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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70章 集 镇新添的两个教师,山寨预备的两个头领

    待萧唐与萧嘉穗等一众亲随返至萧家集时,石秀、燕青、卞祥乃至岳飞等人也早早出来相迎,集镇主府之内自然也早有伴当置办酒食、整理筵宴,恭候自家主人归来,也好接风洗尘。

    而当萧唐与石秀等兄弟碰面之际,卞祥在旁报说集镇之内新添了两个教师,也一并前来拜识萧唐。最先是有个身材端的高大的汉子十分显眼,他站出身来向萧唐抱拳打拱道:“萧任侠,小人任原闯荡江湖多年,慕恁威名久矣!本来我原到袭庆府泰岳争跤去,说是要与天下好汉分个高低,实则似咱们这等靠相扑本事献技讨活的,无外乎就是要多争些衣饭。小人再是不济,好歹自问扑跤本事了得,怎奈小乙哥与那位壮士更是奢遮,小人自不是对手。

    经小乙哥报说,小人这才得知他是追随萧任侠的浪子燕青,便是输了自也是心服口服,又是小人教的那些不成器的撮鸟混沌惹事,更是羞惭的紧,承蒙小乙哥豁达仁义,不止肯宽恕小人,亦肯做引荐教我在贵集镇中做个职事,有在江湖中声名远播的萧任侠提携,小人更是诚惶诚恐、铭感五内。”

    人家冲着自己恭敬施礼,萧唐自然也是翻身下马,上前叙礼。只是那任原虽然正弯腰垂头,萧唐却仍要抬头仰脖的仰视,甚至抬得脖子都有些生疼这擎天柱任原虽然现在对自己低眉顺眼的,可是瞧他相貌仍是性发起来,确也如原著中所表的那有揭谛仪容、金刚貌相,坦开胸脯,显存孝打虎之威;侧坐胡床,有霸王拔山之势,且先不论本事,这副卖相看来,与人放对扑跤时的确也十分有威慑力。

    而且这任原身材高大到有些离谱,比起寻常汉子又何止要高出一两个头来,他那一丈的身高若是较真去算,按宋尺3168厘米,那这任原应该是三米多高了。可是便如二龙山寨中同样被人传做身长一丈、腰阔数围的郁保四那般,如今时节对于那些身材十分高大的莽汉身形说法都有些夸大其词,无论是任原还是郁保四也都不算那身长三米多的巨人,高度还好,估摸着也就比后世萧唐特别喜欢的那位中国篮球传奇人物高半个头吧

    这任原倒也识相,眼见面前那身长七八尺的萧唐跟个小矮子似的仰头觑他,遂连称小人失礼,又将腰压得更低还挪脚后撤了几步。萧唐又向一旁身高约莫一米七八左右的燕青乜去,心说以小乙还有焦挺兄弟相对“短小”的身材能使扑跤手段颠得这也有手段夸口说自己相扑世间无对手、争跤天下我为魁擎天柱任原心服口服,也足见其他们两个扑跤的本事在方今时节应已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

    至于燕青与焦挺前去泰岳争跤的经历,萧唐在二龙山时已听返至山寨的焦挺拍着胸脯夸耀说了个分明。且说当日燕青与焦挺到了泰岳庙上,在争跤前一日便由燕青将去年因于泰岳无对而由任原所立的那副“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苍龙”坊牌打个粉碎,任原知今年有人前来劈牌寻他放对,打探过后得知劈牌的竟是个面相十分俊俏的后生郎君,自也浑然没放在心上。

    可是到了岱岳庙前争跤当日,待任原上台喝问有无善扑跤手段的好汉敢来与他争跤之际,却是祖传三代相传扑跤手段最是精熟的焦挺先跳上台去,生得浑身横肉肥膘的没面目与身形鹤立鸡群的擎天柱放对酣斗,焦挺也使出了全力也先后两次将任原掼摔在了台上。而燕青有心要教任原彻底服了,遂又说虽然自家兄弟拔得头筹,却也显出他的本事,若是扑跤能胜过他,泰岳争跤头魁所取的利物也尽可归任原所有。

    败了头阵的任原眼见燕青身形远不及自己,又定要拿了所有利物,遂又与燕青放对扑跤,自也是不及小乙精妙的近拳脚功夫,又被他以“鹁鸽旋”的扑跤绝技摔倒台下,任任原教的那二三十个身上纹龙画虎,袒露出一对对花搭膊的徒弟眼见任原接连败北,先把是庙会山棚拽倒,随即要乱抢泰岳争跤的利物。只是还没等在场的知府喝令衙役打退那干作乱的无赖,傍边先是恼犯了焦挺上前将任原手下那些作乱的徒弟尽数放翻,旋即也都被在场维持庙会只须的差人给捉了。

    主持这泰岳庙会的袭庆府知府恼怨任原的那些徒弟在大庭广众之下作乱生势,打算连任原在内一并押回府衙严惩。任原也算是被手下那些追随他只为混吃混喝的无赖汉给坑了,又因连败两阵而心灰意冷,正要被官差绑缚拿下之际,却是燕青站出身来,亮出自己乃是任侠萧唐麾下伴当浪子燕青的身份,又向知府说和,替任原求情说虽然他督管不力,可是却也是被跟着他厮混的那些无赖汉所累,还望知府能够留些情面。

    袭庆府知府自也知道萧唐乃是天子近臣,对一表人才的燕青又甚有好感,手下徒弟闹事,似乎的确也并非任原指使的,便有心与燕青做个人情,除了闹事的无赖汉严惩不贷之外,倒也宽恕了任原。而任原本来夸口要与天下善扑跤的能人放对,结果先后败在焦挺、燕青的手上,又是跟着自己厮混的那一众帮闲输不起,竟胆敢公然哄抢泰岳争跤的利物财帛,任原自觉被宵小所累,输阵又输人,只怕以后也没脸面再四处于庙会争跤时靠本事争利物过活了。

    燕青又在这个时候询问任原是否有意至萧家集谋个职事安生,任原自然也十分清楚萧唐在黑白两道的声望,大名府萧家集至少在冀鲁地界都是财力、声势数一数二的地方豪强,就算原来的营生只怕没法再做了,可是能傍上如此大靠山,还愁自己的生计能没个着落?自然也是连声恭谢燕青仁德厚义,甘愿投到萧家集去效力。随后待三人离了袭庆府泰安,本做化名又说与燕青只是知交,却并非在萧家集中打踅的焦挺途中离去返至二龙山寨之后,燕青也带着任原到了萧家集中。

    “既然你也肯投到我集镇中来安生,日后便也是自家兄弟,无须恁般多礼,既然任原兄弟拳脚扑跤的手段了得,集镇中教习乡勇近身拳脚技艺的教师恁般职事,想必也必然能够胜任。”

    任原听萧唐说罢更是欣喜,如今领教了燕青与焦挺扑跤的手段,他此时言语也全无以往那般狂傲,而是恭敬的又向萧唐拜道:“多谢萧任侠收容!说来惭愧,小弟比不得小乙哥与他那位挚友的手段了得,自也难与集镇中其他豪杰比肩,可是小弟再是不济,既然萧任侠已发下话来,小弟也必然尽心尽力,也绝不敢有半点怠慢!”

    这面刚勉励过了任原,当萧唐转头又向另一个也投到萧家集中,此时也站出身来的教师乜去却不由一乐。因为前些时日他还与此人见过,只不过那厮自己是戴着獬豸面具,以绿林数山共主的身份与他曾经的雇主兵戎相见,还曾将这新来投的教师生擒活捉,随即在攻破祝家庄后又饶了他的性命不杀义释送出庄去。

    这个新投至萧家集的汉子,自然就是原来祝家庄教师铁棒史文恭。看来这史文恭当时虽然抵死不肯落草,可是当日麾下孙立兄弟曾奉劝他的言语,倒也全都记在了心上。

1171章 下次相见,你将视我为仇寇

    如今的栾廷玉也不似前些时日那般沮丧消沉,他径直来到萧唐面前恭身施礼道“小人栾廷玉,虽会些枪棒武艺,昔日雇主祝家庄却遭京东路三山强寇打破了庄子,小人本事不济,也是羞于再提如今蒙恁收容,小人自当执鞭随镫,伏侍萧任侠。”

    自打栾廷玉也投到了萧家集中,通过这些时日的见闻看来,发现集镇中统管近万民壮乡勇的卞祥怪力惊人,武艺端的奢遮,似乎还要胜过自己许多;同为集镇中的枪棒教师陈广枪技精熟,若非是马战比试只怕自己也很难胜过;另有萧义、杨林等接人待物通达的管事,石勇、薛永、傅祥等人也都是可与其推心置腹的实诚汉子,便是段景住、常顺等看似没甚奢遮本事,实则也都是术业有专攻的能人异士,再有燕青、石秀追随萧唐在汴京、大名府等地走动的亲信也俱是俊杰豪士之辈,见下而知上,栾廷玉倒也真有终于投得了明主之感。

    这个时候萧唐又上前扶起栾廷玉,也是怀揣着心思,问道“栾教师武艺精熟,也是在江湖中闻名的人物,虽然那祝家庄被绿林兵马打破,我自知你也是寡不敌众,非战之罪。只是旧日雇主既是被京东路那三山强寇所灭的,栾教师是否对那几山绿林兵马心怀怨恨?”

    没料到自己投奔的这个声势、地位与祝家庄一伙端的有云泥之别的新主会有此一问,他微微一怔,又踌躇片刻,便坦然说道“既然萧任侠垂询,小人自当知无不言,不做半点隐瞒。水泊梁山那伙强人杀我兄弟栾廷芳,小人自是心中衔恨。可是青州两山那伙强寇实不相瞒,的确是寨中那些头领本事奢遮将小人擒住,非但饶了不杀也甚是礼遇,既然生受那数山共主全羽的义释之恩,若非身不由己,小人也实不愿再与那青州两山强寇结下甚么梁子。”

    慨然说罢,栾廷玉又向萧唐施了一礼,说道“只是听闻当日那绿林数山共主全羽打破阳谷县城,似也险些冲撞了萧任侠。兼之青州两山兵马曾杀入大名府去,也是萧任侠旧日曾打踅的军司地界。萧家集与青州地界相距也不算甚远,如今那伙强寇既已做大声势,却不知萧任侠又是否动了请动朝廷大军讨寇的心思?萧任侠问小人如何看待那几山强寇,自是不敢隐瞒,也须先将我心中的顾虑向恁道个分明,只是萧任侠若仍有差遣,小人仍是遵从。”

    先前大概也能体察到栾廷玉心思的萧唐听他如此说罢,自知栾廷玉对自己的言语确也说得敞亮,心中对他也更添了几分敬重,便道“栾教师,就算你我话不必点透,可是如今恁般世道诸地官司中有多少腌臜事你大概也都晓得,阳谷县为何会被那青州两山绿林兵马打破,个中原由在当地也已传开,也并非是刻意要与我为敌。

    虽然我是有官身的,亦曾除恶讨贼除了许多聚众作乱的强寇,休说那两山寨中也有我一些旧识,却也知无论是官门中人还是绿林强寇,其中皆有当杀之人与可与其推心置腹的。既无不得不与其为敌的因由,我又何必去撩拨那青州两处山寨?”

    听萧唐朗声说罢,栾廷玉蓦的面露诧异之色,虽然面上也仍是彼此叙话长谈,可是栾廷玉也有些感觉到与萧唐言谈时,似是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且说萧家集主府厅堂之中有管事安排筵席,管待自家主人与一众兄弟饮宴时,岳飞、张显、汤怀、王贵等人自然也到了府中为萧唐接风洗尘。岳飞的浑家刘氏也抱着幼子岳云又来拜会萧唐时,厅堂内众人见那襁褓中的小家伙甚是活泼,倒也有些人来疯似的扭摆着小胳膊小腿也甚是有趣。只是岳飞之父岳和如今仍是积病羸弱,还没等刘氏多向萧唐奉承几句,便被岳飞一板正经的打发回家去助岳母照拂公公。

    觑见刘氏似有些埋怨却又不敢明言的神情,岳飞与他妻室之间刻板的关系也都让萧唐瞧在了眼里,然而席宴之中还有个如何也绕不开的话题,便是前些时日青州两山强寇接连兴风作浪,不止连败京东、河北诸州各部的官军,甚至还攻破治下便是宗城县萧家集的大宋陪都大名府。

    岳飞的几个结义兄弟之中,王贵算是性情最为粗莽,秉性中草莽气也较浓的一个。是以王贵也并不觉得大名府为青州两山强寇攻破如何打紧,反而朗声讥笑自打萧唐哥哥被调任至东京汴梁之后,大名府留守司的官军却是一日不如一日,还谈何戎卫疆土,连番被啸聚山林的绿林兵马杀得大败亏输,却不是要教人笑掉大牙?王贵当然也知自己结义兄长岳飞的忌讳,也并没有就着话茬深往下说,只是提及虽然大名府一朝失守,治下百姓一样过活也没甚分别,听说还有不少贫苦灾民得那两山好汉周济衣食,足见其风评不假,没由来的官军又去撩拨他们作甚?

    可是岳飞听罢仍是把脸一沉,又义正言辞的向王贵劝道“兄弟此言差矣!虽然我也知青州两山寨中,未必没有许多强寇是被迫从贼,虽然啸聚山林却不肯害寻常百姓固然难得,但是法外可容情,情却绝不可逾法!大宋治下州府要地被作乱一方的贼寇打破,这又岂同儿戏?依我想来那聚集贼党生事的数山共主全羽刻意市恩贾义收买人心,哄骗得许多百姓肯舍下性命随他造反,比起寻常聚众劫掠的绿林盗而言,那青州两山强寇更是国家的心腹之患。

    兄弟休要以为那几处山寨不坏无辜良善便是甚么替天行道,今朝他青州两山打破大名府,明日便有其他绿林草寇便有样学样的侵州夺县,民众百姓如果颠倒的反受贼人捏造的妖言煽惑聚而从之,国家只会愈发动荡不安!实则那全羽与他麾下的贼党也是罪恶深重,萧唐哥哥身处汴京遮莫有许多要事要做,而那群贼厮乱党倘若不能为国家所用,待我等兄弟入伍投军时,撞见了有些强寇头领能招抚最好,否则切记不能与那些贼人夹杂不清,绝不可反受乱党蒙蔽。”

    就算也常好与人争执厮拼的莽撞性子,王贵对于萧唐、岳飞这两个自己心中认定的兄长却都甚是敬服。就算对于岳飞的话甚不认同,王贵口上也只得唯唯的应了,只是岳飞义正劝王贵时,他也浑然没有发觉身后有许多双目中包含嗔怪、无奈甚至带着敌意的眼神投来。却是萧唐拿眼神扫了一圈,示意厅堂之内深知自己双线行事勾当的心腹兄弟稍安勿躁。

    遮莫有朝一日再相见时,你却要视我为祸乱国家的仇寇了萧唐心中念罢,脸上苦笑之色也是一闪即逝,而是举起酒碗,对岳飞说道“兄弟得恩师苦心栽培,这些年来也从未有过半点怠懈,他日投军为国效力,自然有意气峥嵘,功名显著时。为兄自也期盼兄弟你声振华夷,能为华夏山河立下不世之功的那一日。”

    岳飞听罢,比起萧唐所言只说华夏山河而未提大宋朝廷,他只感自己这同门师兄夸赞的忒过,也连称哥哥忒过谬赞,兄弟也期盼有朝一日一并与恁为国家效命。随后席宴吃酒也只过了一巡,岳飞便向萧唐请辞说家中父亲尚需照拂,待哥哥启程返回汴京时,小弟自当相送云云,便率先告了声罪,起身离席出了萧家集主府。

    眼见张显、汤怀、王贵三人吃得口滑,彼此相谈甚欢,萧唐浅呷了一口酒,又对身旁的燕青喃喃说道“却不知孟州那边情况如何,乐和兄弟是否已见到了武二哥?”

