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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3章 河北张迪

    鲁达、武松、韩世忠三人一路迤逦行走,正至相州与隆德府交汇地界,正走时,几人闲谈叙话,武松说道:“鲁大哥,你瞧不上河东邬梨那厮?”

    鲁达说道:“那劳什子威胜富户,虽是个好习武的汉子,却不是个爽利人!那几日瞧那厮的作态,也是个被富贵蒙了眼的。既非一路人,理他个鸟!”

    韩世忠说道:“依我大宋军制,各地乡兵名目很多,编制亦不统一。四百军州下似他这种借各地教习乡勇名义,割据一方的大户倒比比皆是,不过也就是在县镇内呈呈威风,算不得甚么奢遮人物。”

    鲁达等几人正说着,忽见前面黄沙滚滚,有五六个商旅模样的人仓惶逃窜,在他们身后有五六十人挥着兵刃嘶声怪叫,有七八个骑马的手持长枪冲至,一枪又结果了个商旅的性命。

    武松见了,漆刷般的浓眉登时倒竖,他怒喝道:“住手!哪来的贼鸟,竟敢在光天化日下屠戮路人!?”

    那些贼人见了鲁达等人,反而张狂大笑,为首的一个叫道;“又来了三只肥羊!兀那三个鸟人,速将财帛行囊留下,向老子磕头讨饶!否则将你们乱刀剐了,不是耍处!!”

    鲁达双拳一捏,朗声说道:“洒家既为渭州经略府提辖,按练军旅、督捕盗贼、以清境内本就是分内之事。相州、隆德府巡检司的撮鸟都是吃干饭的?竟由得你们这群腌臜泼才如此猖狂!说不得要洒家替那些撮鸟出手。”

    贼人中为首的听了,阴声骂道:“你们几个都是公门狗官?恁地好!咱们兄弟去洺州投人,正好割了你们几个狗官的驴头前去,才能显得出我们兄弟的本事!”

    鲁达倒被气乐了,他骂道:“洒家自投老种经略相公,便是秦凤路、鄜延路、泾原路中啸聚一方的强人,也不敢与洒家如此作色!你们这厮不过五六十个蟊贼,狗一般的人,也敢来向洒家讨死?洒家大好头颅在此,有本事的尽管取了去!”

    贼首又骂道:“你这厮便是一方节度使、兵马总管又能怎地?!河1北、河东诸路绿林好汉集结,共组义军就是要杀你们这些狗官,待他日杀到东京汴梁,便是赵官家我们也敢将他拉下皇位,捅他十几个透明窟窿!”

    “我呸!”武松侧身让过几个逃命的商旅后,他戟指着贼首大骂:“你们这般狗贼不问情由、滥杀无辜,也配讲个‘义’字?”

    “去你娘的!老子干的杀头买卖,是舍得一身剐、要把那皇帝拉下马的大事!谁手底不沾许多人命?!”贼首一挥手中大刀,又骂道:“你们这群狗官搜刮敛财惯了,又跟老子装他娘得甚么好人!?孩儿们,把这三人都给我剁了!!”

    七八个骑马的贼人欺鲁达等人少,怪叫着呼啸而出,直奔着鲁达、武松、韩世忠冲来,鲁达双臂一振,豪声道:“就怕你们这厮腌臜浊物不来!”

    说罢鲁达大步流星,腾腾竟奔着其中一骑迎面冲去。在那骑的马蹄很便要踏在鲁达身上时,鲁达抡起砂锅大的拳头,以裂石开碑的力道重重击在那马头上,马儿长嘶悲鸣,竟被鲁达一拳生生击倒!!

    骑在那马上的贼人身子歪斜,还没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鲁达扬腿又是一脚踢在那贼人身上。贼人哇呀怪叫着向后飞去,就听“咚!”的声闷响又将后面的一个贼人撞下马来!

    那边武松迎着三个骑马的贼人,他抽出两把雪花镔铁戒刀来,仗着宝刀锋利他俯身冲刺,唰唰两刀挥斩砍断并肩冲来两匹马的马腿,那两匹马轰然跪倒,将两个贼人颠滚撞到地上。武松一气呵成,抢将上去将两个贼人剁翻!

    后面又骑马的贼人已然冲至,他一枪戳向武松却被闪过,武松撇了把手中戒刀,抢住那贼人枪杆,将他生生拽拖下马来。武松抡起又是喀嚓一刀,又将那贼人头的砍落!

    一众贼人没来得及惊异时,韩世忠嘴角噙着冷笑,他发步狂奔冲到个骑马的贼人面前,一把薅住那马的缰绳猛地翻身,将那贼人撞落下马。韩世忠抢得战马,又一记镫底藏身拾起把钢刀,他调转战马,直奔着其余步战的贼人冲杀过去!!

    那群贼人被鲁达、武松、韩世忠各施神威,惊得魂飞魄散。韩世忠飞马冲杀入贼群中,钢刀左右翻飞,连冲了两个来回。而武松、鲁达趁势掩杀,不过一时半刻便将那五六十个贼人杀得七零八落,只剩十来个转身逃窜,却被韩世忠骑马追赶,一一砍了!!

    武松一脚蹬翻贼首,将满是鲜血腥气的雪花镔铁刀架在贼首脖颈。鲁达也大步来到那贼首身边,居高临下指着那贼首大骂道:“狗贼!你又待怎讲!”

    那贼人头头面如土色、抖若筛糠,上下两排牙齿捉对磕磕碰碰,他讨饶道:“各各位英雄饶命小人小人瞎了狗眼冒犯各位的虎威还请各位英雄饶小的一命!”

    “无胆鼠辈!”鲁达骂道:“你这厮若是跟洒家硬到底,洒家倒还高看你一眼。说!似你这般蟊贼也敢在官道上撒泼,又是仗着哪个撮鸟的威风!?你们这干狗贼去洺州投人,又投的哪个贼人?”

    那贼人头头竹筒倒豆子般,说道:“好好教各位英雄知晓河1北路洺州张迪聚得数万人马打破洺州数座县城并遣人募集河1北、河东、京东等各路绿林强人只说结义各方群豪,大秤分金小秤分银小人心想只在隆德府厮混没个出头日便带手下弟兄去投不想却冲撞了各位英雄”

    “洺州张迪?”鲁达浓眉一皱,他说道:“莫不是江湖上被人唤作‘金翅大鹏’,在统领洺州绿林的那人?洒家也曾听闻那厮不甘霸占一方山寨,好撺掇各路强人,河1北两路中也算是个狠人。”

    驾马赶回的韩世忠听了,也说道:“各方啸聚山林的强人,与官府作对顽抗,各有理由。但也甚少合流搅事,拉起反旗要攻打各处州府的,张迪这厮如此行事,岂不是要造反?”

    武松忧心道:“洺州正接临于大名府,萧唐兄弟又在河1北两路名头最响,不知张迪那厮会不会在萧唐兄弟身上打主意?”

    鲁达一摆手,说道:“二郎宽心便是,庆历年间先有贝州王则,自立为帝,其势也不过占了一州一府之地。张迪那厮在洺州搅事,洺州既毗邻四京之一大名府,朝廷又怎会让其坐大?”

    ※※※※※※※※※※※

    话说萧唐这边,正由燕青将没面目焦挺引荐于他。萧唐瞧着那身躯肥大的莽汉,也曾听郑天寿气哼哼地向他提及这焦挺言语如何无礼、又如何仗着相扑本事蛮横之事。

    也难怪这焦挺有那没面目的绰号,不过他的相扑拳脚本事倒真不是盖的,在水浒里他与有着一身蛮力的李逵打斗,只手起一拳、肋罗一脚先后两次将其一招放倒,将那鲁莽暴躁、只爱杀人的天杀星打得服软没了脾气。

    只是这焦挺拳脚手段虽精,可并不擅长枪棒兵刃,真要是征战沙场他的本事可施展不出万一来,但叫其与人比试拳脚,或在集镇中教习乡勇拳脚本事,也正派的上用处。想到此,萧唐便对焦挺说道:“焦挺兄弟使得好拳脚,我也决不轻慢于你,以后于我府上行事,大家都是自家兄弟。”

    焦挺听了直愣愣地回道:“你让我落个安生,我本事便卖于你,也没二话。”

    萧唐微微一笑,随后他算下来自己手下现在已有二十一名好汉。按照他们各自所长,也须重新分工安置:

    浪子燕青、谪仙许贯忠仍是萧唐身边的伴当,燕青无论拳脚技艺、诸般才艺、接人待物都已展露头角;而许贯忠现在年纪轻轻,还没有完全展现其能力,毕竟他现在只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萧唐知道许贯忠的上限可达到何种地步,这个不止琴棋书画无所不晓,兵法、武艺、谋略样样精通的谋士军师方面人才,眼下最需要的仍是韬光养晦,只等一鸣惊人。

    小李广花荣除了与萧唐手下十八骑操练骑射本事外,萧唐在府中并没有给他安排其他事宜,毕竟花荣立志投军入伍,讨个功名。萧唐有意在留守司替花荣谋个军职,待他日有必要征战沙场时,这个神箭无双的小李广也将成为他最大的助力。

    鸱夷公子杨序是这几年打理萧家生意,使萧唐财力达到今天这般地步的头号功臣,所以萧唐命其为打理诸般营生,包括密州市舶司般海运商号、马场监、金风玉露楼等名下的规划总管。

    诸如在密州板桥镇的三尾雉萧安、撼山力士文仲容、移山力士崔埜,负责至北地购马运马的金毛犬段景住、打理牧马监养马医马的骐骥扁鹊常顺,以及萧唐名下裁缝衣铺管事通臂猿侯健、质库银铺管事白面郎君郑天寿、格式器械铁铺管事金钱豹子汤隆,以及米行酒肆等管事母夜叉孙二娘、菜园子张青皆由总管杨序来调度。(期间萧唐还定下条让众人摸不着头脑的规矩,就是孙二娘打理的饭店酒肆营生中,各种菜氏料理皆可,但唯独不许卖包子)

    在打点江湖事宜,涉及到与绿林、市井中各路好汉有关的工作上,萧唐则命杀伐果断,且执行能力极强的拼命三郎石秀为总管。

    其中萧家集乡勇教习上由青鹘子萧义为乡勇保正,病大虫薛永为乡勇枪棒教头,没面目焦挺为乡勇拳脚教头。还有的是锦豹子杨林负责的萧氏镖行,则由石将军石勇、鼓上蚤时迁两人帮衬。

    安排事毕,萧唐与杨序、石秀、杨林论及牧马监的划地设立,以及镖行日后的营生时,就听杨序说道:“大名府三处牧马监已得梁中书首肯,只等段景住兄弟再购置匹好马,于相州我也寻觅到一处好地,可问题却出在了洺州”

    萧唐听罢,心里起了计较,问道:“这几年河1北两路匪患四起,其中尤以洺州为甚,此事我是晓得的。可往日与四方强人交涉,也倒没寻咱们的晦气,如今却又有甚么变故?”

    杨序回道:“今非昔比,少主有所不知,那洺州绿林领军人物张迪,倒是个野心勃勃之人。他纠集数路匪寇,不再安于占着一方山水讨活路,近些时日洺州鸡泽、翟固等县皆被其打破掳掠,听说已聚得几万人马,还要进犯大名府、恩州等地。

    此人已存了攻打各处州府的歹心,而我牧马监若设在洺州,那些贼人正缺战马,岂不是会引起他们的觊觎之心?”

    洺州张迪这人,萧唐倒是知道。正史中他的扯旗造反的规模,甚至要强于宋江等人,在宣和年间,那张迪已能“聚众数十万,陷州县”,甚至打到离大宋国都东京汴梁不远的濬州,后来倒是被长腿将军刘光世率官军所剿灭。

    虽说现在那张迪的声势尚未达到顶峰,可他纠结河1北、河东诸路绿林强人,正是急需钱粮兵马的时候。原来那些强人各自占据一处,势力分散,是以很少主动招惹萧唐,可如今他们由那张迪合拢集结,那对于萧唐这个如今河1北两路富甲一方的大户,还能震慑得住他们么?

    这时就听杨林也说道:“少主,我所虑者,也是这个张迪。最近江湖中传出口风,那张迪觊觎宗城县、萧家集等地富庶,有了前来寇钞借粮的念头,这些时日便是镖行的营生,也是风险甚大。”

    萧唐心里重重哼了一声:又是这个张迪!

104章 救援孔宋庄

    萧唐正与杨序、石秀、杨林等人商议着,忽然有个庄户急急进来,向萧唐报道:“少主,清1河县孔宋庄武植前来,似有十万火急之事!”

    武二哥刚走没几天,武大郎此时前来又为何事?萧唐忙命庄户请进武植,就见武植灰头土脸,跌撞进来,他见了萧唐后声嘶力竭道:“求萧任侠救潘府及孔宋庄乡亲父老性命!”

    萧唐忙扶起武植,急道:“武大哥!到底何事!?孔宋庄又怎么了?”

    武植带着哭腔说道:“洺州张迪纠集数路贼人,寇钞冀州后一路杀至恩州。恩州留守官军被杀得大败,那群贼人便于恩州各县掳掠,眼下已有数百贼人奔至清1河县附近,见人就杀,眼见就要打破孔宋庄了!”

    萧唐知道有流寇逼近孔宋庄潘府,武植走投无路,只能日夜兼程来大名府求自己施以援手。因为宗城县萧家集与清1河县孔宋庄虽然临近,可一个在大名府治下,一个由恩州州府所辖。戎守恩州的禁军被贼兵打散,是恩州知府和指挥司的罪责,这般境地下临近各州府各扫门前雪,除非有朝廷调令,各州禁军集结,否则甚少会调动本州官军替其他州官处理麻烦。

    “三郎!杨林兄弟!速至萧家集集合十八骑与集镇乡勇!火速前往孔宋庄,维护潘太公府上下周全!”萧唐急喇喇下令,虽然他没有权力调动留守司禁军兵马,可所辖宗城县萧家集按户籍抽调的乡勇壮丁也担负捕盗之责,尽可为萧唐调遣。

    且不说萧唐的结义兄长武松的大哥武植,正是潘府中人这层关系,孔宋庄潘太公与萧唐素有交情,而且迎娶苏瑾娘时也正是由那慈祥的长者收苏瑾娘为义女,在萧唐大婚时帮助颇多。此时潘府有难,萧唐岂能置之不理?

    ※※※※※※※※※※

    “杀!!!”

    刀光霍霍,数百贼兵涌入孔宋庄将势如饿虎,红着眼疯狂屠戮着眼前所能见到的一切生命。庄内仅存的乡勇已所剩无几,大多不是被那些红了眼的贼寇乱刀砍杀,便已经仓惶的夺路而逃,就连冀、恩两座军州的官军都拿这群贼军无计可施,他们又如何能抵挡住这些已彻底癫狂的野兽?

    张迪现已聚集十七路山寨强人,于洺州易阳古城、娄山唐垒、临洺关镇设三处大寨,合兵三万余人号曰冀南军。然而张迪这两年虽招兵买马、扩张甚速,收服了河1北、河东各处二三流的绿林盗,可诸如有三五百个喽啰的山寨强人,靠打劫附近村落、途径商旅便能度日,如今他这个冀南军盟主,又该如何来养这两万多只擅长烧杀抢掠的贼人?

    而张迪并无让诸路好汉纳头便拜的名望,论驱策群力的心机与手段,他也只想称孤道寡,许诺手底投诚群雄的又不过是一时口惠。似梁山那面替天行道的大旗他绝对不能打出来,因为他知道那些表面上叫唤他一声“盟主大哥”的各路绿林强人,所要的都不过是尽最大限度满足他们对于金钱、女人、权力的**。

    所以张迪只能去抢,他倒也自知眼下气候未成,不敢过于张扬吸引朝廷的注意而引得大军来剿,便率军绕过洺、冀、恩几座军州的州府要地,出洺水镇、过冀州流河直插入恩州地界,只去劫掠攻打州内各处县庄。

    冀州军畏惧贼兵势大,龟缩不出。而恩州三个营的禁军在上万张迪绿林军围攻下被围灭击溃,见官军也被打败,刚由一盘散沙聚到一处的冀南军各山寨强人,登时如被放出牢笼的恶犬,各自选好去处,散开去掳掠洗劫恩州内各县庄集镇。

    前来劫掠孔宋庄的是冯翊、雷震、段仁三个贼人头领,他们看着手下亡命之徒发疯的屠戮,并蹂躏着这片沃土,又见孔宋庄庄户一个个狼奔豕突,一家家神号鬼哭,心中反而都有种酣畅病态的快感。

    直娘贼!以前只是龟缩在座小寨内,便是巡检司各寨、县衙的鹰爪子都不敢去招惹。何曾像今日这般杀溃州府禁军,打进大庄大户来只顾烧杀抢掠这般痛快?

    眼见仅剩十几个庄户利用残垣瓦墙抵挡,死守着苦竹标排贴在墙壁缺口后慌张挥舞短斧与锄头,冯翊嘴角露出一丝狰狞,他说道:“雷震兄弟、段仁兄弟,瞧我去宰了那些不开眼的夯货!”

    雷震笑骂道:“只剩几个讨死的杀才,显甚么本事?你这厮不就是想打破庄内那几个富户财主,抢先占得便宜,还当老子不知你的伎俩?”

    冯翊双眼一瞪,骂道:“方才打破那姓宋的大户宅院,你可没少占好处,现在倒和我算计起来!如今这孔宋庄上下尽是咱寄存金银之库,伸手便可取,你又和我争个甚么?”

    旁边段仁听罢,阴声笑道:“听闻这孔宋庄上还有孔府、潘府两个大户,只顾在这争吵个鸟?还按老规矩便是,粮草上缴于张盟主,财帛利物一成打赏小的们,剩下九成咱们哥仨平分。至于美貌婆娘,谁先抢得便由谁享用,休再像方才那般,坏了兄弟义气。”

    冯翊急不可耐,只丢下声:“就依得你!”便挺起条浑铁枪,率三十余个喽啰直朝着庄内杀去。

    老子因受不得鸟气,这才落草为寇,可这几年下来,只守着一处穷山恶水,又何曾过得快活?冯翊心中发狠,暗暗想道:做绿林强人,不就是为了白花花的银子、娇滴滴的娘们?今日老子才算是活得扬眉吐气,抢老子的好处?去你娘的!

    冯翊跃马飞纵,一枪又戳翻个孔宋庄的庄户,他嘶声狂笑,大叫道:“日你十八辈祖宗!还有哪个讨死的敢挡老子财”

    冯翊话音未落,倏地一箭袭来,趁着他嘴巴大张时穿**穿他的头颅,冯翊的狂言戛然而止,两脚蹬空,扑通的撞下马来。

    从孔宋庄斜侧撞出一彪骑手来,为首的正是萧唐、花荣、石秀、杨林四人!在他们身后还有萧唐麾下十八骑,以及萧家集中善于骑马的近百名乡勇。

    方才花荣一马当先,趁冯翊注意力全在拼死抵抗的庄户身上,他拈弓搭箭,觑定冯翊个真切,只一箭便射穿了那贼首的脑袋。紧接着花荣带着十八骑奔驰突击,但听弓弦连鸣,破风箭啸,由花荣引头,只射贼人头目,而十八骑辅助骑射,翎羽狼牙箭呼啸而至,两轮箭袭下来,又射倒了贼人中骑马的三个小头目及十几个喽啰。

    雷震、段仁大惊失色,他们哪里能料到戎守恩州的禁军都已被冀南军打破,怎会撞出这么支人马如神兵天降般杀来?

    萧唐带花荣四人并着一百多轻骑先行至孔宋庄,眼见庄中横七竖八着卧躺着几百具尸首,便知道这群贼人杀人放火百无禁忌,皆是心无恻隐不念道义的凶徒。他义愤填膺、钢牙紧咬,趁着贼军措手不及之时已然带着数十骑冲入敌阵!

