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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85章 同要杀佞臣,却非一路人

    听包道乙凝声说罢,邓元觉与其他几人也立刻向武松那边瞥去,当他们觑见对面坐的那个头陀果然边是喝酒吃肉,一对招子也边向这边睥睨过来时,坐在包道乙身旁的那个汉子眼中精光一闪,也立刻向武松那边凝视过去。

    眼见对面那几个男女各个都似非等闲之辈遂十分留意的武松自然也不怕事,虽然觑见那几人面色不善,他也重重的哼了一声,仍旧大马金刀的端坐住,该吃吃该喝喝,丝毫不见半点慌乱。

    摩尼教几人这边也瞧武松不似甚么等闲之辈,坐在包道乙身旁那汉子桌案下摸向刀柄,可是他也知自己这一拨人也不便公然在城内生事,便说道:“少主、师父,这厮瞧着蹊跷,遮莫不安好心,却又该如何处置?”

    “婆婆妈妈!甚么来路,去见识见识不就晓得了?”

    没等坐在正首的那青壮汉子发话,邓元觉冷哼一声,旋即站起身来,扯着膀子便往武松那边踅将过去,又高声说道:“瞧这位师父是非凡人物,在此相见也得缘法,与俺一并吃几碗酒如何?”

    武松瞧邓元觉举止倒也豪迈,又因形貌气质与鲁智深有几分相似,心中对他倒多了几分好感,遂也任由着邓元觉大步腾腾的来到自己这边坐下,心中暗付且看你这和尚又打得甚么主意。

    邓元觉也不客气,到了武松面前坐下,又自顾自的斟了碗酒,一饮而尽,随即说道:“却不知这位师父又如何称呼?”

    武松闻言回道:“我不过是四处浪迹勾当的头陀,你我萍水相逢,遮莫也没个再相见时,又问那许多作甚?有缘相逢就喝上几碗,只顾爽利便是。”

    邓元觉听武松说罢,又问道:“听师父口音,似是北地出身,不知贵乡何处,却又游历到杭州来?”

    武松眉头一皱,说道:“我说你这和尚也忒过唠叨,老爷为何来此,又干你甚事?但要吃酒只顾来才算快当,若是来究根问底的,老爷也不耐烦与你聒噪!要依我说,瞧你们几个男女才是行迹蹊跷,颠倒着到来问我!”

    虽然武松语气不善,可是邓元觉瞧武松形貌雄武,言语直来直去,他倒也不着恼,而是笑道:“你这头陀,我倒不曾见出家人自称老爷。却也是我问得琐细不够爽利,且先吃酒!”

    邓元觉说罢又端起碗来,仰起脖子喝个精光,武松这才点了点头,说道:“这才爽快。”随即也斟了大碗酒一饮而尽。

    邓元觉与武松便似是暗暗较劲一般,眼见对方一碗酒喝干,再斟了两大碗仰脖豪饮。两人吃酒俱是豪饮,连着干了十几万酒便似张口饮大碗茶那般轻松写意。又是几坛子酒呈将上来,不止看得小二咋舌不已,就连店内的掌柜、账房也不禁探头价脑的张望,瞧着和尚与头陀一对出家人轻描淡写的痛快吃酒。

    直到邓元觉喝得已有些头脑混沌,却见武松依旧是神采奕奕,也出言赞道:“我自诩酒量还算不小,却是不及你海量。实不相瞒,我倒是打算趁着你酒酣口顺,探问些虚实,如今看来却是不成了。”

    武松听这大和尚说的倒也敞亮,遂说道:“你却不知我的本事!我若说是多吃一分酒,便多一分本事,五分酒,五分本事,若吃得十分,气力不知从何而来,自是酒醉后胆大力足,如今有大事要做,正须得多吃酒,才好使得手段出来。既有缘在此相逢,痛快吃上一场便罢,我不去管你们的闲事,你也莫要再来探我的底细。”

    邓元觉见说一笑,又道:“既恁的,我自也不是没个眼力价的浑人,只是观师父是个豪杰,这才有心结识。贫僧俗姓邓,法名元觉,得江湖中人抬举,唤我做号宝光如来,如今于摩尼教做得个护法,我教中方腊教主最好结识天下豪杰,各处教众结识同气连枝,彼此帮衬,虽不知师父有何等大事要做,你既不愿他人插手,我自不问。只是师父勾当罢了时,且请足下至我教门一叙,若有我能帮衬处时,同在江湖中打踅,彼此做个人情,也好相见,不知尊意如何?”

    听邓元觉自报了名号武松也不由心思一动,他虽然不似萧唐与麾下一众兄弟那般大概探知得摩尼教于江南暗中大肆拉拢贫苦流民,绿林草莽甚至官门中人,已隐约察觉到其必要掀起大风大浪的迹象,可是武松也很清楚摩尼教是如今的确在江南地界绿林中论实力独占鳌头的势力。

    只是不知对方的底细,武松也并不打算将重返杭州的动机向邓元觉说个分明,心中也念道听这邓元觉言语,十有七八是打算拉拢我入那食菜事魔的摩尼教,做了这桩勾当,我自要北上投青州二龙山寻智深兄长等旧识去,又何必与你们这些弄神弄鬼的教众夹杂不清?

    寻思罢了,武松又对邓元觉说道:“原来你便是宝光如来,我倒也曾听过你的名头。好意我自心领,至于到贵教一叙之事,待我做的勾当罢了时,再做商议。”

    朗声说罢,武松旋即便站起身来道了声告辞,邓元觉虽没问出个底细,却又朗声说道:“酒保,这位师父的酒钱,便算在我的账上。”

    武松听罢止住了步子,说道:“以后有无在相见时另做计较,今日既是我肯请你吃酒,自也不必你来做人情!”随即从囊中取了些贯钱,掷在酒店管账的桌案上,又大踏步的踱出了酒店。

    邓元觉微微摇头,也起身回了座头,对那坐在正首的青壮汉子说道:“少主,那头陀虽不肯吐露名头,倒也是个自有傲骨的豪侠人物,按我看来绝非是肯替官门做鹰犬的撮鸟。”

    座头间那唤作包道乙身侧的汉子听了嗤笑一声,又冷声说道:“倒是怪哉!连那鸟头陀是甚来路都没探个分明,你又怎知他秉性如何?”

    邓元觉闻言双目一瞪,冷眼乜向那汉子,厉声叱道:“郑彪你这厮,不过是随着包道乙学了些不入流的伎俩,被人唤作郑魔君,便敢与我装腔作势起来!也休以为你曾在婺州兰溪做过几年的都头,便生了对识人的招子!只顾阴阳怪气在旁嚼舌,你又算甚么东西!”

    郑彪听罢脸上也是勃然变色,可是还没等他发作时,坐在正首的那精壮汉子便已沉声喝道:“够了!都是教门弟兄,如今我等亦有要事在身,又岂是怄气争执的时候?阿爹有令,待我摩尼教起事后要夺杭州城时与内应里应外合,城内制置使陈建、廉访使赵约等那几个能领兵督战、安抚城中民众的狗官自要先除了,以免夺城时教众伤亡忒重,此时先探明虚实,丝毫怠慢不得

    听闻杭州指挥使司中,还有个从西军调拨过来唤作武松的兵马都监十分奢遮,本来以为攻打杭州之际要杀他遮莫也要费些手脚。所幸那武松开罪蔡虎那厮而遭充军发配,也是那狗官自作孽,倒教咱们方便。至于那个头陀还是小心为上,便命城中那些城狐社鼠出身的教众盯着他探些虚实,他若没甚可疑处便罢,倘若那头陀与府衙中做公的有半点来往,包道长便与郑彪兄弟率些心腹教众暗中去截住那厮,格杀勿论!”

1186章 匹夫之怒,血溅五步,便足矣

    待武松离了酒肆之后,店内摩尼教一伙也立刻与位于杭州的分坛互通声息,命城内教众注意武松的动向。本来杭州也是江南地域最为要紧的州府,也是摩尼教众广为聚集之地,无论是城狐社鼠,甚至府衙内做公的胥吏也都暗中领命,就算武松十分精细,可是他无论走到何处周围便生了许多双招子注意,每日的动静大致也都能及时报与那摩尼教几个首脑人物知晓。

    只是邓元觉、包道乙、郑彪几人一面详探杭州军司城防虚实,一面时不时的又听城内教众来报说武松的动向时,却听得那头陀东街寻个客栈歇两日,西坊又胡乱寻个去处歇两天,不但与杭州城内官门乃至寻常大户没有任何交集,行径蹊跷,看来也似在回避府衙公差。

    而最让邓元觉等人留意的一点是,那头陀在城中盘住之际,也时常向人打听杭州知府蔡鋆近些时日的行迹动向。一个出家的行者头陀,在邓元觉看来又是个刚烈豪气的壮士,那么他打探那在苏杭乃至江南地域仗势横行、恶名昭著的暴政滥官又是为何?对于摩尼教众人而言,心里已经有个大致的答案了。

    按邓元觉想来,倘若那头陀当真与那狗官狗官有仇,要行刺那厮为民除害,如此一等一的豪侠人物自当助他一臂之力,不止免得那蔡虎继续虐政害民,遮莫也有机缘拉拢个敢杀官造反的壮士投到摩尼教中;可是包道乙、郑彪等人的看法却与邓元觉截然不同,蔡鋆那狗官固然要杀,可绝不是现在。朝廷昏昧,任用权相蔡京膝下这暴虐的滥官在杭州胡作非为,本来起事在即的摩尼教本来就要煽动民情、逼民造反,而蔡鋆那狗官在杭州横行的时日越久,对于摩尼教而言反而更为有利。何况就算蔡鋆那厮周围守备森严,只怕难以成事,可那头陀万一真要能在这个节骨眼杀了那权相蔡京之子,引得朝廷震动彻查苏杭地界,却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要连累得摩尼教举事之前又被官府察觉的风险。

    是以包道乙、郑彪的主见是:那个外来的头陀在摩尼教的地盘倘若真要是自作主张,反而要连累得方腊教主在举事之前有事发的风险,不如暗中将其做掉,以免绝后患。

    虽然眼下邓元觉连武松的名头也不知,只是瞧他投缘,彼此间并无甚么深挚的交情,可是邓元觉心想如果那行者如果真的是要杀恶官与朝廷作对的同道义士,如此行径也未免忒过下作,要教绿林中不甘再受暴政鸟气的好汉心寒。也似是因邓元觉与包道乙、郑彪师徒二人彼此性情合不来,当即便极力反对他们两个的意见。反观包道乙、郑彪也对邓元觉这直莽的大和尚十分不屑,既然起义举事势在必行,颠覆一朝江山恁般大事,可不是绿林中寻个意气相投的彼此掏心窝子,自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比起那劳什子江湖道义,要干大事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休说只是个甚有可能妨碍本教大事的头陀,要夺天下便是伏尸百万又待怎的?

    邓元觉与包道乙、郑彪二人各执一词,当日店中那名为金芝,实则为摩尼教主方腊之女的女子自然也是向着邓元觉一边。只是她虽是教主千金,也并无甚实权,须拍板钉钉的人物,仍是那时坐在酒店座头正首的那青壮汉子,摩尼教主方腊的庶子方天定。

    自从方腊做得摩尼教主之后,方氏同族之中比起方书、方亳两个兄长,方天定也不像他们那般紧随他父亲方腊左右,也不似方垕、方百花、方七佛等同宗长辈处事老道在教中独挡一面。就算论及武艺身手,同辈的族亲兄弟方杰也要胜过方天定不少,可是比起其他同宗长辈与亲族兄弟,方天定确也有自己的长处,就是他善与江南绿林地界之中龙蛇混杂的草莽之辈打成一片。

    兼有时常追随他左右的宝光如来邓元觉尽力帮衬,本是啸聚山林的绿林盗除了武夷山刈虎刃石宝等零星几伙在道上厮混的强寇,两浙路、福建路地界几处山头、二十多个强寇头领接连着却肯投奔摩尼教,自也少不得方天定一份功劳。是以方天定也算得方腊器重,举事前教他携几个教中心腹潜进杭州打探城内虚实,也是有意教他在造反事成之后,在此镇守一方要地。

    方天定自知邓元觉豪放不羁,草莽气重,也看不惯一些明枪暗箭的腌臜手段,而包道乙与郑彪这些今番由方腊点拨来协助自己的教中头领也都是以大局为重。一番思付后,方天定倒也定下个折中的法子,既然城内潜伏的教众人数众多,便寻个时机于偏僻处先制住那头陀,暂且囚禁住连带着将其来意审问个明白,倘若定要在这要紧时节搅事而牵连己方造反大事有败露之险,则杀之无妨。

    只是这边方天定刚拿定主意,武松那边却已经准备出手了。

    当日,杭州蔡府门前。

    天空日色无光、森然荏苒,重重乌云遮蔽了天空,整个杭州城也都显得十分阴沉压抑。

    又是几阵叱骂呼喝声起,就见黑云也似的皂纛旗招展,府内狰狞家丁,蛮横差役先是鱼贯而出,喝骂扰攘声不绝。官邸前街坊的市井百姓立刻奔走回避,生怕走得慢了碍着本地知府蔡鋆出游,只怕再吃一顿痛打也是轻的。

    不一时,有辆选材精良、造形美观的肩舆官轿被两个力士抬出官邸。在官轿之中,昨日刚招些城内青楼的名妓到自家官邸中狎饮的蔡鋆只觉脑袋仍是昏昏沉沉。自打至本地上任以来,杭州府衙、造作局、指挥使司乃至周遭的大户富贾谄媚孝敬不曾有过半点怠慢。本来在汴京蔡府之内便早已养成骄奢淫逸习气的蔡鋆虽然过惯了这等池酒林胾、灯红酒绿的日子,可是他却仍然流连忘返的寻欢作乐。

    因为彼此在东京汴梁时朝中权贵、京师富豪看得都是他老子权相蔡京的眼色,蔡鋆直感自己到了杭州自是呼风唤雨的人物,这种得众人巴结迎奉,也可将众人都踩在脚底的权力更让他乐此不疲的肆意无忌。

    广置田庄、私吞地契,受贿敛财、欺行霸市,执法枉法、坑害苦主,侵吞官银、克扣恤粮基本上奸臣贪官能捞钱的法子蔡鋆也都使了个遍。治下百姓怨声载道?一群泥腿子贱民,又能闹起甚么风浪?宪司督查地方州官?在汴京朝廷之上自家老子依旧是手握权柄的天子近臣,又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来自讨没趣?

    比起蔡攸、蔡翛、蔡鞗等几个好歹还要在朝中争些权位的兄长,蔡鋆却只学得他老子蔡京贪婪奢侈的做派,他也知道自己尽可为所欲为,因为无论是清官贪官,但凡是仍要在官场立足自要忌惮他老子蔡京的权势,汴京朝廷亦或地方府衙也没人敢动他半根寒毛。就连眼下起事在即的摩尼教众,也绝不想事先打草惊蛇而招惹来朝廷的彻查搜捕。起码就现在而言,确实几乎没有人能奈何得了蔡鋆。

    只有一个人。

    位于蔡鋆官邸西侧街坊的一处客栈中,武松举杯豪饮,连吃下三大碗酒后,便听见街上锣鼓喧天价来。眼中利芒闪现既逝,武松口中又长长的吐出口浊气,旋即长身而起,踅出店门,大踏步的便直往蔡鋆一行仪仗行来的长街上走去。

1187章 史载的武松,到底还是要杀“虎”的!