1172章 奸官就是要害人,还愁找不到理由?

    燕青听萧唐提及在孟州牢城营的武松,遂也说道“虽不知哥哥是如何得知孟州牢城营中有个金眼彪施恩,遮莫恁是担心那厮不识好歹,而不肯做人情周全武二哥?”

    萧唐摇了摇头,说道“山寨中有曾在孟州地界勾当的弟兄,也曾听闻过那里牢城有施恩这小管营,此人应也非是会枉结仇家的浑人,汴京那边我也已发付乐和兄弟前去翰旋,只是我也曾听闻那施恩在孟州地界唤作快活林的繁华去处敛财,也与当地张团练手下的爪牙有个唤作蒋门神蒋忠起过争执,估计那张团练与蒋门神此时也仍在孟州既然我听人言及那施恩是个会做人情的,想必那施恩不至为难武二哥,可是那孟州张团练还有那蒋忠却不是甚么善类,我只是思虑武二哥又会不会卷进那厮们的争斗之中。”

    自己心中顾虑的因由,萧唐也没有办法向燕青道个分明,然而在往东京汴梁发去的飞鸽传书之中,他也刻意言及听有人言及在孟州恐怕不止有张团练与蒋门神二人狼狈为奸,也很有可能与当地军司其他官员也勾结在了一处,也嘱咐乐和倘若他那边至孟州发现武松与本地哪个地头蛇结下梁子,也务必要将自己的消息传达给武松教他多做提防。

    只不过涉及到军司调动,现在的萧唐,也不能确定孟州指挥使司内张团练仍是在任,而在军司中是否中真的还有个唤作张蒙方的兵马都监,按原著中的记载,张蒙方那厮因姓氏相同已与蒋门神的主子张团练结为兄弟,所以才收了黑钱定要结果武松性命。可是就连本地地头蛇出身的施恩也是通过孟州牢狱院康节级之口方知张蒙方与张团练之间的干系,此二人暗中勾搭,遮莫也是为了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能做的示警萧唐都已经做了,毕竟有些事现在自己也拿不准,说得再做恐怕自己则更像是个未卜先知的妖人。毕竟汴京那边虽然已派出乐和前去看觑武松,可是从大名府至汴京也需要些时日,期间就怕孟州那边的情况出乎自己的预料之外,而再生出甚么波折。

    却说席宴间新投至萧家集的任原捧着碗酒,正要至向自己投奔的新主面前敬酒叙话时,恰巧正听见萧唐与燕青言语中说及蒋门神蒋忠的名头时不禁一怔,随即也立刻问道“萧任侠,恁却如何知道蒋忠那个撮鸟?”

    任原有此一问也教萧唐略感诧异,因为任原太原府出身,而蒋忠是随着张团练从东潞州到了孟州,原著中也没提及任原与蒋忠二人彼此相识,随即再转念一想,他们两个都是在泰岳争跤时都是曾拔得头魁的人物,前后也没差几年,好似后诸如甚么世搏击散打亦或a综合格斗都曾拿过金腰带的人物,既是名头甚大的同行,彼此又怎会相互不知来路?

    萧唐遂又向任原问道“任原兄弟既识得蒋门神,可是那撮鸟是否仍在快活林地界厮混?”

    任原见说也立刻回道“蒋忠那厮,在诸地好扑跤的力士里面也算得上是个名头甚响的人物,小弟也曾听他口出狂言直说自己拽拳飞脚,相扑为最,自是天下无对,从来没寻觅见能与他匹敌的对手。小弟自是不服,去年泰岳争跤时本待颠他几跤,却未曾见那厮前来争对,也教小弟拔得头筹。后来却听闻京西北路地界角抵扑跤的同行言及蒋忠那厮仗着有些本事投靠东潞洲一个姓张的歹官,又随他转投至孟州去了。

    知道今年泰岳争跤时又听说那蒋忠为酒色所迷,荒废了拳脚本事,依然只在孟州地界霸占了个快活林的去处,做些欺男霸女的勾当。但凡是咱们善使角抵扑跤手段上泰岳争跤的,虽只争香客利物,可是合着大宋四百座军州、七千余县治的善扑跤的汉子中能拔得头筹自是不易,可那蒋忠本来有扑跤本事,却荒废了相扑角抵的手艺,这又教小弟如何能够看得起他?却不知哥哥又是何以晓得蒋忠这厮的名头?”

    听任原如此说罢,萧唐也笃定蒋忠与他主子张团练的确尚在孟州地界横行,施恩再撞见迭配至牢城营中的武松估计也必要轻动他出面助拳。那么原著里面武松醉打蒋门神的戏份,只怕此时也早已在孟州快活林上演了,蒋门神再有张团练等奸官为他撑腰,他又如何肯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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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孟州府衙官狱。

    “却是小弟误了兄长,原来张都监与张团练那两个狗官早就暗中勾结,小弟经牢狱院康节级那边打探,也才得知蒋忠那厮吃了哥哥通打非但未离开孟州,反而躲在张团练家里又央他主子买嘱这张都监,便设出条毒计来陷害哥哥。连着知府在内衙门那几个奸厮鸟着人去上下都使了钱,公人受了人情贿赂,以此不由恁分说!”

    几缕阳光透过木窗照射进在昏暗的牢房之中,压抑、阴森且十分狭窄的囚牢里面飘散着一种腐烂的怪味,而身上衣裳甚是华贵的施恩也不顾牢房内地面肮脏潮湿,他朝眼前被长枷禁锢住的汉子伏地告罪,脸上也满是自愧自责的神色。

    本来在快活林终日快活吃酒,如今却吃了几通严刑拷打,被押至官狱囚牢中监禁住的武松虽然面色阴沉的渗人,可是他眼前施恩朝着他伏地告罪,也不禁长叹了口气,说道“张都监那狗贼既是令尊的上司官,我又是迭配至牢城营的配军囚徒,按军制亦属那厮管下,那厮定要传唤见我,你父子二人自然拦将不住。蒋忠那厮仗着张团练的势要,谁料的那张团练又却与张都监沆瀣一气,而孟州知府那狗官也与那厮们勾结,偏生这群文武滥官蛇鼠一窝,公器私用的编排罪名又陷害我。你父子两个把持牢城营虽然也使弄些手段,若也是谄媚趋附,善巴结权贵的厮鸟,又哪至于教蒋忠那厮夺了你酒店也只得忍气吞声?既然我武松没有交错你这个兄弟,合着一刀一割的勾当我也替你出头的言语自也不是妄言诳语,我又怪你甚么?

    萧唐兄弟消息倒端的灵通,听闻孟州军司几个男女都不是好人,便托他心腹乐和前来告诫我小心提防。我虽然纳罕倒也记在了心上,叵耐张都监与张团练、蒋忠这几个狗贼早就起意要陷害于我,府衙那边又被那厮们使钱贿赂,那是否人赃并获,又有甚么干系?”

    原来当日武松刚送走了乐和,那边施恩又与张蒙方发付来的那几个军汉交涉一番,因其父也要受本州兵马都监掣肘,也只得请武松前去拜见张蒙方。而待武松到了府宅之后见得张蒙方之后,就听他交口夸赞自己是个本事奢遮,义气深重的烈汉,可叹因些官场是非发配至此,又主动拉拢说要他做自己的亲随体己人。

    本来武松性情性情刚直、不知曲委,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张蒙方恁般示好礼遇也难免中他歹计,然而事先有乐和传达萧唐的言语,武松自也起了防备之心。只是尚不知那张蒙方的底细,也只得嘴上寒暄,心中小心。

    随后张蒙方便似刻意要巴结武松一般必要留他在自己府宅中宿歇,终日宴请吃酒,甚至还主动赏送些金银、财帛、缎匹。碍着兵马都监与配军的身份,但凡财物重礼武松只是谢绝定然不收,可架不住也仍要被挽留在张蒙方的府宅之中,又过几日心境已发生变化的武松愈发起疑,并没有以为是遇到赏识他的军中袍泽要一力要抬举自己,又是念及萧唐转托的言语,不禁暗付道这厮无事献殷勤,遮莫真没安甚么好心。

    只不过武松再是小心提防,可是陷于人手若是被集奸官定要加罪,又何愁找不到可以构陷的罪名?

1173章 情缘已灭,唯有杀意

    现在回想起这些时日张蒙方对自己越是礼遇,武松越恨的咬牙切齿,也越发觉得这个佛口蛇心的狗贼实在忒过歹毒。

    尤其是前几日那厮还说要将他府宅中的养娘(婢女、丫环)玉兰许配给自己的时候。

    当日张蒙方又设宴管待武松,只说敬武松是个义士,在此便如自家一般无须回避,旋即便唤出府中使女玉兰出来唱曲,还说对武松言及此女聪明伶俐,不仅知音律女红家事也是精熟。如武都监不嫌她是婢女低微,便择个良时将他许与武都监做个妻室。

    武松虽然提防张蒙方是否包藏祸心,也是个以往不近女色的烈汉,可毕竟是龙精虎猛年纪的男子,再想起那日初见那玉兰时他的模样,当时但见:脸如莲萼、唇似樱桃。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纤腰袅娜,绿罗裙掩映金莲,素体馨香,绛纱袖轻笼玉笋。凤钗斜插笼云髻似武松这等男子虽未生出邪1淫之心,可是这也是他初次将个女子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虽是如此,武松心中仍是念道张蒙方这厮行径蹊跷,我见此女有姿色便被迷了心窍,遮莫要中歹计,何况男儿凛凛一躯矗立在天地间,倘若为女色所迷,又算得上甚么顶天立地的大丈夫?随言辞回绝,定然不肯答应张蒙方为他许下的这门亲事。

    如此一来张蒙方眼见武松真个是不识抬举,脸上已有不悦之色。而武松也注意到那玉兰在觑向自己的眼神中惆怅中亦带着几丝幽怨。一种莫名的情愫在武松心中蔓延开来,只是从旁人看来,他也仍旧是个性烈刚直,似乎从来不会因为儿女情长而牵挂黯然的武二郎。

    然而武松心中初次不由涌起的那朦胧情愫,很快的便被心怀恶毒歹心的男女斩断,反化作怨毒仇恨的怒火,在武松心头熊熊炽烧。

    几日过后,当武松定要辞别回牢城营去,张蒙方倒一反常态的并不勉强相留。只是当武松出了孟州治所,正往牢城营赶去行至偏僻处时,却撞见不知在哪个山头厮混的蟊贼拦将住几个至附近庙宇烧香还愿的女子,口中污言秽语,说要掳去淫垢受用。而武松隐约也觑见其中一个女子似乎正是张蒙方府中的使女玉兰。

    虽是心中仍有些猜疑,可是武松心中暗念那张蒙方既肯全须全尾的放自己回去,遮莫也是萧唐兄弟与自己忒过多虑了些,兼之心头还有那股莫名的情感涌动思前想后,武松到底还是出手了。

    随后武松打退了那伙正要强掳民女的贼人,可是随即便又有数十名军汉手持兵刃从四处涌将过来,就地要将武松拿绑缚。当武松惊觉莫非是中了奸人歹计,密林暗处尚不知有多少官军与做公的涌上前来。武松眼见寡不敌众,也只得立刻出言高呼辩解,可是迎头而来的又是一通军棍殴打,将他这个宁死膝盖骨不肯着地的烈汉打倒在地。

    而与此同时,衣冠不整卧在地上的玉兰又大声疾呼他就是意图玷污自己身子的淫贼的那般言语,更像是一把锋利的钢刀,狠狠的戳在了武松心头。

    随后当武松被押解到了都监府宅,张蒙方自然是变了面皮,指着武松大声喝骂道你这贼配军本是个强盗,果然是贼心贼肝的人,我不仅连日礼遇,同席坐地,甚至还打算要抬举你与你个官,不曾亏负了半点儿,你这厮如却做这等猪狗不如的勾当。瞧你这贼厮外貌像个汉子,杭州蔡知府却有先见之明,倒是我失察竟要误用你这等畜生。

    而张蒙方戟指喝骂的武松的言语之中,当然对自己曾有意将府中使女玉兰许配给武松一事绝口不提。

    至于孟州知府与府衙内上下押司孔目上下都受了人情贿赂,哪里又肯容武松分说待他高声辩解时,牢子狱卒立刻拿起批头竹片雨点地打下来,可是就算武松又吃了几通毒打,若是被构陷其他罪状武松情知不是话头,只得暂时屈招再做计较,可是淫贼勾当恁般下作的诬害他又如何肯认?

    抵死不招的武松只是咬牙切齿,不肯画押招供。而孟州知府命刀笔吏却早拟好了状子,依大宋《宋刑统·诸色犯奸》律例:诸奸者徒一年半,有夫者徒二年,部曲、杂户、官户奸良人者,各加一等,即奸官私婢者,杖九十,又将武松押回死囚牢里,就等他低头认罪。

    而施恩得知武松被押入府衙官狱之后也是心急如焚,他使重金打点却是无果,唯有一个不肯收他钱财的康节级向他道明武松之所以被陷害就是那蒋门神蒋忠拿钱贿赂,撺掇着张都监与张团练搭上孟州知府的线,孟州知府得了钱财也是一力为蒋门神作主,定要结果武松性命。

    当施恩来到大牢又见到双脚被匣着,又有木钮钉住双手,浑身上下也是遍体鳞伤的武松时更是自责不已。心里正觉内疚时,施恩忽然又对武松说道:“兄长,小弟已派体己的帮闲快马加鞭,去追那从东京汴梁而来的乐管事。既然他是萧任侠的人,兄长与萧任侠也是生死结义的兄弟,他又是在朝堂位高权重,江湖中亦能呼风唤雨的能人,有他为恁做主,自也不会教兄长平白受如此冤屈!”