    与萧唐一同突击的拼命三郎石秀身先士卒,他手中马刀挥舞,顷刻间已斩杀七八名贼人。贼人头领段仁见了,拈弓拉弦,暗地里一记冷箭向石秀射去。

    石秀兀自挥刀血战厮杀,冷不防段仁暗箭射中其战马,马儿轰然倒下,旁边又有几个贼人见了,趁机挥舞着兵器向石秀杀来。

    石秀反应极快,他在马匹轰然跪倒的一刹那间,双腿离镫一跃,在地上滚了几滚。随即腾地站起身来,他抽出腰刀凌厉猛斩,将个贼人活生生拦腰劈成两截!

    满脸的腥血扑脸,石秀只是胡乱一抹,更添蒸腾杀气!他恶狠狠地朝段仁这边瞪来。段仁心中一凛,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时,萧唐已左劈右刺,杀到他的身前!

    段仁首当其冲,见萧唐挥舞起錾金虎头龙牙枪向自己劈来,他慌忙架枪格挡,“铛!”的声巨响直将段仁耳膜震得生疼,他虎口发麻,胆气尽失,萧唐又是挥枪一挑,将段仁手中长枪狠狠荡开!

    萧唐一劈一挑,自留三分力道,见段仁中门大开露出破绽,他挺枪再刺,锋利厚重的龙牙枪枪刃直插进段仁胸膛!

    段仁噗的呕出大口鲜血,他伸手正要抓住萧唐的枪杆时,萧唐用力将段仁的身体活生生挑飞,段仁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跌撞落地,便再无生息。

    雷震见与自己同来的冯翊、段仁顷刻间毙命,他吓得魂飞魄散,趁着萧唐、花荣、石秀等一时为他手下喽啰所阻,掉头便逃。也不管身后杀声连天,雷震驾马与数十喽啰刚逃出孔宋庄不远,却又被一拨步军三面合围,被死死拦住。

    原来萧唐不知贼人底细,便点齐萧家集八百余名乡勇倾巢而出,他与花荣、石秀、杨林三人带百余名骑兵先至孔宋庄。又点齐了萧义、薛永、焦挺、石勇、汤隆、郑天寿六个心腹兄弟与数百步战乡勇随后。

    残存的贼人喽啰被手持狼筅藤牌、长枪镋钯的乡勇阻隔,尽皆全无战意。雷震这边刚拼死斩杀掉两人,却不防一杆狼筅扫来,他急忙滚落下马,正撞在金钱豹子汤隆面前。

    汤隆手持着三十斤的金瓜锤刚砸碎个贼人的天灵盖,眼见那个贼人头目跌到自己面前,他二话不说,抡起金瓜锤便奔着雷震面门砸去!

    雷震猝不及防,被那金瓜锤砸得脸都凹了进去,他一声不响,登时毙命!

105章 这梁子,已结下了

    萧唐与花荣、石秀等杀寇首雷震、段仁、冯翊,清点战果后此役杀贼人二百余人,生擒七八十人,折了三十一名乡勇。等萧唐众人急急赶至孔宋庄中潘府中,潘太公、潘夫人及潘府上下的心才都放回肚子里。

    本来潘太公也想命庄户收拾细软银两,逃出庄中避祸。可张迪手下冀南军各部,在恩州境内各地如梳如篦地四处劫掠,保不准被这伙贼人追上前,又撞到另伙贼人,只要派武植火速赶往大名府,调动萧家集乡勇前来救援。

    潘家小姐见武植与萧唐一同回府,也急忙赶上去嘘寒问暖,关切之情溢于言。潘太公也向萧唐感激道:“若非贤侄及时到来,我府上下遭贼人打破,结局不堪设想!”

    “潘太公,眼下还不是大意的时候。”萧唐神情严肃,沉声道:“既然张迪手下流寇既然在清1河县治下诸庄镇四处劫掠,只怕孔宋庄附近也有贼人横行。若从此处逃脱的贼人口中得知孔宋庄有乡勇来援,只怕贼人不会善罢甘休!”

    潘太公一听更是惊得魂不守舍,他虽是个德高望重的长者,可对只想杀人越货的贼寇却是毫无办法,他呐呐道:“这这又该如何是好?”

    萧唐安抚潘太公道:“太公休慌,此事我自有计较。”在他召集萧家集乡勇火速来援的同时,也做了两手准备:萧唐先是遣许贯忠至大名府留守司去寻梁世杰,又派鼓上蚤时迁去报知留守禁军中的索超。

    急先锋索超在大名府禁军中受打压,全靠萧唐帮衬这才做了马军副指挥使,萧唐相信以索超的性情,绝对会二话不说率那三百多精骑来援。而梁世杰参加自己大婚时,也晓得萧唐与清1河县孔宋庄潘府的关系,只是就算其会下令调动大名府诸营禁军前来,也要周折一番。

    在萧唐及燕青、杨林几人的安排下,孔宋庄内的庄户收敛着丧生于雷震等贼寇刀下的百姓尸体,只见半个孔宋庄烟尘乱起,横七竖八,被杀死的男子妇人不计其数,还有妇孺孤老嚎啕大哭。不止是数百庄户惨遭横祸,几十间民居却被火烧做白地。

    本来孔宋庄内有孔、宋、潘三个员外大户,此时宋员外满门上下七十余口人被贼人杀害,宋员外膝下的两个千金,及十几个女眷衣不蔽体,只剩下四五人遭了玷污,哭号不止,其余的可怜女子皆经不住贼人连番蹂躏挞伐,香消玉殒了。

    萧唐瞧得头发上指、目眦尽裂,那群贼人手段毒辣狠毒忒甚,细想下来张迪聚集那所谓的冀南军并非是意气相投、仁义为先的豪义好汉,那些人全部都是为利益而聚合的亡命之徒,当他们可以为所欲为时,他们心中的阴暗面与兽性都将完全发泄出来,无论员外百姓都不过是砧板鱼肉,任他们予取予求。

    其实这些为利所驱的贼匪行径,也是冀南军盟主张迪有意为之。历朝历代所有的起义、暴乱中,固然有打出“均田免粮”、“推翻暴政”、“替天行道”等旗号收买民心,与朝廷官府抗争到底的势力,可还有很多时候,其实那些所谓的起义军为短期内扩张势力,大多会采取截然相反的路数

    比如在大宋这般时节,虽然各州官府敲骨吸髓、压榨百姓的贪官昏官比比皆是,朝中也有六贼贪赃枉法、横行霸道,可良善隐忍的百姓大众但凡自己,尤其是与家人有条活路,便不会舍得一身剐,去做赌命造皇帝的反。是以目前民间对朝廷官家的反抗心理,还不足以将整个大宋皇朝推翻。

    所以张迪只能采取另个路数:既然官府还没有将你们逼到绝路,那我就先把你们逼得不得不反!

    本就受土地兼并、苛捐杂税之苦甚重的凄苦百姓,又被强人匪寇掳掠搜刮光能让他们活下去的生存之本,走投无路被逼无奈而加入贼众的百姓大有人在。

    此法固然是饮鸩止渴、竭泽而渔,可由于短期内见效极快,使得张迪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扩张势力,似他这种人物本就受个人器量,以及各朝起义的局限性所限,况且历数中华历史中所有起义、暴动,其中又有几个是真正能做到替天行道,爱民如子的?

    萧唐心里正想着,忽然杨林前来报道:“少主,索副指挥使率三百禁军骑兵已到孔宋庄!”

    话音未落,索超与周瑾、王定二人驾马赶至。索超翻身下马,急喇喇奔到萧唐眼前,风风火火的说道:“萧指挥使,我来了!贼人现在何处!?”

    萧唐见索超来得痛快,只为助他抵御冀南军贼寇,心生感激,说道:“第一拨贼人已被我等都除了,可是周围仍有匪寇肆虐,只怕仍会来攻打这孔宋庄。”

    “就怕他们不来!”索超本就是个为国家面上,争先厮杀不容落于人后的,他厉声喝道:“那群狗贼好大的狗胆!这些时日只是教习兵马,我本就已闲出个鸟来。那贼厮们若是敢来,教他们一个个都死!”

    似是迎合着这急先锋一般,这时石秀急忙前来报道:“大哥!又有拨贼人已赶至孔宋庄前!”

    “来了多少贼人?”萧唐问道。

    “据哨骑探报,应有两三千人!”

    萧唐心弦一紧,这次杀来的贼人数量几乎多出雷震等人十倍,虽然现在麾下乡勇与索超的三百多骑兵合军一处,可真要厮杀起来伤亡定然惨重!

    “先随我去会会那拨贼人!”萧唐命萧义、薛永等率步卒布置庄内防事,随即翻身上马,有急先锋索超与小李广花荣两个骠骑一左一右,还有石秀、杨林、周瑾等人并三百禁军骑兵直奔庄口冲去

    当萧唐率军赶到庄口,就见那两三千贼人中,为首的三个贼人头目中,有个骑一匹银色卷毛马,手使一口泼风刀,另两个一个持着白点钢枪,另一个背负着把长剑。

    那手提泼风刀的贼首身长九尺,戴一金束发浑铁盔,顶上撒斗来大小红缨。披一副摆连环琐子铁甲,穿一领绣云霞团花战袍,着一双斜皮嵌线云跟靴,系一条红诊钉就叠胜带,看上去端的是威风凛凛,加之那贼首一脸横肉,络腮胡子,更添几分彪悍凶狠。

    “狗官!也敢带人来撒泼讨死!”那贼首见对面兵马有人作官将打扮,一扬手中大刀,劈口骂道:“就连恩州禁军那拨男女也尽数被我等给灭了,你们这群于官府做狗的奴才,也敢来冒犯我等我虎威!?”

    这边索超听了正是火上浇油,心中大怒,他急着要驾马冲锋上去,与那贼首厮杀时却被萧唐拦住。萧唐凝视着那贼首,朗声喝道:“无耻贼寇,滥杀良善,竟敢这般狂妄!你这助虐匹夫可有名号,莫作无名之鬼!”

    那贼首也是暴躁脾气,他听罢大骂道:“我呸!**儿罐儿,也有两个耳朵,你这厮也须闻得我奔雷虎董澄的名头!我与九命豹子沈骥、夜猫子耿恭两个兄弟特来此地,取你们这些奴才的狗命!”

    萧唐冷笑道:“我萧唐大好头颅在此,只等你来取!”

    董澄、沈骥、耿恭三人听了齐齐都是一愣,那董澄喝问道:“你是哪个萧唐?可是大名府被人称作面涅郎君的那个萧任侠!?”

    萧唐回道:“除了我还有哪个?”

    董澄倒不再叫骂了,他一对牛眼只顾在萧唐身上上下打量,忽然嚷道:“我们冀南军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出手杀我道上盟友,是何道理?”

    萧唐喝道:“孔宋庄潘太公于我有恩,岂能容你们害其性命!?更何况你们打家劫舍,只为钱粮也倒罢了,可是在庄内滥杀无辜,害无数百姓性命。便是老天能容你一时,我萧唐焉能容尔等如此暴行!?”

    董澄重重一哼,虽按他行事,在劫掠借粮中不至去残害不抵抗的商旅百姓性命,只去杀胆敢负隅顽抗的。可在绿林中靠刀口子舔血营生的强人,手头多几条少几条人命,又有甚么稀罕的?你不就是在河1北两路名头颇响的人物么?装他娘甚么清高,摆出这副嘴脸来做给谁看?

    董澄正要回骂,却被一旁的沈骥拦住,那沈骥向萧唐说道:“萧任侠,实不相瞒,这次我等兄弟于冀州、恩州各庄借粮,虽然大名府宗城县、萧家集等地就在眼皮底下,可我们兄弟也知道萧任侠诸多商铺都在那里,合计着萧任侠在河1北两路的名头,便没打破宗城县等地,去寻你的晦气。

    而这次虽然误会在先,但萧任侠不问青红皂白,便率人杀我冀南军中盟友,又与朝廷官军做得一路,如此做未免有失江湖道义罢?”

    “和这厮还有甚鸟可讲!?”董澄又骂道:“平日总听那厮的江湖名头,倒真忘了那厮是靠阿谀奉承大名府留守相公发迹的!这种人眼中只有功利,哪会将江湖义气当作回事!?”

    “且慢。”一直未发话的耿恭忽然开口道:“萧任侠,容我们弟兄商议片刻。”

    耿恭又驾马来到董澄身边,低声劝道:“虽然这萧唐杀冀南军中盟友,可到此劫掠的雷震、段仁、冯翊三人又非咱斩鸡头烧黄纸的结义兄弟,平白为那三个出头,耗损的却是咱兄弟的性命!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萧唐就在大名府,还愁寻不到他?既然他也是河1北两路名头响亮,也是道上奢遮的人物,依我之见咱们权且收军,待禀明了张盟主此事因由,再做计较。”

    董澄虽然莽撞,可他们所谓的冀南军绿林会盟,本就是河1北、河东各地二三流山寨的乌合之众,彼此间都无多少情义。耿恭说的没错,何必为三个已死之人,消耗自己的实力?此事自有张迪盟主做主,又何必现在与那萧唐拼个你死我活?

    一番计较后,董澄打定了主意,便对萧唐喝道:“今日就当卖于你那劳什子任侠名号几分薄面,可你也须晓得你这巴结官府的坏了道上规矩。咱们冀南军与你这厮的梁子,已是结下了!”

106章 人论善恶,官分清浊,何况绿林?

    董澄、沈骥、耿恭三人率贼军折回,本来索超还欲率军与之厮杀,却被萧唐劝住。毕竟担心两败俱伤之外,既然这次冀南军出动了上万贼兵,若惊动几路贼兵集合来孔宋庄,单凭萧唐麾下乡勇与三百禁军骑兵,还是难以匹敌。

    又过了两三个时辰,等萧唐手下十八骑探报各路贼众劫掠恩州境内清1河县、历亭县治下个村落庄镇一番,已纷纷折路回洺州大寨,萧唐便拜别潘太公后,与索超率军回大名府。

    “依我之见,那贼厮们已养成气势,不能再任由其坐大。否则我河1北两路何时能得太平?百姓何以安乐?”路上索超愤愤地对萧唐说道。

    萧唐默默点头,现在他杀了二百多归附张迪的贼人,已算是与那冀南军盟主彻底撕破脸皮,若是那张迪对萧唐的行径无动于衷,恐怕他刚建立起来的那点威信将会荡然无存。

    可面对冀南匪寇三万人马,萧唐能调动的集镇乡勇、镖行镖师、壮丁佃户却甚是有限。因为萧唐虽想练就支乡勇精兵,却也不想因扩大武装而影响到治下民事生产。

    依大宋军制,各路土豪地主结乡社,按户籍丁壮比例抽选,各按都保、大保、保的序列组成的地方武装。此般现象极为普遍,根据朝廷指令,乡兵乡勇也担负修城、运粮、捕盗以及协同禁军守边等任务。最多之时陕1西、河1北、河东诸路总数可达42万。

    诸如水浒中的独龙冈祝家庄、扈家庄、李家庄三庄联合算下来一二万军马,曾头市七五千人马,且都敢跟已颇具势力的梁山泊叫板,目前萧唐在大名府、宗城县、萧家集的财力比起曾头市、祝家庄等只强不弱,看来自己也确实急需扩展治下的武装规模了。

    当萧唐与索超率部刚出恩州地界,已离宗城县不远时,忽见前方尘土飞扬,隐隐还传来杀喊声。萧唐、索超、花荣等人忙引一彪骑兵去探,却见到是卢俊义刚杀散一拨贼人。

    萧唐立即拍马迎上去,问道:“卢兄,何故在此与贼人纠缠?”

    卢俊义面带怒意,一身血污,瞧见来的是萧唐这才放下心。他重重哼了一声,骂道:“贼子恁地猖狂!本来我发了二十辆太平车子,正欲带伴当脚夫北上至榷场采购商货,哪知途经此地时撞到这伙贼人,不由分说便杀我当直,抢我车仗!贤弟又是从何处来?”

    萧唐回道:“洺州张迪率贼打溃恩州官军,四处劫掠,我闻得有伙贼人至清1河县孔宋庄肆虐,便与留守司马军索副指挥使等率部齐去救援,杀退贼人,这才回来。”

    两方一核实,萧唐才知道袭击卢俊义商队的匪寇,也是新投到张迪手下的一小拨人马。冀南军乌合之众,出兵劫掠时各部皆如四处咬人抢食的疯狗,打破了恩州禁军更使他们气焰嚣张,在返回洺州路上的这拨贼众恰巧碰见押着车队的卢俊义,到嘴的肥肉岂有放过之理?却没想到是惹到了这个号称河北1三绝的玉麒麟的头上来。

    卢俊义愤然道:“贤弟,贼人势大,无法无天!今日他们打的是冀州、恩州的主意,大名府繁华富庶之地,只怕贼厮们巴蛇吞象,来赚我等家园故土。”

    萧唐回道:“卢兄所言甚是,既然贼众其势已成,各路州府知府断不会再作壁上观。我正欲回大名府与梁中书商讨此事,只是这段时日河1北东西两路诸州皆不太平,卢兄若再行商,还须小心谨慎些。”

    哪知听萧唐说罢,卢俊义丰伟俊朗的脸上更添层层怒意,他喝道:“打甚么紧?我视那伙贼男女如同草芥!他不惹我时我兀自要去捉那群草寇,贼厮却先惹到我头上来!

    待我捉了贼厮,解上京师,请功受赏,正把生平学成的武艺显扬于天下,也不枉是个男子大丈夫!贤弟既也已与那伙贼厮结下仇怨,但凡与那伙贼计较时唤我同去,也教贤弟瞧清我的手段!”

    萧唐见卢俊义神情,便知他已动了真火,这个玉麒麟与官府刻意保持距离,只与他萧唐比较亲近。可卢俊义仰仗一身本事,为人自有股傲意,且对于落草的强人敌意很深。

    譬如吴用设计要将卢俊义赚上梁山时,他扮作算命先生骗卢俊义说至大名府东南方千里之外的泰安州,方能化解血光之灾。在卢俊义带李固等途径离梁山不远处的客栈时,店家小二本来好意提醒卢俊义只须悄悄经过梁山,如此梁山好汉也不至下山寻他的麻烦。

    可卢俊义如何做的?他在太平车上立了四根竹竿,并在白绢旗上写道:慷慨北1京卢俊义,远驮货物离乡地。一心只要捉强人,那时方表男儿志。

    那时的梁山泊已聚得九十条好汉,并数万兵马,卢俊义尚且凭自己无双无对的枪棒手段,敢在梁山地盘如此张扬挑衅,扬言要将一个个撞见的强人头目捉了缚了,如今他被些三五成群的贼人欺到头上来,哪能不叫这个玉麒麟瞋目切齿,誓要与张迪手下贼人争执到底?

    萧唐安抚卢俊义道:“卢兄一身奢遮的本事,我岂能不知?只是兹事体大,我还须与梁中书,以及府上心腹兄弟商议思量一番,但有须卢兄帮衬之处,我自会拜谒府上,请卢兄相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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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府中,萧唐又召集了一干心腹兄弟商议如何应对洺州张迪的冀南军,这时就听杨序忧心忡忡道:“不止是洺州,如今磁、相、邢、冀、恩诸州数十座庄镇遭贼人劫掠,不少佃户庄农不堪欺辱,避难至大名府来,我宗城县、萧家集位于大名府治下北部,首当其冲,眼下至集镇内避难流民怕是已有几千口人。”

    萧唐点头道:“百姓遭受匪灾,流离失所,但凡能安顿在集镇内的,必须全力施援,况且要与那张迪抗衡,正须精壮人手,扩充乡勇数目。”

    石秀听罢说道:“可是大哥,张迪那厮手底数万人马,这次既然与那驴鸟做了对头,有道是猛虎难敌群狼,若是贼人真的攻来,只凭十八锐骑、镖行武师及集镇乡勇怕是难以御敌啊。”

    萧唐回道:“此事我自有计较,如今张迪势大,不止是河1北两路诸州深受其害,还有宋辽榷场、商路河运也都受贼人侵扰。这伙贼人一日不除,无论州官商贾、平民百姓皆不得安生!