    藏于鞘中的雪花镔铁双刀也被隐在皂布直裰袖下,武松一步步向长街的方向踅去。在杭州城潜伏数日等待时机下手,最终他还是决定铤而走险,就隐匿在蔡府前面的街坊中,待蔡鋆行出官邸之际下手。

    虽然如今自己已做了头陀行者,可是在杭州城内滞留的时日越久让差役撞破身份的可能性也越大。武松思付自己虽然有一身本事,飞檐走壁、凌空攀高的本领却并不算十分精熟,也难以趁夜潜入守备森严的官邸行刺蔡鋆。无论是杭州府衙亦或瓦舍欢场,在蔡鋆周围前呼后拥,且又人多眼杂的情况下难以摸到那厮近处,也很有可能在出手之前便被人识破自己的真身,也是艺高人胆大,武松心想反而是这狗官离开自己官邸之时,周围只有些护卫差役,又是大庭广众,遮莫那厮们也决料想不到会有人会在此时猝然出手行刺。

    诚然就算自己已斟酌思虑过了,要行刺蔡鋆仍有许多变数,要担着极大的风险。可是事已至此,武松自也不可能半途而废,心中只念道:当年我与萧唐兄弟在大名府长街拳毙五邪头陀,又手刃了那横行无忌的恶贼,每每想来,只觉是人生一大快事。如今蔡虎这厮作恶更甚,做下这桩义举,才不枉我武松自夸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便是凶险的勾当,却遂了我的心愿!

    心中念罢,武松又迈起略显踉跄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迎面向对面的仪仗踅将过去。街坊两侧的百姓忙不迭的退后回避,整条长街之上忽然间显得格外的冷清,武松一人的身影面前,是近百来名拥簇着蔡鋆的护卫与衙役。几阵劲风吹过,天地间似有平添一股萧杀与苍凉。

    行出官邸的仪仗前方有个府衙内的都头瞪目喝骂,每每随着本州知府出巡,只要他吆喝叱骂,眼见周围百姓如避蛇蝎一般立刻回避开来,觑向这边的目光中又满是惊慌恐惧时,也能教这都头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狐假虎威的愉悦感。可是今日这都头却蓦的觑见前面有个头陀从长街上迎面走来,步履有些踉跄,似是吃醉了酒而晃悠悠的向知府蔡鋆行将过来。

    呦呵!倒也稀罕,真有皮痒骨贱的撮鸟不开眼,自要来寻霉头晦气!那都头眼见迎面来的只是一个形单影只的醉汉,也根本没往有人会行刺知府相公那边去想,而是立刻催马上前,扬起手中马鞭大喝道:“鸟头陀,瞎了你的狗眼!吃了几碗黄汤便不知死活,敢冲撞知府相公车仗,论罪打杀你这贱种,也只似捏死只臭虫!”

    街坊两旁的街坊百姓都向武松这边投射来惊惧与疑惑的目光,仪仗中那个都头身后又有几个差役蹿出指着武松斥责痛骂,而武松浑若未觉,只顾踉踉跄跄的迈着醉步往前走去。拥簇着蔡鋆出府的一众家丁与差役中有几个带头的见状顿时似被撩拨起凶性的恶犬一般,指着武松狂吠痛骂,旋即又有几个差役如狼似虎的暴蹿出来,绰着手中水火棒便朝着武松气势汹汹的奔将过去。

    而蔡鋆所乘的官轿两旁,有三个早年在江湖中小有些名气,却甘于投到权贵府中做得个看家护院的武师隐约觉得有些蹊跷,也各自探手攥紧手中兵刃,至于官轿中的蔡鋆听得轿外喧哗喝骂声大作,仪仗似也暂时停滞了下来,遂拉开轿门,张口大骂道:“聒噪个甚么?有哪个贱民搅事!?”

    蔡鋆甫一从轿中探头出来叫骂,武松的目光顿时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觑见他那张嘴脸,双目精光蓦的暴涨,藏于皂布直裰袖中倒悬两口宝刀刀柄的双手也立刻攥紧。只是当几个差役奔将到了自己面前,抡起手中水火棒便要劈头盖脸砸下来的那一刹那,武松脚下步履却依旧有些踉跄,他的动作也显得有些迟钝缓慢

    只是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不动则已,一动却势如霹雳雷霆,宝刀出鞘,刹那间便要溅起腥风血雨!

    两个沙鱼皮鞘子从袖中飞出,旋即几道寒光乍闪,凭空便似扬起一阵血雨,那几个上前欲乱棒殴击武松的衙役顿时尸首分离!刚有几颗鲜红的血珠坠地,本来那个蹒跚踉跄的身形却冲出殷红血雨,似一只暴怒的猛虎一般朝着蔡鋆官轿的方向猛冲了过去!

    “啊!”本来骑在马上叱骂武松的那个都头惊呼一声,可正当他要拔出腰间钢刀的那一刹那,一道人影凌空已跃至他的面前,耀眼凄厉的刀芒从咽喉划过,一颗头颅伴随着血泉喷射冲天而起,无头尸首双腿脱镫,尸首颓然坠将下马的那一刹那,武松单足在马鞍上一点,又如下山猛虎一般向前蹿出了好远!

    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的一众家丁与衙役,立刻又抡起手中的棍棒利刀向冲到近身处的那个头陀袭将过去。而武松的身子却似陀螺一般旋转飞起,凌空使出玉环步鸳鸯腿的绝学,与“嗵嗵嗵嗵嗵嗵嗵嗵嗵!”一通沉重的闷响声交织而起的,却是闻之令人心悸的骨骼碎裂声!七八个身子倒飞而出,撞到身后的同伙在武松周身腾出了一些空间,落了地的武松根本不做丝毫停滞,立即发足狂奔,抡起手中雪花镔铁双刀,生生得又剐出了一条血路来!

    从官轿中探出头来的蔡鋆刚叱骂了几句,正要觑个究竟的功夫,却惊觉面前仍有些看家护院挡在身前,但鲜血与残肢却在人群头上横飞,乱哄哄的人影之中,那头陀势不可挡的又向前冲出二十多步的距离。一阵腥风卷起,吹起那头陀披散下来的头发,蔡鋆只模糊的一瞥,便已吓得他肝胆俱裂,因为他大概的觑见不远处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头陀,却是先前杭州指挥使司的兵马都监武松,原本的凛凛烈汉虽做头陀打扮,在这个时候浑身却被鲜血浸染,面目杀机满布,更是狰狞如鬼!

    “快!快!退回官邸去!”吓得亡魂皆冒的蔡鋆嘶声尖叫,而抬轿的那两个力士却也被眼前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惊得呆了,一时间两只脚也似钉住了的,待听蔡鋆叫时,才慌张的要抬轿后撤,可眼见那杀性大起的头陀距离此处越来越近,有个手脚癫麻的力士惊呼一声,官轿猛的一个倾斜,却是横着重重摔在了地上!

    “铿铿铿铿铿铿铿铿铿!”急促激烈的金铁相交之声再度乍起,武松手中双刀旋舞,迫得面前那从斜侧杀来的蔡府护卫连退三步,腰肋虽然也对方手中铁钩划出好大一道口子,可是武松仍是有进无退,狂风瀑雨般的刀芒只顾往眼前那护卫的要害斩将过去,那护卫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那势不可挡的头陀,也已发觉凭自己的本事绝非是那刺客的对手,而当他刚萌生退意,只在一刹那的功夫,武松一刀反撩,一刀重重斜切劈斩下来,这拦路的护卫从右肩至左腰肋便被一刀两端,半截残尸也被武松一脚蹬飞出去,血糊糊的肠肚脏器滑落,淅沥沥的浇得身后几个蔡府护院满身都是!

    武松圆睁早已杀得血红的双目,猛然间觑见蔡鋆被几个家丁从平倒的官轿中七手八脚的抬将出来,他牙缝间浑似迸出道惊雷,又厉声暴吼道:“蔡虎!狗贼!你以为能仗着你老子蔡京的势要横行作歹,便没有人敢诛戮你这厮除害,可爷爷偏生是个不信邪不怕死的好汉,也偏要割了你项上的狗头,才能教爷爷心中快活!”

1188章 以暴除恶,斩不尽的奸佞头!

    眼见那竟然胆敢当街行刺本州知府的头陀剽猛狠辣,有些丧胆惊惧的差役慌乱了手脚,心里只想着立刻逃离此处,而其余大部分侍卫仍旧嘶喊着扑了上来。武松的喉头又响起似是野兽低吼的声音,阳光照在冰冷的刀刃上,映射出死亡的森寒再度旋舞,刚冲到他近身处的两个侍卫顷刻间一个被削掉半个脑袋,另一个被刀背正砸在脑门上,鲜血脑浆飞溅,尸首扑倒在地。

    而随着蔡鋆出府的另外两个有些手段的一个绰起手中点钢枪,另一个抡起两把铁锏一左一右又直朝着武松杀将过来。腰肋处被铁钩划出的伤口鲜血仍泊泊涌出,可是武松自知半点拖延不得,必须尽快诛杀了蔡鋆那厮再逃离此处。

    以一敌百,虽说形势格外的凶险,可是从边庭尸山血海中出入过几遭的武松自知恁般情形之下决不可腹背受敌陷于敌众里面。说是双拳难敌四手,拼得就是个勇往直前威不可当才能争得胜机。

    然而比起于边庭面对夏国铁鹞子军排山倒海也似的冲击,在山中搭救刘法时面对步跋子的重重堵截,与萧唐等一众猛将突骑闯阵,从十几倍于己的敌军中杀出条血路生擒蕃王察哥除了面前那两个护卫有些江湖手段,其余那些已经惊恐的官门走狗对于早已杀红了眼的武松而言,连个屁也不算!

    眼见蔡鋆已经被几个家丁拖拽出了官轿,武松暴吼一声,迎着对面那两个护卫扑去先向使点钢枪的那个汉子连劈三刀,却被那人手脚慌乱的架枪格挡住,斜侧那使双锏的威猛汉子见了立刻抡起铁锏,直朝着武松的后背用力砸去,使点钢枪的那个护卫也自与他有些默契,只等武松不得已侧身闪避之时,再伺机攥紧手中长枪往武松要害搠去!

    然而武松却只是把身子微微一侧,势大力沉的铁锏立刻狠狠的砸在后背,顿时砸得武松五脏颠散,嘴角也溢出一丝鲜血来!如今不是要与这几个厮鸟缠斗厮杀,心思也自精细的武松早就打定了主意,宁可被铁锏这等钝器挨上几下伤重,也要争得个以快打快,速杀掉眼前这些阻拦自己手刃蔡鋆的官门走狗!

    趁着那两个护卫俱是一愣的功夫,一道凄厉的寒芒猝然当空劈斩下来,探出的点钢枪刚向前探出,绰枪的那个护卫大半个脑袋便被武松如劈朽木般的斩落。而抡锏砸中武松后背的那个护卫刚意识到自己绝非面前这论武艺所向披靡的头陀对手时,武松翻身一脚抡出,后膝正夹住那护卫脖颈,待武松的身子转了个圈顺势将那护卫压在身下时即猛一发力,但听“咔啪!”一声脆响,便已然将那护卫的颈骨给生生夹断!!!

    头颅低垂,披散下来的长发上只露出个呈月牙状的戒箍,鲜红的血珠顺着遮住面庞的长发发梢一滴、一滴的坠落在地,当武松又缓缓抬起头颅,披散的头发中隐约可见的仍是那一对凶芒毕露的招子!打倒了这个份上,也再没有哪个公差敢先出头去寻那头陀厮杀找死,他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虽然勉强着仍能握住手中的钢刀与棍棒,却尽是止步不前,双腿也不禁抖抖索索的颤抖个不停。

    这个时候蔡鋆身旁仅剩下十来个家丁、帮闲,他们只能拥簇着自家主子拼命往官邸的方向逃去。好歹关紧府门,再挣扎个一时片刻,遮莫杭州城内军司的官军闻讯赶来救助,才能挣扎得一线生机。只是蔡鋆一行仪仗已行出官邸约莫七八十步远的距离,迎面杀来的武松却是遮拦不住从杀出的血路中越奔越近,返身逃回官邸的距离,却似是千里之遥,直教蔡鋆埋怨自己老子蔡京,身旁的家丁帮闲也嫌自己的爹娘没给他们多生出几条腿来,能够尽快逃离这顷刻间便要毙命的凶险去处。

    又是一声尖着嗓子的惊呼声起,有个帮闲惊惧的回头望时,眼见后面拦截那头陀凶徒的差役几乎是让出一条道路来,教那浑身染血的行者发足狂奔,距离这边越来越近,此时也不过四五十步远的距离。其他十来个家丁也觑见了各自早已是魂飞魄散,固然要保住自己主子的性命才有个生计寻觅,可是眼前便要毙命,哪个又敢舍命去拦截武松?蓦的又有人发了声喊,早四散逃去了,以往在杭州城内呼风唤雨的“蔡虎”蔡鋆,起码仅在这个时候也只剩下他一个,要面对那复仇心切,又必要为民除害的行者武松!

    脚底一个打滑,狂奔逃命的蔡鋆顿时摔了个狗啃屎,又是保命心切,他立刻手足并用的似一只狂奔的野狗般向自家官邸的方向直逃过去。眼见官邸的大门又被缓缓打开,从门缝之中也有家丁护院手持利刃慌忙钻出,早吓得屁滚尿流的蔡鋆心下稍安,他没有料到在杭州地界竟然有人敢行刺自己,更没有想到前来行刺自己的是那早遭自己构陷,在孟州犯下数桩命案又亡命在逃的罪犯武松,可是只要挣扎着躲过眼前这一劫,他就依然还是能够在杭州独霸一方的权相蔡京之子,仍是在江南要府军州只手遮天的朝廷命官

    一念方生,而身后发足猛赶的武松眼见从官邸中又奔出的家丁护院正要接引住蔡鋆那厮,一股浑厚的力道蓦的凝聚在右掌,皂布直裰长袖也似随着烈风激烈摆动着。蕴含气力,攥紧宝刀刀柄的右掌又是一抡,一道凄厉耀眼的寒芒顿时凌空飞起,剧烈到几乎震得人耳膜发疼的破风声呼啸刮过,并直朝着蔡鋆后心直袭了过去!

    这却是武松在登封少林中藏匿行踪之时与少林武僧切磋武艺,又点谭正芳点拨拳脚时大概学得的些少林破衲功手法,在蔡鋆眼见要逃回自家官邸的千钧一发之际猝然使出。但听“噗!”的一声闷响,削铁如泥的雪花镔铁刀狠狠攮进蔡鋆的后背,锋利的刀尖又从前胸探出,其去势不竭,蔡鋆甚至还来不及发出惨叫,身子便已凌空飞去,直到去势猛烈的宝刀直直钉在了尚未完全打开的官邸大门上!

    大口的鲜血从蔡鋆的嘴中呕出,他手脚挣扎、身子抽搐,就就像是一只被钢钉钉在门板上的蟑螂。而官邸门前残肢遍地,几乎也已是血流成河。

    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尚有一口气在的蔡鋆面颊也紧贴在冰冷的门板之上,瞳孔扩张剧烈颤动着的那双眼睛费力的向后乜去时,就见化身为嗜血头陀的武松手舞钢刀,杀人如砍瓜切菜也似,将其余走不迭的家丁护院尽数剁翻之后,又一步步的朝着自己这边走来。蔡鋆又隐约能觑见气势浑如噬人猛虎的武松那对狠厉的招子恶狠狠凝视着自己,左手紧绰的宝刀也慢慢抬起的时候,他想出言哀求讨饶,可是口中模糊不清的只能吐露出几个音阶,鲜血顺着刀锋流淌,伴随着蔡鋆挣扎的丑态动作在身下已汇集成一片粘稠的血滩,便是武松不出手,蔡鋆只怕也再挺不过一时片刻。

    然而头发依旧被武松探出抓住狠狠的薅起,被切断肺脏的蔡鋆终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嚎声。左手宝刀架在脖颈,切割的却十分缓慢,渐渐的蔡鋆眼前一片血红,从自己脖颈上传出的那鲜血激溅的呲呲声几乎清晰可闻,慢慢的,被武松割断了喉咙的蔡鋆嘴巴张得大大的,如同一只被抹了脖子的鸡,直到武松再用力一薅,便将他的人头生生的从体腔上撕拽了下来!