    心中忿恨思付的武松听施恩说罢,随即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却又摇了摇头,说道:“远水解不了近渴,何况萧唐兄弟虽然在朝中有些势要,你却是未曾听张蒙方那狗贼刻意言及杭州蔡鞗的名头。就算那厮忌惮萧唐兄弟的势要,可我却又是蔡京之子蔡鞗那奸官大恶的对头,那伙厮鸟想必也早与孟州知府窜通。比起有机缘能巴结得权相蔡京,我兄弟的名头,只怕也是镇不住那干奸贼。”

    施恩见说面色微微一滞,随即又立刻说道:“便是如此,兄长且宽心,不要忧念。便是那干撮鸟构陷恁那状罪状却也不是死罪。就算要牢里谋兄长性命。官狱康节级却也是个正人,兼之我又是钱财打点,买通与本州府衙叶孔目知契的人送一百两银子与他,只求早早紧急决断。那叶孔目知兄长是个好汉,又不得死罪,何况他又收了小弟的钱物,定会把文案做活。就算知府受了张都监贿赂嘱托不肯从轻,兄长官司小弟既已央人与那叶孔目说通了,且待勘定限满断决恁出去,却再理会。”

    而武松却又是冷冷一笑,他脸上狠戾之色也愈发浓郁起来,并一字一句的对施恩说道:“张蒙方那厮既然使下恁般下作的法子害人,他怕我留得性命报雠,想来也必要斩草除根免绝后患。兄弟却是好意,打点牢狱康节级,府衙叶孔目为我周全,可是牢内牢外,那厮们又如何肯罢手?

    休说他们就此休了,叵耐蒋忠、张团练、张蒙方等贼男女安排这般圈套坑陷我,若能够挣得性命出去时,我又如何能够算了!?萧唐兄弟那边固然义气深重,虽发付心腹亲信前来襄助,也等候不得他亲自至此的时候了。可就算我武松身陷囹圄却也未尝不能自救。施恩兄弟,你这几日三入死囚牢尽心竭力的打点周全,便是力不能及,我自知你的情分。孟州这些腌臜事看来也不必萧唐兄弟出手帮衬,我自己的性命若是能自己救得,心中的无穷怨雠,也由着我自己来报!”js3v3

1174章 杀人,越狱,还要杀人

    “兀那厮!殊不知狱不通风?府衙大牢是何等要地,知府也差人下牢闸看吩咐好生看牢这该死的贼配军,见了闲人便要拿问,又是你这厮能进得的?还不快滚过来!”

    牢狱中施恩正与武松觑话时,大牢门口却忽然多出七八个公人,那带头的都头更是瞪目指着施恩喝骂,还吩咐身后的差异上前上去捉拿。一阵喧哗过后,忽的又有个生得清瘦的牢狱胥吏赶了进来与都头觑了几句,那都头见说微一踌躇,过了片刻又指着施恩喝道:“甚么牢城小管营,也恁的不知规矩!若不想吃拿问拷打,快滚出去,饶你两棍!”

    施恩又瞧在牢狱胥吏朝他微微摇头,以目示意,也只得对武松低声说道:“只怕又是张蒙方那厮知小弟三番两次来牢狱觑探,便撺掇着知府差人下牢查看,说是日后也要差人在牢门左右巡看着,不让小弟看觑兄长。那生得清瘦的便是康节级,牢中有康节级与众牢子照管。小弟以后只得早晚从他那里打听兄长处境。带来的熟鹅烧鸡就放在此处,请兄长吃了将养身子,小弟也只得暂别,在外关注兄长。”

    武松闻言抬起头来,记清了那康节级的相貌后又朝他微微颔首,旋即对施恩说道:“兄弟安心便是,你带来的荤食正好教我养足力气。”说罢武松便俯身猫腰身手抓起熟鹅烧鸡放在枷上,两条臂膀虽被禁锢住,武松便拿手腕一只手扯着,一只手撕来,就在枷上将大块鸡肉鹅肉往嘴里送,只顾自吃,也浑然不理睬牢狱门口那些如狼似虎的公人。

    施恩见武松依然是那副豪迈气象,他长叹一声,说道:“兄长还须仔细提防,牢中小弟虽已经做了打点,却也不知谁又受了张蒙方、蒋忠那厮们的人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遮莫仍有贼男女心怀好意,小弟这便去了。”

    当施恩转身离去,只是他还没走出几步远的时候,施恩却忽然听得身后的武松又对他低声说道:“兄弟,这些时日你多加留意孟州内外的风声,倘若这几日闻得为兄这边闹出甚么大动静,你只顾携家私连夜挈家逃去,否则也怕要你受牵连官司着落你家追捉凶身。张蒙方与张团练那厮们官面上你都不过,我与蒋忠那狗贼之间的梁子也是因你那快活林而起,这干杀才害不得我时,怕是必要寻你治罪。

    牢城与快活林做得那些勾当,若要保全家小也搭缠不得届时你就携家带口往青州二龙山宝珠寺投去,那处大寨端的兴旺,寻常等绿林山寨远及不得,官军休说侵傍,便是正眼也不敢觑他。寨中有我的旧识,你投去后便说是我武松的结义兄弟,山寨中的好汉也必定会收容兄弟家小。”

    施恩见说面色立变,眼见那边康节级正对门口催促的那几个公人陪着好话,他立刻又回过神来,也低声对武松说道:“此言又是何意?兄长又小弟所累才遭奸人陷害,为我吃官司相救不得只是愧疚心焦,若能周全兄长,小弟也甘愿舍弃孟州做的营生,落草从贼,又能怎的?只是兄长接连两次充军迭配,虽都是遭奸人构陷,可是若再干下甚么触犯官司的勾当,难以挣扎得刑役期满复为良民,罪犯至重时遇赦不宥,遮莫也是打算出逃落草?”

    武松见说沉吟片刻,随即说道:“事已至此,你且记住我的言语便是,非是我武松胸中便忍不得半点恶气,这世道不让你做好人,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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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名府萧家集那边,萧唐与萧嘉穗、石秀、燕青等一众兄弟与集镇内卞祥等新旧管事,以及岳飞、张显、王贵、汤怀连同几家员外老小话别过后,车仗启程南行,便直投东京汴梁而去。

    萧唐自是有些挂念武松在孟州那边的情形,只是在车仗只行了第二日的时候,武松便已经出手了。

    孟州官牢之中,康节级从地上爬起身来,只觉眼前满是金星,脑袋也嗡嗡作响,当他晃悠悠的直了身子四处张望时,却惊然发现眼前有许多差役的尸首横七竖八的倒在血泊之中,唯有几个小牢子倒在地上呻吟,看来还留得一条命在。

    康节级这才想起,因为武松拒不肯招供,孟州知府又差公人差役前来拷打要逼迫其画押招供。只是这一次的武松趁着差役解了他脚上的枷锁一边喝骂,一边又要拉拽武松出去提审的时候,却立刻被武松一飞脚踢中翻了个筋斗坠地昏死了过去。

    其余差役见状惊慌着拔出兵刃袭击向武松,却见那烈汉虎吼一声,猛一发力便将禁锢住他的长枷折成两段,正当那些衙役眼见武松凛凛神威的气势被震慑住时,武松就地上拔出昏死那差役腰间钢刀奔上前去,枷打刀搠,那些由孟州知府差遣过来的公人非是被半截枷砸得脑浆迸裂,便是被钢刀剁翻登时性命了账!

    当时的康节级顿见眼前一片血红,惊慌失措中,他正不知该进该退时却又惊然觑见武松的身子早暴蹿到他的眼前,那张杀气腾腾的面孔也是清晰可见!康节级下意识的打算拔刀格挡却是眼前一黑,人事不知。当他在转醒过来后便见牢狱中除了几个得他吩咐这些时日对武松都甚是善待的狱卒先后叫痛挣扎着站起身来,其余人等尽皆化作冰凉的死尸,就连先前被武松一脚踢翻昏死的衙役胸口处也插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而率领府衙差役在官狱巡视的那个都头的首级就落在康节级面前不远处,人头上凝结着惊惧绝望的表情,圆睁的双目虽然空洞的生息全无却仍似夹杂着几分恐惧。

    眼见那都头首级直勾勾的凝视着自己,康节级不由得心里一突。虽是敬重武松是条好汉而有意照拂,可是康节级万没料到这武松性发起来后的身手远远要比所想的更为恐怖,饶是情知武松手下留情饶了自己一命,好歹是孟州牢狱院的节级,康节级心中叫苦,也只得高声喝道:“速速差人传报治所府衙军司,囚犯武松杀伤公人出逃,立刻派出兵马严加搜捕,捉拿命犯!”

    本是临近夜晚时分,天空中已挂起一轮明月、几点疏星,孟州治所内许多人家已是闭户关门,可是一阵阵呜呜频吹的号角与急促的马蹄声与叱喝声却打破了城中的宁静。府衙官吏与指挥使司惊闻牢狱中罪囚武松杀了许多官差出逃,府衙中虞候、押番率公人各执枪棒,沿街坊市井严加盘查惊得一片鸡飞狗跳,守城官军已紧把四处城门,又各差数十军汉在城门周围街坊搜索。军司中传令的军健也乘快马疾驰,速要去报与此时正在自家府邸后堂鸳鸯楼上与张团练吃酒的张蒙方囚徒武松越狱出逃一事。

    只是孟州内搜捕的虽然森严,率领衙役官军的都头、官将大多以为罪囚越狱必定急于逃出城去,便是数队搜捕的兵马到处巡捕,却并没有人发觉有一道黑影在城内街坊小巷中蹿行,距离张蒙方的府宅也是越来越近

1175章 快意恩仇的豪杰,丧尽天良的畜生?

    月黑,风高,杀人夜。

    张蒙方后院府中的鸳鸯楼如同死一般的寂静,楼上楼下却见画堂深处尸横地,红烛光中血满楼,连同周围马房后槽躺在地上的六具尸首尚有余温,从体腔中也仍有泊泊鲜血涌出。可是尚有四个丫鬟瑟瑟发抖,聚在鸳鸯楼二楼抱成一团,就见白粉壁上用人血也张牙舞爪的写着几个赤红的大字:杀人者武松也!

    这几个丫鬟虽然都惊惧得魂飞魄散,只恨不得赶紧逃出府去,可是两脚也似钉住了动弹不得,何况那个浑身是血的杀人凶徒就站在她们眼前,口中自也似哑了一般不敢尖叫。

    而武松手中攥着的钢刀锋刃仍有鲜红的血珠滴落,此时他却并未理会那几个吓得不敢动弹的丫鬟,而只是注视着眼前那具已经香消玉殒的女子尸首,一时间怔然出神。

    生时容貌娇美的玉兰因突如其来的恐惧而五官扭曲,在她心窝被钢刀搠中的那一刻错愕惊惧的神情也凝结在了脸上,此时看来,却是丑陋无比。

    武松因为这个女子而初生情愫,却又一刀将其杀了。

    从张蒙方官邸中养马的爬入墙后,武松先杀了养马的槽夫,因熟识府邸内路径又径踅至鸳鸯楼胡梯上去时,张蒙方、张团练、蒋门神三人正把酒叙话,也正听见虽然有军健来报说自己杀人越狱,张团练、蒋门神闻报虽然后虽然惊惧,张蒙方却笑说武松那厮如此倒也好,本来府衙中唯有那叶孔目不识个好歹,把文案都做轻了教武松只待限满决断,要杀他免绝后患还得另择个去处下手,可如今武松连杀公人逃狱也是罪大恶极,官军与公差有就地格杀他的名目,再有几个性命也没了。只是看我兄弟张团练面上,谁才肯帮你蒋忠干这等的事,虽已费用了些钱财,如今又伤了不少人命,多些人情孝敬也自也是免不得的。

    尤其是当武松又听得那张蒙方笑说自己愚呆,虽然强充不近女色的好汉,可是瞧觑神色便知已经对自己府中的玉兰动了心思,派出自己心爱的养娘去赚他,教那厮连半点荤腥都没尝着也中了计,自是十拿九稳。

    武松听罢心头那把无明业火登时高三千丈,冲破了青天。此时若不杀得张都监、张团练、蒋忠这几个,又如何能够出得他心中这口恨气?

    三颗血渌渌人头就摆在桌案上,武松仍凝视着卧在地上那具玉兰尸身,虽然自己亲手一刀将她心窝搠个正着,也知这女子助张蒙方谋害自己合当该杀,可是真下了手后武松只觉得自己心中空落落的只觉惘惑。

    这世道斩不尽的奸厮头,谁害我武松自当一刀杀了,快意恩仇自然痛快,可是我却是杀错了么?

    惘然念罢,武松把头一转,又觑向那几个抖似筛糠跪地抱成一团的丫鬟,其中有个女子眼见那杀人凶徒向自己这边觑来,立刻吓得要叫出声来,随即却被旁边另个眼尖心细的丫鬟给捂住了嘴,生怕武松再顿起杀心。

    实则武松刚潜进张蒙方后院杀了槽夫之后,到了厨房撞见两个盛汤的丫鬟时也正打算顺手也将其都给杀了。可是那时武松蓦的又想到自己当年同样被奸贼构陷出逃,倒是与萧唐、苏瑾娘行至夏津魏家庄时因那处庄主引来官军搜捕而激起了凶性险些杀人满门,却被苏瑾娘给拦将劝住。念及当日情景,武松心中遂念道杀了张蒙方、张团练、蒋忠并着玉兰等图谋害我的也好出了心头恶气,好汉做事好汉当,本来我便打算杀人留名教天下知是我武松干的勾当,剩下这些男女杀与不杀也不打紧,萧唐兄弟统管的绿林几山大寨既都不坏寻常百姓,我武松的刀口下便也饶了这几条人命。

    心中念罢,武松遂向个丫鬟问道:“张蒙方这狗贼府中,可还有活口?”