    所以我打算劝留守相公梁中书上书朝廷,调兵前去剿捕,务要扫清洺州贼寇,将其荡平!”

    燕青、许贯忠、花荣等人听了,心中皆暗道此法可行。虽然冀南军贼人并未率贼众攻打梁世杰所管辖的大名府,可洺州正处于大名府左近,数万贼人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侵掠周边州府,已教他这个留守相公如芒在背、如刺在喉。

    更何况南北商路受冀南贼寇影响,对于梁世杰来讲也是深受其害。当年他叔叔梁子美于河1北路大名府行事时,可也是以缉盗剿寇闻名的,如今他只需一纸奏疏,叫朝廷调动禁军兵马,前来扫清自己眼前的麻烦,又何乐而不为?

    而杨林、郑天寿、石勇等人听了,反而面露犹豫之色,齐齐望向萧唐,欲言又止。

    萧唐见杨林等人面色,张口问道:“几位兄弟听这法子有何不妥?”

    杨林讪笑一声,说道:“我也知少主与张迪那厮这般境地,必要有个了断。只是往日咱们与绿林众人打交道,多是以和为贵。少主留守司指挥使的身份,拔了几处山寨的强人,在江湖中已教些好汉颇有微词,如今若是怂恿梁中书调动大军征剿,恐怕少主在绿林中的名声”

    郑天寿接口道:“虽说洺州那拨鸟人蛮横,可好歹也是江湖同道,其中被各路奸佞狗官逼着落草的,又不知有多少。少主虽与冀南寇接了梁子,可江湖事、江湖了,少主若再请动官军去剿绿林好汉,就怕日后叫江湖好汉骂咱仗势欺人。”

    杨林在投萧唐之前,与邓飞搭伙四处做没本钱的买卖,而如郑天寿、石勇、孙二娘、张青等人出身草莽,或江湖习气甚浓者,都天生对官府有种排斥感,前番虽有萧唐动用留守司三个营禁军围剿盖州钮文忠的先例,毕竟是因为钮文忠先劫了萧唐的镖,杀了萧唐的人。

    而眼下张迪并无意与萧唐发生冲突,所以听萧唐打算劝梁中书上书朝廷发大兵征剿绿林中人,教他手下将江湖规矩看得颇重之人心中微微有些反感。

    萧唐冷哼一声,喝道:“你们好糊涂!人论善恶,官分清浊,何况江湖绿林?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得落草的好汉中,身处浊境却依然能独守忠义者,我萧唐敬他助他,心中只是欢喜绝不带一丝怨言!可在孔宋庄冀南寇如何凶残你们也是亲眼所见,和这干恶事做尽的凶徒又讲甚道义规矩!?

    如晋末张昌之流,扶持小吏丘沈为帝,招乌合之凶徒,逞豺狼之贪暴。士绅百姓但有不受招募、不信奉他的,皆夷门灭族!你说其是抵抗晋朝暴政的绿林豪杰,还是雪上加霜,更陷万民于水火之中?隋末徭役繁重、民不聊生,起事者有朱粲同类相啖、嗜小儿肉,又有梁师都勾结突厥、里通卖国,此干人等是英雄好汉?还是禽兽不如?唐末黄巢与官府时判时和,号称杀人八百万,更有李罕之、秦宗权等爪牙凶暴残忍,所克州县,焚杀掳掠!

    那些人哪个不是绿林道中奢遮一方的人物?贪婪狗官搜刮民脂民膏,尚要巧立名目。你们见绿林中杀人舐血的凶寇磨刀霍霍向良善百姓时,可曾讲过甚么道义道理?若江湖好汉皆是直把滥杀作侠义的,那甚么绿林中的名声我宁可不要!”

107章 大军集 结

    “看来此事你已打定主意了”梁世杰轻轻吹散青花瓷茶杯中热茶上淡淡缭绕的热气,抿了一口,气定神闲的说道。

    萧唐向他知会过率军乡勇前去孔宋庄,梁世杰也得知萧唐与张迪贼众交手,且杀敌两百多人,今日萧唐前来拜会,也正是为请旨剿讨洺州冀南寇之事而来。

    本来这几年梁世杰并未把洺州张迪放在眼里,大名府是何等地界?大宋四京之一,河1北第一个去处。城高地险,堑阔濠深,惟这大名府是梁世杰兼统大军镇守,号称“千员猛将统层城,百万黎民居上国”。哪路贼人胆敢前来找死?

    可是随着张迪势力越来越大,现在侵掠河1北诸州,这不但已侵害到梁世杰的利益,也对其在政绩考核、巡检督察上产生一定影响。梁世杰也曾动了讨剿那伙邻近大名府的贼寇的心思,却没想到让自己颇为器重的萧唐已先和对方起了冲突。

    对于此梁世杰倒觉得萧唐有些莽撞,尤其是萧唐不但劝进梁世杰上书朝廷发兵,甚至还主动请缨率部与大军共讨洺州张迪。

    本来梁世杰见萧唐是个可用之人,因其配军的身份便从军旅武官的途径提拔笼络他,可那种征战剿贼之事,自有如李成、闻达等他麾下亲信去做。

    许你个武职,是叫你做好自己的本分,我朝节制诸军,枢密院等诸院府长官,皆以士人充任,懂兵事这又有多少?尤其殿帅府那个高二,哪是靠积累战功混到今天这个地位的?

    萧唐却向梁世杰说道:“未将得恩相提拔,但有报效国家之时必当争先。如今贼寇势大,侵害河1北诸州县郡,杀损人民,劫掠为害。末将愿效犬马之劳,除此河1北心腹之患,庶不负恩相委用。”

    梁世杰眉头一皱,对萧唐说道:“你是个聪明人,自古刀兵之事难有定数,稍有不慎功败垂成,那时本府便是再想提拔你,也颇要废番手脚。念你是本府的良助,依你的能耐并非只靠一刀一枪,才能博出个功名来。何必非要画蛇添足,将自己置身于凶险之地?”

    梁世杰的话萧唐很明白,类似于高俅那种靠迎合官家、上司升迁发迹的现象在此时也代表着一种风气,反观当年武襄候狄青精通兵法,立下赫赫战功的宿将却备受朝廷猜忌,导致抑郁而终。

    朝廷大环境下,对于只知征战厮杀而不知权术的行伍莽夫普遍都带着轻蔑鄙夷的态度,在梁世杰看来,手下有三两个能带兵打仗的心腹足矣。而萧唐只要将治下榷场、漕运、牧马监等事宜打理明白,再仗着他设立金风玉露楼乐坊等奇巧手段,凭他抬举引荐给岳父蔡京,还用愁不能平步青云,高官厚禄?又何必似那莽人武官只能几番出入尸山血海,九死一生的讨功名?

    萧唐知梁世杰是一片好意,可大宋兵事荒废,现在已到了火烧眉毛的程度。冗兵冗官、重文抑武愈演愈烈下,武官待遇比之文官不止相差极大,诸路禁军、厢军士兵为糊口,去作军官家里当仆役,或是做了兵痞勒索敲诈一方百姓的现象已屡见不鲜。

    日后意图收复燕云的二十万大宋西军,反而遭残辽军队打得溃败逃窜,大败而回;靖康之耻金国铁骑两度长驱直入,打破国都,都已严重暴露大宋军制的腐化。

    现在只有萧唐一个人知道那些深深刺痛宋人的历史教训,不想等到大难临头时,方才悔不当初。按照梁世杰构想,并没有想让萧唐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而萧唐现在只想尽其所能熟知兵事,尝试着扭转乾坤,争取把握住万分之一的机会阻止十几年后的那场浩劫,又怎能接受梁世杰的摆布要去做那“高俅第二”?

    念及至此,萧唐向梁世杰说道:“恩相,有道是玉不琢不成器,末将既为武职,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正是平生夙愿,只求恩相成全。”

    “你!”梁世杰脸上露出几丝愠意,这萧唐平时谨言慎行,也是个能听得进好赖话的人,怎么今日如此坚持,竟然还拂了自己的美意?

    梁世杰见萧唐面色依旧坦然,心想往日他替自己出过不少力,吩咐下的诸多事宜,也未曾有过丝毫差池。你非要学那莽夫武人,本府也懒得再劝你了!

    “罢了!便由得你。”梁世杰冷哼一声,说道:“前番你剿灭盖州钮文忠一伙贼寇,杀贼三千擒贼数百,此事已报与朝廷知晓。按功论赏,本府便升你为大名府留守司兵马押监,待本府上书朝廷,待大军至大名府时协助讨贼,不得有失!”

    萧唐先是一愣,随即恍然,虽然当时平盖州钮文忠时连杀带俘不过数百贼寇,可各路向朝廷邀功时冒功滥赏,甚至遮掩战败罪责都时常发生,梁世杰与盖州知府上报朝廷时大笔一挥,凭空多添些战功更是司空见惯的常例。

    而任命萧唐的兵马押监之职,掌本处屯驻、兵甲、训练与差使之事,资历浅者称为监押。目前大名府正兵马总管之职目前算是由梁世杰兼任着,将军政大权一把都抓在手里。除了天王李成、大刀闻达两个兵马都监外,萧唐这个押监已算是大名府留守禁军中第四号人物。

    “谢恩相封赏,末将必当全力报之!”萧唐向梁世杰剪拂拜道,他心里却想着:虽然现在还要仰仗梁世杰的帮衬,可我与这个梁中书,尤其是他背后那个遗臭万年、祸国殃民的权奸蔡京终究做不成一路人。虽然自己现在隐忍蛰伏,可早晚还会与那千古奸相做成对头。

    然而自己现在虽有些江湖名声,在朝廷权贵眼中与贩夫走卒又有何异?只怕将来须忧心之事,还是太多

    ※※※※※※※※※※※

    当梁世杰上书朝廷,上奏宋徽宗赵佶,赵佶得知河1北洺州张迪纠集党羽,聚众三万为害河1北诸州县府,那洺州又正与大宋北1京大名府相邻,不可不慎重待之。

    便封将挂帅,赐与金印兵符,敕令枢密院中便发调兵符文,拨东京管下三路军州,以郑州陈翥为正先锋、陈州秉彝为副先锋、汝州马万里为正合后,共统一万五千兵马选定吉日出师。

    在河1北两路中,大名府兵马都监闻达、兵马押监萧唐受令,共率七营禁军,高唐州统制薛元辉率三营兵马,还有德州、磁州、相州亦各调遣两营步军辅助朝廷征讨张迪大军。

    至于征讨军的一正一副两个主帅,都是受任河1北地界的节度使,副帅是中山安平节度使独行虎张开,而那主帅萧唐更是熟悉的很。

    因为统军挂帅的,正是河-南河-北节度使,人称老风流的王焕。

108章 想做官,杀人放火受诏安

    临洺城正西三里外的娄山,又称作驻跸山,在山上当年唐太宗讨伐窦建德部下刘黑闼的营垒遗址尚存,只见百丈险关,山头悬关,如今却为被张迪手下冀南军所占据着。

    此时有个威猛阴鸷的大汉端坐在营垒帅殿中,他闷声不语,殿中还有三四十号河1北、河东各路山寨强人头领七嘴八舌,各自议论不休,其中一个唤作王吉的说道:“张盟主,朝廷大军不日便至,还请盟主速速定夺!”

    “怕甚么!?咱们诸山聚义,反他娘的官家朝廷,还怕与官军厮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将那干男女杀退便是!”董澄急不可耐,怒喝道。

    那边河东太原府杀熊岭的寨主张雄听罢,冷笑道:“叵耐听你这厮胡吹大气!几万官军岂是好相与的?那甚么大名府任侠萧唐杀咱冀南军冯翊、雷震、段仁三个,你这厮既然撞见也不向他报雠,还在这里充甚么好汉?”

    “放你娘的鸟屁!!”董澄听罢登时怒不可遏,他泼口大骂道:“老子念他是道上成名的人物,哪知却是个替权贵舔腚的狗官!待下次叫我撞见,你瞧我不一刀剁了他!”

    张雄又张口讥讽道:“瞧你甚么?萧唐那厮就在大名府,你为何不去寻他?常言道:表壮不如里壮,只顾在这撒泼逞甚鸟威风?”

    董澄身边沈骥、耿恭听罢也喝骂起来,而张雄身旁项忠、徐岳也不甘示弱,两处山寨强人吵在一处,场面更加嘈杂混乱不堪。

    张迪冷眼旁观两拨怒骂不休的贼人头领,心中暗生鄙夷,不过他确实也没想到官军会来得如此之快。按他的构想,待他率贼众打破一两座州府,再引得无数绿林盗来投时,再打退次官军的征讨后,才算是与朝廷坐地起价的谈判好时机。

    在宋神宗、哲宗时节,朝廷为保各地安宁,经常利用编盗为兵、除盗恤饥的方式安抚匪寇灾民,当年诸如徐京、王文德、项元镇等叱咤江湖的绿林巨寇,现在反而做得一方节度使,既然那些被朝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强人能如此发迹,我为何做不得?杀一人是罪,屠万人是雄,似我这般出身,想混出个名堂来,又能怎么做?

    想做官,杀人放火受诏安。

    张迪瞧着眼前这些蠢如猪狗的粗鄙汉子,心想这干鸟人也不过是我跻身权贵之资。当年张迪使手段合并三四座山寨,又四处走动游说强人,落草一方的匪寇,谁又甘心一生一世只窝在个山头?

    其中妄想附和张迪杀怕各路州府,受招安摇身一变成官家老爷者有之,只想仗着人多势众,大肆烧杀抢掠一番,在绿林中扬名立万者有之。如此这般,张迪纠集聚合的河1北、河东各地匪寇势力滚雪球般越来越大,才达到了今天的声势。

    前来征讨的官军来得不过是快了些,也没甚打紧的张迪心中暗暗念道。再做几票大的,若朝廷奈何不得我,割据几州之地,叫老子过过皇帝瘾也并非不可能的事。至于大名府那个萧唐老子本不想先寻你的晦气,你这厮偏偏先来招惹老子,也要叫你知道老子的厉害!

    见张雄和董澄两伙越吵越凶,已快要动起手来,张迪虽生得鹰鼻鹞眼,却是个鸮心鹂舌之人,他厉声喝道:“住口!张雄兄弟,董澄兄弟,咱们都是绿林中铁骨铮铮的好汉,因不忿朝廷昏暗、狗官猖獗才做成一路。既然聚义为盟,便是同生共死、割头换颈的交情。如今官军前来,你们兀自争吵不休,真要令那亲者痛仇者快不成!?”

    张雄和董澄听张迪呵斥,登时没了言语,一旁冷眼旁观已久的飞狐寨寨主仲良开口道:“官军来的势大,咱们如何应对,全凭张盟主定夺。”

    张迪长身而起,大手一挥,豪气干云道:“各位兄弟都是胳膊上跑得马,拳头上站的人的好汉,又受官府官军的鸟气久矣,如今咱们众志成城,还惧那干怕死武将、孬弱兵痞不成?干他娘的!

    东京汴梁发来的大军未至,河1北两路大名府、高唐、德、磁、相诸州也尚未合在一处。咱们先下手为强,先去破他几路人马,也教狗官知道咱冀南军的兄弟是何等好汉!!”

    一众贼首轰然叫好,董澄憋着一股气,带沈骥、耿恭领命与几路强人合围磁州禁军,他大步腾腾刚奔出帅殿,忽然见迎面又走来一彪人。

    那拨人中为首的大汉生得面方肩阔,眉竖眼圆。董澄本来就生得高大悍猛,可那大汉不但高出他几寸,体魄魁梧更比他壮了一圈,端的是威风凛凛、雄壮不凡。

    董澄只顾打量那大汉,那大汉却目不斜视,径直往帅殿内走去。只有那大汉身旁疤脸汉子发觉董澄的目光,他双目圆睁,满怀敌意地回瞪过去。

    董澄兀自不觉,嘟囔道:“好一条大汉!却不知是甚么来路?”

    身旁耿恭说道:“仲良那厮不是,说这几日还有河东好汉来投盟主?遮莫便是这拨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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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唐已与都监闻达率大名府诸营军马,并邻近的高唐州统制官薛元辉率部屯兵大名府魏县、馆陶一带,只等王焕率由东京汴梁辖下军州兵马,并河1北路德州、磁州、相州几路人马会合。

    如今萧唐自领两步一马三营禁军,马军营由索超统领,步军营由周瑾、王定二将各带一部,花荣率十八骑亲随,还有熟识官军枪棒技法的薛永,以及精于打探机密的时迁同行。后数十里更有玉麒麟卢俊义、拼命三郎石秀与一众心腹率各庄乡勇把守大名府各处要地,以防冀南贼人偷袭。

    这些时日萧唐准备统军事宜的时候,也曾向杨林、郑天寿等人交代府中事宜,又经过一番推心置腹的长谈,杨林、郑天寿等也对萧唐劝说梁世杰上书朝廷,发大军围剿绿林强人之事再无怨言。

    萧唐知道绿林江湖中人是非观并非黑白分明,他们大多容不得坏了义气、勾结官府、鸡鸣狗盗之事,可只要是“义气相投”,却又能容许结交的兄弟很多残暴的恶行。诸如水浒中武松与于十字坡卖人肉包子的张青、孙二娘夫妇结拜;宋江与清风山好吃人心肝的燕顺、好色下流的王英称兄道弟;揭阳岭一方豪杰的混江龙李俊对手下弟兄李立开黑店滥杀行人熟视无睹

    可这种观念在萧唐这里绝对不能接受,他愿意去接纳、帮助穷途末路中亦能在大是大非前绝不含糊的好汉,而现在自己身边的心腹兄弟,萧唐也必须让他们明白和理解自己所能接受的底限在哪里。

    这时花荣向萧唐说道:“萧唐哥哥,咱们在此已屯兵数日,只怕贼人早已得了口风。若是被他们把守住各处山关要寨,只怕要费番手脚。”

    索超那急脾气也早已迫不及待,他哼了声道:“何必苦苦等那东京汴梁开拨过来的先锋?咱们河1北几路人马先打进洺州,抢得头功不是更好?”

    索超嗓门大,正叫与闻达叙着话的薛元辉听到,他张望过来,笑道:“萧押监,你手下将官倒是急性子!”

    萧唐瞧着那个在水浒里被花荣一箭放倒的高唐州统制官,回道:“我的兄弟都是为保国安民,急于争先的儿郎。眼下已拖沓些时日,也不知贼人打得甚么主意,倒教薛统制见笑了。”

    薛元辉说道:“朝廷发兵自有调度,不遵上令而动,胜也无功败却有过,如此何苦由来?咱们静候大军便是。”

    萧唐说道:“薛统制说的是,只是贼人猖獗,如今朝廷发兵征剿,大军未至。贼厮们探得口风,也该有些动静。”

    闻达在一旁听了,哈哈笑道:“萧老弟担心甚么?谅那张迪一众贼寇不过乌合之众。天军至此,那伙强寇怕是已心惊胆破,还敢早早前来送死不成?”

    可闻达话音未落,便听有军卒闯进寨中,急急报道:“报!磁州、相州两路人马遭冀南贼人截杀,已被杀溃!”

    闻达、萧唐、薛元辉三人皆腾地站起身子来,闻达惊怒道:“贼人真如此猖狂?磁州、相州两路官将又带得甚么兵,怎会如此轻易被人杀败!?”

    若是那张迪真在此时无所作为、束手待毙,那也不是能统领十几寨贼寇的人物了。萧唐忽地又想起还有德州一路禁军未至,忙说道:“德州地远,只怕贼人也已发兵去堵截德州禁军。我率部前去接应,莫再使那路袍泽陷在贼人手里!”

    ※※※※※※※※※※

    此时恩州两营步军已在大名府临1清县附近,这两营人马行军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其中一营人还推着五十几只厢车,都用油布盖了,也不知其中到底装着什么。

    忽见对面沙尘扬起,杀声连天,正有一彪贼众疾驰来撞见了这两营官军,登时如苍蝇见了鲜血一般,嘶声怪叫着直杀过来!

    两个营指挥使中,一个身着赤甲绛袍的武将见了,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来得好!!我苦学钻研的技法,终于能大发利市啦!”