1189章 殒身不恤,万无生理?

    双目圆睁,嘴大大张的那颗血葫芦也似的首级被抛在一旁,武松猛的又听见周围街坊远处隐隐的又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自知诛杀蔡鋆这奸贼既已得手,也须尽快寻路径逃出城。

    长街上鲜血横流、腥风犹重,如此血腥杀伐的景象,自然也早惊得周围百姓寻子觅爷、哭爹喊娘四处奔逃。武松一把扯下身上早被鲜血浸染的皂布直裰,身子一蹿便已潜进前面街坊的胡同暗巷之中。打着赤膊的武松却又踅进巷中小巷一处破落的院中,胡乱包扎了伤口,并将事先藏在此处的一身行者直裰换穿在身上。

    本来在杭州指挥使司做过一段时日的兵马都监,武松大致也识得城内的路径,在城内也不至走投没路,他心想待蔡鋆那狗官被刺杀的消息传到军司府衙去,也必会有官吏军将帐前点人马前来搜捕,届时差前后做公的合将拢来,恐怕也要分头去把城四门关上,高城峻垒一时间虽然逃奔不出,可是杭州城内好歹有许多偏僻暗处,等候时机也未尝不能潜逃出去。

    只是知府蔡鋆被杀干系甚大,其余府衙中的官吏闻报急令所有城内差役盘查街坊,尤其是对城内的行者头陀逐一进行甄别,毕竟死的可是当朝权相蔡京之子,就算那胆敢行刺州府高官的刺客行者匿在暗处,可就是把杭州城搅个天翻地覆,好歹也必须要给朝廷一个交代。

    在胡同小巷里七转八回的穿梭了一阵,武松难免撞见一些神色慌张,觑着他倒也丝毫不敢作声的城内百姓,他心里也暗付杭州涌金、清波门那边有孤山庙庵,似也适合藏匿段时候,好歹在陷入城内官军重围之前仍有机会潜出城去,便又直往东南面疾奔而去。

    只是武松虽然在巷子中亡命奔逃的同时也小心防范着周围的动静,可是却没发觉在这个节骨眼上会有另外一拨势力也在追踪着他的行迹。杭州城内摩尼教徒众多,在惊闻奸官蔡鋆果然被杀之后,晚一步到来,盯人追踪手段甚是了得的摩尼教徒隐在惊慌奔走的百姓中注意着武松奔走的方向,那些人有的是明里看似十分不显眼的市井乡民,隔一段路也有几个机警精细的人明里暗处的盯梢,瞧来都似是偶然撞见的寻常百姓。武松自也没发觉那些暗中的眼睛,而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些摩尼教众倒也不敢出手,绝不肯在此时曝光于城内官军的眼前。

    疾行如飞的身影从巷子中蹿出,武松刚又奔至一处街坊,却觑见街上除了惊呼奔走的百姓,远处还有一队全身戎甲披挂、手持军械的官军急奔而来,其中已有眼尖的觑见前面有个头陀奔出小巷,也立刻高声叱喝起来。

    若只是府衙中那些官差衙役,武松便是以一敌百也不惧它,可是眼见那一众官兵在高声叱喝的同时,手中的强弓劲弩也纷纷搭箭装矢,向自己觑个分明。身形似大鹏鸟般冲天而起,在几支箭矢激射而出的同时,武松回身发足猛奔,甩开那一队急向自己杀来的官军转过街角,可是他转过几道街坊后,前后又有几队官军拦截过来,从四面八方向他慢慢逼近。

    这伙撮鸟来得倒快,到底还是难以摆脱搜捕潜逃出城么武松心中暗念,狠狠咬了咬牙,刀锋雪亮的雪花镔铁双刀也右被擎在手中。周围巷子小径之中奔走吆喝声也愈发的清晰,虽然有大批官军接连奔将至此处,武松再想瞒天过海的奔出杭州只怕几无可能,可是他仍是怒目切齿,就如同一只陷入许多猎人布下的陷阱中的山中猛虎,虽然面临绝境,仍是神威凛凛,决计不肯屈服。

    “武松!原来是你这贼厮!你前程没个着落,如今倒闪得我好苦,又杀了蔡相公,做下这桩子合当千刀万剐的勾当,当真是罪不容诛!”

    蓦的武松听得有人高声叫骂,待他转头望去之时,就见斜侧撞出的那队官军之中闪出一骑来,坐在马上的那个军将手绰着大杆刀,觑向自己的神情显得格外的气急败坏。瞧清那人相貌后,武松面上却露出轻蔑的笑意,因为当初在杭州指挥使司中也见得过这厮,便是那本地官将之中对蔡鋆那狗官唯命是从,是以如今正顶替了自己兵马都监职事的军将蔡遵。

    蔡遵瞧清那竟敢公然行凶杀死本州知府官蔡鋆的头陀原来正是原来在军司中性情刚烈的武松,他更是恨得咬牙切齿,直恨不得立刻杀了武松泄愤。涉及到了地方军司内的军权争斗,蔡遵与武松之间本有些个人恩怨,朝廷府衙重文轻武,蔡遵也仗着是与新至杭州赴任的权相蔡京之子蔡鋆同姓同宗的关系有意讨好,以为也能攀上些蔡党的势要,仕途官路上自然也能有个指望。就算蔡鋆是个虐政害民的奸官,但要在官场中立足下去,只在行伍中打踅的官将哪个不是要委曲求全的求上面有人照应?蔡遵虽然也有些本事,却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本职差遣自不怠慢,却也要尽量讨得朝中权贵的欢心,争个官禄加身、封妻荫子,不但是蔡遵一直以来的打算,也是恁般时节大多在军司中尽己所能要争功名的官将心中的打算。

    可是如今本州知府蔡鋆竟被武松这个贼囚一刀杀了,汴京那边权相蔡京必然震怒,朝廷追究下来蔡遵自知他这个杭州兵马都监也是难辞其咎。眼下拦截住要砸了自己饭碗的武松,蔡遵自也是嚼穿龈血的仇恨。但武松虽然被几队官军差役拦截住了逃亡的去路,他索性站定了身子,极为不屑的望向蔡遵,又冷声说道:“可笑你蔡遵在杭州军司也算是有些名声的人物,恁的没个血性!却也配称得上是好男子?便是教你在军中争个官身却又如何?

    为了仕途前程,只顾对那些佞臣卑躬屈膝,甘愿做得个软骨头的撮鸟,又哪有那铮铮铁骨堪做保家卫国的军人?既然是佞臣当道,遇到不平事,我武松便要做下这诛杀奸贼的勾当,便是粉骨碎身,也是活得坦荡磊落的好汉,远强过做个在官门摇尾乞食的走狗!”

    “诛杀朝廷命官的强盗草寇,生得贼心贼肝的反贼,死到临头兀自说狂言妄语,仍要坏国家法度!”

    蔡遵听罢脸上更是杀气满布,他攥紧手中长刀,他狞声喝骂,便已然驱骑直奔着武松冲去,紧随在蔡遵身后的弓弩手各自擎起手中弓弩觑准武松,马步军健也纷纷高声叱喝着一并杀去。

    眼见已是避无可避,武松微阖双目,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手中双刀又被牢牢攥在手中。随即武松双目霍然圆睁,眼神满是狠戾与决然之色!蓦的武松面对着数百成千的军健竟也发足狂奔,直奔着大批的官军暴冲而去

    杭州长街,血红朝阳。

    孤身一人的头陀,面对大批堵截过来的官军,这个时候的武松心存死志,已经打算拼着血战到底来走完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长街上杀声吵杂,须臾间又要横尸满地,而在旁边一处昏暗的茶坊中,也有人叹声说道:“速去报与邓护法与包道长知晓,原来那行迹蹊跷的头陀,便是原来的杭州指挥使司兵马都监武松,蔡鋆那狗官已被刺杀,这武松也又被蔡遵那厮率官军给截住,城内几处堂口的教众此时已不便出手那武松做下这桩勾当被官府擒住,已是万无生理如此豪侠人物,倒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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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遵,史实人物。正史之中宣和二年十月,方腊发动摩尼教众于帮源起义,宋廷两浙路军司立刻发付兵马都监蔡遵、颜坦率领五千官军前去征讨,却在息坑被一举歼灭,不但是方腊军与朝廷官军杀伐旗开得胜的第一仗。蔡遵也可说是在镇压方腊起义过程中朝廷战死的一个名表姓名的官将。js3v3

1190章 蔡太师、童枢相、高太尉。权奸聚首,只为萧唐

    当真是以一当千。

    待上前的官军冲到了近身处时,那些擎弓绰弩的禁军未免误伤同伙也都不便放矢箭射伤武松。武松趁机一刀刀猛劈力斩,他双刀刀法本就极为霸道凌厉,每一刀挥出端的是快、准、狠兼备,劲势浑如霹雳闪电,但见刀光闪现、血战八方,武松的整个身形也似化成一道飙风在乱阵中游走,凌厉无匹、狠厉剽悍的刀锋卷过时,金铁相交的铿锵声与利刃入肉的噗噗声不绝于耳,闪电般耀眼的刀芒不止迸射出一串串火花,武松所过之处齐削甩飞的残肢、表情凝固的人头不断颓然坠落在地,围上前去的官军之中有十几人顷刻毙命,后面的步卒见状也看得惊心动魄,一时间驻足不敢上前。

    自知今番恐怕不是被杀便是被擒的,恐怕已不可能在留得条性命在,浴血厮杀的武松心中暗念道:兄长与嫂嫂得萧唐兄弟照拂,应已无碍自不必我挂心,只可惜怕是没机缘在和萧唐兄弟、智深兄长、泼韩五以及几山寨中的豪杰相会人生在世不称意,多要遇到些不顺心的腌臜事难求万全,便也罢了,只顾眼前爽利便是

    “杀得快当,一了百了!杀杀杀!”

    心中慨然念罢的武松突然爆吼一声,浑身激发出困兽犹斗的血勇,只他一人竟然也似是有千军万马的气势。辗转腾挪的快步精妙,他手中双刀闪现出的利芒不断向周围涌来的官军倾泻过去。无数官军面对武松刚猛无对的狂烈刀法只得步步后退,稍闪避不迭的,便要立刻被卷进刀光中撕个粉碎!

    陡然间武松的身形凭空而起,诺大的身形直扑向迎面驾马冲来的杭州官将蔡遵,他身形前冲,先是右手单刀猛挥,森寒的刀光浑如一道划破长空的惊雷疾电,以泰山压顶之势向蔡遵当头斩去!

    嘶声狂吼,又似咆哮的怒涛。蔡遵眼见武松竟然又所向披靡杀出一条血路直冲向自己,手忙脚乱中他也只得架起手中大刀招架浑厚的力道以硬碰硬,火花漫天溅起,又骤然发出石破天惊的撞击声,武松这势不可挡的一刀直撞得蔡遵虎口流血,身子在鞍马上也坐稳不住,甚至还险些跌翻下马去。然而与此同时武松左手宝刀又舞出了个刀花,宛如一道匹练袭卷而至,锋利的刀锋又指向惊惧不定的蔡遵

    蔡遵的脸上终于露出惊骇恐惧的神情,他自知武松身手了得,却没有料到他的武艺竟然恐怖到了这等地步,当真是要在千军万马中取敌将人头,已然是教自己避无可避。

    而本来就是剽悍难挡的武松如今心存死志奋力厮杀,在那一刹那的时间内比起寻常身手又似骤然提升了数倍,蔡遵自也无法抵挡面前那狰狞剽悍的头陀施展出精绝的双刀杀招。但见寒芒横切斩过时,冲天一团血雾从体腔之中喷溅而起,蔡遵的人头虽然颓然坠地,可是他的双手十指仍牢牢的攥紧刀柄,在武松落地的那一刹那,无头尸首也从马背上直挺挺的栽落倒地。虽然杀性大发而化身成杀神的武松爆发出如垂死的凶兽一般恐怖的战力,四下里又有大批搜捕的人马合来,连同着周围那些惊惧的官兵也硬着头皮蜂拥前来围攻上来,展现出惊为天人身手的武松就算再是了得,终于还是寡不敌众。

    只是在被生擒活拿住之前,官将蔡遵与五六十名军健竟然先是毙命于武松的刀下。待一众做公探出挠钩,又要用套索将武松绊翻之时,那神威凛凛的武二郎却忽然朗声长啸,又近似疯狂的只顾大声笑道:“痛快!痛快!!!”

    权相蔡京之子,同样又是被百姓深恨谓之“蔡虎”的杭州知府蔡鋆竟在自家官邸门前被前任杭州兵马都监武松刺杀,如此轰动的消息也立刻苏杭地界宣扬开来。

    虽然之前在孟州犯下数桩命案杀人出逃,寡不敌众而被官军擒住的武松做下这桩为民除恶的侠义壮举,也教江南地界与官府对抗的绿林草莽,乃至诸地布衣走卒、市井百姓交口称赞传扬。在江南各地,武松当年在大名府长街上便以一对铁拳生生打死五邪头陀的事迹也又被些江湖轶事灵通的男女宣扬起来,早年因家中排行第二,又因威猛刚烈、武艺高强而得了“灌口二郎神”那绰号的武松因如今已出家做了头陀,世人因唤得口顺,便改唤诨名为行者,因除了祸害黎民的“蔡虎”蔡鋆那厮使得当地百姓深感其德,同样也称他做杀虎武松。

    武松于江南地界在此声名鹊起,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任谁都知道这武二郎本来就是杀人出逃的命犯,如今又公然行刺朝廷命官得手而身陷死囚牢中,只怕是大罗金仙也难周全他的性命,已是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在江南摩尼教中最先引起几处堂口教坛的震动,既是当朝权相蔡京之子被杀,杭州府衙这边也立刻派出快马星夜疾驰,火速赶往东京汴梁报与蔡京知晓此事。而两浙路白云山、福建路武夷山的庞万春、石宝、梅展等头领因阻隔在州府庄镇之外,啸聚于山林之中,待其得以知晓这桩惊天动地的大事时也已耽误了些时日。虽然几处山寨内立刻急令寨中头目发飞鸽传书至汴京要向萧唐报说武松做下这桩舍得一身剐的勾当,已被擒住押在死囚牢中听候朝廷发落,与此同时,汴京蔡京那边已早萧唐一步,得知自己膝下有一子不得善终的噩耗

    东京汴梁,蔡京府邸。

    门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蓦的停止住后,府堂内张干办、李都管并未按着以往的规矩教来访的贵客等候传唤,也全无往日对前来拜谒蔡太师的京中富贾官吏那般耀武扬威的架势,而是连连躬身施礼,引请着一个虽年事已高却保养得极好,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模样的权臣,与另个身材高大魁梧、形貌威武非凡,颌下也蓄着倒髯胡须的权宦往蔡府内堂行去。

    当朝殿前司三衙太尉高俅,与贵为枢密院枢密使,在边庭军中亦是大权在握的童贯二人彼此见到了也不由略感诧异。虽然都是得方今官家重新的天子近臣,又是恁般时节大宋朝堂军政大事上数一数二的权臣,而高俅在汴京禁军中营私结党,童贯在边庭行伍中排除异己,彼此间大多时候井水不犯河水,童贯多多少少也有些瞧不起汴京泼皮出身,只怕迎合圣上却全无运筹帷幄本事的圆社高二,相互来往一直以来也不算密切,是以无论是高俅还是童贯,都不清楚蔡京为何会在此时特意请他们两个一并前来密会商议。

    高俅、童贯二人已听得去请他们的蔡京体己心腹报说他的儿子蔡鋆在杭州被亡命凶徒武松刺杀一事。高俅与萧唐结仇多年,经他手下有人传报,也知那武松与萧唐彼此是结拜之交,加上蔡京另一子蔡鞗在时任讨夏副监军的萧唐管护下却不明不白的死在边庭,因那黄口小儿连番受丧子之痛,高俅自知蔡京怕也是绝不肯饶过萧唐,心中自也是幸灾乐祸;而童贯也曾听过武松的名头,只是当年他设奸计意图谋害西军宿将刘法,连带着翟进、翟兴等嫡系将官被剥除官身、驱赶回乡,与刘法亲近的康炯等军中老将也遭他一番敲打之后,考虑到在西军中引犯众怒也会适得其反,当时得刘法提拔时日并不算久,论军职差遣也入不得童贯法眼的武松未曾遭其迫害,如今童贯倒没料到那武松竟如此亡命狠厉,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刺杀了蔡京之子蔡鋆,届时押赴至汴京市曹,判那厮个凌迟碎剐自是免不了的,可是蔡京在这个时候来请自己密议,却又为何事?