    其中有个丫鬟听武松动问,她为保全性命也早没甚主意,遂连忙说道:“鸳鸯楼前几处偏房还有张都监的儿女、养媳,还有些仆役随从,遮莫已是歇了。”

    武松见说沉吟片刻,心中道了声罢了,遂踅下楼去,又到角门外来,中马院中取了将些踏匾的的银酒器都放入缠袋中,拴在腰里。拽开脚步又翻身越过围墙,身形很快的也隐于夜色之中

    随后张蒙方府宅内躲过一劫的家眷、使女、仆役等人立刻发付人手来孟州府衙中告状,知府听闻后更是大惊,连忙火速差人去检点被杀死的人数,填画图样格目,探清张蒙方府中养马的槽夫,加上鸳鸯楼中张蒙方并亲随二人与张团练、蒋门神,养娘玉兰、张蒙方夫人六具尸首,而楼上白粉壁以衣襟蘸血上写:杀人者武松也,有几名丫鬟做人证也亲眼见得行凶的却是在逃的命犯武松。

    知府闻报后自是差人点起军兵并缉捕衙吏,召唤城中坊厢里正逐一排门的搜捉凶徒武松,只不过随后孟州知府立刻又想到武松这杀人出逃的要犯也必然对自己心中深恨时,暗中却抽调了城内近半的人手,命自己官邸里面亲随,外面当直的军牢务必严加看视,也生怕那杀红了眼的武松趁夜摸到自己家中来割了他的人头

    次日天明时自有官牢中被武松所杀的差异家眷苦主备棺木盛殓尸首,尽来告状,催促府衙捉拿凶首偿命,孟州知府一面心惊胆战的小心戒备,一边差人家至户到,五家一连、十家一保得逐一挨查,又押了文书委官至孟州治下各县乡镇村,尽要排家搜捉,缉捕凶首。

    而这个时候的武松,却隐蔽于孟州治所城外一座树林中的破败古庙里,当晚虽然趁夜又杀了几个巡守的官军,又从不甚高女墙边翻身越出,踅过城濠逃出了城去,可是一夜杀人连带着奔逃疲惫,身上的棒疮发作更是疼痛难忍,他也只得在此暂时休歇整顿。

    藏匿时武松也寻思道既是做下了这等大案,府衙必定合我乡贯、年甲、貌相、模样,画影图形,再出赏钱撺掇乡民告报随文给赏,遍行邻近州府,一同缉捕。所幸兄长与嫂嫂已被萧唐兄弟安顿至辽东去,就算官府行移公文去着落原籍追捕,也连累不得他们只可惜东京汴梁萧唐兄弟那边,定然是去不得了,遮莫也只得急寻路径北上往二龙山去?如今只怕官司遍处都有文书,画影图形张挂,可惜与萧唐兄弟麾下的亲信相互也通不得声息,如何逃灾避难,还须仔细寻思才是。

    正寻思时,武松忽听庙外有人吆喝,他立刻蹿起身来擎刀在手,再向窗外觑看时便见到有个都头带二三十名公人正朝着此间庙宇搜捕过来。武松见状后立刻翻窗跃出,潜进一片峻岭密林,渡过岭下一遭涧水,左踅右攀,沿着条羊肠小径眼见要出了山林时,却见树影对面有一众人似是从孟州治所的方向而来,那些人皆身着素服,也有几个青壮扛着灵柩棺椁,看来是送尸首返乡,为亲友出丧安葬的吊唁人等。

    武松躲在一处树林后只待那众人踅过而去,正听得那一众人里有些人呜呜咽咽哭的凄惨时,却蓦的听见个老汉悲怆的哭骂道:“武松!你这丧心病狂的畜生!合当千刀万剐的贼人!我孩儿命苦,教你这残忍阴狠的凶徒害了性命,教老汉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恨不能为我孩儿报雠!!!”

1176章 缉捕颠危,心魔难除

    武松听吊唁人众里面那老汉竟是指名道姓的辱骂自己,蓦的面露愠色。可是随即他转念再想当晚我虽然饶了几条人命,除张蒙方等撮鸟外的确也杀了不少男女,却不知这老汉是哪个的父母?冤各有头、债各有主,若是栽在仇家手里吃一刀一剐教你报雠,我武松既做下也自当认了,便是你没本事报雠,遮莫也是死在我刀下男女的苦主,我自不与你计较罢了。

    心中念叨时,武松却听那老汉又嘶声骂道:“可怜我那玉兰孩儿,出身贫寒吃了多少年的苦,苦熬学得些音律女红手艺,投到都监府宅中勾当做了贵人宅眷,天可怜见,以为终能有个归宿活得安乐,偏生武松你这心黑手辣的畜生害我女儿,教我如何能活下去,老天却不开眼,怎的不教这凶徒教官府拿了伏法,为我孩儿偿命!”

    那老汉捶胸顿足的嚷罢,因心中悲恸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厥了过去。吊唁人众里面立刻有人上前七手八脚的搀扶住那老汉,叹声叹气的有之、哭天抹泪的有之,也有人附和那老汉的言语痛骂武松心狠手辣,是个残忍暴戾的草莽凶贼。

    武松一听这些男女竟是那玉兰的家属亲友,他心头没由来的一沉,随即又念道那烟花合当该杀,我心中又怎会又半点愧疚?

    只是待那一众人渐渐走远时,武松不禁想到自己一向自问是条顶天立地的好汉,为人处世自也是问心无愧。可是听见那一众吊唁男女对自己椎心泣血的咒骂,尤其是在亲手杀了玉兰之后武松总觉心头有种郁郁之情撩拨得他十分烦躁,五味杂陈时,又念道:

    我一生杀人无算,非是侵犯国家的敌酋,便是奸邪毒恶的狗贼,杀性起时虽也坏过些遮莫罪不至死的性命,既是我做下的勾当自也须有个担当,也教天下豪杰闻得我武松名头时赞说是个奢遮的好汉。可是好汉行事自是意气快当,仗义扶弱的义举虽也做得,有所不快者杀之只图爽利,遮莫世间许多人觑我武松,到底就只是个心狠手辣的匹夫不成?

    眼下还须立刻逃离孟州地界摆脱官军的搜捕,武松怅然思付,蓦的他却想起当年萧唐曾经与他言及过的两个人,且其中有一个安身之所距离孟州地界路程甚近。暂且投到那人不仅能避过风头,武松自觉如今自己如影随行、挥之不去的心结渐生,暂投到那个去处,或许也会有教自己心中释然的法子。

    心中念罢,武松遂已打定了主意,他长身而起,身形渐渐又隐入了山林之中,径直奔着萧唐曾言及那人所在的去处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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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萧唐与一众兄弟返至东京汴梁自家府邸之后,武松大闹牢狱院、血溅鸳鸯楼的消息自也有心腹早就急报于他知晓。在得知武松终究还是不免遭张蒙方等奸贼迫害,又犯下数桩命案到底绝不能再为官府所容之后,萧唐心中也不禁暗叹武松到底还是做了这桩凶案,只是通过从原著的字里行间,以及多少年来的推心置腹,萧唐自知武松性格使然,就算没有张蒙方、蒋门神等滥官恶霸的联手构陷,如今这般世道下血溅的哪怕不是鸳鸯楼,恐怕早晚还是会做下类似的勾当。

    因为武二郎是个惊为天人、刚烈性直的壮士豪杰,却并不是一个大公无私而又无半点黑点的大侠。

    然而这么一个武松,才是在原著之中人性的张力十分突显,是那个真真正正、有血有肉的武松。

    除了张蒙方、张团练、蒋忠这几个激起武松杀性的元凶祸首,萧唐心说玉兰那婆娘就算为武松所杀也不算冤,往重了说也是死有余辜,就算按着原著里面的坑害武松的法子,这个在书中明表过是张蒙方心爱养娘的女子,也是故意诱使武松中了奸计的帮凶之一,绝非甚么无辜被杀的良善女子,或许按后世的说法她罪不至死,可是被正要来复仇而杀红了眼,对于儿女情长又不是甚么看重的烈汉撞见,她也就只有死路一条。

    只是按原著中看来武松起初应也是对那玉兰动了情愫,萧唐心想武松若是真的亲手杀了让自己心动的女子,恐怕这件事也将会成为他一生一世都化解不开的心结。

    按萧唐想来鸳鸯楼那起命案武松复仇杀人的确做得过甚,也是因在原著里武松先是“把一个女使髻角儿揪住,一刀杀了,那一个却待要走武松手起一刀,也杀了”,又在杀了张蒙方、玉兰等人后“两个小的,亦被武松搠死,一朴刀一个结果了。走出中堂,把拴了前门,又入来,寻着两三个妇女,也都搠死了在房里”如今除了张蒙方的正妻与后院养马的槽夫,府邸内其他人等却都被武松饶了性命不杀,想来彼此交心时日已久,性发起来杀意难耐的武松到底还是受了些潜移默化的影响。

    只有无脑跟风黑与哗众取宠的斯文败类,才会只从行侠仗义的大侠与令人发指的屠夫两个极为片面的角度去解读一个人物,对于萧唐来说武松既是曾同生共死的兄弟,鸳鸯楼这桩命案无论他做下与否,自然仍是要尽快打探得他的下落保其周全。燕青、石秀等兄弟得了萧唐授意,甫至汴京萧府立刻又马不停蹄的调拨麾下体己亲随火速到孟州明察暗访,而最先将武松越狱出逃,至鸳鸯楼杀人复仇等消息急报至萧府的乐和面带愧色,到萧唐面前自惭的说道:“却是小弟有负哥哥嘱托,若是能早些接应武二哥离了牢城营,也不至教他被张蒙方等奸官坑害。”

    萧唐摇了摇头,对乐和安抚道:“此事怪不得你,也怨不了那孟州牢城的金眼彪施恩,武二哥那般性情我如何不知?虽然你精细伶俐,武二哥当时心中自有计较,为义气笃定了心思,你当然也劝不住他,到底他还是不能为官门所容,现在既然武二哥尚没被官府缉捕拿住,眼下只想着如何打探得他的下落,接引到青州二龙山寨中便是。”

    乐和听萧唐如此说心中稍安,随即又道:“以武二哥的本事,自然也不至教做公的轻易给捉了。只是他于鸳鸯楼杀了孟州兵马都监、团练两个官将并着几条人命,干系甚大,官司不止在州治下各处城内排门挨户,各乡村遍处都有了文书,搜捕得也端的紧急,武二哥就算有意躲避追捕到青州去,路途上应付官府盘查遮莫也棘手的紧,小弟疏忽在先,自当再至孟州亲自查访,多分付些人手探访。”

    萧唐又勉励了乐和几句,便叫他去发付人手前往孟州了,他又想到按照原本的轨迹武松在血溅鸳鸯楼后逃亡江湖,却又撞见了十字坡上做那黑心勾当的张青、孙二娘,随后在他们夫妇二人的引荐下去投青州二龙山。如今张清与孙二娘却早被自己收服,也绝不是那对在孟州十字坡上做那般丧心病狂勾当的夫妇,虽然少了他俩引荐,可是武松如今却早与鲁智深投契结识,也知青州二龙山云集了他这个结义兄弟萧唐招聚的许多豪杰,与原著相似的处境下,武松要寻觅得个安身之所,又不至教自己一身过人的业艺绝学荒废屈沉了,那么他最有可能的选择就是一边躲避官府缉捕一边想方设法的潜逃北上,也投到青州二龙山去协助自己于官场绿林双线行事的大计。

    只是如今孟州那边风声甚紧,武松如今要躲避官司缉捕的首选去处,当真就是青州二龙山么?

1177章 世间杀业重,行者显神通

    却说孟州各处府衙、县衙传递海捕文书于各处严查搜捕,东京汴梁那边萧唐也派出燕青、石秀、乐和等心腹兄弟暗探武松下落之时,距离孟州东南面一百七十余里的一处名山依旧幽静清玄。但见那处名山茂密丛林,山峦有五乳奇峰环抱,云遮峰顶、嵯峨雄踞,碧翠雾腾云绕中有座禅宗寺院,那座寺庙宝刹山门高耸牌匾上敕字分明,里面天王殿、大雄宝殿、藏经阁、方丈院、立雪亭、千佛殿诸处庙宇梵宇清幽。但听钟声袅袅余音绕,敲空作响的木鱼声也是随处可闻,在庙内诵经的僧侣宣号佛法,也为这座庙宇更添一股法相庄严的气象。

    寺庙中的偏房之中,有个头陀盘膝而坐,他听着房外有僧人念经诵咒,觑其模样似也在办静心参禅,只是这个行者头陀生得相貌威猛、凛凛身躯,神情中透着一种沧桑,眉宇间隐隐的又似隐含杀气,神丝毫不像是六根清净的出家行者。但见他:前面发掩映齐眉,后面发参差际颈。皂直裰好似乌云遮体,杂色绦如同花蟒缠身。额上界箍儿灿烂,依稀火眼金睛;身间布衲袄斑斓,仿佛铜筋铁骨。身侧戒刀两口,擎来杀气横秋;脖间念珠百颗,念处悲风满路。真个似啖人罗刹须拱手,护法金刚也皱眉。

    而这个在房中静坐的头陀行者,正是不久前因血溅鸳鸯楼而亡命江湖的行者武松。

    吱嘎嘎一声房门被推开的响动乍起,有个慈眉善目的耄耋长者踅进屋来,他觑向眼前背对着自己盘膝而坐的行者武松,一时间沉吟不语。

    而这个耄耋长者,却是当年曾与江湖中武学宗师金台曾一并在萧家集调拨过萧唐等人拳脚本事的少林武学名家谭正芳。

    “前辈见笑,我武松不识禅宗佛法,全没些出家人体面,还是个杀人出逃的罪犯,却蒙前辈安着晚辈在此,恁般大恩,晚辈铭记于心。”武松缓缓睁开双眼,沉声说罢,旋即转身起来又向谭正芳合掌作礼。

    “也不必如此多礼,本来我与你师父也是故交,当日到寺中寻我将你奔逃至此的因由已说个分明,虽然手段确实忒过可是我也终于明白那金台又为何肯点拨你武艺了。”

    谭正芳叹声说罢,随即微微一笑,又说道:“不过你这后学晚生倒也知礼,全然不似金台老儿那般性子乖僻。”

    原来当年萧唐曾向武松言及传授他武学奥妙的金台与谭正芳曾到了萧家集中,也点拨他武艺之后,金台离了萧家集自然又是游荡江湖,神龙见首不见尾,而谭正芳却是回到了正距离孟州地界不远的登封少林宝刹。武松自也晓得自己在大名府长街上打死五邪头陀,谭正芳也记着他除了佛门逆徒的情分。如今自己被官府缉拿得紧,暂时与萧唐那边的心腹兄弟相互也无法联系,武松蓦的想到这件事来,心想官府缉捕的再是紧密,也不大可能搜捕到佛门宝刹去,旁人就算知他武松亲友的底细,也绝对猜算不出他与少林谭正芳间接的联系,若是暂时躲避安身,自然也是最适合的去处。

    当谭正芳惊闻曾得金台传授武艺,的确对少林一脉也有人情的武松逃来要拜见自己起初纳罕。待武松将他遭官府继而逃亡至此的前因后果说个分明,谭正芳虽然也对其越狱出逃、复仇杀人的行径颇有微词,可是似他这么个活了数十载见惯了世事的长者而来说,自也知道凡事绝非黑白分明,武松大起杀性害了许多人命不假,可也并非是嗜杀成性的屠夫凶徒,江湖草莽因一时性起而快意恩仇,换做自己那知交挚友金台若仍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也与眼前的武松别无两样。

    而且谭正芳听武松言语,也意识到他除了为躲避官司缉捕而逃亡到这佛门宝刹之外,似乎仍有一些其他的目的。

    又端详过头顶箍着铁界箍、身着皂布直裰,散开的头发与界箍也正遮住额上金印的武松一番过后,谭正芳又问道:“经我引荐主持已做首肯,命寺中书记僧填写度牒,很快便付与你收受。你愤而复仇杀伤无辜性命,无论如何说也万不该做的错事,为你这个杀人凶徒而瞒过官府中人搜捕,原是不该,本来也非是我应做的勾当。只是早年我也曾在江湖行走,也知凡世疾苦,不止因为杀业忒重,恁般世道,也有太多事说不清个是非曲直你也并非是不省理法,专害良善的歹恶凶徒。我自知你心地刚直、敢勇当先,是有豪侠气的磊落汉子,看在金台与萧唐小友的面上,兼之你出手除了我少林逆徒的情分,我权且便助你这一次。