109章 烈焰无情神火将

    德州那两营的指挥使,一个戴顶朱红缀嵌点金束发盔,顶上撒把扫帚长短赤缨。身披副摆连环吞兽面狻猊铠,穿领绣云霞飞怪兽绛红袍,着双刺麒麟间翡翠云缝锦跟靴。骑坐匹胭脂马,手使口熟铜刀。

    另个指挥使戴顶浑铁打就四方铁帽,顶上撒颗斗来大小黑缨。披付熊皮砌就嵌缝沿边乌油铠甲,穿领皂罗绣就点翠团花秃袖征袍,着双斜皮踢镫嵌线云跟靴,系条碧鞓钉就迭胜狮蛮带。骑匹深乌马,使条黑杆枪。

    赤甲绛袍的将官兀自意气风发,皂袍乌甲的将官神色沉稳,直直盯着前方说道:“你这性子与贼狭路相逢,你可切莫大意。”

    赤甲绛袍的将官意气风发,笑道:“兄弟,此番突然遇敌,可没时候叫你审度地势,去显你的本事,便由我来对付这干贼寇!你只管掠阵便是!”

    皂袍乌甲的将官微微一笑,不再言语,而赤甲绛袍的将官手中熟铜刀一挥,大喝道:“儿郎们!备置好器物,也叫贼人们知道咱德州禁军是何等难惹!!”

    张迪派出截击德州官军的是方顺、苏吉两个头目,他们合两千兵马,一路赶来正撞见德州两营指挥使率兵至此,大宋各军州内操练荒废、战力低弱,譬如之前他们所击退的戎守恩州的禁军,甫一交战,一触即溃,见了这区区两营兵马,方顺与苏吉二人更没放在眼里。见官军还搬运无数厢车,只当他们不过是辎重运粮的部队,贼众更加肆无忌惮,只顾嘶吼着冲杀上去。

    那群官军阵型却并未松动,在赤甲绛袍的将官指挥下纷纷将盖着油布的厢车推到了阵前,后几排的军健有的取下罐封得严严实实的瓦壶,还有的拈弓搭箭,只等贼人攻来。

    区区数十辆厢车,也想阻隔我们兄弟的攻势?方顺、苏吉心里冷笑,也不想为何冲到了德州官军弓箭射程内,对方却还没有放箭阻击己方,反而冲的很猛。

    等待方顺、苏吉麾下贼众距离德州官军不远时,赤甲绛袍的将官一声喝令,前排的官军纷纷扯下厢车上的油布,就见一个个乌黑厚重,上有首大尾细卷筒的熟铜厢柜赫然出现在众贼眼前。

    前排军健纷纷用烧红的烙锥,点燃厢柜上的药引,经预热后还有军健用力抽拉厢柜后的唧筒,厢柜内藏的猛火油喷射而出,遇热点燃,从喷口登时射出数十条火龙,顷刻间将冲到前面的贼人吞噬在熊熊烈火之中!

    刹那间撕心裂肺的惨嚎声此起彼伏,方顺、苏吉二个贼首眼睁睁看着手下贼众一个个在烈焰中嘶嚎、挣扎、最终扑倒在地被烧作一团黑炭,他俩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又何曾见识过两军城战水战火攻中常用到的猛火油柜的恐怖威力?

    方顺与苏吉目瞪口呆时,赤甲绛袍的将官又是一声令下,两百麾下火兵摘下身后背负的火磷葫芦,依然用烙锥药引,抽拉葫芦底的唧筒,又是一团团噬人凶焰熊熊喷出,冲到前面的贼众收势不住,直扑进了火海,后几排的贼众人挨人撞到一处,有不少竟也被收不住脚的后排贼人顶进火团中

    漫天大火、滔天烈焰猝然席卷战场,贼众休说近战厮杀,一俟冲的近了,无不被火焰席卷。重者被烧的外酥里嫩,轻者被燎得须眉尽燃。方顺、苏吉两个贼首望着那赤甲绛袍的将官,便如看见火神祝融降世,忿怒下要以八荒烈火烧尽天下苍生万物一般。

    “快撤!”真个是土崩瓦解、抱头鼠窜,即便方顺、苏吉不说,他们手下贼众宁可身上被砍几刀,也不愿烈火焚身,活活被烧死。方才还气焰熏天的一众贼人,哭爹喊娘的拔腿便逃,只恨自己没多长出几条腿来。

    赤甲绛袍的将官瞪目咬牙,狞声道:“哪能叫贼厮们就这么逃了!?”说罢他又一打手势,手底数百臂力强劲的火兵抡起系在随身携带的瓦壶上的麻绳,数百个瓦壶风车般转了几圈后被借力拼命抛出,在空中划出道道抛物线,乒乒乓乓砸在逃窜的贼众,瓦壶中掺杂着薪柴膏脂的猛火油稀稀拉拉淋了不少贼人一身。

    皂袍乌甲的将官见了,他命手下弓手点燃箭簇上包的油布,向天拉弓,“咻咻咻咻!!”抛射出二三百支火箭,劈落下的火箭延着猛火油,又引得团团猛火爆起。一霎时又是烈焰腾空、烟雾乱滚,烧得逃窜的贼兵贼将更是被吓破了胆,仓惶逃窜下下,反而死在自相践踏的贼人更多了些。

    几团猛烈火攻下来,两千贼寇被烧死、被踩死、四散而逃者数不胜数,方顺、苏吉只带三四百残兵没命的逃,可还没逃出多远,却被撞上了一支兵马。

    方顺、苏吉见了对面打出的旗号乃是“大名府留守司兵马押监萧唐”,都不由得叫道苦也。而萧唐见了方顺、苏吉带着冀南贼寇一个个都烧得跟烟熏小鬼似得,都如惊弓之鸟毫无半点战意,他心中也是纳罕:相、磁两州禁军被贼众轻易击溃,这德州两营禁军却如此生猛厉害,直杀得这路贼人如丧家之犬这般?

    萧唐身边索超见识冀南军贼人,又哪里按捺得住?他双腿一夹,胯下战马旋风般狂奔而出,直奔方顺、苏吉二人冲去。方顺还想拿言语稳下萧唐等官军一时片刻,哪知对面冲出的官将如此性急,连话都不讲,只顾朝自己杀来?

    仓惶下方顺架枪格挡,索超手中金蘸大斧气势汹汹呼呼砸来,没五七合,无心恋战的方顺刚开口喊了声:“休”便被索超一斧剁进胸膛,跌撞落马,登时毙命。

    索超一甩大斧,正找另个贼首要厮杀呢,就见苏吉早已滚鞍下马,与一众贼寇齐齐跪倒在地叫道:“天军在上!我等愿降!!!”

    就在这时,德州那赤甲绛袍的将官,和皂袍乌甲的将官也已驾骑追击贼首至此,赤甲绛袍的将官瞧见萧唐旗号,便唱个喏道:“阁下便是大名府萧任侠?可是来接应我等的?哈哈哈!只可惜萧任侠来晚了一步,大多贼人已被我灭了!我乃德州禁军营指挥使神火将魏定国!”

    皂袍乌甲的将官则比魏定国沉稳得多,他翻身下马,向萧唐抱拳说道:“末将德州禁军营指挥使圣水将单廷珪,见过大名府留守司萧押监。”(水浒传中写魏定国、单廷珪为河1北凌州将官,而大宋军州有德州辖陵县,故按德州论。)

    原来是他俩,精熟火攻法,上阵专用火器取人,人称“神火将军”魏定国,以及擅长用水浸兵之法,绰号“圣水将军”的单廷珪此时这两人原来还没做到州团练使的官职,只是各辖一营的营指挥使。

    萧唐向魏定国、单廷珪回礼道:“久仰神火将、圣水将两位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了得!竟然尽数将前来截击的贼人给除了!”

    魏定国哈哈一笑,说道:“区区草寇,何足挂齿?我只嫌没尽兴杀贼!便再来两千人,又能奈我何?”

    单廷珪则回道:“萧押监过誉了,我等受朝廷之恩,食国家俸禄,杀贼守土乃分内之事。”

    萧唐与魏定国、单廷珪寒暄时,再看方才水火二将杀敌的惨状,此战魏定国与单廷珪绝对是完胜,率五百火兵及五百玄甲兵以接近零伤亡的战果击溃两千贼兵。

    只是眼见的是一具具被烧得扭曲的碳黑焦尸,还有阵阵炙烤肉焦的糊味传进鼻子中。萧唐顿时感觉五脏颠散,几欲作呕,他强自忍住想呕吐的冲动,稳住心神,毕竟战场就是这般残酷,若不讲自己磨砺的心如磐石,又怎么面对以后的杀伐争战?

    想到这,萧唐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前所经历的厮杀,都是小规模的争斗,假设与魏定国、单廷珪在战场上做了敌手,自己恐怕并不是这两个擅长火攻水浸的将领的对手。

    魏定国与单廷珪在梁山中位列偏将,虽然受招安后两人功劳战绩甚微,但论带兵打仗,这两个行家能手绝对算是被在一百单八将中被掩盖住了光芒。

    尤其是神火将魏定国,他先与单廷珪击败大刀关胜,生擒宣赞、郝思文二将,之后单廷珪投降梁山,魏定国少了圣水将的帮衬,又只率五百火兵烧得关胜这个梁山马军五虎将之首败退四十余里。若不是被李逵带焦挺、鲍旭带领枯树山人马夺了州府,魏定国不得以退守至陵县死守,被单廷珪、关胜先后前来说服,不知道这个神火将能给梁山带来多少麻烦。

    在梁山五虎八骠十六小彪将的排位上,个人武勇及声望影响较大。可像魏定国、单廷珪这种情况,两个小彪将可以在与一虎两小彪级别武将的对抗中占得上风,若能得以善用,这神火将与圣水将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绝对不仅限于副佐偏将级别。

    想到此萧唐对魏定国、单廷珪更是敬佩有加,时不时向其讨教行伍军旅之事。而魏定国和单廷珪久闻萧唐的名头,见他对自己又如此谦逊礼遇,也都对萧唐更生好感,连着索超、花荣等萧唐心腹,一众人合军返回大名府魏县、馆陶一带驻军大营的路上畅谈个不停。

    言谈中萧唐还得知单廷珪虽号为圣水将,大多时只是辅助魏定国作战。魏定国性格真如烈火般张扬莽撞,而单廷珪持重内敛,两人一动一静,也正是互补。

    再者单廷珪水淹浸敌的本事,还要根据地形水势等诸多条件,而《武经总要》中便已记载了飞炬、燕尾炬、鞭箭、铁火床、游火铁箱、引火球、猛火油柜等诸多火攻之法,能让喜好火攻的魏定国加以改进,施展得不亦乐乎。虽说水火无情,可他这圣水将总不能率五百军士带着水枪去呲敌手吧

    待萧唐引魏定国、单廷珪回到驻军大营,向闻达、薛元辉等人引荐之后,又过了六七日的时间,征讨军正副帅老风流王焕、独行虎张开终于与陈翥、吴秉彝等将官率军抵达魏县驻军大营,与河1北禁军合兵一处。

110章 比枪,传枪

    诸军合兵,帅营升帐,京西、河1北诸路参谒帅帐,共议良策。军中主副二帅王焕、张开正襟端坐于正首,陈翥、吴秉等京西将领坐在左首,而闻达、萧唐、薛元辉等大名府都监、统制级的将官坐在右首,两排正将身后,还有魏定国、单延珪、索超等指挥使级别的军官。

    萧唐见陈翥、吴秉彝等将领虽然雄壮,可比起坐在副位的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则少了几分气势。那个独行虎张开虎目虬髯,神情间既有军人的威仪,更有几分绿林枭雄的霸气。

    坐在正首的主帅老风流王焕鬓发斑白、中气内敛,神色却随和许多。包括霸气外露的张开,在场诸将莫不对其面露敬服之色。

    官场上来说,王焕投军西延经略使种师道麾下,经历无数征战厮杀,平定西凉而升到节度使之位,能在大宋西军中立下这番功业来,但凡是行伍将官提及王焕莫不赞一声好汉子。

    民间风评中来说,王焕年轻时与洛阳上厅行首贺怜怜一见倾心,可后来贺怜怜被老鸨卖给西延边将高邈为妾,王焕与贺怜怜却彼此依旧痴心不改。王焕忍辱负重、屡建奇功,终于斩了挪用公款、致使军需缺额的高邈,与贺怜怜破镜重圆,终于修成正果。不仅是匹夫励志逆袭的故事,当年在勾栏瓦舍中“逞风流王焕百花亭”的词调更是广为传唱。

    萧唐也曾听闻河1南河1北节度使王焕的不少事迹,这德高望重的王焕受封节度使的荣耀虚衔后很是低调,看戏赏花、打熬筋骨,一旦朝廷下旨教他出山时,才能教众人再瞧见这当年叱咤西北的老将的风采。

    王焕这时也望向萧唐,萧唐忙俯首见礼,王焕微微一笑,向萧唐和蔼的点点头后,目光转向众将,张口说道:“洺州张迪猖狂,聚集数万爪牙肆虐。如今大军挥至,尔等可有何良策破敌?”

    闻达起身,向王焕报道:“好教上官得知,张迪那厮纠集各路山寨强人,实为乌合之众。这些时日草寇闻得大军前来,便分数路人马骚扰劫掠各州邺城、成安、馆陶、威县等县辖下庄镇。

    便是打破那张迪洺州几处大寨,只恐那厮手下强人四散作各路流寇,河1北诸州百姓将更受其害!依卑职之见,当步步为营,清剿大名府、冀、恩等州贼人后再攻入洺州,犁庭扫穴而除尽贼人。”

    郑州兵马都监陈翥听了不耐,他是受枢密院调遣率军前来征剿冀南贼寇的,只捉了寇首张迪回朝就有封赏,哪有心思在河1北地界多做耽搁?

    张迪亲率支大军把守洺州大寨的同时,在冀州、恩州、磁州、大名府等州府布下大小流寇十几拨四处劫掠,荡平附近的贼人再去拿正主,如此拖沓还要受几个月的行军之苦?想到此陈翥便说道:“戎守一方、缉贼捕寇是各州辖下留守、指挥、巡检司本职之责,我等奉官家敕令率大军前来,只为剿贼寇张迪,哪是来替你们镇守巡防的?”

    闻达听陈翥说的阴阳怪气,他心底微微有气,说道:“陈都监,话不是如此说,咱们河1北两路各司将官尽忠职守、不敢怠慢。只是河东、河1北诸路山贼皆因张迪那贼厮而聚集,官家发派大军前来,不就是为将这群贼寇一网打尽?”

    陈翥反唇相讥道:“尽忠职守、不敢怠慢?大军尚未与洺州贼人交手,便已折了相州、磁州两路人马,嘿嘿你们河1北两路的官将好大的本事啊,不还是要我等善后?”

    闻达、薛元辉、魏定国等人听陈翥言语嘲讽,无不面带怒意,眼见正要与他争执时,副帅张开厉喝道:“放肆!主帅在前,同袍间互逞口舌之利,这成何体统!?”

    见张开发怒,声势迫人,陈翥等京西武将也讪讪住了嘴。张开又向王焕说道:“王老将军,管他贼人分几路骚扰诸州庄镇,就是为拖延我军,我军多作耽搁,岂不正中贼厮下怀?依我之见,大军直取洺州张迪所在的几处大寨,四处声势的贼军不过疥癣之疾,张迪一除,余贼必散。”

    王焕嘴角一翘,捏着胡子笑道:“张开兄弟,你我同为一方节度。我也不过痴长几岁,你可莫再一口一个‘老将军’的唤我,我可还不服老哩。”

    听王焕打趣,张开那张严肃的脸上也不由露出几分笑意,现场紧张的气氛立刻松弛下来不少。王焕微笑着转过头,对萧唐说道:“不知萧押监有何主意?”

    众人的目光齐齐向萧唐望去,萧唐也是诧异,没有想到王焕直接点了自己的名。萧唐与王焕的目光对在一处,见王焕眼中满是考究与鼓励之意,他打定主意,朗声说道:“古人有云:天地之间,莫贵于人,民惟邦本,本固邦宁。纵然贼人狡诈,侵扰各地百姓已试图阻碍我军,我等却不能不分兵去剿,否则即便擒了张迪,却未救得无数本该免于刀兵之祸的百姓,叫我等如何心安?”

    王焕听罢点点头,他长身而起,环视众将一圈后,意味深长地说道:“萧押监之言甚合我意,张开兄弟说的虽也没错,可贼厮祸害百姓,我辈岂能无动于衷?各位将军投军入伍,食朝廷俸禄,只是为升官发财,还是为保我大宋疆土,护我大宋百姓的!?

    我意已决,陈都监、吴都监率郑、陈二州人马屯广平,以遏洺州与大名府隘口,闻都监、薛统制率大名府四营及高唐州兵马兵发恩州,张副帅率四营军马至冀州,本帅与萧押监与德州兵马于大名府清剿各处贼人后,大军再合围一路直取寇首张迪洺州大寨!”

    ※※※※※※※※※※

    军议事毕,已是戌时一更天,萧唐与花荣、索超等叙谈一番后,便要返回自己的营帐歇息。刚没走多远,萧唐就听有人叫住他,当萧唐望去时,却见王焕带着个亲随就在不远。

    萧唐忙又抱拳道:“未将见过王节度。”

    王焕笑着摆摆手,说道:“萧都监不必多礼,老夫于东京汴梁多听得你的名头,此番挂帅出征到大名府,倒是有缘得见真颜了。”

    萧唐见王焕毫无架子,更添几分好感,他谦声笑道:“王节度折杀末将了!末将这点微末名头,怎么能与昔年纵横西北,平西凉土番之乱,与夏人浴血厮杀无数阵的王节度相提并论?”

    “如何不能相提并论?”王焕哈哈一笑,又向身边的亲随问道:“小二,你说想当年东京汴梁、河1南府、延安府等地勾栏瓦舍流传的词曲是哪首?”

    王焕身边随从的王小二,也是与王焕相交于微时的体己之人,他听王焕明知故问,便笑道:“不就是说老爷‘逞风流王焕百花亭,建奇功官拜节度使’那曲?只是如今京畿、河1北、京东几路,唱的最多的是‘萧任侠千里送瑾娘,长街怒斩九头虫’之事哩!”

    “听听,还是岁月不饶人呐”王焕摇摇头道:“你在大名府金风细雨楼所做的那些曲子,也甚合老夫心意!实不相瞒,这次趁着征剿张迪之机到这大名府,老夫也想见见名震河1北、京东的面涅郎君萧任侠,是何等人物。”

    萧唐笑道:“不过是些品竹调丝、吹弹歌舞的奇淫巧技,叫王节度如此夸赞,真叫末将汗颜了。”

    “品竹调丝、吹弹歌舞又如何?你也不是不知道老夫‘老风流’的诨名。”王焕眼中满是笑意,对向萧唐说道:“你的事迹,老夫都晓得,你作的曲目,虽不是甚么阳春白雪的雅乐,可老夫听过后,也大概可知你是何等样人。如今你我又有袍泽之谊你,很像老夫。”

    萧唐知道王焕如此说,的确是对他青睐有加。而他听关于王焕的生平事迹,也觉得这个老风流曾经是个潇洒写意的奇男子。

    当年王焕与行首贺怜怜一见钟情,丝毫不顾及其青楼女子,又是被逼做人妾的身份,由布衣之身历经百般凶险,立下赫赫战功官拜节度使,却仍不忘初心去寻回当年的春闺梦中人,单是这份坚持便已不负他不拘泥于礼教、放荡不羁的风流之名。

    萧唐向王焕回道:“末将也希望能像王节度这等人物,洒脱无束也不枉了一生。”

    “你如今也是朝廷命官,自然也知道宦海沉浮,有许多事身不由己不过今日听你所言,老夫也不须多与你说甚么”王焕长舒口气,又对说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小友可有兴致,与老夫切磋切磋?”