    皮里阳秋的几句应酬寒暄过后,童贯与高俅各怀心思,在蔡府内李都管的恭请之下去内堂与蔡京会面。以他们两个的城府心机,很快也想到彼此的共同之处:行刺朝廷命官的凶徒武松既然与那萧唐关系匪浅,而他们两个与萧唐又先后生怨结仇,如今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蔡京却在这个时候请他们前来相见,十有七八与萧唐那黄口小儿有着莫大的关系

    而童贯与高俅二人也十分清楚,权谋心术更为老道的蔡太师既然已决定出手,要召请他们两个一并出手对付萧唐,遮莫那小儿也要如死期将至的武松那般,已是万劫不复了。

1191章 大计败露,造反事发,原来任侠是反贼!

    蔡府厅堂当中一缕檀香冉冉升起,四面窗户也都被关紧,显得屋内昏沉沉的。高俅与童贯分坐在左右,注视着面前那须发皓然,一对细眼之中也似有精光湛然的公相蔡京,他们眼前蔡京虽然并没有因为丧子之痛而十分失态,可是当他这个在朝中几起几落,权谋手段早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当朝权相心中不悦时,现场的气氛也不由变得十分压抑与森然,若是没有些定力的臣子官吏此处出现在蔡京面前,只怕也要因屋中的气场而惶恐不安,便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就连高俅也不禁因蔡京那面沉如水的神情而感到十分不自在,做了多少年赵佶身边的宠臣,高俅自知任他在汴京殿前司内如何胡作非为,对于蔡京这只见惯了朝堂风雨的老狐狸,能巴结示好自然还是要与其做足人情。以往因高俅泼皮出身的身份,与蔡京彼此走动也不算十分密切,如今既有机缘得当朝权相相请,高俅略作寻思,遂对蔡京说道:“蔡公相还须节哀,令郎公忠体国,在杭州却遭亡命凶徒行刺遇害,实教人扼腕痛惜。

    罪犯武松,那厮本为国家官将,却是个生得贼心贼肝的反臣贼子,如此大逆不道的冥顽凶徒,自当早些押至汴京典刑正法,以儆效尤。只是按我想来,那贼厮武松之所以敢做下这桩犯上作乱的勾当,也是因其在朝中有旧识来往,是以放肆猖狂。除那武松罪大恶极遮莫押解至汴京途中恐另有贼人搭救。殿前司诸部官军也尽可为公相所用,点起人马押解反贼武松至京师,也好为令郎报雠。”

    蔡京听高俅刻意示好的言语,只是淡淡一笑,随即开口说道:“太尉有心,教老朽感怀。你我既然同殿为臣,凡事只顾明言便是,你说害我孩儿性命那反贼武松在朝中有旧识来往,指的不就是那萧唐小儿?太尉所虑不差,以往身为国家官将的贼子罪囚,除那武松,据我所知,还有林冲、杨志、徐宁等充军迭配的贼囚亡命出逃,其中似林冲等落草山林做了远近闻名的强贼头领武松胆敢杀我孩儿犯下恁般滔天罪行,只怕诸地自也有许多强人还有朝中素怀不臣之心的贼子意欲途中劫囚,搭救他性命,也不可不防。”

    高俅听罢却是面色一变,以往他暗施手段谋害林冲、杨志、徐宁等朝廷官将,涉及到自己与萧唐之间的勾心斗角,又要在汴京殿前司中排除异己,而林冲等人在蔡京这个在朝堂中手握大权的一代权相看来,都不过是些不入流的低阶将官,也都是些根本不配教蔡京挂心的行伍莽夫。当时的高俅打算斩草除根不成,反教林冲、杨志、徐宁等一众人不是途中潜逃,便是从牢城营中亡命逃出,只是他本来是暗中差人使下作手段,自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高俅自没有料到蔡京暗中发付人手探听虚实,去探清与他素有旧怨的那些将官底细,恐怕自己明明是编排罪名有意构陷那些他要除去的官将一事,也早让蔡京打探个清清楚楚。

    而童贯当即觉察出些蔡京话中的含义,便立刻说道:“公相如此说,莫非已知与反贼武松有结拜之交的那萧唐小儿,明明身为国家臣子,竟敢暗中营私结党,轻慢国家法度,暗中搭救被依法惩处的罪犯贼囚?只是那萧唐小儿也蒙圣宠,若要治他的罪,自也少不得真凭实据。”

    蔡京冷冷一笑,说道:“那萧唐又何止是营私结党,轻慢国家法度?老夫今日请太尉与枢相共来密议,却是因萧唐小儿做下的是反逆乱常,假天子恩幸却欲乱天下,暗中纠聚凶寇养成贼势的这等恶积祸盈的重罪!”

    童贯与高俅听罢都不由对视一眼,当朝权相也要将萧唐往死里整,固然能教他们欢喜,可是现在听蔡京说得未免有些夸大其词。若要按萧唐这小儿不似寻常朝中官员,顾念些江湖义气而暗中搭救那些罪责在身的囚徒,此事自也很有可能,以此也有可能抓住他的把柄教他在官家面前失宠、朝廷之中失势,可是如今听蔡京说来,那萧唐遮莫是打算做第二个安禄山?

    有谋反之意,图谋颠覆江山这等大逆不道的罪名干系实在忒大,好歹那萧唐也是从二品的朝中大员,就算童贯与高俅都是涉及害人时无所不用其极的人物,却也很清楚造反这等大罪若没些确凿的证据,也不是说能告萧唐是反贼便能轻易去告的。

    蔡京那对细眼一乜,目光在童贯、高俅二人脸上转了圈后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随即他又慢条斯理的说道:“枢相与太尉有所不知,那萧唐小儿虽受官家提拔,可是被民间些多做些以武犯禁勾当的草莽夹杂不清,还唤他做甚么任侠,老夫本就曾疑心他与绿林匪寇私通来往,便发付人手至京东路明察暗访,时逢冀鲁地界有个被唤作‘铁面獬豸’的反贼寇首祸乱地方,伙同京东路啸聚于济州梁山泊的贼人,接连打破几座军州,甚至连河北要地大名府一朝被反贼攻破,老夫贤婿也险些陷于贼寇手中

    太尉教那陈都虞候也曾至京东路荡寇讨贼,冀鲁贼势猖獗,你自大概也晓得,而那强贼寇首全羽攻破阳谷县时,老夫曾委派的那个本地出身的宪司属官与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皆为贼人所害。那几山强寇聚集凶徒恶党,打劫城池,累造大恶,也以为朝廷不止他们的底细却在阳谷县露出破绽,而教老夫得知那伙贼人的首脑人物,又是何许人也。”

    蔡京长声说罢,又拍掌传唤,厅堂外面李都管立刻引着个年纪应该尚未过两旬的布衣小厮走了进来。童贯与高俅观那小厮形貌气质,便知他只不过是一个在社会底层厮混的斗升小民,心中也都不由纳罕道蔡京传唤此人前来,又能探听得甚么那几山强寇要紧的机密?

    在场蔡京、童贯、高俅三人都是在朝中混迹数十年的权贵大员,也自有股气场震慑得那小厮心中忐忑,甫一见了他们三人便跪倒在地只顾叩首,蔡京的细眼再度又落在这小厮身上,又道:“当日你于阳谷县所见所闻,又是如何在县衙对京东路宪司派去的使臣报说的,在此再对枢相与太尉说个分明,倘若有半点半点遮瞒,而与前番口供两不相符时,决计轻饶不得!”

    那小厮浑身猛的打了个激灵,随即又向蔡京等三人一五一十的娓娓报道:“小人小人贱名唤作乔郓哥,乃是阳谷县一介卖梨小贩出身,自来靠在县城中酒店里卖些时新果品营生,闲常时也常得本县唤作西门庆的大官人赍发小人些盘缠照拂”

    郓哥旋即又将他当日强寇攻破阳谷县城时曾见得萧唐提前进城造访西门庆,过后不久又是如何惊觉青州两山强寇攻破城郭而躲避到县内狮子桥的桥墩之下,再听得西门庆在被那寇首“全羽”所杀之前两人之间大概的对话原原本本向高俅、童贯说得明白。其中高俅越听心中越是惊奇,只是面上兀自挂着几分猜疑,也念道若是首告萧唐小儿暗中纠集许多贼寇兵马意图不轨这小厮不过是个卖梨的市井小民,便是我深恨萧唐小儿,依蔡太师之法今日寻个卖枣的,明日抓个卖蜜饯的指证朝中大员,这未免也忒过牵强。可是这小厮倘若言语属实,遮莫那萧唐不止是专要与我作对原来当真早已有谋反之意!?

    高俅心中暗念,又向蔡京望去时便见那当朝权相神色平静,觑其神色自也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好歹高俅也知以蔡京的身份地位、权术手段,他真要是已网罗得足够的证据揭露萧唐实乃心存反心的贼子,依着朝中权斗攻击政敌的手段,蔡京会倚仗的筹码,也绝对不会只有眼前这么个卖梨小厮所报的证词。

    如今既然又唤自己与童贯两个在朝中同样大权在握,且与萧唐有仇的同僚前来密议,高俅也大概能猜想到除了这阳谷县中卖梨的郓哥,蔡京必然还搜集得许多十分确凿,足以指证萧唐谋反大罪的证据。

1192章 杀人诛心,蔡京的毒计

    当畏畏缩缩的郓哥又被蔡府内的家丁带了下去,除了高俅,童贯的面色也仍显得有些犹疑。蔡京带来这个阳谷县城的卖梨小厮,指证萧唐正是这几年在冀鲁地界做大声势的数山寇首,童贯很清楚蔡京做事自知深浅,今番他要对付那萧唐小儿,应也有十足的把握,可是童贯与高俅思虑的也有几分相似,按他想来无论如何也揣摩不透:萧唐那厮得官家重用,却要干这等大逆不道的谋反勾当,他又是图个甚么?

    但凡是能在朝堂中争个官身名禄的,尤其似萧唐这种也能讨官家欢心的近臣,也绝非是那等不谙世事的浑人。如今天下时局可不似是五代十国那般城头变幻大王旗,属下养成了势力便有机会拥兵自重而背主颠覆江山,如今大宋国祚已延续了一百五十多年,治下百姓也早认同赵氏大宋为正统,军政上也奉行中央集权、强干弱枝,便是在军中地位甚高的武阶臣子,以为在这种时局下能够造反成事,除非是发了失心疯。

    童贯以为萧唐先后与自己、高俅、蔡京等当朝权贵交恶结怨,也是因为那小儿一时得圣宠而轻狂骄躁,等不及待他们这些已入暮年的老臣退隐便跳到前台来自行其事,不过也是个不知深浅,按例也要受朝廷节制的武臣,童贯自也没将少不更事的小子放在眼里,可是如今察觉萧唐不止专要与他们这些朝廷大鳄作对,甚至暗中在绿林中拉扯起数支对抗朝廷的反贼兵马,这也不由得教童贯感到十分惊奇诧异,暗付萧唐就算再是骄狂,好歹也是能挑出来与自己唱对台戏的人物,他又怎么会蠢到了这种地步?

    “萧唐此子却是这等妄人,也教老夫十分纳罕,可是今日既请枢相与太尉前来,为国家拨乱反正除此心怀不轨的反贼叛逆,老夫自也有十足的把握,教这背君叛国的逆臣事发败露。”

    颌下三绺须髯微微飘拂,蔡京的目光从童贯脸上乜过,旋即又娓娓念道:“山东反贼寇首全羽纠集贼党,啸聚数山强寇抗拒官府,平日勾当戴着副獬豸面具行事以遮掩身份,是以在贼寇草莽中被唤作‘铁面獬豸’,而那全羽起初作乱生事,却是伙同几处贼寇于江南东路攻破我庶子治下的江州牢城营劫牢。经些老夫手下体己亲信打探,那萧唐当时私下离京一路南下,也曾到过江州。

    而后京东路青州二龙山、清风山两处草寇奉那寇首全羽为主,京东路帅司兵马总管云天彪调拨数州官军征讨未果,反而大败亏输,便是青州知府慕容彦达也弃城奔逃,托其妹请动官家另委任他至其它军州赴任后,那两山强寇兴兵攻破河北德州治下曾头市,又新添得几处京西路的草贼伙同那两山强寇攻侵镇坊当年萧唐小儿安抚京西南路,虽荡平房山寇与几山强人,却又放过了于伏牛山与熊耳山啸聚的贼人,似也与伙同青州强贼攻破曾头市的京西草寇之间干系颇深”

    蔡京悠悠说着,又转头向童贯说道:“还有童枢相当年奉官家御旨出使辽国时萧唐也曾任副使一并前往,期间他奉旨前往北地采购北珠途中却遭乱民伏击,教朝廷以为他在辽东遇害,期间萧唐行踪不明,也正在那段时日由数山寇首全羽引兵杀败京东路数州军马,并率领数山贼人荡平曾头市童枢相又可还记得,随着萧唐出使辽国的几个亲随之中,有一个唤作史进的?”