    你做这身行者头陀的打扮瞧着倒也甚是适当,却不是前生注定?这些时日你在少林宝刹内听僧侣念禅,静心参悟,念及过往又可曾有甚顿悟之感?佛门头陀行者,虽未经过剃度,却也修行佛道你虽是为躲避官司而做了这待发修行的头陀,却也未必就是个假行者,虽已造了许多杀孽,可若是依着头陀修行之法,弃除对衣、食、住等贪著,去烦恼污垢,以修炼苦行顿悟禅机也未尝不能化解心中恶戾之气。”

    武松听谭正芳似是有意点化他,沉吟片刻之后却朗声一笑,却对谭正芳说道:“晚辈不是那等做诳言阿谄的宵小鼠辈,前辈对我有大恩,也更不能欺瞒于恁,前辈见谅,晚辈本不敬鬼神,要教我两条腿的膝盖骨着地时,除去忠烈义士、于我武松有大恩的贵人、还有拉扯我长大的兄长之外,便从未跪拜过甚么神佛菩萨。前辈自是好心劝我诸事不可躁性,也曾点拨我说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的佛门禅机,用心良苦,也教晚辈铭记于心。

    只是依那佛门三归五戒:一要皈依佛性,二要归奉正法,三要归敬师友,此是三归。五戒者:一不要杀生,二不要偷盗,三不要邪淫,四不要贪酒,五不要妄语归奉正法、归敬师友自然依得,可晚辈愚钝,实为没甚禅心的凡夫俗子,只怕也难皈依佛性,若说那五戒其中三戒我武松也都依得,唯独杀生与贪酒两者,人生在世,自当快当磊落,若是连酒都不能开怀豪饮,遇见世间腌臜鸟事,撞到当杀的奸邪大恶却不能放开手脚杀得痛快,怎得快活?如此恁般活法甚不爽利,晚辈也绝难遵从那修行戒律。”

    “果然都是一般的脾气秉性,否则金台那老小子又如何觑你入眼,肯点拨你武艺本领?”

    谭正芳摇头叹道,随即又缓缓抬起头来,对武松意味深长的说道:“我知你向来以豪气好汉自诩,心性的确鲠直,丝毫不肯阿谀苟且。可是你自问活得顶天立地,专要杀天下为恶的奸邪之徒,可是就以你在孟州犯下的命案而言,死在你刀下的死者苦主,不也是将你武松看做是杀人狠厉的大奸大恶?你要杀你眼中那些该杀之人,殊不知也是他人眼中的该杀之人?

    何况你说不会欺瞒于我,凡尘俗世,有欲有求,求不得便生诸多烦恼。你心中也自有烦恼惘惑,虽仍要做义气好汉,可我也还不至老眼昏花,也自瞧得出你心中自也有魔障,你的心结便是瞒得过我,也终骗不了你自己。”

1178章 诛杀小恶,尚有大恶未除

    听谭正芳一言点出自己的心结仍是难以解开,武松却也不似是前些时日那般郁郁寡欢,他坦然一笑,把手一伸,又将皂布直裰衣襟一扯,露出胸前两道十分显眼的疤痕,磊落的朗声说道:“晚辈尚在西军中任职时,在西陲边庭与敌酋厮杀,做得尽是刀口舔血的勾当。这道疤,是晚辈尚因充军迭配而做得厢军差夫时撞见夏人犯境,一队禁军官兵被杀得溃败,晚辈却劈手夺下两口刀连杀几十人,带头率其他军夫杀退了那伙狄夷,虽也挨了一刀,那一战却也教我武松入了西军中郭相公的法眼;而这道伤痕,是当年蕃王察哥伏击大败我军兵马,深山野岭中我舍却性命去搭救西军宿将刘法刘相公,与夏军步跋子厮杀时留下的,参个军将沙场拼命,自当不避刀剑不可贪生畏死,便是身上留下几道疮疤,大丈夫临危受命,该搏的厮杀自然还是要搏!

    实不相瞒,孟州一番经历下来,确实有些事教晚辈心中郁郁难平,晚辈粗鄙,不是那教世人尽皆夸赞的圣贤,也不是受善男信女膜拜的活神仙,他人辱我骂我,直言我武松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凶徒,却又待怎的?既是我做下的杀孽,身上须背负的骂名也自担着,可是我武松该做的事,也一样要做!前辈的教诲,晚辈自当铭记于心,谨记这些时日点拨我的禅门箴语,早晚默念,不敢怠慢,可是晚辈却也很清楚只是苦心修行,也难教我武松心中释然,若教晚辈活得有个出豁,难解的心中魔障,便似晚辈心头上再多留几道疤,也没甚打紧的。”

    “心迷法华转,心悟转法华。诵经久不解,与义作仇家,无念念即正,有念念成邪。有无俱不计,长御白牛车你固行己道,说来遮莫也未尝不是一桩修行”

    谭正芳吟颂着佛门六祖慧能的偈语,又长叹一声,对武松说道:“如今教你受了度牒下山,遮莫不平事不义人仍要撞见许多,以你心性,只怕还要造杀戮恶业,但愿你再擎起手中刀时,谨记这些时日我曾教诲你的言语且好自为之。”

    武松闻言又是恭恭敬敬的向谭正芳施礼应过,用过斋饭之后,已有知客僧人呈送来武松的簿籍度牒。身上财物银器,也尽换做贯钱碎银,在向谭正芳又感谢话别过后,武松遂出了偏房,径直欲出少林寺山门下山而去。

    在寺中撞见些沙弥武僧,武松也尽与他们相互合什双掌参礼,在寺中的这些时日谭正芳也有意教武松与少林罗汉堂、达摩院中的僧众切磋些武艺。至于少林寺中习武的僧侣,也只道武松是谭正芳的旧识亲友,托着人情关系,便在少林寺中挂名而做了个带发修行的头陀,倒也敬他身手十分了得,相互权当以武会友,这也教武松受益匪浅,一身武学造诣也更为精进。

    待武松于寺中与些僧侣话别之后出了山门,又见登封少林所在的少室山景致郁郁苍苍,林木茂密,周遭山势也甚是雄伟,山路上倒也有些要道山中烧香求愿的善男信女,见到头陀打扮的武松有不少人也朝他合掌施礼,或问山中寺庙路径。

    路上武松也是心中感慨,暗付道: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世人皆有佛性,但凡作恶行歹参悟禅经亦能弃恶从善,修成正果。可是真被歹人害到头上时,吃斋念佛又有甚用?

    心中念着,武松已信步行至半山一处亭子之中,他坐在凉亭中略作歇息,忽见又有几个乡民从身旁山道小径上经过,起初武松本也没在意,忽的却听其中有一人哀声说道:“苏州应奉局、杭州造作局有朱勔那狗官借着花石纲的名目靡费官钱、百计求索,已祸害得百姓备遭涂炭,杭州任上那‘蔡虎’蔡鋆更是虐政殃民,直要把苏杭地界的百姓往死里祸害啊”

    武松听罢立刻留意起那几人之间的言语,遂听其中一人又道:“可怜我那妹子嫁至杭州去先是因花石纲暴政被拆室庐害得家宅尽毁,妹夫更是开罪蔡虎那厮家产尽被充公,不止卖子鬻女,他们两个在投亲的路上先后也折了,唯剩下一个侄儿逃难至此,杭州治下尚不知有多少百姓便如我妹夫妹子一般,可恨蔡鋆那狗官与朱勔一丘之貉,王法却治不得那群害命的奸官!”

    “兄弟噤声,都说祸从口出,蔡鋆那厮再是歹恶,好歹是当朝权相蔡京之子,似咱们这等出身的,又怎好置骂他?”

    “那干歹恶狗官倚仗势要专要害人,遮莫我连骂那厮们几句也是罪过?王法、王法,又有甚用?如今恁般世道,当真是老天不开眼呐”

    几个人叹声经过凉亭,一番话却是句句都打进了武松的心里,他蓦的又想起当时在杭州自己被剥除官身又遭充军发配时,坐在府衙公堂正首的蔡鋆那副居高临下,望向自己时便如望着一只蟊虫时的嘴脸,不止是杭州治下的斗升小民要尽遭他欺凌,武松也很清楚就连他这么个边庭屡立战功的指挥使司兵马都监,在那权宦眼中也不过只是个要任他捏圆搓扁的匹夫贱民,撩拨得那狗官不悦,堂堂行伍官将一样也只能做个遭充军发配的罪犯贼囚。

    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腾的再度蹿起,武松又想到孟州张蒙方、张团练与蒋忠等撮鸟,为的是霸占一方牟取暴利,我却是碍了那厮们的财路才遭构陷,虽然合当死在我武松的刀下,可是说来也只是小恶。而杭州“蔡虎”蔡鋆那厮,才是害得我前程尽没着落,逼得我有国难报,又祸害得无数百姓的大奸大恶!我为报雠而血溅鸳鸯楼,但凡江湖中是个快意恩仇的好汉都做得出,可是若能除了那祸害良民远甚于孟州张蒙方等厮鸟的奸官蔡鋆,何况那厮岂不也是我武松必要杀之的大仇家,不止仍要出心头恶气,更为为民除害,才是豪侠所为!

    本来已改头换面,做行者头陀的打扮的武松正有心思潜行北上,去投青州二龙山大寨,可是如今他又想到自己真正的大仇家蔡鋆,也不由暗付道我去投奔萧唐兄弟、智深兄长等豪杰经管的绿林山寨,自然算不得是委曲求全地寄人篱下,可是我自谓堂堂磊落的好汉,若是只因杀人出逃而去投绿林做个强寇头子,寨中群豪只道我是为势所迫,在他人眼里,我亦不过是个逞一时意气而好杀人的草莽匹夫。

    萧唐兄弟虽然暗中扶持绿林数山好汉做诛杀奸官恶贼的勾当,可是蔡鋆那厮却是奸相蔡京之子,除非揭竿而起,落到非要与朝廷对抗到底的地步,萧唐兄弟怕是也无法率寨中兵马跨路越州的去诛杀蔡鋆这个狗官,他双线行事干系甚大,又怎能妄为招来朝廷再发大军围剿?可是就此怄下这口鸟气,却不知蔡鋆那厮还要在杭州横行肆虐多久,如今为复仇刀口已染了不少男女的鲜血,却奈何不得那真正的仇家,作恶尤甚的奸官巨恶,而教人置骂我是个手段狠辣的凶徒却也不错。我武松自诩也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又如何能连累得萧唐兄弟与他寨中群豪?又如何能忌惮蔡鋆的声势,而教世人笑我是个欺软怕硬的亡命贼人?

    好歹也要教天下知道我武松到底又是何等样人!

    武松心中念罢,心中顿时涌出一股豪气,他向北面方向驻足观望片刻,随即动身启程,却是奔着东南面的路径投去

1179章 要救国家,遮莫只剩造反一条路?

    虽然已派出不少兄弟至孟州打探武松的下落,萧唐也并不知晓自己那结义兄长此时心中的计较。人虽然仍是要找,可是毕竟身为朝堂重臣,赴京之后觐见官家,参与汴京枢密院职事军议等事宜自也不能怠慢。

    而正因为此,萧唐这些时日的情绪也不由愈发的忿然。

    自己在汴京做个京官已逾数年,虽然也是因些迎合圣上等偏门左道的手段而受赵佶那风流天子信任重用,在外人看来,萧唐自然是位高权重的天子近臣,可是自从调任至殿帅府做那殿前指挥使司都虞候伊始,似高俅等顶头上司便耍尽心思的给萧唐穿小鞋,若非自己曾极力自荐得了兵权参与过河东征讨田虎,宋夏西陲国战等几次战事而与呼延灼、关胜乃至西军各部诸将之间建立下不少战友情谊,当然还有按朝廷看来大逆不道的在绿林中招兵买马做大势力,萧唐也只是名声在外,而无半点实权可言。

    东京汴梁八十万禁军之中虽然也有几支可战之师,但是京城内撞见在市井街坊三三两两的兵痞绝不罕见,殿前三衙太尉高俅上善于巴结官家,下却又排除异己的将殿前司诸将当成看家护院使唤,戎卫京师的官军再多,近半以上充当高俅的军司权贵的泥工瓦匠、私兵仆役的现象本质上仍然没有甚么改变,萧唐能暗做手脚杀了高衙内这等军司高官子弟的败类,可是也绝对不可能有权限使得所有隶属于汴京殿前司的官将禁军尽皆发生彻头彻尾的改变。

    诚然如今萧唐早从殿前司调任至枢密院中任职,不得已而屈从于高俅的那些禁军官将自然也不敢开罪于他。但是这次回京之后,萧唐却发现虽然自己身为从二品同枢密签书院事,比起在汴京殿前司自己因与高俅结仇所受的暗中打压,却会来得更为猛烈。

    因为经历宋夏国战夏国暂时臣服求和,久居西陲边庭的童贯正式返京又全权接管枢密院事,在军中被唤作童宣帅的童贯此时在汴京中又成了童枢相,而且比起高俅那等拉帮结派终究带些泼皮习气,大多专要迫害与萧唐亲近的汴京军中官将的行径而言,童贯这个当年经大宦官李宪提拔,又做个杭州金明局供奉官,且与蔡京相得益彰权术的手段同样老辣的媪相真要想对付谁,手段更是杀人不见血。

    在与夏国的连番战事之中童贯打算害死刘法,却被萧唐横插一杠险些累得他在朝中名声受损,又有细作向他报说同是受官家宠信,是以童贯本来还打算与他彼此帮衬的那萧唐小儿又与西军老、小经略相公眉来眼去,那么他这个对于爵禄地位极为执着的大太监也绝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阻碍他心中夙愿的绊脚石。如今虽非是于征战时在军中可轻易教自己的对头死得不明不白,但是只要教萧唐在枢密院中也不过当个坐冷板凳的闲差,再磨耗些时日,再将他往死里整自然也容易的多。

    毕竟在汴京中文有蔡京,武有童贯、高俅,宫中还有梁师成、杨戬等权宦彼此互通声息,汴京文武官员但凡能识得个眉眼高低的,眼见萧唐几乎都成了那些朝中大鳄的公敌,谁还肯与他彼此扶持帮衬?届时只要于官家那边再动些手脚,而教这萧唐小儿失了圣上宠眷,也足以将这个连番受破格擢升的后生小子打回原形。

    回到东京汴梁之后,萧唐当然也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处境变得愈发凶险。对于那些心中只打算把一身本事卖与帝王家,而争个荣华富贵、高官厚禄的武职军将而言,他们自然不会理解萧唐明明受官家宠信,却又啸聚集结起数支与朝廷对抗的绿林兵马恁般行径,而反过来说,萧唐明知道自己早晚要因战略方向、政见主张乃至性情夙愿上与蔡京、童贯等权奸差池太大而必会激化矛盾,却又为甚么仍要回汴京做他的朝中大员,而不索性立刻揭竿而起,不再与朝中奸官虚与委蛇而痛快造反?