    萧唐信念一动,他以拳脚双刀见长,枪棒手段尤其是马战功夫却差了几筹。王焕老当益壮,以一杆长枪能与梁山好汉中顶尖高手豹子头林冲大战七八十回合不分胜负,若能得他指点些枪棒手段,必定受益匪浅!

    “王节度既有兴致,末将自当奉陪!”

    王焕哈哈一笑,叫随从王小二取来两只哨棒,向萧唐抛去一根。萧唐接住,道了声:“请王节度指教!”两人便斗在一处。

    俗话说:拳怕少壮,棍怕老狼。萧唐一根棍虽使得虎虎生风,可王焕更是棍影如山,老嫩进退、发力使巧、架招回击无不拿捏得恰到好处,正是浸淫了枪棒技艺数十年才能磨练出的老辣手段。

    两人斗了二三十合,王焕手中哨棒盖将劈来,萧唐忙架棍一挡,随即提起棒向王焕撩去。王焕抢了两步,引萧唐棍棒袭来,见萧唐脚步已乱,便把向右划弧荡开萧唐棍梢,随即双手轮转哨棒扣住棒稍砸来,萧唐措手不及,只见王焕手中哨棒在他额前几寸生生停住。

    萧唐心悦诚服,说道:“王节度棍法了得,末将自愧不如。”

    王焕却点了点头,眼中露出赞许之色,说道:“枪棒在技不在力,切莫心急而用尽力道,且留几分余地,再来。”

    说罢萧唐与王焕又斗到了一处,这次萧唐摸清了些路数,两人又多斗了十余合,而王焕那棍使得如长虹饮涧,抢攻回守间力不虚用、虚实尽锐,施展梢粘缠棍决时沾连粘随,萧唐顿感从棍稍处传来的劲力绵延不断,层层压来。

    忽然王焕招式一变,层层叠叠的转圈棍影收做一点,向前一探,端的是进不可挡、速不能及。萧唐没提放王焕棍招突然变作枪式,若不是王焕收了力道,他手中的哨棒若是支装了锋刃的长枪,此时萧唐便已被王焕一枪封喉了。

    “这次力道拿捏的对了,可应变不足。招式顿滞不得,也要切记静心不妄动,护住周身,且先利于不败之地,再乘敌空隙,攻其无备。再来”

    与王焕前后斗了四次,萧唐很明显能感到每次与王焕交手,自己似乎都能有新的领悟,毕竟当年金台和谭正芳虽然也点拨过他一些枪棒技艺,可两人都是江湖中人,比起王焕这等征战杀伐半生,又使了几十年枪的宿将,王焕的枪术更适合于真刀真枪在战场上搏命厮杀。

    “承蒙王节度点拨小子枪棒,末将受益匪浅。”萧唐心怀感激,向王焕抱拳说道。

    “我也好久未舒展筋骨得如此畅快,也是托了小友的福。”王焕莞尔一笑,又说道:“时候不早了,好生歇息明日出兵。有空闲时再与小友切磋一番。”

    说罢王焕便带着随从飘然而去,边走着,他口中还轻哼着萧唐从金风玉露楼乐坊传到东京汴梁的曲目:“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111章 威城大战

    大名府宗城县威城镇,东与恩州清1河县接壤,北与冀州南宫县相连,于熙宁六年划入宗城县治,为大名府北部连接洺、冀、恩几州的咽喉之地。

    张迪手下贼众从出洺州丘县,东往恩、高唐、德等几州劫掠,必要经过这威城。是以派董澄、张翔等贼人头领率本寨人马把守威城,另遣凌光、索贤率贼众取大名府宗城县、萧家集等地,派新近来投的河东绿林盗取冀州南宫县。

    萧唐发信知会石秀等心腹率乡勇把守住宗城县、萧家集等地,便与麾下索超、花荣、周瑾等将官带三营人马,随主帅王焕、德州魏定国、单延珪所部五百火兵与五百玄甲军休养整备已足,三军齐发直奔威城而来。

    董澄等人守在威城镇前,听轰轰隆隆的群马奔腾声愈来愈近,“河-南河-节度使王焕”、“大名府留守司兵马押监任侠萧唐”、“马军指挥使急先锋索超”等旌旗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董澄把牙咬得狠狠的,喝骂道:“萧唐那厮到底还是来了!”

    张翔身边卢元望见王焕大旗,惊惧道:“还有那个‘老风流’王焕,也是个奢遮人物,官军本部至此,我等也不过三四千人马,如何挡得?”

    “怕甚鸟!?咱们就是要杀官造反!”董澄怒道:“官军也不过都是群欺软怕硬的怂包,我先去会会萧唐那厮!”

    这边王焕率六营三千兵马,萧唐率大名府三营一千三四百军健,以及魏定国、单延珪统领的一千士兵刚稳住阵势,就见威城镇中杀出个手持泼风刀,骑着匹银色卷毛马的悍将,那悍将把刀一指,高声叫骂道:“萧唐,你这于官门做狗的奴才!敢与我董澄斗一斗么?”

    坐镇中军的王焕微微一笑,说道:“萧押监,那贼人头领口出狂言,这是要单挑斗将,还点了你的名。”

    萧唐知道这个董澄,倒也是员骁勇的猛将,水浒中他先后与梁山八骠骑朱仝、花荣恶斗,尤其是与小李广花荣斗了三十余合不分胜负。虽说当时梁山军是有意将董澄这个性格急躁鲁莽的陵川城主将有意引出,另埋伏好的步军头领抢关攻入城池,董澄急着回援,才被花荣一箭射中后心,以他的武勇在日后田虎帐下也是排得上数的人物。

    与这等的对手厮杀,才好知道自己本事的深浅,更何况萧唐那夜与王焕切磋枪棒颇有心得,今日正好能派上用场,便说道:“既然贼人要斗将,便由末将去会会他!”

    萧唐身边的索超拉住萧唐缰绳,急喇喇的说道:“萧押监统领三营人马,不如由我先与这厮厮杀!待再有贼人搦战,押监再上不迟!”

    萧唐笑道:“你这急先锋,也要教我施展手段,与人单挑拼杀的事不能都教你抢了去!”说罢他双腿一夹,胯下那匹梁世杰所赠的火块赤千里嘶风马长嘶一声,如团烈火般冲了出去。

    董澄见萧唐驾马奔出,他久闻萧唐在江湖上的名头,一心要试试他的本事,便不再赘语,挥刀就向萧唐砍去。萧唐手中錾金虎头龙牙枪一摆,与董澄各施展平生本事,一来一往,一去一回,就见四条臂膊纵横,八只马蹄撩乱,一时间杀意迫人,搅做一团。

    董澄麾下沈骥见董澄与萧唐刀来枪往,斗了二三十合,兀自不分胜负。他心里暗念道:张盟主又派凌光、索贤等去劫掠宗城县、萧家集等地,眼下已与这个萧唐做了对头,不死不休。先取了此人人头,才好彰显我和董澄兄弟的本事!

    想到这,沈骥一摆手中白点钢枪,飞马而出,也向萧唐攻去。董澄与萧唐斗得正酣,见沈骥冲上来助他,反而怒道:“沈骥,你这厮上来作甚!?快他娘的退下,休叫官军耻笑!”

    沈骥冷声道:“眼下不是叫你单打独斗的时候!速速杀了这厮,才好泄了官军的士气!”

    官军这边索超本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见沈骥突然杀出与董澄两个夹击萧唐,登时忿怒道:“贼厮恁地无赖!说要斗将反而以多欺少,当我大名府没人么!?”说罢索超驾马箭一般射出,冲到沈骥身前抡起金蘸大斧便向他砍去。

    沈骥惊觉突然杀出这凶猛的官军骑将气势迫人,他忙架枪格挡。“珰!”的声巨响直教沈骥耳膜发疼,他虎口裂开,手中白点钢枪枪杆竟登时弯折了几分。

    沈骥又苦苦抵挡索超十余合,已是手臂酸软、狼狈不堪。董澄见了,刚荡开萧唐的龙牙枪,手中泼风刀又奔着索超劈开,嘴里还痛骂道:“帮你个鸟忙!反教老子助你,还不开退开!?”

    局势又与一对一、二对一演变成董澄与沈骥,萧唐与索超四骑交缠恶斗。张翔、卢元二将见董澄与萧唐恶斗,虽一时间难分胜负,可沈骥在索超大斧攻势下险象环生,反而拖累董澄也落了下风。他们便把各自马挨出阵前,都拈起弓,搭上箭瞄准萧唐要以暗箭偷袭。

    官军这边花荣掠阵,哪会没注意到张翔、卢元的举动?这个以神箭闻名的小李广登时被惹恼,他怒道:“贼厮怎敢放暗箭害我哥哥,教你也认我一箭!”他口里边说着,边手里的弓拉满,觑定卢元较亲,飕的只一箭射去,卢元猝不及防,被射中面门,一声不吭便翻身栽落下马。

    张翔见了哪里还顾得上萧唐,他急拈起弓,搭上箭,瞄准花荣飕的一箭射来。花荣冷笑不已,他把身望后一倒,那枝箭正飞到眼前时一把绰在手里。

    花荣一转利箭,搭在弦前,觑定张翔喝道:“你的箭还你!”说罢咻的射出,再中张翔咽喉,顷刻间便由小李广射杀了两个本欲暗箭偷袭的贼军头领!

    花荣起了兴致,他大喝道:“既然贼厮要比弓箭,便教你们一个个都死!”说罢他率十八骑飞奔而出,取箭扬弓连射数箭,贼人中发喊叫嚷,又有几个头目翻身栽头,滚落下马。

    王焕见贼军阵容松动,气势已堕,便一声令下,喝道:“杀溃威城贼众,正是时候!”

    大军得令,官军中只留魏定国、单延珪率五百火兵,五百玄甲兵压住阵脚,其余各营纷纷架盾挺枪,乌压压的向威城杀去。董澄与沈骥见了,不得已只得兜住缰绳,驾马折回本阵。

    索超斗起了兴,他一马当先,与麾下三百精骑直冲在最前面。他这个急先锋论武艺胆魄,本就是极适合领骠骑冲阵的悍将,更何况后面还有小李广花荣这个骑射手段极是了得的勇将,与十八骑频频放箭,策应索超。萧唐也率众趁势掩杀,此时贼众折了两个头领,再无斗志,只由董澄麾下耿恭惊慌着稳定住局面。

    索超首当其中,一马当先,面对挡在路前的贼军方阵,狂啸一声,声势暴涨!这急先锋驾马一跃,如猛虎插上了双翼直奔进贼军阵中。随即他手中大斧左右劈斩,十几个贼人被他剁翻劈杀,贼众顷刻间便将溃散!

    随后杀至的马军骑兵借着高速奔腾骏马所产生的冲击力将持盾的贼兵撞翻,纷纷挥舞马刀骑矛,肆意收割贼人的生命。贼众甫一与索超所部精骑短兵相接,形势顿成一面倒的局势!

    “撤!”董澄与沈骥、耿恭二将见败局已定,只得率众掉头逃窜,气势已散、阵势已溃的贼众将后背对向追击来的官军。骑着马脚程快的马军忙不迭的赶超逃窜的贼众,按部就班地用手中马刀收割人头,不不过一会的功夫便又有近千人毙命。

    董澄咬牙切齿,往日与冀南军其他大寨的贼人围攻官军,只觉得那些吃兵饷的官军虚有其表,战力低下,想不到今日却撞见了索超每日操习练兵不懈,龙精虎猛的马军将士。尤其是张翔、卢元被花荣射箭所诛,麾下贼众更如土鸡瓦犬,反教官军杀得丢盔卸甲。

    威城内只剩少数贼军步卒负隅顽抗,萧唐、索超、花荣率十八骑射及三百精骑追赶董澄不休。而董澄与沈骥、耿恭身边只剩下数十骑马的喽啰,董澄率余部慌不择路,奔出数里,却又撞着一彪军马,董澄望将过去,那队人马领头的,却正是当日在张迪大寨所见到的河东大汉。

    董澄立刻向那大汉喊道:“同路兄弟,官军追杀过来,且援手则个!!”

    那河东大汉听罢,说道:“既是冀南同盟的兄弟,休要惊慌,后面的官军由我来挡下!”

    董澄刚至不久,萧唐与索超、花荣等便率军追至。索超瞧对面杀出的贼人为首的那个大汉也使得一把开山大斧,登时见猎心喜,他驾马直奔着那大汉冲去,并大喝道:“兀那贼人!既也是使大斧的,正好与我较量一番!”

    大汉冷哼一声,驾马只等索超杀来。索超借狂奔之力抡起大斧当空劈落,那金蘸大斧夹杂风雷之势,眼见就要将那大汉天灵盖给劈开!

    河东大汉只挥斧一挡,索超却顿感那大汉似有千钧之力,手中开山大斧立时将他的金蘸斧生生荡开。

    索超心里剧震,不禁暗道:这汉子,好大的蛮力!

112章 玉麒麟显威

    白刃相接,险象环生。那大汉手中大斧一招狠过一招,不但势大力沉,且技法精妙,索超本来颇以自己冲阵破敌的斧法为傲,可在那大汉的连番强攻下,却感到越来越吃力。

    按说他手中金蘸斧颇有分量,可与那大汉的开山大斧比起来,还要差上不少。何况索超虽然是攻强于守的悍将,可对面这个来路不明的大汉无论从力道、速度、技巧上都占得上风,是以叫本来凭借着一股冲劲压制敌手的索超此时苦苦抵挡大汉的抢攻,一时间只能落得下风。

    索超打红了眼,虽然一直在寻找时机反攻过去,可那大汉斧法全无破绽,把门户守得极紧,先在单挑比武中已立于不败之地。索超反而更为心浮气躁,那大汉却泰然自若,手中大斧四平八稳地应对索超,虽说一时间胜负难分,可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谁一直占据着优势。

    花荣见了不由暗赞道:这个大汉端的好武艺!他也不放冷箭,双腿一夹,胯下那匹由韩世忠降服,再由萧唐转赠于他的白雷飞骓真如道惊雷般冲向那大汉。大汉力敌花荣、索超二将,竟越斗越勇,合花荣灵动迅猛的枪术、索超刚猛势大的斧法仍不能伤那大汉分毫!!

    金铁相交,火星四溅,萧唐见了暗暗喝彩,心里不禁热血沸腾。这大汉悍勇无比,生平少见,却不知是哪路英雄好汉。可毕竟是敌非友,萧唐也挺起錾金虎头龙牙枪,催起火块赤千里嘶风马,刺斜里杀出也来助战。

    只见龙威虎振,杀气冲于牛斗,萧唐、花荣、索超三骑围住那大汉,转灯儿般厮杀。那大汉虽几合内兀自与萧唐等三骑斗得旗鼓相当,可架隔遮拦不定,忽地他双目一瞪,暴喝一声,以拔山举鼎的怪力抡起开山大斧,萧唐与花荣、索超顿感刚猛无俦的斧势劈空压来,不得以都驾马避开。

    就在这时,萧唐忽听有人骂道:“狗官!仗着人多么!?”一把飞叉直向萧唐身上掷来,萧唐忙一个镫下藏身避过飞叉,那大汉手下的疤脸汉子又绰着把钢叉,及另两个头领便已朝萧唐等三人杀来。

    董澄等寇首见了,也催马抢将上来助阵,一时间萧唐等反而落了下风。可官军追兵随后又至,那大汉挥舞着开山大斧,与手下兄弟只得且战且退。倒也因那大汉武艺高强,殿后抵挡,萧唐一众马军奈何他不得,只得由其护送董澄等人向西逃了。

    索超气喘吁吁,叹服道:“本以为张迪手底贼寇多是小山小寨中不成器的小厮,却真没想到还有这等人物!”

    花荣也叹道:“合我与萧唐哥哥、索指挥使三人之力,尚且叫那汉子逃了,若论单打独斗,只怕更难事他的对手。”

    而萧唐心中只是想道:河1北、河东路中使大斧的,本事还能在急先锋索超之上者极其罕见,回想正史中以及这几年江湖传闻的人物,其中也没听说有哪个是擅长用斧的,按水浒而言,莫非是那人?

    董澄、沈骥、耿恭三人与残部由那河东大汉护送又逃出好远,终于摆脱官军追击,董澄向那大汉一抱拳,心悦诚服道:“多谢这位大哥出手援助,教我兄弟三个不致折在官军手里。这位大哥本事恁地了得!饶是萧唐那厮有些手段,却也不是大哥的对手!”

    那大汉眉头一皱,问道:“方才与我厮杀的,有那大名府的任侠萧唐?我听闻他倒也是个好男子,却没料道此番与他作了对头。”

    董澄冷哼一声,说道:“那厮名头再响,终究不过是个贪官污吏养的一条看门狗,与咱们做不得一路。敢问大哥高姓大名?我董澄是个知恩必报的,只盼与大哥结识。”

    大汉沉吟不语,他身旁那个疤脸汉子接口回道:“这是我大哥卞祥,因似那汉末曹魏帐下阳平候徐晃徐公明使得开山大斧,故江湖中赞作‘赛公明’。我乃疤面虎傅祥,与怒目金刚管琰、青竹蛇寇琛三个与卞祥哥哥为同乡庄家、猎户出身。

    因恶绅酷吏为祸乡里,田赋折纳、支移脚钱只顾层层盘剥,害乡里乡亲没了活路,我们兄弟几个打破乡绅员外粮仓,救济百姓而被官府缉拿。闻得河1北洺州张盟主群山聚义,与那官府抗争,我们兄弟便慕名来投,求个安身处。”

    董澄把大拇指一翘,又剪拂说道:“果然好汉子!我董澄佩服得紧!”

    卞祥却长长一叹,对董澄说道:“董澄兄弟,我也久闻那个萧唐的名头,当年他救弱孤杀权贵,这几年仗义疏财、乐善好施,也没听他有甚么恶行。怎么听冀南同盟提及这萧唐,似都极不齿其为人?”

    董澄听卞祥提及萧唐,登时又是一脸忿忿之色,骂道:“那厮只图个江湖好名声,这次朝廷发大军来剿,听说那厮没少使力,只把咱们绿林豪杰当做他升官发财的本钱!他不仁,咱们便也不义!这次张盟主发兵,已派一彪人马直取大名府宗城县、萧家集,平了那厮商铺除尽他集镇庄户,也教那厮知道咱冀南军的厉害!”

    卞祥听罢,忙回道:“纵然萧唐官迷心窍,与县镇中无辜良善又有何干?咱们不忿官府昏庸、豺狼当道这才反了朝廷,残害良民百姓这等腌臜事如何做得?”

    董澄本就是性急之人,虽然卞祥对他有恩,听他如此说也已经是十分不耐,他嘿然道:“卞祥哥哥恁地搭缠!咱们是跟官府玩命的绿林强人,又非阴曹地府赏善罚恶的阴司判官,谁手头不沾染许多人命?动刀子前还要各各审判定罪一番不成?

    再说和官府抗争起事,也要教数万兄弟填饱肚子有力气厮杀不是?不打破州府,不去抢不去夺哪来的粮草养得弟兄与官府周旋?咱们本来做的就是剪径劫掠的营生,既然是绿林好汉,又何必顾忌那许多?”

    卞祥欲言又止,心中不喜,可他也无法反驳董澄的话,如今自己带着数百兄弟来投到洺州,既被逼无奈已做了绿林强人,不按张迪命令行事又能如何?

    ※※※※※※※※※※※※※

    在王焕率萧唐、魏定国、单延珪等人进军威城之前,张迪早已派了凌光、索贤二人率一千五百多贼兵东行去攻打宗城县与萧家集。既然萧唐与张迪之间再无回旋的余地,索性便派兵打破其本乡集镇,一来宗城县与萧家集富庶,正好烧杀抢掠占得大批钱财粮草,以充军资,二来也是对萧唐于孔宋庄杀冀南军三个头领,以及率大名府禁军征讨洺州的报复。

    萧唐手下总管石秀,与锦豹子杨林、石将军石勇等早已布置乡勇在宗城县、萧家集一带巡查,闻得凌光、索贤率贼军杀至,立即点齐团练乡勇、镖行武师迎去。

    待一众乡勇拦路摆开阵势,石秀按辔驾马,冷眼打量着贼军说道:“幸亏萧大哥来信知会得早,教我等早有准备。贼厮们不敢去攻打大名府,果然要寻萧大哥的晦气,来扰宗城县与萧家集。”

    石秀旁边又驾马奔出一人,那人生得威风凛凛,仪表浑如天神,他手持丈二钢枪,骑着匹高头骏马,望向石秀说道:“石总管,贼人犯我大名府,我也与萧唐兄弟答应过待与贼人计较时,要显我手段本事。这次便让我拔个头筹如何?”