    童贯见说微微一怔,萧唐手下虽有许多亲随,其中多是些江湖出身的自也入不得他这个媪相的法眼,可是当年出使辽国途径蓟州时萧唐麾下的亲信之中,的确有个常被唤作史大郎的曾与辽国南京统军司下辖鹘军中的军将琼妖纳延比拼切磋,当时两人比试得甚是激烈,也教童贯到了现在也仍对那史大郎有些印象。

    而就在这个时候,蔡京则又缓缓说道:“萧唐手下那亲信史进,本是华州华阴县人士,因请匠人与他纹了一身刺青,在当地便被人唤作九纹龙史进。随后得人引荐至大名府萧家集投拜前任的汴京禁军教头王进为师学十八般武艺那王进何许人也,高太尉也自心知肚明,随后那史进至汴京来投奔萧唐得他重用,又做为体己亲随出使辽国蹊跷的是正值朝廷以为萧唐小儿在辽东罹难时,那史进却又返至本乡与少华山贼寇私通,后来因本庄猎户揭发告到官府,华阴县遂发付军兵包围史家庄,而那史进又与少华山那伙强寇杀败了官兵弃寨逃去。

    青州两山那伙强寇之中除了鲁智深、林冲等贼首与萧唐皆是旧识,经由周遭几处军司探知,还有个唤作史斌听闻其也有身盘龙刺青的头领在绿林草莽中名声不小,贼巢中也有唤作跳涧虎、白花蛇匪名的,也都是曾在华阴县少华山打家劫舍的贼人头目,遮莫那贼首史斌,极有可能正是当年随着那萧唐小儿出使辽朝的史进!永兴军与京东路相隔甚远,华州华阴县有反民私通匪寇作乱,诸地缉捕强寇的卷宗复杂,也甚难教府衙追查到那些反贼与京东路全羽所统领的那青州两山强寇之间的干系。

    可是欲人勿知、莫若勿为,那史进当时本该在辽地,却返至故里暗中私通少华山的强贼,本来险些教萧唐小儿瞒混过去,可是枢相统军征讨夏国建功于国过后时日不久,老夫门生贺太守却在华州官邸被伙强寇行刺害死,而那萧唐小儿本该班师返京,却也曾在华州显露过行踪。老夫听那阳谷县卖梨小民口述之后,又念及我门生于华州被强贼所害的命案时萧唐行迹蹊跷,便立刻发付亲信赶赴华州治下诸县详查当地作乱的贼寇来路,也终于探得那唤作史进的乱民曾于华阴县勾结匪寇出逃”

    听过蔡京一番剖析,童贯与高俅又想到那萧唐借着为他师父吊丧的名义返至大名府萧家集去,过后不久那数山寇首全羽便又聚集贼党攻破沙门岛牢城营,那童贯一直打算处心积虑害死的刘法也不知所踪,随后再伙同梁山泊强寇搅扰博州、东平府大名府几处州府,更教高俅咬牙切齿痛恨的是那几山强寇还杀了的叔伯兄弟高唐州知府高廉,当时那贼军寇首全羽横行无忌,同样也应在齐鲁地界的萧唐却不知所踪。此时不但有人证在,加上蔡京发付人手所印证过那些证据,也由不得童贯与高俅不信了。

    童贯忽的一下站起身来,他面上神情也阴沉的渗人,并狠声说道:“萧唐那小儿!官家待他极为重用,连番提拔他做得朝廷命官,食禄于国,便没有半点亏他处!这背反国家的贼子倒暗中纠集亡命意图谋反,当真是罪该万死!亏得蔡公相明察秋毫,察觉萧唐这反贼包藏祸心,如今既已证据确凿,自当早些报与官家知晓,捉尽萧唐与其党羽贼子,杀种绝类,清除祸患!”

    这边童贯面目狰狞,那边也站起身来的高俅脸上也露出阴狠的笑意,可是蔡京却仍然端坐在正首,神情甚是默然,随即他又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萧唐辜负圣恩已有反意,自当洗荡反贼叛党可是要禀明官家灭除此贼,按老夫之意,也应等到请动官家调令萧唐这叛臣贼子前往杭州,教他亲自监督剐刑诛杀那害我孩儿性命的凶徒武松之后”

1193章 计再毒,却已无所顾忌

    听蔡京长声说罢,高俅却甚是不解,遂问道:“官家错信萧唐那逆反贼子,倒教他做得有功之臣,受朝廷莫大恩赐,已是养虎为患,仍留他在汴京,无异于仍教虎狼伏于京师,我等又岂能安心?何况那武松与公相有杀子之恨,却为何不早些诛杀凶贼,再报于朝廷知晓搜捕萧唐与其奸邪党羽?”

    抓到自己仇家的致命把柄,又惊觉萧唐竟然在民间纠结专与朝廷对抗的绿林兵马已达数年,高俅自然是急不耐的立刻向动用汴京禁军将萧唐一众人立刻剿捕。就算有宋以来朝不杀士大夫,法例对待文武臣子的惩处也算宽松,可是一旦涉及到造反大罪,要判处萧唐个凌迟剐刑怕也很有可能。高俅想到自己能见得萧唐如今是自作孽不可活,也盼着能早些瞧着他失势惨死,以泄自己的心头之恨。

    比起高俅脸上已显露出狰狞之色,蔡京的面色仍十分淡然,可是他双目中暗含精光,显得格外的深不可测,也又说道:“那萧唐数年前便已有反心,连结各处贼寇不知筹谋已久,不止萧唐与其在京师的党羽,他以全羽的名目扶持起的那数路贼寇皆有反心,依我想来,只教官家传旨除京城内萧唐等一应人等,那些啸聚山野,其余贼党却未尽数剿除,终贻大患,可是京东、河北诸州官军连番败阵,非以重兵,不能剿除那几路狂寇。而贼犯武松曾与萧唐亡命出逃,又在大名府长街坏过人命,因此在民间中有些名声,那两个既也曾结拜,倘若能教萧唐亲自去杭州督监死刑杀了武松那数路反贼草寇,如果知晓那萧唐为撇清自己与那武松的干系而不教朝廷见疑,甚至会亲眼见得他零碎去死时又会作何感想?

    在绿林中厮混的大多草寇都是些以武犯禁,只凭个人血气的愚莽匹夫,顾念甚么江湖义气,眼见萧唐为保自己不至事发暴露狠心手刃与他有莫逆之交的凶徒武松,教那小儿与诸山贼寇离心离德,也甚有可能使得那些被萧唐纠集的贼党势如一盘散沙,而太尉与枢相权掌汴京内外禁军,再趁着萧唐在此时尚不自知谋反罪责事发,缓图清除与他勾结的谋乱党羽,待其惊觉朝廷调拨官军捉捕他入牢时也已晚了。届时先捉萧唐,后讨贼寇,乞假朝廷发大军,举荐良将引马步精锐军士前去剿除顽贼,那几出草寇却已是群贼无首,届时扫清山寨,免绝匪患自也不是难事。”

    蔡京、童贯、高俅三人,一个赛着一个都是人老鬼精的权奸,听蔡京如此说罢,童贯与高俅也立刻想到就算能迅速轻动官家下御旨捉捕反贼萧唐,可是诸地仍有数山专要对抗朝廷的强寇未除。萧唐明明身为朝廷重臣,却有本事教数山群贼尽肯投奔他做造反大事,也说明其在江湖中名声人望也绝对不容小觑,现在剿捕萧唐容易,可是追随他的那几路已经足以在河北、京东地界闹得天翻地覆的绿林兵马十有七八会立刻揭竿而起,公然侵州夺县的与朝廷死抗到底。

    可是蔡京却打算假萧唐之手去除杀了自己孩儿蔡鋆的仇人武松,先引动得那几路反贼人心动荡,再按部就班的剪除萧唐羽翼后一举将其擒获,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请动官家下旨调拨大军前去征讨那几山贼寇,如此一来贼势虽大,可是其中应也有许多贼首不再打算为萧唐奋力效死下去,于那种处境下再杀得那几路贼军个措手不及,又何愁狂寇不会被朝廷大军尽数剿除!?

    童贯脑中捋清了思路,在他又望面色从容的蔡京那边望去时,也不由念道虽然蔡公相是朝中大权在握的文臣,也不屑以兵家战事积累功勋,论及行军要略、排兵布阵他不及我,可是恁般设计谋划,这一手果然用的老辣阴毒!

    心中念罢,童贯这个也凭南征北战积累的许多功劳的权宦也连连点头,言语中也多了些摩拳擦掌之意:“公相此计大妙!如此安排正可扰乱群贼军心,从而杜绝后患。届时兴兵讨伐追随萧唐等一众群贼时,某家也愿为朝廷效犬马之劳,除那国家心腹之患,庶不负圣上洪恩!”

    在旁高俅听罢,虽然自知论带兵打仗自己远不及在边庭戎马倥偬几十年的童贯,可是如今萧唐造反勾当一旦教暴露事发,他暗中扶持的那数路本来便难以剿除的数山贼寇在朝廷眼中祸患还要大过当年的河北张迪、河东田虎,再度调拨大军以有备打无备的前去征剿想来胜算也大,亲手除得萧唐、林冲等自己必要除之而后快的祸患,还能讨得官家欢心,武勋之首殿前太尉上再得加爵厚禄我又何尝不能统兵挂帅前去征讨顽贼?思付下来,高俅遂也说道:“非是高某夸口,若朝廷肯保高俅领兵亲去征讨,归从萧唐反贼作乱的狂寇贼众,自也可一鼓可平。”

    至于事后又如何征讨萧唐麾下的几山强寇,已经设下了毒计,在兵事上却并不如何上心的蔡京也只是淡淡说道:“枢相素读兵书,深知韬略,届时必有良策,剿擒顽寇,应是易如反掌;太尉差拨国家良将趁势征讨数山贼寇,自也可成大功。只是差拨多曾与国家建功的军旅征讨,择选将帅等事宜不必急于一时恶寇武松杀我孩儿,若要押解至汴京用刑,沿途一路强人出没的去处只怕要节外生枝,江南那边也有朱提举赶赴杭州,调拨重兵严加防备,以免死囚武松侥幸被贼党搭救老夫自会去向圣上陈说,教萧唐小儿为避嫌而不得不去杭州,就在大庭广众之下亲自监斩杀那与他结拜的死囚。”

    蔡京方自说罢,按他想来如此设计便是萧唐再是不忍,他也不得不奉官家御旨前往杭州。就算现在已然得知萧唐有谋反之意,可是蔡京就连他是否会打算在汴京发动兵变的可能性也做过推敲,在东京汴梁有童贯与高俅节制,萧唐暗中聚集的那些绿林兵马多是又集中在河北、山东地界,在京师也根本不可能成事。如今萧唐仍要耽着天大的凶险返至汴京来,也说明了他仍要在朝廷包藏祸心的掩饰下去。

    而蔡京想到现在的萧唐并不知晓这些年来他暗中所做的谋反勾当已经教他识破,而萧唐既然仍要在朝廷厮混,他结义兄弟武松竟敢杀了自己的孩儿,犯下罪大恶极的凶案,要请动官家勒令萧唐亲自去监斩诛杀他那旧识挚友,撇清关系,表面上也好平息他痛惜爱子的怨忿也是常理。于公来说,蔡京直想到不止教萧唐万劫不复,同样也能以此打击到那几路追随他与朝廷对抗的反贼兵马,而萧唐却也只得一步步按着他的安排中计;从私人仇恨上看来,蔡京怀恨自己膝下蔡鞗、蔡鋆二子因萧唐与武松而死,若能教萧唐亲自下令处死碎剐了他的结义兄弟,随后却又让这小儿发觉无论如何打算自保,自己也难逃朝廷以谋反罪将其诛杀如此安排蔡京的手上虽然不曾沾染仇人的鲜血,可是这对于他而言,才是最为完美的复仇。

    只是蔡京虽然筹谋的十分缜密,他也只是知道萧唐有谋反之意,却根本不明白那本受官家重用的叛臣又为甚么决意谋反,所以有一件事,任蔡京的权谋心术如何老道狠辣,无论如何也教他没有预料得到的是:现在的萧唐,早就已经开始准备背反朝廷、公开起事了

1194章 救出兄弟之时,便是公然造反之日

    当萧唐也得知武松于杭州只身去刺杀蔡京之子蔡鋆得手,反因走脱不得而被官军捉住后,心中也是感叹水浒里面的武松,到底还是做出了《临安县志》、《西湖大观》、《杭州府志》等诸多史籍中所载,在北宋时曾任杭州军司中武将的武松为民除恶的侠义壮举。

    这桩事做得固然值得称道,可是按原本史载轨迹中的武松却是在刺杀蔡鋆后被捕,惨遭重刑死于狱中。如今的武松也被官兵捉拿押在死囚牢中,这次只怕也很难再捡回条性命来。

    还没等萧唐来得及召集一众弟兄商议,便立刻宫中便立刻有内侍前来传唤萧唐次日务必上朝面圣。隐约也能料想到如今赵佶宣唤自己的因由,待次日早朝之时果见年事已高的蔡京十分悲戚的向官家报说他孩儿蔡鋆因首告杭州兵马都监武松玩忽职守、贪墨军饷而教帅司将其罢黜充军,凶徒武松怀恨在心,于孟州犯下命案出逃后潜返回杭州杀害蔡鋆。

    由于是牵涉朝廷命官与地方官将在内的许多性命,也必然要由官家朱笔御批发落凶徒。而当年赵佶便曾亲自批示量刑做轻了萧唐与武松于大名府长街杀人的罪状,倒仍对那于闹市打杀那五邪头陀的武松有些印象。武松做下的这些桩血案,在朝廷看来的确是罪恶滔天,虽然与萧唐并无半点干系,朝中御史台也不能只因萧唐与凶犯武松多少年前的私交便弹劾攻讦朝廷重臣,可是只按人情而言,宋夏国战时蔡鞗在乱军中身死多少也与萧唐有些瓜葛,如今杀死蔡京另一子蔡鋆的武松又与萧唐关系匪浅。那么蔡京示意官家必要萧唐给他一个交代,也是在情理之中。

    实则如今蔡京膝下几子非是官至朝中大学士,便是调拨至要紧军州担任要职,而位极人臣的蔡京本人总治尚书、中书、门下三省,一面大兴土木徭役迎合官家一面却又似先前那般执政时擅作威福而已经犯了些赵佶的忌讳。在身边又有亲信的宠臣蔡攸与他老子唱对台戏,赵佶也已有意再敲打蔡京一番,只是这桩公案除了蔡鋆之外,武松于孟州、杭州又连杀包括蔡遵、张蒙方等军将在内的许多条人命,自然也是翰旋不得,必然要典刑正法。毕竟也是鞍前马后的侍奉自己数十年的老臣子,赵佶多半倒也出自于不愿治下臣子反目的心思,便命返至京师时日并不算久的萧唐再度启程动身南下,由他亲自去督监因杀朝廷命官并诸多条人命而被论处剐刑的凶徒武松。

    “爱卿虽于国有大功,只是以往结交不得其人。罪囚武松虽为卿之旧识,但做下这等罪大恶极的勾当,于法度上绝宽赦不得。蔡爱卿所言也在其理,卿权且至杭州亲自监督凶徒武松伏法,以正汝名。”

    垂拱殿龙椅上的赵佶对萧唐下旨说罢,层层文武两班也是寂静无声。除了蔡京、童贯、高俅等本与萧唐便有旧怨的奸相权臣,朝堂之中便是连与萧唐相对亲近的朝臣,也都对官家的御旨与蔡京的暗示奏请教萧唐亲自去督监处死武松的言语没有任何非议。就算其中有些臣子知道在杭州被百姓痛斥做“蔡虎”的蔡鋆死有余辜,就算他们其中有些人也会与蔡京、童贯等权臣政见对立,可是在逃的命犯竟然敢刺杀在任期间的朝廷命官,如此大逆不道而不容宽恕的大罪,但凡是在朝堂中做官的无论是谁,对于绿林草莽、在逃凶犯杀害朝廷官员这等反抗皇权的悖逆罪行也都决计不会容忍。

    其中有些为萧唐思量的臣子,甚至还会考虑到教萧唐避嫌与那些素来冥顽不驯的江湖匹夫划清界线,亲自去督监悖逆凶犯武松死刑,这的确也是向官家与朝廷以证“清白”的最好方式。

    “微臣萧唐领旨。”垂拱殿内在赵佶与一众文武官员众目睽睽之下,萧唐恭身领命,淡然说道。当他抬起头来时,也觑见蔡京、童贯、高俅等人神情端的冷漠,在望向自己时神情间也似透着别有深意的阴冷。