    因为萧唐不但甚至自己绝对不能被热血冲昏了头脑,也十分清楚金军终将南侵之际,按战略方向又将会如何一步步侵吞大宋疆土:

    金国首次攻宋,在正史中因为宋廷在对待辽国降将的态度上令人心灰齿冷,金军却仍以宋国接纳本归降本国的叛将为由兴兵南下,辽国降宋大将郭药师降,河北大多兵家要地沦陷。金军随即发重兵席卷河东路,金国西路、东路军得以遥相呼应,轻易渡过黄河(随后在种师道提议在金军首次围攻汴京无果,暂时接受和议之际提议趁敌军半渡黄河之时奇袭消灭金军半数主力,却因投降派强烈反对而不成,随后提议集结大军驻屯黄河两岸,防止金军再次渡河的建议也被朝廷驳回,种师道也因气愤致疾而逝),在金国第二次卷土重来之际,种师中、王禀等西军宿将先后战死,河东战略重心太原府沦陷,而金军又轻易渡过黄河,最终导致靖康之耻这一历史惨剧的发生

    萧唐的设想是如果能在金军一步步侵吞大宋的战略过程中由于自己的出现而能导致一些变数,譬如力保河东路全境不至沦陷,金国东、西路南侵的兵马无法彼此呼应,再设法于黄河各处隘口按种师道主张设重兵阻击金军,甚至利用地利优势尽最大可能歼灭金国的主力部队,那么金军无法顺利兵临东京汴梁城下,大宋国都不至失守,金国也就无法趁势侵吞中原半壁江山。其中无论是在哪个环节,自己若是能尽己所能致使战局与正史的轨迹相较足以引动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变数,按照萧唐想来,这个战略计划也是可行的。

    多少年来萧唐殚精竭虑的铺谋设计,自然也不是为了保全那个虽然待自己确实善待,可正是导致靖康之耻这一历史惨剧会发生的祸首之一宋徽宗赵佶,乃至被迫继位后同样是昏招频出的宋钦宗赵桓的赵氏皇族,毕竟东京汴梁有失,不止会造成整个中原动荡教金军有机可乘,京畿、京东、河北、河东等诸路各地治下的黎明百姓也都尽会在国难之际身临兵灾外辱的无尽厄难。整个社会的正统意识形态,仍是帝王家天下,这也是萧唐目前无力改变的,是以稳住东京汴梁,很大程度上也是稳定住整个江山社稷。

    可是自己麾下统管的数支绿林义军在那个特殊的历史阶段如果忒过树大招风,而引起金军甚至是大宋朝廷的警惕,依着在靖康之耻之前宋国朝堂中许多迂懦臣子的德行,宋廷反会似后来那南明弘光朝廷竟然主动请求入关初期的满清政权,联合清军合力围剿大顺、大西等起义军的那“联虏平寇”的政策,与虎谋皮的联合金军合力要剿灭在本国作乱的绿林兵马也说不定(甚至就连在明末抗清的战事支撑残局、力矢孤忠的名臣忠烈史可法也因理念不同,在那个阶段也极力赞成朝廷联合满清施行“联虏平寇”的战略方针)

    所以官军那条路,萧唐一直在坚持尝试。

    可是现在在枢密院中,论城府心术比起高俅更为老辣的童贯只须轻飘飘的言语几句,便足以否定萧唐于国家机务、兵防、边备等诸般事宜的所有提议主张。如今在河东只多出靖难军这么一支部队,萧唐很清楚要应对届时势大难挡的金军也是远远不够。高俅、童贯乃至蔡京等权奸与自己已经走到了对立面上,萧唐也能意识到自己在朝廷军政上的话语权渐渐变得愈发薄弱,头上又多了个童贯暗做手脚,除非那死太监有歹计要使,恐怕自己在官面上也很难再领兵权,奔赴沙场了。

    朝中人心鬼蜮的争斗,虽然不会教你立刻身败名裂,然而这几个权奸若是联合在一处的时候,萧唐也渐渐的感觉到自己的处境,就像是被童贯等人老鬼精的权臣放到温水里煮的一只青蛙。

    更何况如今新兴的金国侵吞辽国的势头已经教宋廷甚是关注,萧唐也已经听得风声童贯、蔡京即将上奏官家,提议联金灭辽了。

1180章 不能留,不必留。说要走,咱就走

    “登州兵马钤辖马政,果然受官家召见,已经进京了”

    汴京萧府书房之中,萧唐长声一叹,悠悠说道。不过是地方军司上的一个官将,却受方今天子的宣见虽然有些蹊跷,却也并非是甚么要紧的大事,可是萧唐却知这个在临海军州任职的兵马钤辖马政之所以得宣见入京,恐怕很快便要得赵佶的密令以买马为名渡海出使金国,按正史中的轨迹打算促成宋金海上之盟,要趁着辽朝大树将倾时在其背后再狠狠捅上一刀。

    联金灭辽,从国家民族情怀上来说自然会有人以光复汉家山河,收复燕云十六州北面屏障之地为由而摇旗呐喊,可是凡事也都要根据当时的客观环境谋而后定。就好像后世终日只在网上说国恨难忘,如今祖国强盛了为甚么不几颗核弹炸平日本,亦或说国家就该趁着俄罗斯受制裁之际出兵夺回库页岛,占领西伯利亚,收复外蒙等论调,当以民族主义与所谓的爱国主义为遮羞布,也只是在欲盖弥彰的掩饰住自己幼稚的思维,而且极其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当做白痴一般利用。

    譬如如今这个时代的童贯,他以光复汉家山河为由力主联合金国背反与辽的百年盟约,可是在随后打了几场窝囊至极的败仗之后,童贯靠向金军乞讨也似的哀求,再动用数以百万贯记的国费也要赎回几座空城,终于达成先朝官家收复燕云故土当受封王爵的遗训,被封为广阳郡王,成了中国历史中唯一一个被封王的大太监,而随后以在金军悍然南侵后,得偿所愿的童贯再也无当年屡次请战伐夏定边,以及力主平辽光复燕云十六州时的气概,反而一路风声鹤唳的躲避金国兵马,畏缩恐惧的大片疆土拱手让人,本来敢在边庭横刀立马的统军权宦,到底还是原形毕露成了个没种没卵蛋的祸国奸贼。

    在煽动国家民族情怀的表皮之下童贯心里真实的目的,自然也是一目了然。

    联金灭辽,国难之始。从法理上来说后晋石敬瑭将燕云之地拱手让给辽国,而宋篡位于周,辽国也自不可能将治下军州转手奉送,宋辽两国因此数度杀伐,可是后来达成盟约之后彼此和平相处已达百年之上,就算彼此牵制掣肘,辽国于宋夏之间的战事也要屡次插手维持三足鼎立的局面,可是仍信守盟约,历朝各代也并无向南侵略扩张的意图,然而如今童贯撺掇着蔡京等同样有利可图的权奸力主灭辽,的的确确也成了背信弃义的一方。就算国家与国家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可是如今宋廷大多臣子都意识不到周边均衡外邦势力的重要性,届时身为宋国北面屏障的辽国灭亡,将直面侵略性远比辽朝凶猛,而且届时女真诸部趁着国运如日中天,可绝不会似辽国那般还肯与宋廷按规矩讲道理了

    只是萧唐也很清楚自己只是武职官将,朝廷委以军权出征杀伐时自有权柄,可是在大宋重文轻武的大环境下在朝堂上也并没有甚么话语权,若是自己跳出来力谏不可撕毁与辽朝的盟约,甚至反过来联辽伐金的情况下,也极有可能反被童贯、蔡京等老奸巨猾的权奸弹劾攻讦自己。是以萧唐就算深谙后事会如何发展,却也很明白要凭自己现在的身份改变宋廷的战略决策,只怕已绝无可能。

    书房中萧嘉穗、许贯忠等兄弟眼见自家哥哥眉头紧蹙,神情也甚是凝重,他们虽不似萧唐那般知晓后事,可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思虑过后,许贯忠面带忧色,又对萧唐说道:“前番我随哥哥出使北地辽境,途径辽朝南京析津府治下涿州涿县时见到那唤作马植的汉人辽臣,听哥哥探得声息知此人有归宋之心,恰逢机缘见了童贯而彼此暗中来往。

    如今辽朝日渐式微,官家又召见那登州兵马钤辖马政那京东路沿海军州的官将,遮莫要借名目与金国走海路彼此走动,可是哥哥于辽东地域所占据的皮岛、保州等地(后世辽宁与朝鲜接邻的鸭绿江两畔与海岛等地域)设镇立寨,按东京路地势,届时宋金应会择选穆州、复州登陆会谈(后世辽宁大连),虽然保州那边,打出的是辽人横帐出身移剌成的旗号,金国眼下也本是集中兵力攻打辽朝上京等州府要地,可是就怕万一,也不是没有可能教宋廷与金人撞破我等在边陲之地暗中做大势力,这段时日来往海路,也须教阮家兄弟与张顺兄弟等人那边小心提防。”

    许贯忠方自说罢,萧嘉穗眉头轻皱,也向萧唐谏言道:“就算侥幸仍能在得以保密我虽曾听闻那女真诸部之主完颜阿骨打待哥哥甚是看重,彼此间也算是有些交情,可是那阿骨打毕竟是开朝立国的一代雄主,私下与人来往的情分,自然远不及他国家与民族之利。届时与宋国朝廷使臣来往之际,哥哥当时被已被朝廷发讣文说恁于辽地身死,却曾造访过那阿骨打统管的女真族部,彼此也有过些协议,乃至随后哥哥未先返至辽阳府反而沿途南下之事岂不尽要事发?届时就算我等早做计较提防,就算不能就此断定就是哥哥于那时撺掇着辽东流民、诸族各部趁着灯下黑占了几处辽地边陲无主州府,也能瞒混过去,朝廷必有人会觑出些端倪。”

    听许贯忠、萧嘉穗二哥兄弟先后忧心忡忡的说罢,萧唐却微微一笑,说道:“当时我与小乙、大郎、贯忠、萧义还有段景住兄弟在女真完颜部也算大闹过一场,与那阿骨打话别之后南下占了保州等地,也知终有一日遮莫要事发。起码如今我等仍占得先机,不至陷于被动,何况眼下有无说法瞒混过去,到了如今恁般境地,也都并非是甚么要紧的大事。”

    许贯忠与萧嘉穗都是心思机敏的人,听萧唐如此说罢俱是面色一变,萧嘉穗随即又向萧唐问道:“哥哥的意思是,恁已经打算弃了官身,与东京汴梁、大名府萧家集还有密州市舶司等诸地的兄弟一并至于绿林山寨中去,而就此彻底断了官场这条路了?”

    萧唐点了点头,说道:“起码就眼下而言,如果我还有能够名正言顺的离开东京汴梁的名目,眼下我已打算吩咐汴京杨序,萧家集萧义、杨林,密州板桥镇萧安等几个兄弟那边按部就班的将我名下的产业转托出去,虽仍需要些时日,可是小心谨慎些,应也不至教他人觑出端倪。如今看来,官场这条路有蔡京、童贯、高俅等权奸当道作祟,能做的事我这些年来也已不惜余力的做了诸多尝试,可却依然走不通,比起咱们一众兄弟共聚大义的初衷,甚么官身名禄,不过过眼云烟,自也不会眷恋。

    唯一我所虑者,就是以我在朝中的身份若是公然出走举事,不至于教朝廷兴大军讨伐我等绿林中几处山寨也不可能,毕竟国家内斗得两败俱伤,却是有利于外敌,也必须要把内耗的伤亡减到最小。可是既然如今朝廷既然已动了联金抗辽的心思辽东我占下的几处军州虽然是因当年辽国大乱而趁着各方叛军互相角逐,与辽、金两国互相掣肘时夺下的几处边陲三不管地域,才有机会做大声势,再拖延下去金国也决计不会继续坐视不理下去,何况估算时日按我所料,江南那边遮莫很快也会闹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1181章 诰命夫人不成,压寨夫人可否?

    “那江南摩尼教大力宣扬二宗三际之说,组织群众,不止在两浙、福建路得到广大农民的拥护,于淮南、江东、江西、福建诸地也有大批教众。虽然大多教坛仍只是秘密结社,可是从先前石宝、白钦、景德几个江南绿林出身的兄弟得知那方腊大费周章的笼络绿林豪强,也必不甘心只在民间传教施道,而花石纲已闹得江南诸地百姓民怨沸腾,因走投无路而投至福建武夷山、两浙白云山的流民也远比青州两山大寨为多,方腊既身为摩尼教教主,却又是江南绿林中独占鳌头的枭雄人物,此时也正是举事的大好时机,想必他也不会不清楚。”

    听闻江南那边恐怕会有大事发生,虽然许贯忠并不似萧唐那般能得知正史后事如何,可是提前既已有所察觉,随着江南那边摩尼教众的活动也愈发频繁,许贯忠自是知微见著的人物,也能立刻想到自家哥哥所指的正是那江南方腊。

    萧嘉穗却是面色不善,说道:“世道昏聩,各地盗匪并起,诸地百姓自也是民穷财尽、人心思乱,世间也少不了有野心勃勃之徒意欲趁势而起,只是说来也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绝非百姓之福。”

    萧唐自知萧嘉穗不止对官门中的权奸滥官深恶痛绝,却同样也瞧不起那些趁乱纠集恶党,愚惑百姓,实则只为了过把皇帝瘾的造反头子。若非是他认同自己暗中对抗朝廷,联决绿林枭雄的初衷,现在这个布衣剑卿恐怕仍要隐于市井做他的闲云野鹤,对于方腊利用宗教来蛊惑人心发展教众的手段,萧嘉穗自然也看他甚不顺眼,稍作寻思,萧唐遂道:“如今花石纲流毒江南已达十余年,也早已是民怨沸腾,就算没有那方腊举事,四处草寇流窜作祟,良民不但受官府盘剥,还要遭强寇欺凌,更受其涂炭而不得聊生。虽说与河东田虎之流相较,方腊遮莫也有称帝称霸的野心,可是他自有手段笼络得江南数十万摩尼教众对他言听计从,也并非是一味要逼民从贼的匪类所以比起教其他绿林寇首趁势肆虐,有方腊在江南吸引朝廷的注意力,无疑也是最好的选择。”

    萧嘉穗见说也点了点头,说道:“哥哥说得我也自然明白,方今大宋绿林之中北有数山共主‘全羽’,南有摩尼教主方腊,已都是道上数一数二的枭雄人物,我等统管的几山大寨仍要壮大势力,尽量避免与似大宋西军等朝廷的精兵劲旅拼个两败俱伤,届时方腊与其摩尼教众却正可吸引朝廷的注意。前番哥哥也曾言及,你双线行事固然担着血海也似的干系,不过方腊统御数十万教众,声势固然浩大,若要大弄却也比咱们更容易走漏风声,我也深以为然。摩尼教既然必然要做造反大事,以现在恁般时局看来,无疑也最合适揭竿而起。”