    石秀对那人笑道:“卢员外号称河1北三绝玉麒麟,江湖名声远扬,论起枪棒本事谁人能敌?此番卢员外既然要出手,小弟倒能落个清闲。”

    “石总管过誉了。”卢俊义笑着回道,而眉宇间自带一股骄傲,他拍马挺枪,坐骑骏马,从阵中飞出,大喝道:“汝等贼寇冥顽不灵,杀人放火犯下迷天大罪,还敢来扰我大名府一方清净!在太岁头上动土!”

    凌光、索贤本来见萧家集这也派出八百多名乡勇武师,若厮杀起来己方伤亡怕是也少不得,见有人前来搦战,索贤仗着自己有几分武艺,跃马奔出,怒骂道:“老子闲了多时,手中大刀未尝鲜血久矣!你这却来讨死,正教老子找点乐子!”

    哪知索贤甫一与卢俊义交手,就见枪影如瑞雪漫天,层层叠叠,卢俊义那枪法出神入化,从开始便没给索贤任何喘息之机,战不到三四合,早被卢俊义一枪捅个透明窟窿,跌撞倒于马下。

    卢俊义刚杀索贤,又是双腿一夹,骏马狂奔向位列与贼众前排的凌光。凌光刚反应过来,卢俊义便已冲到其身前不过数步的距离!

    凌光大惊失色,举枪急刺,卢俊义将身一闪,凌光搠个空,趁着两马相并之际卢俊义架枪一挥,暴喝道:“下去!”枪杆狠狠砸在凌光胸膛将其扫落下马。

    只一合间,卢俊义攥出丈二钢枪伸出一点,将刚扑将起身子来的凌光一枪封喉!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个贼首便尽皆毙于玉麒麟卢俊义的枪下!

    “看来萧大哥说的真不错若论武艺手段,萧府上下和留守司禁军中,真没一人及得上这个玉麒麟卢员外”石秀也暗暗赞道,见卢俊义立毙两贼,其余贼众心惊胆战之际,他也挥动起朴刀暴喝道:“贼厮合休!此时不除,更待何时!?”

113章 时迁请缨

    石秀率团练乡勇在宗城县阻击前来寇钞的贼人,有玉麒麟卢俊义枪刺索贤、凌光二贼,乡勇趁势击溃敌军,保得宗城县一方平安。而在县西王焕率萧唐、魏定国、单延珪等将官大破冀南贼军,由小李广花荣射杀张翔、卢元,牢牢将威城控制在手里,从而切断了张迪手下群寇东出洺州的路径。

    而陈翥、吴秉彝两个都监率部把守要道,张开、闻达、薛元辉等禁军将领一步步清剿四处流寇,终于将张迪冀南军掌控的范围压缩至只剩洺州、磁州一带。

    时机成熟,兵入洺州。

    一进洺州地界,大名府兵马都监闻达便率四营人马北上把守北洺水镇,而高唐州统制官薛元辉率本部南下把守平恩县,萧唐与魏定国、单延珪先行至有冀南军张礼、赵能两个贼首率三千人把守的曲周县城外十里扎营。

    “曲周县城外不远,有支漳河、滏水(滏阳河)、老沙河三条河流流过,周遭地势拗陷起伏,时常受河水泛滥之灾,若是用水攻”圣水将单延珪欲言又止,擅长水浸水攻之法的他每至战场,必要先对周遭地势地形、河流走向做多做了解。

    可这次他只说了半句,就去看萧唐的反应。萧唐沉吟半响,开口说道:“贼众占据曲周县城时日不久,想必县内大多人都不过是寻常百姓。”

    单延珪明白萧唐话语中的含义,他点头叹道:“正是如此,所以这决水灌城之法是用不得的。”

    孙子兵法有云:火佐攻者明,以水佐攻者强。水可以绝,不可以夺。利用水淹之法固然可以把敌军分割隔绝,可是一旦施展此计,比起火攻之法将更加难以控制局势。

    不止是精熟于水攻的单延珪,萧唐也知道《武经总要》里关于水攻的那段记载:“水攻者所以绝敌之道,沉敌之城,漂敌之庐舍,坏敌之积聚,百万之众可使为鱼,害之轻者犹使椽木而居,悬釜而炊。”

    届时无论是筑坝淹城还是决堤冲敌,将承受这次的天灾**不止是曲周城中贼兵,还有无数无辜的良善百姓。水浒中混江龙李俊献计水灌太原城,虽有城中张雄、项忠、徐岳是田虎手下最好杀的凶徒,手下军卒也个个凶残淫暴,城中百姓十停中已去了七八停的前提,可水攻后时什么情形?

    战后书中写道:“城中鸡犬不闻,尸骸山积。虽是张雄等恶贯满盈,李俊这条计策,也忒惨毒了。那千余人,四散的跪在泥水地上,插烛也似磕头乞命。查点这伙人中只有十数个军卒,其余都是百姓”自古战争残酷至极,决生死胜负时所谓的恻隐之心似成了最无用的感情,而混江龙李俊是个杀伐果断的枭雄人物,也是权衡己方兄弟攻打军事重镇时会出现的伤亡后才做出这般决定。但这计策在水浒中他能使得,可现在萧唐、魏定国、单延珪却使不得。

    首先曲周县城内大多是无辜百姓,这次发兵征讨张迪正是为保河1北诸州乡民安生,又怎能用这等绝户毒计?退一万步讲,就算萧唐是桀黠狠辣的枭雄之辈,既非两国交战,贼寇未净反害治下一县百姓,官法也万万容不得他这种暴行。

    魏定国焦躁万分,他使火器的火攻之法借助地利风势等,在守城时能更有奇效,在攻城时所发挥的作用却极其有限。就见他一拳重重砸在桌案上,急躁地说道:“王节度命我等于萧押监先行至曲周县,未尝不是存了考究之意。咱们哥几个在此苦耗,有甚脸面再去见王、张两位节度使?依我所见,咱们强攻便是!区区不过一座县城,又非甚么城高壕深的军州要府,只有三千贼厮把守,怕他甚鸟!?”

    魏定国的主意萧唐不是没有考虑过,由主帅王焕定下的战略意图,就是尽早由威城西进,与由洺州肥乡北上的陈翥、吴秉彝率部会师洺州州治所在永年城。如今大军各部都在巡检剿捕洺州各地匪寇,他们又怎能在此驻足不前?

    可曲周县内驻守贼军人数还多于萧唐、魏定国、单延珪三人统率的官军,又倚仗着城防优势,若要强攻伤亡定然不小。

    虽然威城一战顺利的很,也是因为有花荣接连射杀贼首,再有王焕亲率大军掩杀的原因。之后大军各部几次与冀南军的小规模遭遇战中,伤亡比例却并不算乐观。

    张迪手下冀南军各寨贼人良萎不齐,诸部战力也有高有低,前来征剿的官军又何尝不是?诸营操练不辍,堪称雄壮的部队不过索超、魏定国、单延珪三个指挥使带的兵马,以及闻达、薛元辉等都监统制官亲信的一两营官军。就连新划入兵马押监萧唐麾下的两营步军,未吃空饷能点清人数已是难得,比起有索超这种卯足劲要在战场上杀出番功名,终日操练督促的一营马军,战力不知相差出多少来。

    萧唐正踌躇时,他麾下索超也与魏定国是一般想法,两人说到一处,单延珪却觉得如此不妥;而花荣一对剑眉紧蹙,兀自思索着良计;随军同至的乡勇枪棒教头薛永虽知兵事,可他并非善谋划的宿将,也是闷声不语

    还有一个人。

    “萧唐哥哥,小弟倒是有一计。”众人闻声,放眼望去,却是浓眉鲜目、身材短小的萧唐亲随鼓上蚤时迁。

    萧唐此次出征带上时迁,当然是深知这鼓上蚤能飞檐走壁、暗潜入城的能人。而时迁并非擅长摧城拔寨、两军冲杀的将才,他盗贼出身,在官军中拘谨慎言,一路与好谈兵事的索超、魏定国等也没甚可讲,萧唐只顾与魏定国、单延珪商议,一时间倒没想起这个刺探情报,搞敌后破坏的特战高手。

    见时迁主动请缨,萧唐顿时喜道:“我恁地糊涂!怎地忘了时迁兄弟?兄弟既然毛遂自荐,想必也是胸有成竹,能埋伏进城里应外合,拿下这这曲周县!”

    时迁本想着萧唐这次战场杀伐,竟将他这个擅于夜静穿墙过,更深绕屋悬的飞贼给带上,必是为了此番用途。何况这时迁随萧唐有段时日,自己一身本事却并未派上甚么用场,眼下见萧唐等人为难,正是他显本领的大好时机,如此焉能不主动请命?

    见萧唐喜形于色,对自己又极有信心,时迁也不禁将瘦骨嶙峋的胸膛向前一挺,朗声道:“小弟飞檐走壁惯了,不过是座县城,城墙又能如何高阔?虽说不是如履平地,小弟混进城里也只当是攀阶蹬梯般稀松平常之事!”

    单延珪见了纳罕,他以为这个相貌有些猥琐的汉子,不过是萧唐身边个体己的随从,哪知他敢主动请缨,竟似要只身混进曲周县去。他问道:“萧押监,不知这位是?”

    萧唐笑道:“这是我兄弟时迁,江湖人称鼓上蚤,是个善于飞檐走壁、矫捷如飞的奇人异士。”

    时迁哈哈一笑道:“甚么奇人异士?萧唐哥哥恁地抬举小弟!我时迁当年不过是个以偷盗为业的飞贼,蒙萧唐哥哥待我恩重,竟与我这为江湖好汉所不齿的蟊贼以兄弟相称,那话如何说来着?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甚么!?”魏定国心性如火,又是心直口快之人,他登时叫道:“作甚怪?区区一个盗贼,也敢在我等禁军官将面前耀武扬威!?萧押监,说笑也不是这般耍法!”

    萧唐却笃定说道:“我这兄弟早已不做盗贼的行当,可他一身的本事却没有搁下!若他说能混进曲周县立下奇功,便是拿我这人头作保,我也愿保他!”

    “不成!”魏定国怒道:“我等堂堂大宋官军将领,攻讨城池竟要个蟊贼出手相帮,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笑掉袍泽同僚的大牙!?”

    “魏指挥使。”萧唐一字一句说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时迁兄弟早已不做盗贼的行当,是我萧府中人,而且我萧唐只当他是我的心腹兄弟。”

    在府内于自己结交谈心是一回事,在官军同僚面前言之凿凿将自己当成兄弟,且如此维护他又是一码事。时迁心中腾地暖流涌动,只感觉热血沸腾,萧唐哥哥既把我看成莫逆之交,我时迁便是把命卖于你,也是值了!

    其实萧唐力保时迁的举动,魏定国不理解、单延珪不理解、索超不理解就连萧唐身边花荣、薛永等心腹兄弟也不甚理解。毕竟无论官府绿林、市井江湖中人对于行窃偷盗之徒成见极深,虽说这些时日与这时迁相处,也知他是个精细伶俐之人,可一来他是盗贼出身,二来平日也未见他本事有多了不得,对此人何必如此器重与青睐?

    萧唐却知道时迁怎是寻常如过街老鼠般的小偷可比?即便是很多人知道时迁是做刺探情报、敌后破坏的谍报能人,也知道他是个心思机敏,在水浒中数次战局起到关键作用的梁山好汉,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个鼓上蚤忠肝义胆、视死如归?若叫他找到归属感,让他把你当成兄弟,这相貌猥琐的时迁将重义轻生,丝毫不逊于任何一个血性豪侠?

    如宋江征讨方腊的昱岭关之战,方腊军大将小养由基庞万春神箭与花荣比肩,麾下又有雷炯、计稷都善用劲弩,在首次险关箭阵埋伏下便有史进等六员梁山好汉顷刻间葬身于昱岭关下。

    随后时迁探明路径,只身潜到昱岭关后,在庞万春、雷炯、计稷将弓弩备齐,已瞄准好正处于前番梁山兄弟葬身处的林冲、呼延灼等将的紧急时刻,他点起烈火,高声喊道:“已有一万宋兵先过关了,汝等急早投降,免汝一死!”

    当时只有他一人身处于昱岭关后方,置身于数千贼兵之中,射杀六名梁山好汉的庞万春若不至惊得魂不附体,发狠将他时迁乱刀分尸乃是轻而易举之事。此战何等凶险,时迁却依旧泰若自然,萧唐又怎能不对他推心置腹?

    我萧唐的兄弟,少不得鲁提辖、武二哥等血性十足、嫉恶如仇的盖世豪侠,也少不得燕小乙、许贯忠这等风流倜傥、精微细查的人杰才隽

    也同样少不得你,鼓上蚤时迁。

114章 敌后特工鼓上蚤

    夜幕降临,天上的乌云压得很低。除了曲周县城城头游弋的贼兵持着火把,发出点点光亮外,外面的夜浓稠的墨汁一般黑暗,时不时还卷来阵阵怪风,倒正合了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那句话。

    时迁探出头来,避开城门楼的位置,悄声潜行至曲周县城外一处僻静的城墙下,他张望城墙上方,还不到两丈的高度,远比各处险关州府要矮的很。此次不过是潜入进个县城,时迁就连辅助攀高越墙的飞抓也不携带,他只带了火折子与火煤筒,又从魏定国的火器中讨来两罐密封的猛火油来用用包袱背在脊梁上。

    这次萧唐力保他时迁,只说他是自己府中亲信,又经其他人相劝,才使得魏定国勉强答应下来。时迁也是憋着一股劲,定要将这潜入城中、里应外合的任务漂亮完成,也叫轻视自己的知道他鼓上蚤的利害!

    时迁左顾右盼,伸手轻轻拍击着城墙。这曲周县城的城墙也是由夯土筑成,城砖用白灰浆砌筑相互错开,年久失修下城墙表皮有的部分已褪了层泥土。终于时迁觑定个位置,在那一丈五六尺的高度有三两处城墙表面微见凹凸,若是寻常人却也难以攀越下脚。

    “这城墙我只当它作乡间篱笆跨过,却显不出我鼓上蚤的手段来!”时迁嘴角一翘,他又侧耳倾听一番,惯于在月夜行事的时迁视觉听觉也都比寻常人灵敏的紧,他知此时此处城墙并无贼人再左右,迈后两步,作势欲跃。

    时迁深提一口气,蹭地便窜起丈余高来。他脚蹬在城墙上借力又窜高几尺,随即伸手一抓,三根手指正扣在城墙微有凹凸处再一纵身,浑如灵猫攀树、壁虎游墙般手足并用,须臾间便已攀上曲周城墙墙头。

    “只是不知这曲周县内草场粮仓都在何处,四处城门楼必有许多贼人巡视,要开城门,恐怕会露了马脚”时迁边思量着,边俯身潜行,寻个落脚点跃下城墙潜进县内。

    这个穿着夜行衣的鼓上蚤似与黑夜完全融为一体,虽然时不时在不远处有贼兵巡逻,却丝毫没有察觉周围有任何异动。当时迁潜行一段,离城墙远了些后溜进条小巷,翻身跃上座民居,在房顶上潜行探查,便是踏在瓦片上也悄然无声,闻不见半点响动。

    “直娘贼!咱们争先与官军厮杀,才折了大半兄弟,张礼、赵能这两个驴鸟只瞧热闹,却也敢与咱们作色!这叫我如何忍得!?”时迁忽听前面处民居传来叫骂声,似也是冀南军的贼人,便潜了过去,瞧瞧撬开瓦片,向下张望。

    “我当是谁,原来又是这个夯货!合着这厮倒霉,此番又撞见萧唐哥哥,却不是这蠢鸟的晦气?”时迁不由暗笑道,原来那处房子中高声叫骂的,正是当日他在威城所见,与萧唐在阵前厮杀的董澄。

    此时董澄神色恼怒,与沈骥、耿恭两人正坐在屋中,就听耿恭说道:“咱们冀南同盟各寨强人分高低上下,全凭带来的兵马人数,董大哥数次争战,哪曾落得人后?张盟主叫咱们率残部助张礼、赵能这厮们把守曲周县,抵挡那几营官军先锋已吃力的紧,倘若官府本部大军齐至,咱们如何挡得?”

    沈骥也忿忿说道:“张盟主这般行径,直教兄弟齿冷!不止是河东那条好汉卞祥,几路强人全被他调遣回去永年、临洺把守大寨。咱们兄弟为他出生入死,却被放到这与官军硬抗!我看不如”

    正说着,沈骥向外张望了眼,随即压低声音说道:“我看不如咱们带弟兄回封龙山去,否则这般耗下去,只怕咱们兄弟想留个囫囵尸首,也是难事!”

    董澄听沈骥说罢沉吟片刻,随后立即将硕大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断然道:“不成!咱们便是回了封龙山,只凭这些许人马,还能成甚么气候?况且咱们兄弟既然已拜张迪为盟主,如今不告而别,岂不坏了江湖义气?”

    沈骥顿足道:“哎呀我的大哥!张迪既然不当咱们兄弟是心腹,大哥你又与那厮讲甚么江湖义气?”

    董澄却怒道:“闭了你的鸟嘴!我董澄自打落草为寇,便是将脑袋掖在裤腰上,不怕死的好汉子!如今我若是灰溜溜的逃了,岂不是教江湖上好汉耻笑我是个贪生怕死的孬种?张迪虽待我等不公,我自会与他计较,可叫我董澄做阵前逃命的怂货,那是万万不能!你们要走自顾走去!我却不走!”

    沈骥、耿恭见董澄发怒,只得噤声不言。而时迁偷听了阵,忽然他计上心头,他暗付道:听这三个贼厮所言,张迪手下贼人多是乌合之众,彼此明争暗斗。既然城里两伙强人不合,我不如捱到半夜,等大多喽啰睡得懵懂时放火,哪怕挑拨两拨强人火并不得,也可趁乱开了城门。

    时迁遂等到三四更天时,待董澄等人都酣然入睡后,他悄然从房下溜下,在周遭寻了几处干燥的茅屋木房,将壶猛火油上下淋浇,随即爬上另座屋脊,点了火折与火煤筒丢去,火星挨着猛火油一团猛火登时暴起,宋时城镇中民居多是茅瓦房相间,在曲周县的房屋更多是竹木结构,再借猛火油之势,一旦起了火,不过一时片刻便已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走水啦!走水啦!”有贼人惊觉成内起火,匆忙赶到现场时,眼前热浪已经扑面而来。只瞧见数十间房烈焰冲天,将半片夜空映得亮堂堂的,除了守城的贼人,大多还有县内百姓奔出房外,一时间被推倒倾翻的不计其数,哭号连天,局面混乱至极。

    董澄、沈骥、耿恭只着贴身内衣,仓惶的刚奔出房门时,时迁趁着人生吵杂时,高声喊道:“张礼!你个狗日的!竟来暗害啊!”

    董澄手下喽啰与张礼、赵能麾下贼兵从梦中惊醒,兀自昏沉沉的。见火势蔓延开来各自惊慌,一时间人声鼎沸,哪里分辨出时迁在何处喊的?随即时迁又窜了几步,跃到另间房上,以他擅长的口技换个嗓调儿高声叫嚷。

    眼前形势一片混乱,董澄一众贼人不及细想,听有人惨叫,下意识挥起兵刃向赶来的张礼、赵能麾下贼兵砍去。董澄也是怒道:“张礼、赵能这两个狗贼!竟然也敢来阴老子!?”

