可是厮混在一处上不得台面,似兄长这等英雄人物本无机缘结交得上如今恁般世道,小弟也只是仗着手中这点权柄做些混沌勾当度日,似兄长都遭奸厮鸟闪得苦,却是时乖命舛才流落至此。”

    施恩感然说罢,随即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面上神情丝毫不似作伪,随即又对武松说道:“可是小弟最后却仍要说些要教兄长责怪的话:小弟一来生受兄长大恩,二来实慕兄长豪侠性情,如今兄长虽是蛟龙失水一时屈沉,可是我与家父好歹在牢城营中有些手段,自会尽我所能,绝不教兄长在此活得凑活。”

    武松听施恩掏心窝子的说罢一时间却是沉吟不语,他也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心中却感叹道便是你这兄弟有心,也只不过是在孟州本地的一个地头蛇,我若不寻觅得个时机逃出牢城去,你又如何能教我在此活得不算凑活?

1168章 他不是善茬,却也是我的兄弟

    心中忿然思付时,武松又想到当年自己就因在大名府长街上以一对铁拳活活打死那五邪头陀而充军迭配至延安府,期间又受尽了千般的苦楚、不计其数的生死凶险这才在西军中苦熬出个身份,再后来虽然又曾与萧唐兄弟于河东战事、宋夏国战时并肩作战,又有西军宿将刘法提携自己才积累战功擢升至杭州指挥使司做得个兵马都监。

    可是在边庭西军部曲中参个职事,大多时候只须在沙场上玩命便是,不比在地方州府军司中要看本州权官眼色行事。尤其是在杭州任职时见识到了那蔡京之子蔡鋆虐政殃民的手段,自己也又遭那奸官构陷降罪,重新被发配到军州牢城营中做了个配军,却不是又要重头做起?

    以武松的性情而言,蔡鋆那厮早成了他心中杀了报雠除害的首选人物,而且在充军发配的同时,他也曾动过索性出逃去投奔萧唐兄弟统管的那几处绿林大寨的心思。

    只是想来虽然要与官府彻底决裂走到对立面上,在绿林中与群豪共聚大义倒也快活,可是押送武松的那两个公人敬他是遭奸官“蔡虎”那厮迫害的军中豪杰,一路上小心伏侍,绝不敢有半点轻慢。按武松的为人秉性别人对他善待,也决计不愿连累了那两个防送公人,心说待到了孟州牢城营让这两个差役交割了公事,届时再做计较。

    可是随后武松在孟州牢城营中,便遇到了待自己更是礼遇敬重的施恩

    武松为施恩出头醉打蒋门神,随后终日吃酒快活心中多少确也有些发泄遭冤屈官司迫害的成分,他也知道就算自己肯重头再来,孟州也不比边庭西军戎卫的军州牢城营,只怕也没甚建功立业的机会。何况当年提拔自己名将刘法遭童贯那阉狗发配至沙门岛,虽有萧唐兄弟肯暗中动用绿林兵马前去搭救,如今却又轮到自己也被打压迫害,到头来于国家有功的将才只能被奸厮权宦炮制,那在行伍中熬个出身又能有甚么奔头?

    而施恩眼见武松神情不善,也很识趣的岔开了话头,只顾说些本地风情、江湖是非。未过多时,却有个牢城营中的帮闲来到施恩与武松面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又说道:“小管营相公,有一人特来拜谒武都监,却不似咱孟州本地来的。”

    与武松叙话时恭敬谦卑的神色不同,施恩听那帮闲说罢,他眼中蓦的露出狠戾之色,又沉声说道:“又是哪里来的撮鸟?若不是快活林中来往的客商与本地的店主,有些不三不四的小厮也不识相,却不知咱孟州牢城营的手段,我施恩的兄长,又岂是那些阿猫阿狗说见就见的!?”

    眼见施恩面色阴沉,那帮闲浑身打了个激灵,立刻又道:“小人本待打法那厮去了,权因那人直说他是武都监结义兄弟的亲信,是以不敢怠慢,立刻前来报与小管营相公知晓,那人还说他从东京汴梁而来,唤作甚么铁叫子乐和。”

    施恩酒店内一间僻静的阁子内,武松端望着眼前那面色白净俊秀,年纪只约莫二旬出头的后生,随即对乐和说道:“原来你也是萧唐兄弟的心腹,他那边消息倒也灵通,已知我遭蔡鋆那厮构陷,迭配充军至孟州牢城营来。萧唐兄弟如今也正要启程,赶回东京汴梁去?”