    似许贯忠、萧嘉穗这等足智多谋的心腹兄弟,萧唐的话自也不必说透他们二人便都能领会自家哥哥的心思,如今重中之重还是要调拨各处掌管诸般行当营生的弟兄尽可能将萧唐于官面上各处商号的基业转化为浮财,再通过萧氏镖行等渠道分批逐次的运送到几座绿林大寨之中。

    又密议一番后,许贯忠与萧嘉穗也都各自领命,准备发付密文传书教大名府萧家集、密州市舶司等地的管事弟兄各做准备。萧唐双目微阖,也正略感疲惫,待他也出了书房,三绕两转,来到自家府邸的后宅之际,忽的却听琴声幽幽,琴声曲调悠雅的绵延起伏,铮铮之声余音悦耳,端的动听,也教萧唐的疲惫感渐渐一扫而空。

    萧唐再往后宅内行去时,就见李师师款然安坐在凉亭之中,拨弄着十根纤纤玉指的时候,袅袅仙乐行云流水也似,精妙的曲声又缓缓蔓延开来。

    “铮”的一声音律顿乱,李师师觑见萧唐正从拱门中走进后宅府院中来时,虽然略显慌乱,可是她在萧府中安住也有几个年头,后宅主母苏瑾娘自也是性情温柔、贤淑大方,与后院一众女子都似姐妹相处极为融洽,如今撞见府中主人时,李师师自也不会再想初投萧府时那般的拘谨小心。只是又想到上次于许贯忠与花小妹大婚之后自己终于向萧唐吐露的心意,以及两人口头上名分的约定,也不禁俏脸微红,尽量落落大方的向萧唐施礼说道:“奴家见过官人。”

    几年之前当萧唐与杨序、燕青去盘下东京汴梁内御街北段的白矾楼做金风玉露楼新址之际初见李师师时,她还是个没长开的小姑娘,当初便已是娇嫩欲滴的美人坯子,如今女大十八变,但见她妙目流盼时人魂魄,朱唇轻启时声若天籁,酥麻入骨,国色天香的美貌又平添一股妖媚的气质,已长成为祸水级的绝代佳人。按说萧唐已与三个红颜知己喜结连理,所见过的各具风情的貌美女子也不知凡几,自然也不至似懵懂年纪初哥儿那般见到美女登时被迷得神魂颠倒,可是李师师也不过是如往常一般的向自己盈盈施礼,却也教萧唐仍不自觉的心神一荡,遂轻咳了声,却转了个话头,向李师师问道:“回府后这几天下来,总要听琼英那个小丫头在后府宅中聒噪胡闹,今日怎的却如此清净?”

    李师师见说抿嘴一笑,说道:“琼英妹子闲只在宅中憋闷,与芃秀姐姐、庞姑娘、锦儿几个去潘楼东街巷那边游玩去了,连同京师内其他诸行许多卖艺师傅得石总管照拂,时逢庙会也甚是热闹。那边徐婆惜、温奴哥、杨望京等卖艺的师傅似又有些新鲜的花样揽客,从清晨时琼英妹子便一直嚷着要去呢。”

    萧唐听罢哦了一声,心中暗付道东京汴梁中一个李师师,在二龙山大寨那边还有个扈三娘虽然与李师师彼此也已吐露了心扉,可是这段时日她也仍如往常一般在府邸内学琴练萧,或是与后宅中其他女眷结伴游乐。而当日彼此已定下了名分,当时在东京汴梁的一众兄弟与后宅所有女眷也都看在了眼里,只是自己接连却有许多大事要做,就算于绿林中率领两山兄弟连番在京东、河北地界大弄后归来,牵涉到孟州武松那边,还有与许贯忠、萧嘉穗等心腹兄弟商议后事安排也很难有个空闲时,虽然都在府邸之中,整天却也难教李师师见得自己的人影。

    李师师却早已不是当年被白矾楼老鸨转手卖到萧府时手足无措的那个稚龄少女,而当年做为青楼中做清倌儿的言传身教,也使得她不止接人待物没半点怠慢处,更是善解人意、知人冷暖。她也很清楚萧唐又太多的大事要做,如今终于得以单独相处时,她眉宇间也不带半点忧哀埋怨之色,只是过了些时候萧唐那边却没个动静,李师师也不由抬起头来,有些好奇的张望过去。

    踌躇片刻,萧唐终于还是开口说道:“当时你我本来已坦诚相待,也早该定下与你的婚事,只是时逢恩师亡故我必须返至大名府萧家集去为他老人家悼念。官场之外于那边又有许多干系甚大的事宜要做,而又耽搁了不少时日,你我之间的事,确实也该择个日子定下了。”

    李师师闻言蓦的惊呼了一声,脸颊腾的也似有两团粉霞冉冉而起,她轻咬朱唇,随即款款一礼,又对萧唐说道:“但听官人做主便是。”

    这边李师师虽然说得恭顺,萧唐却叹了一声,说道:“只是除了展绫是北地辽人出身,又曾是率渤海马贼对抗辽朝官军的强寇头领,至宋地改换个名头也难以教她得诰命官封之外,瑾娘与芃秀因我如今的官身爵禄,也都能与她们得个诰封官身,然而你我成婚时,恐怕我萧唐在汴京的官位、爵禄、家业也要舍下,你也只能随着我至绿林寨中暂且安身了。”

1182章 两浙杭州,我武松又回来了!

    李师师在汴京萧府内也与一众姐妹如家人般朝夕相处了多年,自然也大概知晓萧唐于官场、绿林双线行事计划的图谋与初衷。凭心而论,既然这个终将成为自己夫君的男子得官家器重,李师师还是希望萧唐安然接受自己现在的身份,只在汴京与府内家小安乐过活下去。东京汴梁鼎盛繁华,萧唐又是在朝堂中也算得上地位尊崇的人物,又何必担着天大的凶险,去做那终要教世人谓之乱臣贼子的勾当?

    对于江湖、绿林的感觉,繁华汴京出身的李师师也通过金风玉露楼中传唱的曲目能体会到些江湖豪情,对于山林中啸聚一方的绿林强寇倒也不似寻常女子那般闻之色变,只是虽然情知萧唐终有一日要舍却在汴京的官身名禄,她心中不禁仍有些不忍。

    而如今听萧唐与自己说个分明,李师师沉吟片刻,终于还是抬起螓首,说道:“瑾娘姐姐与官人曾一同经历过生死险境,无论荣华贫贱,自是生死相随。芃秀姐姐早知官人壮志,也道既与那个坏那冤家结了不解缘,无论是因夫君受赐诰命,还是至山林做个强寇头子的浑家,也只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至于展绫姐姐巾帼不让须眉,说官人不肯仗着官家恩宠厮混享乐,于恁般世道里争着要有大作为,才是配做她夫君的好男子。既然官人肯眷顾奴家奴家自然也与三位姐姐一般,无论是福是祸,自然要与官人一路走下去。奴家虽是汴京出身,既然官人已笃定心思离去,梁园虽好,对奴家而言,已非久恋之家。更何况”

    微微一顿,李师师又正色说道:“奴家虽不才,不似官人经历许多风波,也知奈缘这世道迫得许多赤子栖身绿林避难,官人搭救一班义士,教其不至在世间屈沉。不肯同流合污,非谋皇图霸业,胸中自有为国忧民的夙愿,只是以奴家一介弱质女流,既不似芃秀姐姐那般有妙手回春的本事,也不比展绫姐姐有身好武艺可以帮衬官人,却也愿效仿有内助之贤的瑾娘姐姐以报官人收容奴家的大恩大德。”

    萧唐自知如今李师师的命途轨迹虽然有所不同,出身青楼当做清倌儿被养育长大大致可也可说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可也绝对不似寻常娇滴滴的良家女子那般对那些江湖风雨、绿林草莽避如蛇蝎般的畏惧,也是能见得风浪而处变不惊的奇女子。

    便如原著里面在宋江私访汴京御街角坊之时,李师师初见李逵那等凶神恶煞的浑人又闻得同是李姓,遂调侃机锋道“我倒不打紧,辱没了太白学士”。当她席宴间说些市井俊俏话,也皆是同行善于接人待物的柴进与燕青对答附和,宋江反是吃得有些醉了,把拳裸袖骂骂咧咧的显露出些梁山泊的草莽习气,李师师便低唱苏东坡大江东去词有意无意的附和着宋江教他在那玩豪迈,当宋江留词一首后她隐约也猜到了词中“六六雁行连**,只待金鸡消息”那句话的含义,随即李逵、穆弘、史进等人性发起来大闹汴京,之后与朝廷几番杀伐待李师师再次见到潜入京师来拜会的燕青时,她也早知上次大闹汴京还险些连累自己的这伙强寇身份,可是李师师丝毫也不畏惧,反而对燕青说道今喜汝来,且释我心中之疑。你不要隐瞒,实对我说知若不明言,绝无干休

    按说李师师在原著中的轨迹有幸得一国天子宠爱,自然也当与梁山泊一众绿林强寇可以拉开距离,可是她不仅十分痛快的乐意协助宋江一伙受朝廷招安以休兵戈,论胆识与心智,也绝非寻常以色娱人的花魁行首可比。

    更教萧唐感叹的是无论自己是甚么身份,也能看出如今的李师师真情流露,全无半点矫饰虚伪,已是打定主意肯随着自己一路走下去,佳人非但有倾国倾城之色,如今再听李师师吐露心扉,也教萧唐心中顿生难消美人恩之感。

    嘤咛惊呼声起,周围树林沙沙作响,隐隐的期间似有阵悉悉索索、咂嘴弄舌声冉冉回荡。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过后,李师师吐气如兰却有些急促,语调中自带着三分责怪、七分情迷,而略显慌乱的对萧唐说道:“离了汴京之后,只怕也是很难再回来了却不知官人又打算何日启程?”

    “于汴京内的诸般营生尚需调转浮财,倒不急于一时。”

    萧唐轻声说罢,心中又想到各处营生商号的产业须化作钱粮转移至麾下几处绿林大寨,为避免教他人觑出端倪自然也需要小心谨慎。除此之外于汴京、萧家集、密州等地虽然肯为自己所用,可是却并不知晓任侠与铁面獬豸实为同一人这等要紧机密的旧识,其中又有多少人在得知自己于双线行事的大计之后仍肯追随自己,也须事先权衡斟酌一番。

    萧唐又想到在孟州犯下数桩命案杀人出逃的武松,如今已派出许多兄弟去明察暗访,按说武松早知自己的双重身份,便是东京汴梁来不得,他应该也会小心潜行北上,留心与自己麾下几处绿林山寨中的兄弟汇合,可是现在竟还没有打探得武松的下落,就算官府那边也没有半点风声。现在萧唐也隐约意识到,难不成是武松心中当真另有计较,实则首选的出逃方向,并非是北面青州地界的二龙山大寨?

    两浙路治所所在,杭州。

    化身为头陀的武松一路风尘仆仆,终于又回到了自己曾经受擢升而被调任至此的江南要紧军州。虽是故地重游,那时初至此处时武松还是有官身差遣的指挥使司兵马都监,如今却是杀人出逃的罪囚要犯,只能改头换面做行者打扮,凝视着前面城门口处熙熙攘攘进出的乡民,武松心中一时感慨,也只是怔怔的立在当场。

    虽然一路南下过来,途径的村坊道店、市镇乡城有不少去处文张都榜要悬赏捕获自己。而武松如今已自做了行者,又有度牒在身,闲常官人也都是懒散厮混之辈,见是出家人经过倒有不少口中唾一口吐沫,啐骂声道见得甚么和尚、尼姑、头陀的不利市赌钱晦气,自然也没人上前费力讯问,是以于路上几乎也没有任何人盘诘见疑。

    感慨片刻过后,武松迈起步子,直往城内走去。眼见城门口处也有榜文张挂,一簇人众也都扶肩搭背、交颈并头围上前去看榜。武松也知自己是在杭州府衙早降罪充军迭配的,发配到了孟州又伤了许多人命,恐怕府衙那边也早发海捕文书,传至军籍故地捕捉凶身。榜文上图绘的仍是自己以前大致的身形图影,做行者打扮的武松却也仍是小心,他低垂头颅,只顾匆匆前行,披散下来的头发遮住大半面庞,便是赶不凑巧撞见以前军司内的旧识,也不至立刻教人觑清相貌撞破自己的身份。

    进了城门,杭州城内自也是人烟辏集、车马骈驰的繁华去处,可是眼前的景象越教武松熟悉,他胸中腾腾怒火却烧得愈发炽烈起来,心中也发狠念道:

    蔡鋆狗贼,你逼迫得我吃冤枉官司,有国难报,以为仗着你老子蔡京的干系便能无所不为的迫害黎民百姓、军中赤子,毒害我本来只愿在军中争个出身的指望也休,可是你这贼厮如今又可能料得到,我武松又回来了!

1183章 酒肉穿肠过,和尚与头陀

    武松打定主意潜回杭州必要杀了蔡鋆报雠,又是因个性使然,心中也仍思付道:蔡鋆远比孟州张蒙方、张团练那干撮鸟势大,尤其是那厮多行不义,早已闹得民怨沸腾,我于城内手刃他好看,日后也教天下人知是我武松做下的勾当,才合我意。

    而武松自然也十分清楚蔡鋆虽然不会甚么武艺本领,不仅身为杭州知府又是权相蔡京之子,要刺杀他可不比潜入张蒙方府宅血溅鸳鸯楼那般得心应手。虽然也是担负着甚大凶险,比起抱着必死之心,武松心中思付自己虽是孤身一人,隐蔽声息倒也更为容易,但能除了蔡鋆得手后引得城中大乱,自己趁乱寻路径混出城去也不是没有可能,届时再赶赴青州二龙山共聚大义,却也不迟。

    毕竟京东东路青州与两浙路杭州之间路途遥远,武松又念及青州两山大寨再是兵强马壮,也不便只因他个人的仇怨长途奔袭,再诛杀蔡鋆而震动朝野,却要给萧唐兄弟那边招致来更大的凶险。武松自诩单凭手中双刀杀尽天下不明事理的不义人,自有本事做成此事,投寨之前自己便能做个了断,也不愿连累寨中的旧识弟兄以及一众豪杰。否则元凶首恶的仇怨只能暂且罢了,我武松也枉自称作一条好汉!