    董澄蹭蹭蹿回屋内,提起泼风刀冲出房子便排头砍去,沈骥、耿恭虽然觉此事有些蹊跷,可眼前的形势根本没有将事情辨个明白的机会。见董澄出手杀了张礼、赵能二人手下,也只得冲了上去助阵。

    两拨贼人火拼在一处,周围居民虽然想来灭火,可哪敢挨近正厮杀血斗的凶徒?只过少倾,火事蔓延,烘烘连天。曲周城东门几队贼人见城内火光冲天,又听兵刃相接,叫骂惨嚎声不绝,忙奔到城中查看,只留了十余个贼人把守着城门。

    只过一时片刻,一罐猛火油被从曲周城东门城楼上方丢掷下来,正砸在个贼人头上。那贼人闷哼一声,晕倒在地,猛火油也溅得周围几人满身都是。

    时迁偷袭解决了城门楼上两个贼人后,点燃火折凌空而下。被他丢出的火折子沾着猛火油,一道火墙忽地将时迁与一众贼人隔开。七八个贼人被烈火吞噬,兀自惨嚎不休,剩下几个都看得呆了,时迁将托住门扇转轴的门墩用力架开,城门发出嘎嘎吱吱的闷响,已被时迁推开道门缝。

    萧唐与魏定国、单延珪等率部早已埋伏在城外。见城内有火光冒起,便知时迁得手,萧唐对魏定国、单延珪喊道:“时迁兄弟内应事成,眼下贼人势乱,正是破城的好时机!”

    魏定国、单延珪二将率水火二营冲至曲周县东侧撞开城门,纷纷鱼贯而入。城内贼人本就困顿惊恐,又见官军入城,纷纷乱窜逃逸。贼将赵能刚奔至东门,见魏定国、单延珪二将冲来,挺枪与他们来斗了七八回合,独力难支下被单延珪一枪搠翻落马,魏定国驾马赶上,手中熟铜刀挥砍,将张能的人头剁下!

    此时萧唐也已率索超、花荣、周瑾、王定、薛永二将领兵涌进。索超与周瑾直奔县府衙杀去,撞见贼将张礼。张礼本就无心恋战,不数合便被索超一斧头劈落下马。萧唐、花荣往南门,王定、薛永往北门掩杀,所有贼人遭火起、内讧、主将被杀等一连串变故,都如无头苍蝇一般,被杀的尸横市井、血染街道。

    董澄兀自厮拼着,见官军竟也涌入,知道难以抵挡。他剁翻几人,抢上匹战马,与沈骥、耿恭率着三四十个贼人奔着曲周县西门仓惶逃窜,却正遇见薛永和王定率军杀出,将他们拦腰截断。

    “窝囊!接二连三,此番又是如此丢人现眼!”董澄嘶声痛骂,眼见官军人多,只得与沈骥两骑拨马撞出条血路。耿恭和几个小头目被层层包围,兀自叫苦不迭着,手忙脚乱时薛永奔出,一枪刺中耿恭大腿。

    耿恭惨嚎一声,扑通的倒撞下马来。与手下三两人被王定、薛永部下军卒乡勇七手八脚地都给梆了。

    熊熊大火仍将夜空照得明亮,而曲周之战,却已渐进尾声。

115章 策反耿恭

    “此次能破曲周县,时义士当居首功。”神火将魏定国虽之前对让盗贼出身的时迁参与夺城之事颇有微词,可他见时迁将潜入敌城放火,引敌混乱后开城门的任务完美完成,若非这鼓上蚤,要打下曲周县己方伤亡人数不知还要高上多少。

    想到之前毕竟言语冒犯过时迁,魏定国为人敞亮,便又说道:“悄无声息潜入敌城,只身使数千贼人乱作一团,这等本事,我魏定国甚是佩服!前番言语得罪时义士,还望见谅则个!”

    时迁嘿嘿一笑,说道:“我这点微末本事算得甚么?萧唐哥哥知人得士、唯才是用,如今身边能人辈出,便是比起那号称食客数千的战国孟尝君,也不遑多让。”

    魏定国听罢沉吟片刻,对萧唐说道:“萧押监知人善任、唯才所宜,推诚取信,用人不疑。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我魏定国也服了你了。”

    萧唐摇手道:“魏指挥使过奖了,若无袍泽众志成城,三军用命,又怎能连克贼人?”

    曲周县城被萧唐与魏定国、单廷珪率部打破,清剿了贼军后便立刻拆屋引水,控制了火情。虽然城内房屋被猛火焚毁达两三成,也有不少乡民房屋被烧尽,眼见昨晚的火事与厮杀,一个个作鹌鹑状缩脖受惊吓,呐呐不敢言语,可论打破城池时百姓伤亡数极小,将附加伤害控制到此已十分难得。

    萧唐等众将于曲周县衙坐定,商议下一步进兵良策,单廷珪杵着下巴,沉吟道:“由曲周县再向西,再过易阳古城后,便是张迪新近打破洺州州治永年城,再辖娄山唐垒、临洺关镇两处要地成犄角之势,要破城恐怕并没取曲周这般容易。”

    魏定国几番征战,意兴正高,当即说道:“兵贵神速!咱们休整一晚,一鼓作气再取了那易阳城来,京西陈翥、吴秉彝那几个亡八不是小觑咱河1北将官么?便教他们只顾在洺州南磨蹭,咱们连克两城,也教那厮们放不出鸟屁来!”

    单廷珪眉头一皱,说道:“两军交战,岂能作意气之争?易阳城固然要取,可怎么个打法还未定夺,怎可贪功冒进?”

    魏定国不忿,说道:“甚么叫贪功冒进?叵耐你这温吞水的性子!破敌当如鸷鸟之疾,难不成咱们只在这坐等王、张两个节度与闻都监、薛统制率军齐至才开拨?如此还算甚么先行前锋?”

    单廷珪摇头道:“善战者当谋而后动,敌势未明而孤军深入实乃大忌。如今曲周县南诸镇形势如何?易阳城有多少贼军驻守?以北鸡泽县治诸镇贼军能出动驰援的兵力有多少?似你这般探骊得珠之举实不可取!”

    这些时日萧唐也算见识惯了魏定国和单延珪二人战场上水火相济,可平日因性情差异争论斗嘴时常“势如水火”的架势。

    两人带兵风格迥然不同,魏定国作战偏向于本能型,按照后世战争力学理论来讲,魏定国笃定军队战斗力除了兵力,更取决于机动力和冲击力,但得时机攻势必要做到“侵掠如火”。而单廷珪钻研水攻之法日久,所以习惯于每次争战先考察敌情、地势等所有情报加以分析。未谋胜而先谋败,作战以稳妥为上。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不可一概而论,论魏定国与单廷珪的风格也不能说谁便定强于谁一些。他二人合作多年,大多时虽然在商议时会争吵,也能做到相辅相成,并渐渐受着彼此的影响。似乎单廷珪最莽撞的一次,便是与魏定国一同抢进歙州城,中了方腊军王寅的埋伏陷于坑中,教这对合作多年的兄弟战友同死在一处。

    而在清点过这次攻陷曲周城时杀敌、俘虏等事宜后,萧唐心里已有了主意,他说道:“单指挥使所虑者,乃是敌势不明。此番擒住贼人头领耿恭,何不说他来降。如此不但能对贼军部署有个大致了解,此人可还大有用处。”

    单延珪听罢说道:“我闻这耿恭,是与董澄、沈骥两个寇首同投张迪的绿林强人,既然他那同伙董澄是个冥顽不灵、负隅顽抗的,耿恭这厮真能诚心归降?”

    萧唐微微一笑,虽然人心难测,可既然他先后翻看水浒数遍,对其中人物事迹所知甚详,这个耿恭是何等样人,萧唐他十分清楚。

    在宋江所率的梁山军征讨田虎时,将一招策反计三番五次变着花样地使,田虎麾下大将也是接二连三的中招反水,由此也说明田虎此人极不得人心,在四大寇中比起驭下能力远逊于宋江、方腊、王庆三人(朝廷发兵征讨时降于宋江者的,王庆手下只有胡显、胡俊,以及方腊手下金节、段恺等寥寥几人)而这个耿恭,正是田虎手下最先投诚的头领。

    而且在水浒中董澄与沈骥战死后,这耿恭被俘虏后也是就二话不说,立马投降,还立刻帮时任副先锋的卢俊义又赚了高平城。若说此人甚么“识得大义”倒也未必,原著里田虎手下国师乔道清率军擒住梁山黑旋风李逵时,同为已投诚于宋江的河1北降将,猛将唐斌舍命厮杀,一同被捕,而这耿恭却是见势不好,预先拨马便逃了。

    此人甫一投降便翻脸出卖昔日同僚(河1北降将中唐斌因受田虎胁迫威逼才假意归顺,琼英与田虎有杀父杀母之仇,而孙安手下有亲信知道琼英的往事,又与马灵被田虎悬赏捉拿,后在战场上与田虎手下最精勇的北军当面浴血厮杀。除此之外诸如乔道清、卞祥、山士奇等人投诚后也并未如何对旧主拔刀相向,而是在后来讨伐王庆时大发异彩)的行径也颇让人诟病。

    虽在宋江与田虎鏖战中段时期,昭德府又有金鼎、黄钺、翁奎、蔡泽等杀副将叶声等人后投降宋江,也是在乔道清已经大败,而吴用设计发兵檄说“若降者赦罪录用,若如执迷逡巡则城破之日,玉石俱焚,孑遗靡有。”那时昭德府内五个头领降了,只剩三个主战,那时的局面是你们不降,那大伙一起都要死。所以金鼎、黄钺等人此举虽然让人诟病,却也自有苦衷。

    讨伐田虎过后,梁山好汉包括河1北降将将佐都无伤损,只有这个耿恭在打破沁源城,杀入田虎伪皇宫殿一战时遭人马践踏身死。从开始便将二五仔做到最后,眼见能受朝廷赦免封赏时却落得如此下场,不能不说这很有些讽刺意味。

    不过这个耿恭虽非什么义气之人,眼下却正用得上这个“颇识时务的”,萧唐对单廷珪说道:“我会会他便是,如今这般境地,我相信这个耿恭会是个明白人。”

    此时耿恭并手底两个心腹,与被俘虏的贼人都被关在曲周县衙大牢内。他的心如十五个吊桶打水般七上八下,投张迪匪寇侵扰诸州,四处劫掠是何等罪名他耿恭清楚得很。待经官府过审后,这等十不赦的造反大罪便是判他个千刀万剐,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每想到这,耿恭都不由毛骨悚然,顿感心惊肉跳。当初只因自己有几分武艺,图一时逍遥快活这才落草真定府封龙山做了绿林强人。可哪知封龙山大当家的董澄听洺州张迪起事,他又不甘于只在一处山寨厮混便要去投,一心只想做番大事业来。

    对于此耿恭心里一直极为反对,有道是出头椽儿先朽烂,这般时节占处山林剪径打劫,州府衙门未必会放在心里,可拉起旗号与朝廷对着干,时日一久哪能不招来官府大军征剿?耿恭性子虽怯弱,可对眼前局势认识得倒很清楚:十几个山寨聚集的绿林强人,一伙乌合之众,怎能与拥有八十万禁军,且诸州厢军乡勇、蕃兵土军不计其数的大宋朝抗衡?

    可董澄蛮横莽撞,耿恭劝说不得,心中只盼望张迪侥幸能大败一两次大军围剿,似先帝时节那般受招安免了罪责。可如今节度使老风流王焕挂帅占得上风,已打进洺州境内,自己又已被官军生擒活捉,耿恭这般思量也彻底破灭了。

    耿恭惶惶暗念道:现在我便是想归顺投降,官军用不用我、信不信我还是两说从头到尾我就没想他娘的生事造反啊!如今有人能给我指条活路呐!?

    耿恭兀自叫着苦,忽闻阵阵脚步声传来,几个军健入了牢房将耿恭和手下两个心腹押解出牢。耿恭那两心腹一个唤作孙如虎,一个唤作李擒龙的抖若筛糠、哀声求饶。耿恭的心思却转得极快,他登时惊喜暗付道:现在张迪那厮未除,并非是我等受官府判决,审明典刑的时候,此时传唤我等,岂不是念起我的用处来?

    耿恭并两个手下押到县衙内一处偏房,正见萧唐坐在上首,并吩咐军士解了耿恭的绑缚,请其坐在下首,耿恭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几乎要哭出声来,也不就坐,直接噗通下跪倒在地,说道:“萧任侠大仁大义,似小人这等被擒之将,反蒙厚礼相待,直教小人感激不尽!”

    萧唐看耿恭这般模样,便是此计可行,他站起身扶起耿恭道:“有道是知错改之,善莫大焉。耿壮士若肯归顺天朝,我愿保耿壮士以重用。”

    大惊大喜下耿恭只觉得自己双腿发软,萧唐刚将他扶起,他又叩领谢道:“既蒙不杀之恩,我耿恭愿为萧任侠麾下小卒,赎我罪孽!”

    “耿壮士,我欲用你,又怎么只将你做个小卒?”萧唐嘴角一翘,直直盯着耿恭说道:“我愿保耿壮士去干一件功劳,不知耿壮士依得不依得?”

116章 这不是义气

    易阳城,曾经是战国时赵国行宫的所在地,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也是赵国除邯郸外属于第二个政治中心的陪都,于西汉置县,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座秦汉前赵国的重要城市渐渐沦为座普通县城,只有城郊遗留下的台地砖瓦,似在诉说着易阳的陈年往事。

    此时耿恭正领数百人马向易阳近发,这群看似溃败逃窜的贼军,却大多由萧唐、魏定国、花荣、薛永四人与挑选各营的精锐军士乔装打扮,意图诈开易阳城门,再由远远跟随的索超、单廷珪等将官率军衔枚摘铃,远远地随在耿恭一众身后,只等城门一开,便率精骑杀入。

    在此之前,耿恭又将张迪手下各路山寨强人的情况细细说与萧唐知晓,其中河1北路真定府封龙山的董澄及沈骥,还有相州林虑山樊玉明、鱼得源、顾恺;相州牟山陆辉、竺敬、史定、吴成;磁州滏山的翁奎、叶声、戴美等。

    而河东路有威胜军铜鞮山李天锡、郑之瑞、薛时、林昕;太原府杀熊岭张雄、项忠、徐岳;盖州米山王吉、石敬、秦升;隆德府飞狐寨仲良等。

    而其中又以河1北陆辉,河东李天锡两路绿林强人势力最强,如今冀南军收缩防御,大多贼军集结于洺州临洺及磁州一带,这易阳城驻守的只有翁奎、叶声、戴美所率的三千五百人马。

    正史中于河1北洺州聚众起事的张迪,与四大寇中河东威胜军沁源县猎户出身的田虎,两人都是纠集河1北、河东路的绿林强人割据一方,萧唐不清楚按在这个世界原来的轨迹张迪与田虎会有什么交集,只从目前来看,张迪的冀南军同盟中大多人,倒都是水浒里伪晋国田虎手下的爪牙。

    不过从耿恭口中所得知最重要的情报是,萧唐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当日那个曾力敌他与索超、花荣的威猛大汉,果然是武艺可以与梁山五虎将匹敌的卞祥。

    无论从书中还是那次遭遇战来看,萧唐对这个卞祥的印象都很不错。在伪晋军队节节败退之际,色厉内茬的田虎慌了手脚,与手下商议欲投奔去女真人,这卞祥挺身而出,叱退众人,较之造反生事不成便要投异邦为虐的乱民贼子,可见这卞祥很有气节。其后力抗史进、花荣等梁山好汉,于绵山抵不住两路大军被擒,此时田虎大势已去,卞祥独木难支,此败也可算是非战之罪。

    而那次在威城附近卞祥大展神威,一杆开山大斧无论力道、技艺皆叫人难以抵挡,论武技绝对可以与萧唐所见过的鲁达、武松、王焕、孙安等人同为一流人物。

    听耿恭所言,卞祥与其兄弟因恶吏土豪盘剥乡民,而打破庄镇开仓济民这才被官府缉拿,不得以而投到张迪麾下单凭这点,萧唐便打算竭尽所能来保这卞祥。只要能劝动卞祥反助官军征剿张迪,之前的官司经萧唐打点,使卞祥得到赦免并非难事。只是这个卞祥如何才会降?

    萧唐兀自思量时,与耿恭一众人已来到了易阳城下。就见城腔上旗帜森密,有一彪贼人严阵以待,其中一个头目喊道:“站住!是哪路来的!?”

    “耿壮士,须小心些,切莫露了马脚。”萧唐在耿恭身边低声说道。

    耿恭惊慌的点了点头,在城下高叫道:“我乃曲周县守将耿恭,曲周失陷,我率众突围杀出,沿途搜罗咱冀南盟四散的兄弟数百人一路奔至此处,快放我进城则个!”

    守城头目听了,忙报报与负责守城的头领叶声知晓。叶声上了城楼,向下仔细辨认,见正是耿恭本人,城上贼人也有认得耿恭身边头目的,见并无差错,叶声便笑道:“放他进来!”

    叶声随即又对耿恭喊道:“你倒是命大!你那兄弟董澄、沈骥都以为你死在曲周县里,好不悲伤!如今他们也在城中,正好叫你们相会,好教他俩欢喜!”

    “什么!?”耿恭脸色一变,他没有料到董澄、沈骥被杀退后没有直接奔去见张迪,反而在这易阳驻扎下来。耿恭为归顺官府洗清罪责,可以毫不犹豫地反叛张迪诈开易阳城门,可如今要当面出卖曾经的结拜兄弟,这倒让耿恭有些羞于面对。

    萧唐知这耿恭在水浒里董澄、耿恭先后死于梁山花荣、董平手下时,也不见他如何怨恨,而是立刻便投到讨伐大军中。无论诈城引路,还是交代田虎底细等事宜都做得尽心尽力,如今也倒不担心他再临时变卦,只是在他身边警示道:“是与贼同休,亦或能还你个清白身,只在此一举。”

    耿恭面色阴晴不定,木讷的点了点头。这时城门已开,吊桥被放下,萧唐、魏定国、花荣、薛永率众一拥抢进,顿时将耿恭抛在了身后。城门口贼人见了,张口骂道:“作甚鸟乱?一群怂货!被官军杀破胆了么?”

    忽然城外林间飞出一彪军马,索超一马当先,大声喝道:“易阳城破矣!”城内贼众刚反应过来,萧唐等撞进城内的将士已掣出兵器,一齐发作。贼人措手不及,顷刻间被砍翻数十人,城门失守!

    叶声刚从城楼处从阶梯走下来,却见进城的“友军”猝然发难,他慌忙拔出腰刀来,刚要抵挡,却不防身后的薛永奔将过来,趁其不备,一枪将他给戳倒!

    易阳城内其余贼人闻得异响,纷纷结队杀来。魏定国率冲进城的一百火兵把住要口,掷猛火油罐、喷火磷葫芦,猛火骤起又将一拨拨贼人烧得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贼将戴美率两百余骑向城门奔去,只见城门处左右烈焰肆虐,无数手下喽啰浑身是火,惨嚎打滚。在中路官军中一员官将挥着金蘸斧,已率数百骑兵冲进城内,正向他冲杀过来!

    戴美狠狠咬牙,与索超斗在一处。索超大斧舞得虎虎生风,戴美强自抵挡十余合已是狼狈窘迫至极。戴美发了狠,使尽全力一枪刺去,却被索超侧身避过。两马交错时,索超趁势挥斧向下猛劈,血泉迸射,登时将戴美连人带马斩成四截!!

    易阳城内董澄、沈骥得喽啰来报,耿恭率残部已至易阳城下。董澄本来大喜道:“哈哈!老天倒是开眼,我耿恭兄弟竟然没死!”当他与沈骥急急要去迎耿恭时,却听城门处杀声震天,有不少贼兵喽啰溃散逃窜。

    “怎么回事?官军怎会如此快又打破易阳城?”董澄又惊又怒,持刀驾马便要向城门冲去。

    沈骥忙拽住董澄战马辔头缰绳,说道:“大哥!瞧这架势,只怕易阳城也要陷在官军手里!眼下只剩你我二人,又如何抵挡得住?”