    因同样生得个玲珑心窍,处事精细机灵的乐和点了点头,随即向阁子外张望了一番。本来武松既已与施恩结拜,凡事也不愿意瞒他,可是涉及到了萧唐于官场与绿林双线行事的勾当,武松遂对施恩言及与自家兄弟派来这心腹自有些私事要讲,施恩也十分干脆的腾出间阁子,好教武松与乐和私下叙话。待乐和确定周围应无旁人时,便说道:“萧唐哥哥得知武二哥遭奸人陷害,自是如坐针毡,连忙发书信至汴京教小弟先至孟州探觑个分明,天幸见得武二哥无恙,待令兄令嫂到了辽东那边,也好教他心安。”

    武松闻言一怔,急忙直起身子来向乐和追问道:“我兄长?天可怜见,教他受科考录取,终于受任命至阳谷县做了一方知县,你说我兄长却与嫂嫂要往北地辽东赶去,这却又是何故!?”

    乐和遂将萧唐统领青州两山兵马与陈希真一伙鏖战时,得知受蔡京任命的京东路提点刑狱司副使领司事西门庆不止迫害独龙冈扈家庄上下,又编排罪名将武植下狱之后,又是如何趁夜打破县城,如何亲手诛杀西门庆,以及如何救出武植与潘氏栖身于山寨,随后又遣寨中头领护送他们夫妻二人至辽东安顿等事宜原原本本道个分明。武松听得目眦欲裂,脸上更是杀气凛然,他重重一拍桌案,怒道:“岂有此理!我大哥为人忠厚,不比俺时常与人争执,本来以为他能与嫂嫂喜结连理,又功成名就做得一方知县,也是得偿所愿。叵耐西门庆那狗贼竟欲害我兄长,萧唐兄弟杀得好!只可惜我武二不能亲手为兄长报酬出气!”

    乐和见状连忙又劝说武松切莫声张,随即又劝道:“武二哥,如今世道昏昧,只顾教奸佞狗官把良人陷害,迫得恁与令兄一文一武,本能为国家所用却落得如此境地。恁自知萧唐哥哥经管的几处大寨好生兴旺,又有许多旧友在彼,如今在牢城营中仍盼着苦熬个出身,只怕也没甚指望,为何不现在就前往青州去?若是二哥肯立刻启程,小弟便立刻发付人手,接引哥哥逃出孟州至二龙山宝珠寺去,与鲁智深哥哥等人相聚如何?”

    本来怒气腾腾的武松听乐和说罢一时间却陷入了沉默,他思量了片刻片刻,又道:“却是萧唐兄弟义气深重,顾盼于我兄弟二人,如今那干狗贼不止害我武二,甚至兄长都险些被奸佞构陷了,甚么官身前程,恁般世道也教我早心寒了,索性反了朝廷倒也快当!

    只不过那孟州牢城管营之子施恩待我甚是敬重礼遇。乐和兄弟,从杭州迭配至孟州的路上,你道以我武松的本事,便不能轻易逃脱了去?如今你也能瞧见,我虽仍是牢城营中的配军,可是不必禁于囚牢之中,终日受他厚待,若是我此时逃了,却要教施恩兄弟与他老父受我牵连,押我至孟州的防送公人也好,牢城营中施恩父子也罢,累得敬我武松之人吃官司追究重惩,天理也不容我。是以走固然是要走,却不能是现在,否则我武松岂不是成了坑害兄弟的背义小人?”

    乐和闻言却摇了摇头,他又向隔间门口张望了一眼,随即回过头来,又低声对武松说道:“此间酒店虽然曾被蒋门神蒋忠倚势豪强,公然夺了去,可是那金眼彪施恩,萧唐哥哥大概曾听闻过他一些风评,小弟到了孟州后也曾做过打探,也知此间酒楼虽是施恩营造的屋宇,反被蒋忠夺了他衣饭,可是那施恩却也并非甚么善类,快活林中酒肆赌坊乃至过路烟花,都遭他索讹钱财,前几日二哥助那厮重回这快活林之后,小弟也曾探得施恩比起那蒋忠倒加增三五分利息,各店里并各赌坊兑坊,加利倍送闲钱来与他。

    如此人物,也不过是个仗势横行的地头蛇,那施恩遮莫也见武二哥本事奢遮,这才刻意做人情结交迎奉,只是利用于恁,又怎算得上推心置腹的兄弟?武二哥是去是留,又何必顾及于他?”