    两浙杭州,早在五代十国时期,便是吴越国重点开拓的江南军州要地,北宋在政界与诗词上都极负盛名的文豪欧阳修也曾言及钱塘自五代时,不烦干戈,其人民幸福富庶安乐。十余万家,环以湖山,左右映带,而闽海商贾,风帆浪泊,出入于烟涛杳霭之间,可谓盛矣,而如今做为大宋江南地域人口数量最多的州城,治下百姓已达二十多万户,辖钱塘、仁和、余杭、临安等县也俱是经济繁荣的繁华去处,兼之号称在宋朝时节被赞作东南都会的平江府(苏州,北宋政和三年升苏州为平江府,时常也以旧称谓之),也当真不负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美誉。

    只不过当武松进了城之后,便发现本来各处繁华的街坊市井周围,在阴暗的角落间聚集的破落户流民越来越多。有许多骨瘦嶙峋、衣衫褴褛的男女或是蜷缩在角落,或是哀告着沿街乞讨,其中有不少人随即便被周围商号的帮闲如赶条野狗般打将出去。武松又瞧见大多流民神情麻木的呆坐在地上,面如死灰,似是在默默的等死。也有些人脸上那对招子死死的瞪视着前面沿街游玩的乡民,眼中满是怨毒的怒火。有几个破落户人家卖儿鬻女,在自己儿女头上插了草标儿,心中不忍的母亲也只能抱着自己的骨头哭嚎道我苦命的孩儿。

    最为显眼的,还是那些坐在地上捶打着自己胸膛,哭诉自己的家院又是如何被恶吏生生拆了的流民,有些人也只是因顶撞了几句,便被安了个不恭不敬的罪名,遭降罪抄家,真个是要把良民往死里逼。只不过似这等当做哭嚎诉冤的男女,未过多时便立刻会有如狼似虎的官差衙役扑将上去,一通棍棒下来,生拖硬拽下去,周围无论是城内百姓亦或落拓流民见了只是人人嗟叹、个个伤情,却也只能装聋作哑着不敢上前自讨晦气。

    随着江南地域花石纲的流毒愈发深重,武松也很清楚各处被害得倾家荡产,四处逃难的流民越来越多。实则如今恁般时节杭州已禁令那些四处流荡的难民入城,单是城内便有这许多衣食无着而啼饥号寒的百姓,放眼到整个江南地域,只能在极度贫苦的处境下挣扎过活的百姓,更是不知凡几。按说地方州府有路治宪司等监察机构都检,便是心狠卑劣的恶官以往也不便肆无忌惮的迫害地方百姓,然而花石纲恶政已达数十年,因供应钱谷、民役乃至可公然凿坏城郭府宅也给了当政官吏盘剥百姓时最能倚仗的名目。本来苏州应奉局那边有个臭名昭著的朱勔已教江南各处百姓苦不堪言,杭州这边又多了个虐政害民更是变本加厉的蔡鋆,使得江南地域民生更是雪上加霜。对于武松而言,他在去投奔青州两山大寨之前必要行刺蔡鋆的决定,自也不仅仅只是因为个人的雠怨。

    只是现在武松自知要干的勾当要紧,也只能强自按捺住心中怒火。而本来一路奔波劳顿,武松早已甚是饥饿,为养足力气他遂又转过几条街坊,闻得旁边有阵阵酒肉香气传来,便寻了那处酒楼踅将进去,。

    未等跑堂的过来招呼,武松便自顾自的寻了个座头坐下,倚着栏杆上心中思量,暗念道:早杀得蔡鋆那狗贼一日,便有不知多少百姓要免遭他祸害,暗中寻觅得个时期斩了他那狗头,只我一个便也够了。只是杭州内城,听相传是五代时吴越王钱镠于凤凰山筑下的子城,西面沿西湖到宝石山,东北面到艮山门,以形似腰鼓自也是城高森严,蔡鋆那厮霸占了内城个去处快活,也不便似我在孟州刺杀张蒙方、张团练、蒋忠那几个撮鸟那般,可轻易从院墙翻将进去,趁夜潜进他官邸刺杀,只怕难以成事好歹如今我以行者头陀的身份做遮掩,趁着那蔡虎蔡鋆白日出行时暴起杀人,虽然他身边似有几个好手,也杀那厮们个措手不及,引得城内骚乱再趁势潜逃,虽然凶险,却也未尝不可。

    武松正思付如何行刺蔡鋆才更为稳妥的时候,酒楼内跑堂的店家小二已奔将过来,见来的是个行者,便冲着武松点头哈腰的说道:“这位师傅,恁要点甚么?小店亦有几样斋食,店里师傅手艺也都地道。”

    武松这边眉头微皱,胡乱挥了挥手,说道:“打两角酒,大碗价筛把来吃,有甚精肉便端来,要管饱肚的切几斤。”

    店家小二见说一怔,随即又对武松说道:“这位师傅,恁是出家人,倒又是个不忌酒肉的。”

    武松嫌这小二聒噪,蓦的双目一瞪,喝道:“懒得与你这厮搭缠!你店里有大碗酒大块肉便只顾卖来,问那许多又作甚鸟?”

    那小二吃了一吓,眼见武松是个威武雄壮的大汉,也不敢与他作色,只得连连告罪,下去打酒又教厨子准备荤食。只是店中却无其他酒保、跑堂小二来往招待,这店家小二一时忙不开,却恼得于武松对面另外一个座头间有人大声喝道:“店家,酒肉怎的还没来?恁般拖沓,不做生意了!?嫌咱们没银钱给你,休要惹得老爷性发,把你这鸟店子倒翻转来砸得粉碎!”

    店家小二口中叫着苦,也只得连连称几位客官多多担待,心中却埋怨的骂道:你妈个六儿啊!出家人恁般脾气躁,要寻事闹架儿的!这边个头陀便要吃酒肉,那边个贼秃又是个性急的,惹不起,也不与你这厮们计较。

    而武松听见对面那座头上有个莽汉催促店家小二时声若洪钟、嗓门极大,遂也有意无意的把眼乜将过去,觑定那人之后武松双目神光却登时一凝,心中也喝了声彩,并暗付道:好一个大和尚!

1184章 摩尼教众,几个首脑人物

    原来武松觑见对面坐着的是个胖大和尚,无论身形与块头似乎不但都与同样落发出家的花和尚鲁智深十分相似,眉宇气质也端的相近。就连他还绰着一柄看似极有分量的禅杖,只是那个大和尚不似鲁智深那般颌下蓄着根根倒竖的黑髯,生得淡眉也不显眼,诺大的头颅上觑去似无半根毛发。

    武松见状心中也念道:虽不知这和尚武艺深浅,但只是观其神貌倒与智深兄长甚是相似,想来也是个粗莽性豪的沙门僧人。

    除了那个胖大和尚,武松又觑见与他同坐在一个座头内的还有四个男女形貌也都有些蹊跷。其中有个生得明眸皓齿、身形娇小的女子,一头乌丫丫的秀发歪歪的只胡乱扎了个马尾也似的髻,那少女生得虽有十分姿色,可身前却摆着把收在鞘中的柳叶刀,观其眉宇气质、衣着打扮,也像是个在外闯荡的江湖儿女;

    在那少女身旁坐着的是一个身形修长,身着劲衣的青壮男子,一柄方天画戟斜倚在那男子身旁,似乎也是个惯使长兵器的练家子。几人之中那男子正坐在正首,瞧来似乎在那几个男女中地位最高;除和尚与那对男女之外,另有个面目阴鸷,背后负着口宝剑的道人,以及个躯体健硕,面上那对招子内也似有精光闪动的莽汉。

    这一伙人有僧有道,那三个男女也都不似是寻常之辈,观之十分蹊跷,却不知到底是甚么来路武松心中暗付,也对那几人格外留神注意。

    而那胖大的和尚催促店家小二嚷罢,又气闷闷的坐到了位子上。端坐在座头上首的那个青壮汉子却微微摇头,说道:“邓护法,咱们此行至杭州来详探城内虚实,这也算是做细作的勾当,合当小心谨慎,切不可忒过声张。若是引来城内做公的警惕,却要误了大事。”

    那被唤作邓护法的大和尚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少主说的甚是,我自知个轻重。只是亲眼见得杭州蔡虎那狗官作祟,官府宵小又只顾为虎作伥的耍横,却是薅恼得我直恨不得诛杀几个奸贼,胸中鸟气难平,可是教门事大,我也自会留意按捺。”

    “邓护法说的极是,阿爹虽然已定下主意于睦州帮源组织群众,过些时日便要举事,连取睦、歙、衢几州趁势拿下这杭州,事先自要探个究竟。可是我也恼恨城内那些做公可恨,若要我说,趁机杀几个作恶尤甚的恶吏,出口心中鸟气,却也没甚打紧的。”

    那个胡乱扎斜马尾似髻的貌美少女倒立刻为那胖大和尚搭腔,又忿忿的说道:“江南诸地的可怜百姓,已被暴政欺辱压榨的够久了,当年那方田法忽的要施行甚么茶盐专卖,旧盐钞不得用,多少人家家私贯缗一朝化为乌有,可茶专盐税何时又曾轻饶了?多少百姓含辛茹苦的劳作一整年,却连税钱都不够交付,更不用说朝廷搞得那当十钱坑蒙百姓,柴米油盐花销成倍得涨,辛苦的收成都还要被官府爪牙恶吏夺了去!已教百姓都没个活路,偏生还要搞那花石纲暴政,害得多少黎民就连栖身之所都被那群合当千刀万剐的狗贼给毁了!两浙路、福建路这边的衙门恶吏依旧是伸手要钱,每一动弹必要盘剥,如今亲眼见得许多官门走狗于眼前作恶,也如邓护法一般,只恨不得先杀几个撮鸟才好。”

    坐在正首的那青壮男子闻言眉头一皱,又对那少女说道:“金芝,小不忍则乱大谋,阿爹率教众起事在即,届时能否以迅雷掩耳之势取下杭州,于我等大事干系极大,遂不发付寻常教众来探。阿爹允你遂我前来勾当,也是多番历练,在此必要听我这做兄长的,决计不可自作主张何况你既说在教门里见得多是些糙汉子,早已见得腻了。按说女大当嫁,你也不喜阿爹做主许你个草莽气重的武夫。可是你听听自己说的言语,满口鸟气撮鸟的,便是咱做成大事后,任你则个如意的郎君,可是哪个斯文人能瞧得上你这浑不似个女儿家的丫头?”

    那名为金芝的少女见说面色一红,埋怨道:“哥!咱们正说大事,你又夹七夹八的胡扯些甚么?”

    几人正说话时,酒店中跑堂的小二已来将菜蔬按酒、荤食美酒流水价也似的呈铺到座头桌案上,那姓邓的大和尚与名为金芝的少女依旧心中愤慨,两人似也蛮对脾气,依旧低声直说苏杭乃至两浙、福建各处衙门狗官恶吏害民忒过可恶,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坐在一旁的那个面目阴鸷的道人却却阴测测的一笑,说道:“江南诸地百姓广受狗官恶吏盘剥欺凌,又因花石纲流毒受涂炭,便是在这苏杭之地又有蔡虎等狗官虐政害民,可是依我看来,江南诸地百姓被害得越多越苦,这对咱摩尼教而言,倒是天大的好事。”

    被唤作金芝的那个少女闻言登时柳眉倒竖,她圆睁星眸向那道人凝视过去,说道:“包道长,虽然我知你是阿爹的心腹,在教中你也是贵为一方坛主的前辈,可是大明尊便派遣光明使者,拯救世界陷于黑暗苍生,我摩尼教反抗暴政,正是要还天下黎民百姓一个太平安乐的世道,如今宋国朝廷昏聩无道,屡施暴政害民,你倒说个清楚,这怎么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那包道长眼见少女义正言辞的质问自己,他嘴角微微一翘,眼中不屑之色一闪即逝,却似也不便公然对她有甚不敬,遂说道:“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可是世间凡夫俗子,却也都不过是些逆来顺受惯了的草民,但凡是那些老老实实的只愿做顺民的男女看来,我摩尼教不就是那厮们眼中的邪教?

    世人多半是甘愿如虫螽般屈伏,谁是皇帝老子,便任他予取予求,难免猪狗骡马一般的贱性,索性如今当政的昏君是个糊涂皇帝,教奸佞当道致使天下草民不得聊生,便是大多骨贱性懦的贱民,也被逼迫的没了活路。就是这等对昏君狗官咬牙切齿痛恨的草民越多,对于我摩尼教而言才更能做大声势,如此却不正是天大的好事?普济苍生?嘿嘿但凡历朝开国换代,靠的是逆取顺守。民心固然要得,可是若咱摩尼教辅佐教主要夺天下,是煽动哄骗也好,是使弄些伎俩勾当也罢,撩拨得更多流民肯设下性命背反朝廷,这才是我摩尼教做成大事的必然条件,然而要成就大业便容不得半点心慈手软,教主若如小姐恁般想法,只怕也无法颠覆那赵家宋朝的江山。”

    那包道人阴声说罢,坐在他身旁的那个精壮汉子也立刻附和道:“师父说的甚是!刘邦舍父弃子,司马昭父子弑君夺位,李世民杀兄弟夺嫂,五代十国诸朝以下克上独霸一方,便是那宋朝赵大也是欺柴家孤儿寡母夺了天下,历朝各代但凡能改元建国的雄主,自当杀伐果断,哪个又是心存妇人之仁的?”

    “你!”名为金芝的少女闻言更是气愤,可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那个道人,就连坐在正首的那个男子也只是浅呷碗中黄酒并不做声,似乎也默认那包道人所说的言语,唯有那姓邓的大和尚横眉冷眼的乜将过去,又对那道人说道:“包道乙,我也知你的言语自有几分道理,可是每次听你这厮言语便好似听有撮鸟放了几个响屁,直教老爷我心中不爽利!”

    “邓元觉,就凭你倒也敢置骂我师父!”

    坐在包道乙身旁的那个汉子正欲向那唤作邓元觉的和尚作色,却立刻被包道乙伸手拦将下来。包道乙又眯着眼打量着邓元觉,冷笑着说道:“这便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吧贫道要助教主图谋天下,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勾当,自是不及邓大师你这般有豪侠气象。可是既然同为摩尼教徒,自当携力对付外敌,你我也不必再做口舌之争,对面座头的那个头陀行迹蹊跷,只顾张头价脑的窥探,可瞧了咱们这边好久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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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介绍:
萧家少主,和武二郎同生共死斗权贵;行镖四海,带兄弟结识八方绿林好汉;东京梦华,携燕青在汴梁城浅酌小饮;北地风云,向完颜阿骨打再去讨酒吃;西夏狼烟,与吴玠和西夏军浴血奋战;江南烟雨,同方腊教主还要计较一番......有无数好汉见了你宋江纳拜,可我也有谪仙、布衣剑卿、刈虎刃、铁狮子、青鹘子、一阵风、旱天雷、补天手、一点油、绵里针、小白龙、活死人、乳虎等一票兄弟帮衬。你及时雨宋江既然要招安,那梁山便由我燕云十八骑、面涅郎君、天魁星主的任侠萧唐接手了罢,替天行道那面大旗,我会替你扛下去的。(水浒任侠书友群号:277318413)水浒任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任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任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