    就算自己当真狠心肯下手诛杀结义兄弟武松,而能自保在朝堂中继续享有高官厚禄,说到底在如今恁般时局针对大宋军政自己已然无法改变甚么,也只得委曲求全的随波逐流。何况现在看来,在朝廷这条路上也到了必须于官场、绿林两条线明确做下抉择的关键时候,自己也不能再时为朝廷中的天子近臣、时为绿林中的数山共主恁般厮混下去。

    只不过朝堂之内群臣都认为萧唐的结拜兄弟武松犯下大罪,他以往与江湖中人夹杂不清及不妥当,也该彻底与那许多以武犯禁,甚至目无王法的草莽之辈划清界线。而萧唐心中早做出的决定,却是与他们所想的截然相反的另一条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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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京萧府内宽敞的书房周围,有许多府邸内的体己亲随也都在门外巡视,不得传唤任谁都不许入内。而萧嘉穗、许贯忠、燕青、杨序、石秀等许多在东京汴梁跟随萧唐,各自也身负要职的心腹兄弟尽皆聚在房中。

    今日要与自家哥哥计议,可是连同无论是汴京、萧家集、密州市舶司,还是萧唐麾下数处山寨等所有聚义兄弟来说最为至关重要的大计,在场的弟兄大多神情严肃,等着萧唐开门见山,与一众兄弟谈及他们都最关注的心头大事。

    “今日在朝堂既然官家许了蔡京之意命我亲自前往杭州,如今图穷匕见之势已是一目了然。武二哥为民除恶,杀了蔡鋆那厮而遭朝廷论处被判剐刑,那蔡京老贼有意教我亲自前去督监死刑,眼睁睁看着结义兄弟零碎惨死,我自然绝不能遂了那厮的心意,实则武二哥连犯命案诛杀蔡鋆一事也只不过是个引子。现在以我在朝堂中的身份,只是虚享荣华,再有童贯、高俅等权奸作祟,也无法再整顿军政、制定方略,与领受厚禄闲差无异,所以我等揭竿举事,脱离朝廷控制,如今也已是势在必行。”

    虽然一众兄弟也都十分清楚这一天或早或晚都要到来,可是听萧唐语气决绝的说罢,但凡在场众人也都是精神一振,其中有许多人神情也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而当一众兄弟又凝神聆听时,也又听萧唐说道:“武二哥先前身为军司兵马都监,却以在逃凶犯的身份亲手诛杀杭州知府蔡鋆,那奸官‘蔡虎’蔡鋆又是当朝权相之子,再加上我与武二哥之间的干系也教此事教官家极为关注,蔡京老贼倒也谨慎,也请奏说他那儿子蔡鋆官居知府监管些杭州造作局职事,如今被武二哥所杀致使府衙暂无主官,名义上又保荐苏州应奉局朱勔一并前至杭州暂管州政,遮莫也是得蔡京授意提防我暗施手段。这倒也巧,比起杭州蔡虎,朱勔那狗官借着花石纲的名目巧取豪夺,广蓄私产连年不绝,作恶更甚。蔡京等权奸仍以为我身在朝廷无可奈何,届时朱勔那奸贼也在杭州时,正可趁机除了再除一大害。武二哥做下杀蔡虎恁般爽利勾当,做兄弟的倒正可如法炮制一番。

    而蔡京那厮虽然心怀歹意,可是如今倒算是与我方便,教我亲自前往杭州监刑,也正可趁此机会救下武二哥的性命而我这么个监斩官却要公然救下典刑正法的罪囚,于官场与绿林间双线行事之事也再隐瞒不得,便是我等一众兄弟公然要与朝廷决裂的时日!”

1195章 远虑近忧,举事前的筹谋

    听萧唐沉声说罢,虽然在场一众兄弟自知公开造反大事非同小可,萧嘉穗的脸色也变得愈发严肃起来,也说道:“若是哥哥公开打出旗号脱离朝廷,虽然不再受制朝中权奸掣肘,但却必然震动朝野,而宋军也甚有可能不遗余合全力攻伐。便是已纠集聚得许多军马,困囿于山野之内,就算战事得胜一时不至为宋所灭,我等虽于辽东虽占得几处军州,与京东、两浙等地山林相隔遥远,难以彼此呼应,此远虑也;

    而如今蔡京那厮既然心怀怨恨,杭州那边也必早做准备提防哥哥有所动弹,届时不但要搭救武二哥,若要调拨青州两山大寨的兵马前往,带挈的人多了也极易走漏声息。要掉包兵马拴束行头往杭州去,多半也只能倚仗白云山、武夷山两处山寨弟兄,更须应对苏杭等军司官兵,恐怕兵力不足,此为近忧,我等还须好生合计才是。”

    萧唐自知萧嘉穗所说绝非虚言,毕竟以自己在朝堂的身份现在却要跳出来公然起事,严重打击了朝廷的权威,这也是大宋绝对不可容忍的事情。现在萧唐虽然统领几山大寨,可是现在对于自己麾下统领的诸路绿林兵马而言,最为致命的劣势便是没有战略纵深的条件。饶是二龙山等大寨倚仗山险,又有李志、凌振等兄弟布置城防炮具也极难攻破,可是倘若官军集中绝对优势的兵力前去攻打,也不是没有可能寨破沦陷。而辽东皮岛、保州等地,按萧唐原来的战略计划时占下那些无主之地可以袭扰虽然战力剽悍,可是却不善于水战的金国兵马,从地理条件上而言,也很难给予宋境内几处山寨任何援助。

    便如水浒原著中四大寇之中的田虎、王庆,分别都是利用趁着官军孬弱占去了五州五十六县与八州八十六县割据一方,摩尼教方腊起事也是在攻占睦、歙、衢等军州后立刻挥兵占据江南要府杭州,各自才有条件与朝廷对抗一时,而萧唐统领的几处山寨距离分散,各处寨中能够容纳的人口也都接近于饱和状态,从战略角度上来看,缺少能够歇养兵马的军州府邸,也使得与其他那些敢揭竿起事的绿林枭雄比较萧唐与麾下兵马也是处于劣势。

    可是想到按照原本历史的轨迹很快将会发生的几桩惊天动地的大事,萧唐也很清楚倘若自己公然举事之后立刻挥师攻打山东、河北地界的军州要地急于扩大战略缓冲,掠民自治的话恐怕在对抗届时南侵的金军之前便要直面大宋最为精锐,且届时以将开赴至河北的西军主力部队,在刚刚起事自治之际便要卷入大宋西军、辽国残部以及如狼似虎的金军几方势力之中,从自己必须背反朝廷的初衷目的看来,太早急于扩大势力也只会适得其反。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句本是元末学士朱升向朱元璋所谏言平定天下的战略方针,也是后世许多穿越小说要起义举事时常会采用的一句名言,而有的话就是因为它的确是至理名言,所以才会成为老生常谈,教后世众人广为采用。

    “既若公然举事必要耽莫大凶险,不能指望大宋朝廷会任由我公然起事,我自也是心知肚明,可是在北地局势尚未明朗之前,与官军杀伐内耗,战祸连绵,自也非民之幸事,是以我等眼下未雨绸缪,早做打算,所要思量的,最为要紧的是能否抵御得住朝廷调拨前来征剿的大军而站稳脚跟的同时,却也要尽量避免宋廷视我等为心腹大患,招惹来西军精锐之师再来征讨”

    萧唐沉声说罢,又转头望向一旁的燕青,问道:“小乙,石宝兄弟返至福建路武夷山寨后又发飞鸽传书至此的内容,你且说来,教在场各位兄弟也知晓。”

    燕青闻言也立刻朗声说道:“本来那江南摩尼教秘密结社,以些鬼神难测之事煽动民众,为免遭官府的查禁行事也极是隐秘,可是听投到武夷山寨之中也有流民说及,这些时日摩尼教拉拢教众愈发频繁,于江南各地村镇乡坊,甚至已开始烧民间房舍,掠金帛子女,诱逼良民从教等下作勾当按我想来,如今摩尼教一反常态,只顾拉拢人手壮大声势,已不避官府搜捕查探的顾忌而愈发肆无忌惮遮莫即日也必要大弄。”

    萧唐见说点了点头,心中又暗付自己尚有闷声继续做大势力的另外一个倚仗,估算时日江南那边待方腊率领摩尼教把反旗一举,按史载的轨迹六州五十二县他自号圣公,建立政权,也教江南各地黎民纷起响应,乃至划江而守不但与宋廷分庭抗礼,甚至还打算渐图进取推翻大宋皇朝比起自己虽终将要去做背反朝廷的叛逆臣子,眼下却也并未占据宋境之内的军州要地,江南摩尼教无疑也将会超过自己麾下统领的几路绿林兵马,而成为朝廷最不能容忍的造反势力。

    那方腊统统领的摩尼教众必然也足以肩负挡枪的重任,分担朝廷调拨精锐之师讨伐的巨大压力,萧唐遂又沉声说道:“嘉穗兄弟所言我等要搭救武二哥,公然举事的远虑近忧,的确丝毫怠慢不得,江南那边朱勔等奸官聚集兵马虽必然早做提防,无论是于杭州救人还是思虑如何应对朝廷的雷霆之怒,我等却也未尝没有外力可以倚仗

    传书信至青州二龙山大寨,教寨中兄弟点拨精锐兵马,人不必多,近千数的勇健分批走水路调拨至江南,想来应也不至引起江南地界军司警觉,至于庞万春与石宝兄弟统领的白云山、武夷山两处大寨,我也自会发书信去教他们早做准备除杨序兄弟仍留在汴京调度钱粮,贯忠、小乙、三郎、时迁、乐和与萧嘉穗兄弟尽皆随我启程赶赴杭州,在搭救武二哥之时也是时候会一会那方腊教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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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高俅、童贯等权奸得蔡京授意,也各自发付些心腹爪牙密切注意汴京萧府的动向,可是萧唐暗中命杨序转换汴京内诸般行当的产业转换成浮财也有一段时日,名下酒楼市坊之中也只是托汴京内牙行转卖几间,也不至教有心人猜疑警惕。

    又有锦豹子杨林利用镖行的营生,以转运镖物的名目将财资按部就班的向外转运,郑天寿、侯健等原在东京汴梁打理银铺、裁缝等行当的管事也先后得萧唐吩咐,离京后三转两转,再往青州二龙山的方向投去。

    萧唐心知蔡京那人老鬼精的权奸既然是打算教自己亲自南下督监结拜兄弟武松的死刑,在此之前也无任何扣捕自己家眷的名目。而在启程赶往杭州之际,萧唐也早想好教苏瑾娘、唐芃秀、高展绫、李师师等女眷以省亲出游等名目离京。只有似金风玉露楼以及几处酒楼等在汴京内繁华闻名的去处未免教人觑出端倪,不可变卖出去,起码现在的萧唐仍是在汴京官居要职的朝中大员,待公然举事而招引得汴京内禁军搜捕之前,金风玉露楼等去处之内自家的亲随心腹预先撤离。

    东京梦华、繁荣国都,只怕下次再重返此处之时,以自己的身份而言,再与汴京中结识的文武臣子相逢时,也将会处于与现在截然相反的立场。

    萧府内内宅家眷、心腹兄弟得萧唐授意,各自也都开始早做准备,只还剩下一对母女,此时却是初次惊闻她们也无法在汴京继续安住下去,也只得随着萧唐麾下亲随,离开这是非之地。

    萧府内宅别院之中,琼英面色诧异,先是与自己的娘亲宋贞娘对视了一眼,又瞧了瞧面前躬身俯首的府内管事叶清,最后目光又飘到了旁边的萧唐脸上,显然是因那突如其来而又干系重大的事宜惊愕不已。

    而投到萧唐府中依旧做任劳任怨的管事职事,却仍视宋贞娘与琼英母女为主母幼主的忠义伯叶清又沉声说道:“小人早知萧任侠暗中谋划的大事,非是有意要隐瞒夫人与小姐,只是萧任侠所谋大事,担着血海也似干系,少一人晓得也少一分事发的凶险如今萧任侠既已做决议,唯恐朝廷着落追捕府内家眷这东京汴梁,夫人与小姐只怕也不能再安住下去了。”

1196章 视如恩公的,恨如仇寇的,皆知你密谋大计

    琼英之母宋贞娘到底也只是个平素身处深闺之内的妇道人家,她自也不明白萧唐明明受官家重用宠信,为何却偏要背反离京,当宋贞娘听闻叶清报说萧唐早做筹谋,如今只怕很快便要与朝廷公然决裂,她也当真如惊闻得晴天霹雳一般。

    本来琼英阴差阳错的亲手除了她河东巨寇田虎他那杀父仇人报仇,也教官家嘉奖她母女二人贞孝而分别赠封为县君与贞孝宜人诰命,在本乡建造坊祠、表扬贞节,宋贞娘心想恩公萧唐又格外看重自己的闺女琼英,得他照拂也终将她孤母寡女在东京汴梁得以安生,直到琼英女大当嫁时寻觅得个适合的郎君成婚,也能教自己一世的指望得偿所愿。宋贞娘自然也绝不想萧唐这个不但是自己恩公,更是她母女生计指望的大贵人会从朝中大员颠倒着变成与整个宋廷为敌的悖逆反贼。

    只是心中虽然极不情愿,可宋贞娘也仍念道天幸不止为夫君留得琼英孩儿这骨血,本来若无恩公当日出手搭救,我也随着夫君去了,仇氏宗族不得指望,只留下琼英我苦命的孩儿更不知死活存亡如今却蒙恩公屡番照拂脱得患难,夫君死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萧相公待我母女如同再造的恩德深过沧海,只叹我一介女流也没个报答大恩的机缘,可是造反这等诛九族的勾当岂同儿戏?如今得恩公与叶管事如实相告,遮莫也是忧虑届时朝廷差人搜捕就在萧府盘住的我母女两个,只是我又如何能够知晓恩公早就有反心?我与琼英孩儿,却又当何去何从?

    正当宋贞娘心绪复杂地默然思量的时候,在旁的琼英那就一对明眸却立刻凝视向萧唐,并朗声问道“大哥哥,恁当年是奉朝廷旨意挥师到河东征讨那大恶贼田虎,才有机缘救下我与娘亲。可是如今若要啸聚兵马背反朝廷,与那恶贼田虎所做的,却不是同样的勾当?”