    哪知武松听乐和说罢脸上却流露出不悦之色,他浓眉紧蹙,又朗声说道:“我自知施恩兄弟乃是牢城管营之子,那些牢狱中的害人手段,我武松自也亲眼见过,也正如你所说,无论是蒋忠还是施恩霸占了此间快活林,做得都是一般勾当,可是就算少了牢城小管营与蒋门神那厮,其他有权势倚仗的一样会占了此处,快活林中酒席赌坊、过往烟花照样还是会使钱财孝敬,好教自己的营生在此处有人照拂以保心安。

    施恩兄弟自也不是甚么善男信女,可是却坏过人性命,也并无甚罪大恶极的歹行。便是与萧唐兄弟共聚大义的绿林中人,其中有几个没做过杀人越货的勾当?萧唐兄弟往日虽然说我性子忒烈,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可是我自分得清大是大非,却也不至因小节有失便觑轻了兄弟!我武松不肯害为善的人,而施恩兄弟以往的行径,我也容得下。而你说他只是见我有用处才做人情愚弄,也须知我武松生得一对招子并未瞎了,谁是真心敬重厚待,谁又是与我口腹秘剑也分得清!乐和兄弟,我知你是为我着想,可是你也只是探得些风声,施恩兄弟到底为人如何你也不知个分明。我武松再是不济,却也绝非是出尔反尔之徒,挑拨的言语,你也休要再讲了!”js3v3

1169章 暂离绿林,等你归来

    眼见武松说得坚决,乐和以往也曾听闻过萧唐这个结义兄长大概又是何等性情,似他这么个锦口慧心的人物,自然也不会再就着话头再做坚持而惹得武松着恼,遂又道:“却是小弟一时言语失当,还望武二哥见谅则个。只是虽然那施恩厚待于恁,二哥也说只在这孟州打踅终非长久之计,也只是白白埋没了恁。此事仍是宜早不宜迟,按二哥的打算,又打算何时动身?”

    武松略加思索,说道:“既然萧唐兄弟已安顿好了兄长与嫂嫂,我也心安,离开孟州也不急于一时。萧唐兄弟不是正要启程返至东京汴梁?汴京与孟州地界相距不远,待他来时,再做计较不迟。”

    乐和眼见武松如此坚持,心说也只得如此,随即也又想到了萧唐在书信中的另有一番嘱咐,随再向武松转述一番。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又有两三个军汉来到施恩的酒店门前,询问孟州牢城营中那唤作武松的配军可在此处。

    店中本在隔间外吃酒相候的施恩见状心中起了提防之意,也立刻前去询探又是何人要寻他的结义兄长,却见来的那几个军汉之中有个领头的站出身来,脸上还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又道:“我等乃是孟州守御兵马都监张蒙方衙内亲随人,奉我家都监相公钧旨,闻知杭州武都监是个好男子,只是因恶了上司迭配于此,张都监也好结识军中豪杰,便特地差我们前来相请,相公有钧帖在此,却不知武都监现在人在何处?”

    青州二龙山前,萧唐与萧嘉穗等一众亲随在寨内兄弟的恭送下,正要先返至大名府萧家集去再于官面上露脸,随即再与燕青、石秀等兄弟汇合在一处,再度启程南下,返至东京汴梁去。

    临行之前,萧唐倒也曾收到水泊梁山那边由公孙胜托付寨内眼线李宗正密发过来的书信。关于宋江与吴用大概觉察到自己的身份一事,待梁山军返至水泊大寨之后宋江也立刻前去向寨主晁盖说了个分明,只不过密议这件机密的也只有晁盖、宋江、吴用、公孙胜四人,就连山寨中也算得上是元老的军师刘敏刘智伯,以及策动荆湖、京西路数寨好汉去投梁山,立下莫大功劳的金剑先生李助都没有被晁盖召唤过来参与密议。估计也是出自于刘敏与萧唐之间的旧怨,以及李助虽有大功可是新投梁山不久,的确也不知其根底的考量。

    至于晁盖闻知任侠萧唐与铁面獬豸全羽极有可能是同一人的反应,他这个托塔天王倒也真算得上绿林道上义气深重的实诚人。毕竟起初晁盖在东溪村与吴用、公孙胜、刘唐等人聚义起事,就是为了商议夺取大名府留守相公梁世杰每年孝敬给他岳丈权相蔡京的生辰纲,而当时受委任押运生辰纲的萧氏镖行之主却是萧唐,这也无疑是要与他做成对头(虽然当时萧唐已假死的名目在辽东行事,晁盖等人虽有些忌惮江湖中任侠的声势,也是以为萧家集群龙无首,这才动了劫取生辰纲的心思)。

    可是若萧唐与全羽真的是同一个人,他在当时也大可以动用自己在官面与绿林的力量一举荡平当时山寨刚刚易主,最为兵微将寡时期的梁山泊,而不是以青州两山寨主的身份赶至梁山,不但放还了参与谋取生辰纲的白日鼠白胜,还与密谋要劫取自己押送镖货的领头人晁盖话事和谈了

    晁盖察觉到自己极有可能是被他萧唐暗中放了一马,随后也任由他在梁山安身立命、发展壮大,震惊之余自也是十分感慨。兼之出卖绿林同道,尤其是构陷在黑白两道的名声早已是如雷贯耳的人物这等腌臜事,晁盖自然是抵死不肯去做;而尚要在绿林之中收买人心,积累与朝廷谈判砝码的宋江也没打算在暗中与晁盖唱对台戏,毕竟他经过吴用从旁侧击的提醒,也很清楚现在便把这件机密如果是由自己主动宣扬开来,这也无疑是最愚蠢的选择。