    “挡不住也要挡!”董澄双目充血,嘶声怒道:“威城、曲周、易阳老子早他娘的逃够了!与其做个丧家之犬,老子宁可死得像条汉子!!何况耿恭兄弟凶险,咱们又怎能再弃他不顾!?”

    沈骥面色惨然,说道:“大哥耿恭虽与咱是结义兄弟,可他那性情,你也知个大概。耿恭一至官军便攻至城内,只怕他”

    董澄猛一挥手,打断沈骥,他愤声道:“如此更要搞个明白!他若降了官府,你我也不至与那背信弃义的鼠辈同赴黄泉,他若未降,你我兄弟三人同死便是!”

    话音未落,董澄双腿一夹,驾马直冲出去。沈骥怅然片刻,也拿定主意,随着董澄向城中奔去

    “休再厮杀!我等愿降!!”易阳城内仅剩的贼军头领翁奎高声叫道,他麾下喽啰听了,也都丢下兵刃纷纷跪倒在地。翁奎见城门已失,叶声、戴美二人先后也都已战死,虽然城内还有两千多人,若要拼死血战,固然能在全军覆没前耗死不少官军,可那又有何用?不如提前归顺,这岂不是功劳一件?

    萧唐见翁奎滚鞍下马、跪倒在地,心想此人倒也会算计。不过正因为此,也不至于让他与魏定国、单廷珪的几营兵马多添伤亡。可就在此时,萧唐却听有人怒喊道:“老子不降!!”

    朝廷官军、贼寇降卒齐刷刷望过去,就见董澄与沈骥两人,骑着马孤零零的就在不远处。全城无论兵贼数千人,此时唯有他二人怒目瞪向萧唐,倒别有股凄凉萧杀之意。

    董澄瞧见萧唐身边的耿恭,他目眦欲裂,泼口痛骂道:“耿恭你这狗贼!原来真是你狼心狗肺,忘恩负义!我真是瞎了眼竟将你当成兄弟!!老子恨不能将你挖心剖腹,瞧你生得何等黑心肠!!”

    耿恭面色苍白,嘴唇微颤,花了好大力气,才张口说道:“董大哥我真未曾想过害你可官军势大我只是想活下去”

    “我呸!你个贪生怕死的撮鸟!”董澄狠狠唾了一口浓痰,旋即又指着城内跪在地上投降的贼众,癫狂地怒骂道:“你们也都是没卵蛋的怂货!酷吏赃官当道,老子只恨杀得少了!却怎么跟你们这干鸟人做得一路,不过是一死,怕甚个鸟!?”

    “董澄,你还要猖狂到几时?”萧唐驾马奔出,沉声喝道:“你只顾造反作乱,又可曾顾念自己兄弟到底何等想法?你杀人放火,图一时爽快,这世道被你多杀几个贪官污吏,又可曾真的太平了?”

    董澄怒骂道:“你这与狗官作狗的狗奴才!也少嚼舌根扮甚么好人!老子顶天立地,是条响当当的汉子!不似你这等卑鄙小人,勾结耿恭这等卖友弃义的狗贼,坏江湖好汉性命!老子便是死了,到阎罗王面前也敢挺着胸脯与他计较!因为老子一生,从未坏过义气二字!”

    “你那算甚么义气!?”萧唐喝道:“义者节烈大义,气者刚正之气!匡扶正道、义气云踊,为国为民,侠之大义!你这厮借义气之名不辩是非、祸国殃民,还兀自自以为是,恬不知耻!虽有贪官污吏作祟,敲骨吸髓压榨一方百姓,你这厮口口声声说着江湖义气,可对无辜乡民之害,犹胜狗官百倍!”

    董澄呸了口,怒道:“姓萧的,老子是在江湖中打踅的好汉,懒得与你这厮争甚鸟口舌之利!在威城你我未见输赢,你若还有几分胆气,敢与我再放对厮杀么?还是说你仍是个孬种,只叫手下爪牙出手!?”

    萧唐身边魏定国听罢,冷笑道;“好个夯货!还敢如此猖狂!如今被大军层层围困,还要单挑厮杀,哪有这等便宜事?”

    而索超急不可耐,对萧唐说道:“萧押监,不如就由我去拿下这厮首级!”

    “既然这董澄指名道姓,要与我厮杀,又怎好叫诸位代劳?”萧唐说罢,挺枪出马,对董澄喝道:“你既然自以为是条汉子,我便与你按江湖规矩,做个了结!”

    “你这厮倒算带种,仗着你劳什子大名府任侠之名,我董澄能死在你手上,也不至坠了名头!”董澄面色决然,随即回头望了望身后的沈骥,又说道:“姓萧的,若我侥幸胜过半招,你须放过我这兄弟一命!我这脑袋,你只顾拿去便是!”

    说罢董澄拨马便冲,两马相交,萧唐手中錾金虎头龙牙枪和董澄手中的泼风刀来往相交,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董澄刀法势大力沉,一时间与萧唐斗得个难分高下。

    在数千人的注视下,萧唐与董澄酣斗已有五十余合。花荣剑眉微蹙,他手把泥金鹊画细弓,直直注视着战局,一旦萧唐稍有凶险,他立即会一箭射出,取下董澄性命。而那边沈骥面色苍白,紧紧攥着手中长枪,饶是他想出手相帮,可眼前这般局势,引得一众官将出手,倒又要连累了董澄。

    却说董澄抱着必死之心,完全是以不要命的打法疯虎般向萧唐猛斩,这使得萧唐一时间颇为吃力。可当萧唐渐渐适应了董澄的猛攻,自己的枪技渐渐施展出来,瀑雨梨花般的枪影层层逼向董澄,反使董澄身上多了三处伤口。

    两人又斗了二三十合,董澄这种鲁莽暴躁的悍将全凭先发制人,此时已渐渐落了下风,他更是气血翻涌、心浮气躁,手中泼风刀刀式已渐渐凌乱。萧唐步步为营,舞枪反攻时,他忽地忆起当日与王焕切磋时,由那枪术技艺高超的宿将施展出的招式来。萧唐双手一抖,枪花层层叠叠,随即下摆以一记棍术中的“生棍势”压住董澄泼风刀枪杆,随即挺枪用力刺出!

    一道血泉飙起,董澄喉咙被錾金虎头龙牙枪划出道深深的伤口。董澄双目突出,嘶着嗓子断断续续道:“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大哥!”沈骥见董澄被萧唐所杀,他惨嚎一声。不等萧唐说话,他冷冷地盯着耿恭说道:“耿恭兄弟,这是我最后一次唤你声兄弟!你我既然是结拜的交情,我便将我这颗人头送于你,祝你日后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沈骥说罢,掉转枪头,狠狠刺进自己的喉咙!他跌下马来,死时兀自双目圆睁!耿恭伸手欲喊,可却又生生停住。他双目呆滞、面色灰败,如个活死人一般瘫坐在马上。

    萧唐眼见死不瞑目的董澄、沈骥二人,不由长长一叹。绿林江湖中人,固然有他们的是非观念,这个董澄,也确实是个悍不畏死、宁折不弯的汉子,至死他都觉得自己败得磊落、死得洒脱,无愧于天地之间。理念的冲突下,萧唐与这等绿林强人争斗,只能不死不休。

    可像这样的人,以后还要面对多少?

117章 坚壁清野,水灌之计

    打下易阳城后,萧唐、魏定国、单廷珪所部人马只能暂时驻扎,进行休整,因为再向西进行,便是有冀南贼寇重兵把守,洺州治所所在的永年城。

    待主帅王焕、副帅张开率闻达、薛元辉等将官大军开拨至易阳城的时候,从洺州南部却传来叫王焕、张开两个统帅怒气填胸的战报:

    陈翥、吴秉彝、马万里三部大败于洺州肥乡县。

    原本王焕的战略部署打算由其率队进军曲周县,再由陈翥等京西都监北上合围,屯于洺水河南畔。等打破洺州治所永年城后,若张迪向西逃窜,可由陈翥等率军西进磁州邯郸,截断张迪的退路。

    河东路也是匪患猖獗之地,张迪想由河1北西路逃至河东,径直向西有巍峨险峻、绵延不绝的太行山脉所阻,只能由临洺镇西进入磁州,再向南经河1北相州后转道入河东路隆德府。

    如果陈翥等都监能攻克肥乡,进军磁州东境,届时张迪东有王焕与张开率萧唐、闻达等部禁军进逼,西有太行山脉阻隔,北有刑州、赵州、真定府诸州府留守禁军严阵以待,南再有陈翥等京西都监率军阻截张迪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还愁不教他伏法?

    可现在随着在肥乡县的大败,一切战略计划都成了妄想。

    “呯!”性情火爆的张开一巴掌重重拍在桌案上,面沉如水,厉声说道:“那些混沌蠢物!这次若走脱了那寇首张迪,枢密院那里老子定要那厮们好看!”

    萧唐与其下属心腹并魏定国、单廷珪一直屯于易阳,刚刚得知战报,却不知细节,萧唐便问道:“冀南匪寇多是不习兵事的贼人,所谓的会盟也不过是群乌合之众,如今贼军又大多聚于临洺、永年,三位都监携十几营的兵马,怎会在肥乡大败?”

    闻达嘿了声,向萧唐说道:“萧老弟有所不知,京西军在肥乡与冀南贼首张雄、樊玉明等厮杀,据战报所述本来占得上风,可忽杀出一彪埋伏的人马。埋伏的贼军由个使大斧的大汉带领,直插进中军与陈翥等主将厮杀,合陈都监、吴都监、马都监三人之力竟仍不是那大汉的对手!加上那大汉身边帮手凶悍,光是指挥使、牙将等便折了七八人。贼众趁势反击,陈都监等大败南撤,都已快退出洺州地界。”

    见闻达神情带着几丝幸灾乐祸,明显是对上次陈翥出言讥讽河1北将官记了仇。而萧唐听闻达说罢,他神色一动,使大斧的大汉又有如此手段,不是那卞祥还能是谁?

    陈翥、吴秉彝、马万里三人的武艺萧唐心里有数,在水浒里不过是三个给梁山五虎八骠送人头涨经验的货。以那卞祥的武勇,一时间便是他萧唐、花荣、索超三人围攻都抵挡得住,又何况是这三个没甚大本事的?

    只是如今卞祥立此大功,必然更受张迪重用。若在战场上再与他狭路相逢,且不说劝降,当他再取许多官军将领的性命,又如何能保得住他?

    萧唐正想着,张开又破口大骂道:“有甚鸟使斧的大汉!萧押监和德州两个指挥使区区五营兵马,便连克三城,这几个蠢物却又险些被赶出洺州!依老子看,那几个撮鸟蠢厮是怕老子与王节度追究这厮们战败之罪,便扯谎编出个甚么人物来推诿遮掩。便真是有这么个贼人,十几营的兵马还挡不住他!?

    入恁奶奶的,若这次是有官家遣使赍御剑金牌(宋朝军制,皇帝委任征讨统帅将领,赐御剑或金字处置牌,斩杀犯军令者。军法处置施行讫方具事奏闻,赋予了主帅在战争中极大的军事审判权,战后后立即收回所授军权。与汉晋时期出征武将假节钺的权力相似)出征,老子先斩了这几个驴头治罪!”

    张开虽已受招安多年,更是官居一方节度,却仍不改当年闯荡绿林时生猛彪悍的习气。眼下因陈翥等人拖累战机气得大发雷霆,一口粗言俚语更是骂将开来。

    而老风流王焕几十年光景打熬下来,养气的功夫也远比张开要好,他见张开这个副帅兀自叫骂不休,便说道:“张开老弟,你是绿林出身,对于绿林盗作战是甚么路数你自然清楚的很。大多贼兵与官军厮杀,严遵军令、操习练兵都是其次,全凭着不过是一股气势。气势若压过敌手,各各如恶狼猛虎,剽悍蛮横;气势若被人压过,则溃不成军作鸟兽散。

    萧押监与德州魏、单两位指挥使所部将士训练有素,又先是设计里应外合夺下曲周城,又使降将耿恭诈开易阳城,皆是杀贼军一个措手不及,贼军气势已夺,故而我军攻无不克。而啸聚山林之人中虽多是山野狂寇,却也不乏有智谋勇烈之士,若陈都监等真遇到甚么奢遮的强人,有此一败也并不稀奇。”

    张开忿道:“王节度又何必为那几个畏刀避剑、贪生怕死的蠢鸟开脱?”

    王焕微微一笑,说道;“本帅哪是为那三个开脱?不过知己知彼,绿林强人各路山寨良萎不齐,我大宋各路官军又何尝不是?诸军州留守司、指挥司辖下都监、提辖、指挥使勤勉尽职者,或可练就支精兵来。可我大宋军政不用本帅赘言,想必张开兄弟你也清楚得很。”

    王焕虽然是对张开说着,目光却瞥向萧唐,别有深意。虽然王焕不便明言,可萧唐明白王焕话里的含义。现在他于大名府留守司任兵马押监,各部喝兵血、吃空饷,训练懈怠,冗兵战力低下等情况便早有目睹耳闻。

    萧唐固然可以仗着与留守相公梁世杰,以及兵马都监闻达的关系,在大名府留守司不至于束手束脚,甚至可以对索超等善战的勇将委以重任,督促麾下兵事。

    可无论梁世杰还是闻达,在维持治下禁军一定战力的同时,也按各州各府重文轻武的风气、常例下也将由军队这一块当做收敛钱财的渠道。

    至于大名府另外那兵马都监李成劣迹尤甚,萧唐也与他关系比较冷淡,其一是李成此人不及闻达和善(虽然闻达有些狂妄骄躁,被讥讽做“大刀闻达不知量,狂言逞技真雕虫”,又提议元宵节大放灯火反助梁山攻破大名府。而杨志发配大名府于东郭和周瑾比试时,即便一个是配军一个是低阶军士,却也是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兵马都监念及休误伤了同僚性命,提议去枪头用蘸石灰的毡片比试)是个性狭阴刻之辈,其二是萧唐知道李成这厮后来投到汉奸刘豫帐下,只嫌没个时机取他性命,又哪会与他攀甚么交情?

    大名府还是在河1北战略位置险要的名城重地,其他州府情况必然更加不堪。王焕想对萧唐说的,很明显是:如果你要在大宋军界走下去,随着军职越高,所将面对的那些叫你一筹莫展的问题只会越来越多,到时你小子又当如何处之?

    张开混到一方节度,当然也明白王焕所言,他骂道:“直娘贼!这要是老子带的兵”说到这,连他这个悍勇刚烈的猛将也不禁懊恼地摇了摇头。一方节度虽是武勋卓越的官位,也不过是享优渥俸禄却毫无实权的虚衔,出征时拨诸路叫你指挥,平日也不过统领三两营亲兵。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按练军旅、督促兵事的实权反不如一方军州的统制、兵马都监大。

    张开低哼一声,又将话题绕回到讨伐张迪之事上,当年他也是绿林大豪,对于张迪这种不甘于在山林中靠剪径为生,四处招揽纠集强人生事的人物如何行事可说是再清楚不过。便说道:“张迪那厮乃是野心勃勃之辈,若其见势头不对率众逃至河东,朝廷怪罪不说,过个三五年这厮必再兴风作浪!”

    “既然截他不住,咱们不会追么?”王焕朗声一笑,说道:“不过眼前重中之重,还是如何打下这永年城。”

    王焕、张开以及萧唐等将领商讨攻城良策时,却有军士忽然来报:“报!从永年城方向有五六万人,直奔我军大营而来!”

    “甚么?”张开眉毛一拧,骂道:“放屁!冀南贼众哪来的五六万人马!?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那来报的军士嘴角一咧,苦笑道:“禀张副帅来的可都不是贼人”

    ※※※※※※※※※※※※※※※

    王焕大军营前,乌压压的数万人群,却都是乡民百姓,大多人呼天抢地、惨嚎痛哭,众人见了王焕等将官东说一嘴、西嚷一句,轰隆隆乱作一团,直教萧唐等人看傻了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见惯风雨的老将王焕也不禁纳罕,吩咐身边亲兵喊道:“诸位乡亲勿慌!可都是从永年城那边来的百姓?且叫个领头的来答话!”

    人头涌动,不一时挤出个书生打扮的人,见了王焕立即拜道:“下官洺州推官陈超之,见过节度使大人!”

    王焕忙问道:“陈推官,永年城内到底出了甚么变故?怎地你与百姓都到了此处?”

    陈超之哭丧着脸,回道:“禀大人,当日冀南贼寇打破永年城,知府军监多遭贼人害了性命。近些时日闻得大人率大军连破数城,城中贼首陆辉命贼人将城外初熟的庄稼抢割一空,屯了大批粮草严守城池,又将城内百姓家产钱财粮食一并搜刮盘剥干净,尽皆驱逐出城。城内百姓食不果腹,只得一路赶来投大人营下,还望大人体谅黎民凄苦,照拂则个!”

    坚壁清野?

    听那姓陈的推官说罢,萧唐脑海里浮现出这四个字来,可这招用在征讨的官军身上,也不对路数啊?

    这坚壁清野指得是守方坚固城防并收割尽城外粮食,叫攻方攻不下据点就抢不到物资,待耗干粮草后不得不退却的防守策略。可这是多用于国对国、两股势力对持时抵御敌人入侵的一种作战方法,如今王焕率大军在大大宋国境内征剿贼寇,粮草不济可由周边州府源源不断的补充,如何叫大军粮尽退却?

    王焕听罢却冷哼一声,说道:“看来那贼首是要借城墙之险,与我军负隅顽抗到底了。”

    听王焕所说,萧唐转念一想,也大概想出个眉目来。那贼首见洺州东部连被拿下三城,大军直至永年城下,野战与官军厮杀不占上风,唯有借城墙之利消耗官军兵力。

    而守城战中,贼人城内的粮草储备便是重中之重,如今将州治周边庄稼劫掠干净,也是做好了与官军长期磨耗的准备。至于城中百姓,大宋时节虽然凶狠残暴的强人林立,可却甚少有拿城中百姓为质向官军要挟的例子。

    因为此举固然不太合江湖道义,可最主要的理由却是往日征剿贼人时,官军中凶残将官杀良冒功者也时常有之。从贼人的角度考虑,官军官将利欲熏心,只图立功升官发财,又岂会投鼠忌器顾念甚么平头百姓?

    张迪眼下也尚不打算割地称王,于是城中的百姓,就都成了消耗粮草的累赘。与其在城内还要养着数万口人,何不将他们尽数逐出城去,教官军们头疼?

    不过那贼首陆辉做此打算,便是要据城防之力死耗到底了萧唐心中思量着,攻城战势必造成大批伤亡,这永年城又该如何拿下?

    就在这时,一直未怎说话的单廷珪忽然向推官陈超之问道:“如此说来,此刻永年城内尽是贼人,并无良民百姓了?”

    陈超之见单廷珪是王焕身边将官,便回道:“好教这位将军知晓,除了些不成器的泼皮无赖,眼红贼人搜刮敛财而投奔之外,城内几无良人。”

    单廷珪点点头,喃喃说道:“永年城地势低洼,周围环水,以北又有洺水河流经境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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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介绍:
萧家少主,和武二郎同生共死斗权贵;行镖四海,带兄弟结识八方绿林好汉;东京梦华,携燕青在汴梁城浅酌小饮;北地风云,向完颜阿骨打再去讨酒吃;西夏狼烟,与吴玠和西夏军浴血奋战;江南烟雨,同方腊教主还要计较一番......有无数好汉见了你宋江纳拜,可我也有谪仙、布衣剑卿、刈虎刃、铁狮子、青鹘子、一阵风、旱天雷、补天手、一点油、绵里针、小白龙、活死人、乳虎等一票兄弟帮衬。你及时雨宋江既然要招安,那梁山便由我燕云十八骑、面涅郎君、天魁星主的任侠萧唐接手了罢,替天行道那面大旗,我会替你扛下去的。(水浒任侠书友群号:277318413)水浒任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任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任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