    琼英与萧唐素来亲近,闲常时也只是在府邸内磨炼些武艺与飞石绝学的手段,要么便与唐芃秀、锦儿等日渐亲近的萧府中女眷在汴京结伴游乐,半大年纪的她也对于萧唐于官场、绿林中经历的世事也少了份感同身受的理解,如今又听得恁般教自己有些消化不了如此骇人听闻的消息,琼英遂也向萧唐问得十分直接。而萧唐眼见琼英目不转睛的凝眸注视着自己,神情间仍并无半点戒备,只甚是疑惑不解,现在也只想要自己一直以来都甚是仰慕与亲近的大哥哥亲口对她道个分明。

    而萧唐微微一笑,向宋贞娘、琼英母女二人说道“河东巨寇田虎,不过是一介山中猎户出身,却能做成贼势端的猖獗,究其根本也是因朝廷昏聩,致使天下诸地黎民百姓难以寻觅生计,是以盗匪并起、民心思乱。在朝廷食国家俸禄的文武官员未必就是良善,而不得已啸聚揭竿而起对抗朝廷的,也未必都是似田虎那般残暴的凶贼寇首。

    如今已不止是世道愈发动荡,本来大宋治下各处匪寇作祟而教良民不得聊生,可是朝廷仍有奸党弄权,时局到了如今恁般境地,已不止是是似田虎等野心勃勃的绿林寇首作恶一方,而将要就面临国难临头的灾祸如今留在京中不但只得受制于权奸,如今我与几个贼臣仇怨极深,休说也无法再于国有大用,留在朝廷久后反坐罪犯,所以如也只有背离汴京起码与几山大寨中的兄弟留得有用之身,不受奸佞掣肘,按我想来过后不久才能与一众聚义兄弟当得大用,也绝不似田虎那般打着反抗暴政的旗号,却做祸害黎明,只图一己私欲的野心。”

    琼英闻言垂首片刻,旋即又立刻抬起头来,眼神中倒也也多了分决然,说道“我当然信大哥哥所说的,若不是大哥哥接连照顾,我们母女二人又怎得劫后余生,如今荣福安乐?大恩不言谢,此番恩德,我只深深记在心里,本来我也早许下心愿有朝一日,必要报答恁待我们母女的大恩。汴京虽是繁华,待得久了我正反觉气闷。只要大哥哥不嫌弃,恁要去哪,我自然也是跟恁去哪。”

    宋贞娘听她孩儿说罢,也知琼英恁般年纪又与萧唐十分亲近,还是极容易感情用事,可是她转念想到自己不但屡屡生受萧唐大恩,在汴京萧府内盘住的这段时日里苏瑾娘、唐芃秀、高展绫、李师师等一众女眷待她也亲如一家,不见半点间隙。国家大事,宋贞娘并不了解,她虽然也相信萧唐决计不会是只图称王称霸而意图祸乱一方,对于自己那恩公背反朝廷的初衷还甚不理解,可是念及在萧府内彼此间的情分、自己对萧唐感恩戴德的心思眼见琼英妙目转来,望向自己时眼中也满是期盼之色,心中对于汴京中安乐的生活中仍有几分不舍,宋贞娘到底还是长叹了口气,并也微微点了点头

    只不过除了对萧唐感恩戴德的宋贞娘、琼英母女二人,无论是针对于以绿林数山共主全羽,亦或是汴京中名震黑白两道的任侠萧唐这两层身份,此时又有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的人物也已知晓萧唐这些年来暗中图谋的机密大事。

    “数山贼寇之首铁面獬豸全羽那厮,当真便是与岳丈恁素来有仇的萧唐是同一人!?”

    东京汴梁,殿帅府之中,有个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朱砂的青年军健面色惊诧,立刻向面前面沉如水的陈希真又连声问道。

    从独龙冈祝家庄突围狼狈逃脱,一路风声鹤唳的逃回汴京的陈希真此时面上少了往日几分淡然高深的模样,他的眼角不由得抽跳了几下,瞧他神情不止有些狰狞,还透着一股幸灾乐祸的阴毒。

    “贤婿且噤声,萧唐那厮竟怀大逆不道的歹心,却不知他罪行败露,已是死到临头兀自不知。在高俅与蔡太师、童枢相那边暗付我等缉拿反贼萧唐之前,这件机密大事只是你知我知,决计不能让丽卿知晓。她性情鲁莽,只怕走漏风声。”

    陈希真阴声向祝永清嘱咐说道,在萧唐得官家旨意不得不前往杭州去亲自督监他结义兄弟武松的剐刑过后,高俅这边也正打算发付陈希真等届时率殿前司中禁军搜捕汴京萧府内的心腹家眷。当通过与高俅密会而惊闻那绿林数山共主全羽的真实身份之后,对于早就与萧唐结下深仇大恨的陈希真而言,正是仇上加仇、恨上添恨。此子以往倚仗官家宠信,我虽借圆社高二的势要却也奈何不得他,想不到此子恁般不谙世事,竟然就是他暗中啸聚那许多强寇与朝廷对抗,荡寇荡寇,原来我要荡除的贼头寇首就在京中,那反贼有负皇恩,要做那诛九族的勾当,却不正是自作孽、不可活!?

    心中狠狠念罢,陈希真嘴角上翘,也不由露出阴冷的笑意,随即他又对祝永清说道“那蔡太师也的确老奸巨猾,倒教他洞破萧唐那反贼谋逆的大罪,教萧唐不得不去杭州处死他那结拜兄弟武松,不但为他孩儿报雠,教那些自诩江湖义气深重的贼党人心分崩离析,遮莫也能成事。越是要教那小儿万劫不复,如今我等便越是要沉住气。”

    祝永清闻言连连点头,他那阴柔的脸上也显露出几丝狰狞,又道“自当谨遵岳丈吩咐,萧唐那厮口里忠义,暗地却做强盗的勾当,如此大奸大恶的贼逆贼子却是自掘坟墓。官家待他恩厚,若知其反心动雷霆之怒,必再发重兵大军扫荡追随那萧唐的诸路顽贼,届时小婿与岳丈再请命去荡寇建功,为我两位兄长、各处豪杰报雠雪恨,也报了那败阵之辱,以出心中无穷怨恨!”

1197章 与我有深仇大恨的,又何止是那伙强寇?

    只是知晓萧唐与自己的岳丈陈希真势不两立,祝永清先前倒与他并没甚么仇怨,可是如今既已知萧唐便是那数山强寇大头领全羽,本来祝永清也是被人赞说武艺无人及得,胸中更有韬略兵机的人物,但是甫一经历硬战,却被那“全羽”率领绿林兵马连番杀得丢盔卸甲,成了自己极大的一个污点,祝永清如今对于萧唐也是咬牙切齿的痛恨,只是他更倾向于趁势再次随大军征讨剿尽京东路那几山贼寇,也好一雪前耻,

    本来陈希真平素极好故弄玄虚,旁人自不知他底细,而先前的一场惨败也教他营造出来得道高深、用兵如神的形象也算是被人戳破,如今又听祝永清请命说届时再要去剿除萧唐麾下的几山绿林兵马时,陈希真的眼中却闪过一抹异色,也只是出言勉励祝永清几句,看似对再次统管兵马出征之事多少也有几分意兴阑珊。

    又过片刻,殿帅府中有承局官忽然来向陈希真报说他相请之人已到府内别院,正恭候相待。陈希真遂暂与祝永清话别,去别院去见那个他又招拢来的一个对自己正有用处的人物。

    府内过了几重门,正往那去处走的陈希真心中也盘算着本来高俅那厮还做得个无赖破落户时,曾从我这胡乱学得几手枪棒。当年我虽万没料道这泼皮竟能成为官家亲随平步青云,好歹市井中多个能纠集些城狐社鼠领头的也有些用处,我当时也好生看觑他那厮虽不堪倒有一点好处,便是发迹时倒也不忘旧人,屡次要抬举我,本来我不愿走他的门径只做些世情来往,而若要我以道学迎奉官家争得个名分,而后倒也只得暂且投到他麾下。

    只是高俅那厮道我高深莫测自也有几分敬畏,可自从前番兵马返至殿帅府后,他对我的态度明显也轻慢了许多。

    念及至此,陈希真重重的哼了一声,他自知与高俅彼此之间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自己就是要接着高俅的人情关系去亲近方今天子,至于领兵去争个战功名分,无论所荡除的是为害一方的凶寇恶贼,亦或说是专要反抗暴政的绿林兵马,那些贼子的人头不过都是自己的晋身之资,剿贼荡寇,也只不过是为了自己享尽名禄与富贵的手段之一。

    然而比起崇道修真,剿除匪寇这等兵事也远远不能吸引官家的注意。在自己甚瞧不起的高俅手底已经装了许多年的孙子,前番兵败虽然也导致高俅对自己不似先前那般礼遇。可是为人处事自也老道的陈希真使些迎奉的手段,倒也教高俅肯多做引荐教自己去与官家说论修道。对于从官家尚为未继大统的端王伊始便追随其左右的高俅而言,也被陈希真说动由他这个号称精修都箓道法的下属前去讨官家欢心,自对于高俅也有莫大的好处。

    现在既已做成此事,陈希真自然也对再领兵荡寇这等多半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并不如何上心。

    而今天自己要召见的这个人,比起曾经前去招降收为己用的猿臂寨一伙,还有祝永清、祝万年等在战阵兵事上有大用的亲信属下,他对于自己的用处却更为重大,甚至可以说这个人很有可能是自己因道法讨官家欢心而福禄长久的要紧人物。虽然前番与数山寇首全羽也就是萧唐那厮统领的贼众厮杀中祝万年、苟桓、苟英、真祥麟、真大义等许多能征善战的将才都已死于贼人手里,今日要见之人也论武勇带兵的本事也远不及自己先前那些战死的亲信,可是陈希真却暗付道只要那人能为我所用,且在关键时派上用场苟桓、苟英等人折了虽然可惜,倒也没甚打紧的。

    只不过当陈希真到了殿帅府别院,见得在厅堂中等候着的那个身披纹绣八卦阴阳道袍,比起寻常修真道士的扮相更似是在彰显自己是道法精深的高人,可是眉宇气质却不见半点仙风道骨,形貌甚至还有些贼眉鼠眼的那个人时,他仍是不由的心生一阵厌恶。

    这厮恁般装腔作势!

    陈希真心中暗骂一声,据他打探也知此人不过是汴京军司之中一戎卫小卒,却号称自己身怀佛、道二教的法术,倒也哄骗得汴京内不少军民真信他是得到高人,可是陈希真好歹于道家派系涉猎极广的修道之人,只听那人所宣扬的那些装神弄鬼的风言风语,大致也能判断出这厮就是个口坠天花确并无甚道行的骗子。

    可是陈希真自知他正用得着那厮招摇撞骗的本事,当一个行伍小卒只靠装神弄鬼却已成了在汴京内小有名气的道门高人,除了陈希真等少数真有精深道法造诣的人物再没人戳穿他的伎俩。官家崇信道教因为他信自己仙君下凡要享长生永乐,却不是要走虔诚行之、久则成道的路数,真正那些玄门道宗内的高人还真未必会能迎合得官家欢喜,所以要靠道法而得圣宠富贵,不止需要道门修为,更须有骗神骗鬼的本事。

    而这个人既有手段能欺瞒得世人信他是活神仙,陈希真心想自己的道行加上这厮的骗术,又如何做不成官家眼中的活神仙?

    心中思付罢了,陈希真虽然对此人甚是鄙夷,可既知他有大用遂也摆出副和蔼近人的模样上前见礼,而那身披阴阳八卦道袍的汉子倒也识趣,也立刻向陈希真施了个看来有几分别扭的道家揖礼,语气中带着谄媚的说道:“贫道郭京,见过陈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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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希真那边正与郭京虚与委蛇,仍要摆出副宽厚待人待人的嘴脸,可是祝永清这边面色却带着几分不耐,他觑向眼前那朝自己躬身施礼的汉子,说道:“你既是我侄儿,我自会请岳丈做人情参你个职事。可是饶是你骄纵惯了,也须知京师不似仍在独龙冈庄子里任你跋扈,可莫要累得我也丢了颜面!”

    祝永清冷着脸呵斥的那个汉子面色木然,只称了声是,他脸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便是是一条蜈蚣正趴在面庞上,而从那汉子神情看来却甚是低眉顺眼,全然不似他以往那般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独龙冈祝家庄中祝朝奉的三子祝彪,当日从突围杀出时却被与自己曾有婚约的扈三娘一刀划开面庞,在纵马奔逃之际又被孙立一箭射落下马,可随后他滚落下处斜坡倒在堆残尸之中,当时战事仍是激烈,寻他下落的山寨头领仍要厮杀,倒教身遭重创的祝彪有机会在死尸堆中逃了出去。可是祝家庄遭京东路三山强寇攻破,祝朝奉、祝龙、祝虎先后也都已身死,举目无亲也无处安身的祝彪也只得忍着重伤痛楚,吃尽千般的苦一路磨耗到汴京,来投他祝氏亲族中仅剩下的小叔祝永清。

    如今的祝彪在鬼门关前走了几遭,似乎已心性大变而不再像往日那般妄自尊大。可是祝永清只嫌祝彪眼高手低、并无大用,如今祝家庄都已庄破人亡,也不必再去因他兄长祝朝奉的面子而善待这个不成器的侄子。可是祝朝奉、祝万年、祝龙、祝彪先后都已死在京东路三山强寇手中,如今也仅剩下他们这对叔侄,祝永清虽觉祝彪碍眼,人情上而言自己也不得不收容这个侄子再为他谋个出身。

    祝彪虽然恭身应过祝永清,只过片刻,他的脸上却又流露出十分怨毒的神色,并微微抬起头来,对祝永清说道:“阿叔吩咐,小侄自当谨记遵从可是那三山贼厮害我祝家,恁般切齿大恨,我等何时又能请动朝廷大军去杀尽仇人而报咱祝家的血海深仇?”

    “凭你如何能济得事?何时去报大仇自有我与岳丈计较,你也不必多做啰唣!”

    祝永清又十分不耐烦的对祝彪斥道,也全无往日谦和待人的模样,他冷眼乜向又垂下头来默不作声的祝彪,说道:“过不得多久,朝廷枢密院必有钧旨下来,那几处强寇只是猖狂一时,离被剿灭伏法之日也已不远了,两位兄长的血仇如何又不是我心中大恨?到时我自有安排,你只顾遵从我的差遣便是,也自会教你报雠雪恨,为我祝家教那群贼厮血债血偿。”

    祝彪见说立刻又向祝永清俯首趁是,只是当祝永清不耐在此磨耗也起身离去时,祝彪却又缓缓抬起头来,眼中凶光毕露,他恶狠狠凝视着祝永清的背影,也就如方才说及京东路几山强寇时那般眼中尽是怨毒之色!

    此时祝彪心中也发狠念道,当初虽然我祝家庄专要与梁山泊那伙贼人为敌,却是你与祝万年又拉拢陈希真又撺掇着诸路地方豪强齐聚庄中,而招惹来青州两山贼寇也必要荡平我祝家庄!阿爹也只是被你花言巧语哄骗了,说到底不还是因你要娶陈丽卿那贱婆娘,为了自己的前程官路便要利用我祝家庄讨好陈希真那老狗,而害得我庄子家毁人亡?

    在祝家庄时你这厮们便屡屡自作主张,直把阿爹当成了摆设,竟还敢欺我瞒我,我阿爹与两个兄长虽然死在那伙合当千刀万剐的贼人手里,说到底却不也是因受陈希真那厮与你这醉心功名的撮鸟所累?如今老子不得不仍唤你这男生女相的兔儿爷一声阿叔,忍气吞声才有报雠的指望,你却道我便不想一刀杀了你贱婢养的祝氏庶子,再泄我心中无穷的怨恨!?