    吴用自也十分赞同晁盖教这件机密暂时秘而不宣的决议,只不过非是为了甚么深重义气,他与宋江都是一般心思,待再掌握一些那绿林数山共主真实身份的真凭实据之后,遮莫掌握这件机密的真相也会对壮大梁山泊势力提供极大的助力;而公孙胜则是一面出言附和,一面再冷眼乜向一旁那轻摇羽扇,摆足了高明策士范儿的吴用,虽然在梁山之中他才是第一个真正确定了那数山共主全羽真实身份的头领,可是公孙胜也如平常一般,除了在寨内大事的关键决议上谏言几句,更多的时候却似一只水泊梁山上的闲云野鹤,趁着寨内其他人只以为这一清道长潜修甚么玄功道法之际,公孙胜早就将晁盖、宋江、吴用等人密议的内容原原本本的写个分明,准备暗中发至二龙山寨早些教萧唐知晓

    得知关于自己身份暴露一事在梁山泊那边暂时不会闹出甚么幺蛾子来,萧唐也更是安心,至于如今自己统管的山寨之中不止有鲁智深、林冲、孙安这些早已在道上成名的豪杰打理,能人异士云集,又平添卢俊义、索超、张清等许多本事奢遮的猛将,河北、京东数路的官军又被青州两山兵马杀破了胆,除非朝廷那边真要调动大军来剿,起码在一段时日之内萧唐自也不必担心寨子这边会有甚么灾祸。

    只是随着麾下几处绿林山寨的壮大,萧唐却也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在朝堂之中的处境却也变得愈发严峻起来。

    这些时日在山寨之中轮流做筵席畅饮的时候也多,除了鲁智深、史进等几人仍说自要痛饮一番为哥哥践行之外,山寨内其他弟兄倒也并未再要趁着与萧唐临别之前吃上几坛。而寨内诸如林冲、徐宁、秦明等成家头领的女眷也只是出来恭送萧唐至殿前关口,并未下山。待萧唐又与这些时日可算与他混熟了些的徐宁之子徐晟勉励数句,整顿车马,除了山前三关踅至山脚下时,眼见下山相送的几乎都是须眉男子,只是一大批糙莽汉子之中却仍有一点红,扈三娘策马立在一众头领之中,眼见临行前正与林冲等兄弟叙话的萧唐眼睛一乜,目光正好直向自己这边飘来。四目相接时,扈三娘妙目流盼,旋即莞尔浅笑。她静静凝望着萧唐向自己这边策马踱来,神情虽是落落大方,可是眉宇间似乎仍带些几分女儿家的羞涩。

    扈三娘的兄长扈成见状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随即不动声色的策马与自家妹子拉开了些距离。眼见萧唐已来到自己面前,扈三娘轻启朱唇,说道:“你在汴京还有许多大事要做,还有你那结义兄长武松须去照拂,如今两山寨中已有百来名流民女子肯受招募由我统管,操习安顿等事宜也有寨中头领帮衬,按你的职事差遣我自不会怠懈我就在寨中,等着你回来。”

    萧唐并非不识风情的蠢鸟,自从在阳谷县救下扈家老小安顿于二龙山寨之后,他也能觉察到扈三娘对自己言语时透露出来的情意。只不过如今战事虽然罢了,萧唐也知自己必须尽快赴京探明朝廷对于大名府等要紧州府一时失陷的反应,另外孟州那边还有遭构陷迭配的武松,现在恁般处境之下,也实在不宜再牵扯到甚么儿女情长。

    只不过听扈三娘柔声说罢,萧唐随即也微微颔首,笑道:“好,等我回来。”js3v3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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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介绍:
萧家少主,和武二郎同生共死斗权贵;行镖四海,带兄弟结识八方绿林好汉;东京梦华,携燕青在汴梁城浅酌小饮;北地风云,向完颜阿骨打再去讨酒吃;西夏狼烟,与吴玠和西夏军浴血奋战;江南烟雨,同方腊教主还要计较一番......有无数好汉见了你宋江纳拜,可我也有谪仙、布衣剑卿、刈虎刃、铁狮子、青鹘子、一阵风、旱天雷、补天手、一点油、绵里针、小白龙、活死人、乳虎等一票兄弟帮衬。你及时雨宋江既然要招安,那梁山便由我燕云十八骑、面涅郎君、天魁星主的任侠萧唐接手了罢,替天行道那面大旗,我会替你扛下去的。(水浒任侠书友群号:277318413)水浒任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任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任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