1198章 任侠抵杭州,江南的土皇帝

    一艘装饰华丽,船身两侧舷墙也开了许多摇桨架小门的座船(朝廷官署船只)在滔滔浩渺的河水疾速向南方驶去,连同后面几艘蜈蚣快艇从汴渠转入颍水再经汝水,沿着连贯各地河流的运河水系再经汝水支流入过了洞庭湖,很快也便可抵挡此行的最终目的地江南要府杭州。

    汴京萧府连同宋贞娘、琼英母女在内家眷皆得萧唐吩咐,与其他心腹管事已经开始按部就班的潜出东京汴梁,再过不了许久京师内除了受雇在萧唐名下行当营生的,仍留在汴京市井间的也就只有些被石秀招募且知根知底的诸行艺人。而萧唐按赵佶的御旨南下杭州,除了燕青、许贯忠、萧嘉穗、石秀、时迁、乐和等心腹兄弟之外,另有一千最为剽悍善战的亲信军士,每人也各配劲甲利刃,以这套班底若是运用得法,去剿除些绿林中作恶害民的寻常山寨,也是绰绰有余。

    可是若要劫狱救出武松逃出生天,与大批齐聚于杭州的江南诸地官军兵戎相见,只怕还是远远不足。

    而青州两山那边也已得萧唐的密令,集结了鲁智深、林冲、孙安、史进、杨志、竺敬、柴进、山士奇、邓飞、解珍、解宝、孙新、顾大嫂、张青、孙二娘共十五员头领,再抽调寨中最为精锐的士卒近千人分批逐次下山进发,至登州地界走海路南下至两浙路白云山大寨,听候萧唐号令一并行事救人。其中鲁智深、林冲等兄弟自然是武勇难挡的猛将,而孙新顾大嫂与张青孙二娘做惯了打听声息、混入城邸的江湖勾当,还有个小旋风柴进却有在江湖中见识广泛,且头脑灵活、谈吐不凡等自身的长处,萧唐也肯教他这个在寨内主管接迎四方宾客主持与外势力交往、交涉事宜的职事头领一并前往,此番既然终要去密会那摩尼教主方腊,以柴进为人处世的长处,遮莫也能当得大用。

    毕竟萧唐自知柴进可不止是因广结江湖中人,而一时间在绿林中的名望甚至可与宋江相提并论,他甚至颇有能忽悠卖拐的手段能换上汴京皇城内班直的行头,以强寇头领的身份却只身入得禁门内苑紫宸殿、文德殿甚至官家赵佶的书房等去处大摇大摆走了一遭,也足见柴进自也具心机与胆识。最为关键的是按原著中的规矩梁山军讨伐方腊时柴进化名柯引,与燕青潜入江南卧底之后,方腊乃至麾下的能人异士可不止是丝毫不见怀疑,常召柴进商议军情重事,从方腊对柴进封赐的那桩姻亲婚事看来那摩尼教主对待柴进的态度也应是极愿与其亲近的。

    江南那边自还有庞万春统管的白云山、石宝统领的武夷山两处山寨绿林兵马可用,可是考虑到朝野上下的注意力,现在全部都集中在萧唐是否能真的狠下心来处死那凶徒要犯武松,倘若真要是只以不得不与集结于杭州的诸地官军战事升级,江南摩尼教的外力自然也是能借助则务必要去借助的。

    “哥哥,我等已快行至埠口了,岸上也早有仪仗等候。”

    听燕青走进座船舵仓报说罢了,萧唐缓缓颔首,旋即起身向甲板上行去,待出了舱门后立刻便觑见运河上船只往还、众帆如林。周围有千百艘纲船来来往往绵延无边,而在岸上齐来相迎的江南路治下官吏、军卒倒也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蹲,只是萧唐也很清楚现在自己仍是朝廷大员的身份,那些地方官臣固然要对自己以礼相待,可是其中只怕也有很多人已得蔡京授意,正要冷眼监视他在杭州还能闹出甚么动静来。

    念及至此,萧唐冷笑一声,待座船靠岸之后旋即便与一众兄弟踏步往岸上赶去,前来相迎的仪仗之中当先走出一人来,前来微笑拱手道:“萧相公一路风尘劳苦,苏州应奉局总领朱勔,以及杭、秀、越、睦诸州府衙军司官员恭迎,我等已在城内设下酒宴为萧相公接风洗尘。”

    萧唐听罢双目神色顿时一凝,只见面前这个苏州应奉局的总领约莫四五旬的年纪,身材高大、相貌虽算得上端正可是眉宇中却透着股狡狯之色,而且这人说得虽然客套,可是神情举止对萧唐并不算恭谦,甚至眼中看似也流露出甚是玩味的神色。

    这厮便是靠着花石纲飞黄腾达,在江南诸路气焰熏天,与蔡京、童贯、李邦彦等奸官同为北宋末期“六贼”之一朱勔了!

    萧唐心中暗骂一声,眼前朱勔这奸官笑得皮里阳秋,于面上他略一抱拳,却神色冷然的说道:“我奉旨前来,却不想教应奉局苏相公前来相迎,到也甚感惶恐。”

    朱勔见说也呵呵一笑,说道:“萧相公是官家近臣,如今既到苏杭地界,朱某自当前来迎候。何况听闻萧相公今番奉旨前来,不徇私情,以正清名,朱某直感敬佩,就算没有朝廷钧旨与蔡公相之口谕,朱某慕萧相公的名头,自也要前来瞻观恁大义灭亲的义举。”

    朱勔此言一出,萧唐身后石秀等人顿时面露愠色,而萧唐冷眼向朱勔身后乜去,但见他身后亦有身着锦衣金带的随从数十人,且各个神情不善,瞧那厮们神情气色也都似是颇有些手段的练家子。

    看来这个狗贼也早得过蔡京的吩咐,知晓在朝中我与几大权奸交恶,是以也丝毫不顾忌我在朝堂中的身份,专要助蔡京行事萧唐心中冷笑,可是他也很清楚朱勔这个在江南地界作威作福十几年的地头蛇,也并不似寻常地方上的奸官恶霸那般用些行刺暗杀的手段轻易便能给除了。

    毕竟朱勔这厮与他老子朱冲巴结到当年曾贬居在杭州的权相蔡京,第二年蔡京奉诏还京后又有童贯与他们目的两个做人情冒充军功入了军籍,而后朱勔因采贡职事卖力而讨得赵佶垂青官位累迁至合州防御使,随着花石纲规模的扩大,这朱勔也是在江南地域掌控私人武装势力最大的权官,光是亲随卫队便达数千人,东南地界的诸路军州中官将多出于朱勔门下,皆受他颐指目摄、奔走听命,恁般时节在江南被人称之朱勔掌管“东南小朝廷”,气焰嚣张之势,也的确是蔡京吩咐派来于江南地界监视掣肘自己的最合适人选。

    心中虽早生出杀意,萧唐自知至少眼下终也不能暴起一掌拍死这个狗贼,而只是语气淡然的说道:“朱总领既知朝廷为何差我前来,奉旨行刑之前,却要劳烦朱总领指引官狱去,萧某也总要亲自看觑死刑囚徒。”

    朱勔闻言立刻嘿嘿干笑了两声,说道:“萧相公此言差矣,凶徒武松,犯下的是刺杀朝廷命官连带许多条人命的大罪,朝廷既已下判决按反罪论处,自也不必再依我大宋律法系狱按验之制。何况萧相公与反贼凶徒旧情深厚,朝廷差拨恁前来监刑,不正是要避免萧相公与死囚凶犯私通的嫌疑?朱某也不隐瞒,蔡公相那边也有口谕,吩咐朱某看觑萧相公莫因旧情而做出甚么错事来也全是为萧相公的清白名声考量。”

    萧唐闻言蓦的面色一沉,又语气森然的说道:“就算死囚要犯不必要按系狱按验再做断察,朝廷既然只差我前来督监死刑,于行刑之前亲去看觑刑犯可哪里又违背宋刑统法例?还是说朱总领只是听顺某人的吩咐,偏生定要拦我?”

    “萧相公要与故交相会,待下月初五行刑之日,不是自然能见得?”

    朱勔倒丝毫没有为萧唐渐露出的煞气所慑,而又冷声笑道:“若萧相公恁的说,朱某只有得罪。蔡公相既有口谕,连同随萧相公一同前来的所有亲随在内在死囚武松典刑正法之前,朱某说不能见,就定是不能见。”

1199章 血染山林,呲出獠牙的苍狼

    杭州的风光本虽然不以岿巍高山而闻名,不似萧唐曾出入的那许多处名山那般有着气势磅礴、气象万千的气概,可是四处充溢着鱼米水乡的柔情,这片江南宝地之中太湖美景水光潋滟,山清水秀自是浑然天遥望碧水辽阔,使得在此游历的行人也不由的直感心醉神迷。

    只是以萧唐现在的处境看来,也实无心思悠然自得的在此享受江南水乡美不胜收的景致,以及这座东南州府要地内细腻旖旎的风情。

    更可惜的是,这片美如人间仙境的宝地,在这个时候甚至还要被腥秽的血液所污染。

    杭州城外的香樟林中伴随微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清响声,本来清幽的林子里陡然间蹙额却传来极为凄厉的破风声,凄寒夺目的刀光划过,立刻又激溅起一道猩红的血泉。萧嘉穗十分轻松写意的挥了挥刀,他面色肃杀,又直瞧着对面一个面色惊恐错愕的汉子用双手死死捂住自己颈间激溅出的鲜血,随着从指缝间流淌出的鲜血愈多,那汉子也终于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再无半点生息。

    原来当日萧唐也已察觉那个江南地域权势只手遮天的奸官朱勔定然不肯让自己在公开监刑处死武松之前与其碰面,似乎也是那蔡京有意安排,要让这桩轰动江南的凶案如何了结,萧唐又将如何亲眼看他那江湖义气深重的结拜兄长受尽零碎苦头才死,好教天下绿林中打踅的草莽之辈尽皆关注此事,萧唐抵挡杭州时距离行刑的日期尚有二十余日。在这段时间之内,朱勔无疑是要好生看觑着萧唐莫要暗做甚么手脚。

    可是萧唐现在既然已经决定公然造反,自也不会顾忌再会留下甚么把柄遭权相构陷,现在既然仍是朝廷命官的身份,朱勔能拦得住他不得去死囚牢探视武松,可是把守城郭森严的官军兵马,也没有理由将萧唐禁锢在杭州城内。

    三五日过后,当把守城门的官军无法拦截住萧唐等一众亲随出城,早已得到消息的朱勔便立刻派出手下多是江湖草莽出身的爪牙前去暗中监视。非是官军公人密布的城内市井,周围行人游客也几不见踪影时,萧唐环视一番,见周遭的地势环境已经方便动手,遂一打手势,石秀与一众体己心腹会意,立刻反去向那些一路盯梢尾随的朱勔手下摸了过去

    清幽的密林深处,却是杀气四溢。

    渐渐的,周围又蓦的响起数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声,从密林之中陡然间又蹿出一道人影,以疾风劲雷之势拦截住五六个惊慌失措、正欲迅速逃离此地的汉子。“铿!!!”的一声金铁交鸣声响,火花四溅,虽然仓惶中下意识架起抡起手中钢刀的那汉子荡开兜头劈来的一斩,可是他又觉眼前一花,就见个相貌端正、五官英挺,只是轮廓生得似刀削斧砍般棱角分明,眉宇间又透着股狠戾的大汉已经欺到他的身前。

    猛然杀出的石秀虽然被那汉子荡开他凌空劈来的长刀,可是他身子仍是直往前撞去,一边又探出腰间暗藏的那把明晃晃的剜心尖刀用力向前一搠,便死死的攮进了眼见那汉子的心窝!

    朱勔手下又有一个被果断狠厉的石秀取了性命,其余人等也尽皆大惊失色,他们自知投奔得主子是在江南地界权势滔天的权奸朱勔,就算论官职品秩不及汴京朝堂中那些位高权重的大员,可是天高皇帝远,因不在京师与权臣在官家身边服侍,只要是在江南地界朱勔若是土皇帝,这些靠武艺在其手下讨活路的武师自也都是能在市井间横着走的人物,又怎能料道萧唐这些手下亲随更是剽悍霸道,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甚至还是如杀猪宰羊一般撵着追杀!?

    本来这些使江湖手段的朱勔手下武师只是得令暗中监视萧唐的一举一动,在萧唐亲自动手监刑诛杀那凶犯武松之前自也不能动他一根毫毛,可是他们也晓得如今萧唐受武松所累,不止是朱勔以及江南各路军司,汴京朝堂那边也都在注意着他的动向,在恁般万分要紧的时候,萧唐毕竟身为朝廷命官,怎会有胆子来动他们这些朱勔招募的随从武师?

    可是萧唐却当真敢动他们,还是赶尽杀绝的杀法!!!

    “如意子,休要负我!”

    又是一声清叱声乍起,旋即突然响起的是一道凄厉的呼啸声,密林深处有个朱勔手下领头的亲随被激射而至的利矢射穿了喉咙,直挺挺的又栽倒在了地上。有些武师虽然打算反击,但已是被杀了个错手不及,接连倒在密林之中化作冰凉的尸体,剩下的只有仓惶逃窜,急于尽快返回杭州城去,将萧唐竟敢在郊野处毫不忌讳的吩咐麾下突下杀手之事尽快报与朱勔知晓。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仅剩下的一些朱勔手下武师忽听前面一声唿哨声起,十余丈开外的草坡树后突然间又闪出数十人来,那些汉子个个弯弓搭箭,一双双招子只顾凶狠的盯视过来,作势欲发。

    随着萧唐那厮而来的那些亲随,哪里又来的强弓劲弩!?

    剩余的残党刚惊惧念罢,紧接着从前后左右竟然又有许多军健持弓搭箭着草丛密林中蹿出身来,随着第一个弓手将扣住弓弦的手指一松,一枝锋利狼牙箭应弦而出,箭势甚疾、弦响即至,“噗!”的声便贯入个落跑武师的胸口,那人中箭刚仰面摔倒的同时,周围再度乍起的激射箭啸不绝,惨叫四起,那些朱勔招募的武师几乎没有人,也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冲到这些伏击弓箭手身前,便已纷纷栽倒于地!

    只有一个身中五箭的武师被激起了困兽游斗的凶性,他嘶吼一声,身子猛蹿向斜侧蹿出的那一队弓手暴冲了过去,可是率领那一队弓箭手的大汉也直接从草坡上纵身跃出,抡起手中份量沉重的浑铁棍势如疾风骤雨般朝着那武师猛攻了过去。斗不过三五合,那落难武师手中钢刀被生生荡飞,眼见暴抡而起的浑铁棍又直朝着自己的额头凌空砸落之际,那武师蓦的却听有人说道:

    “厮鸟记住,取你性命的是青州二龙山的好汉千钧棍山士奇,也教你这厮免得到九泉之下却做个糊涂鬼!”

    令人心悸的骨骼碎裂声响起过后,漫天的脑浆与鲜血激溅。

    又过了片刻的功夫,四下的弓箭手都将硬弓背到肩上,又随着一片片呛啷声其,腰间一把把钢刀被抽出,那些弓箭手一步步从四周围拢上前,但见到地上还有喘气呻吟的,便上前杀鸡也似的在补上一刀,杀人手段端的利落。这个时候,萧唐才从密林偏僻处慢慢踱出身来,他冷眼环视着一地的尸首,只是还没等前去与在此接应的兄弟叙话时,地上仍有个一时未死的武师觑见萧唐,便嘶声骂道:“萧萧唐你这厮竟然敢动手杀人,须须知我们是朱相公的人这许多条人命你必定遮瞒不过”

    萧唐闻声止住了步子,他又转头向那瘫在地上正死死凝视着自己的汉子望去,却冷声一笑,说道:“我既然敢杀你们这些朱勔手底豢养的走狗,就没打算遮瞒此事。对于朱勔那厮最为要紧的,就是要看到我行刑当日亲自前往法场监刑,在那之前做的勾当,待他与那干权奸奸计得售之后才会再借此来构害于我,可是到了那个时候,你还以为我真会在乎那厮们又要使甚么官面上的手段害人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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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介绍:
萧家少主,和武二郎同生共死斗权贵;行镖四海,带兄弟结识八方绿林好汉;东京梦华,携燕青在汴梁城浅酌小饮;北地风云,向完颜阿骨打再去讨酒吃;西夏狼烟,与吴玠和西夏军浴血奋战;江南烟雨,同方腊教主还要计较一番......有无数好汉见了你宋江纳拜,可我也有谪仙、布衣剑卿、刈虎刃、铁狮子、青鹘子、一阵风、旱天雷、补天手、一点油、绵里针、小白龙、活死人、乳虎等一票兄弟帮衬。你及时雨宋江既然要招安,那梁山便由我燕云十八骑、面涅郎君、天魁星主的任侠萧唐接手了罢,替天行道那面大旗,我会替你扛下去的。(水浒任侠书友群号:277318413)水浒任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任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任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