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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8章 城楼血斗

    永年城(又称广府城)的城头上,守城的贼首陆辉来回踱步,远远望着东边王焕大军驻扎的方向,若有所思。

    “大哥,何必如此忧虑?”陆辉的结义二弟史定走过来,笑道:“这永年城墙高水深,咱们又囤积足了粮草,直把此处当做个军镇,我就不信官军插翅还能飞过来不成!”

    史定所言不假,自隋末窦建德、刘黑闼都曾在此处建都,便开始对此城进行大规模的修筑。围绕这座古城四周是环绕十里的护城河,浑如一处湖泊,将永年城包裹在其中。城墙又极具规模,瓮城、角楼、马道、城门洞、千斤闸等防御设施一应俱全,端的是易守难攻。

    陆辉摇了摇头,说道:“张盟主命我等抵挡官军,此处虽然守得,却不知要耗多少时日。只是我在思量着,当时张盟主游说诸路好汉聚义起事,成则割据一方,再不济也可与朝廷谈判,受了招安,使咱兄弟不至窝在牟山过那混沌日子可这段时日我细细想来,此事真能做成么?”

    “哈哈哈!大哥,往日你处事果断,现在怎地如此婆婆妈妈!?”

    陆辉回头望去,原来是他在牟山结义的三弟与四弟。陆辉对他三弟笑骂道:“吴成你这厮,也敢来调侃老子!”

    吴成嘿嘿一笑,说道;“咱们既然是绿林盗图个甚么?无外乎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活得爽快!与官军对着干便是干了,这般瞻前顾后得作个甚鸟?”

    陆辉长长一叹,说道;“往日咱们兄弟都是充光棍的汉子,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可如今呢?老三你那娃已两岁了罢?你嫂嫂也已有了身孕。咱们落草为寇,做惯刀口舔血、与人玩命的买卖也就罢了,可也叫咱们的孩儿见不得人,一辈子窝在山里做贼不成?

    你道我为何将永年县居民尽数轰赶出城?虽要积齐粮食与官军死耗到底,可等真与官军厮杀起来,手下弟兄发起性子,咱们拦将不住只恐去祸害城里百姓,也是为我那未出世的孩儿少造份罪孽。”

    陆辉此言一出,史定、吴成顿时沉默下来。过了良久,吴成唾骂了口道:“直娘贼!贼老天、狗官府逼咱们兄弟做不得人也便罢了!大哥挂怀嫂嫂和我那大侄子,我又何尝不想教浑家与那小兔崽子过上安生日子?”

    吴成闷闷不乐,瞧见牟山结义的四弟只顾倚着墙垛,托着下巴向外张望,便喊道:“老四,你只顾瞧甚么呢?”

    那牟山老四年纪不过十七八岁,脸庞如刀削过般棱角分明,他耷拉着眼皮,懒洋洋地说道:“连家带口,恁地麻烦!”

    吴成听了,气不打一处来,直骂道:“你个奶腥未退、胎发犹存的黄口小儿!哪懂汉子持家带口的事来?也敢消遣你三哥!”

    史定也是笑骂道:“若说武艺,咱们三个都不及你,叵耐你小子刀子嘴净撩拨你这几个哥哥气恼,倒也不枉了你那诨名来。”

    牟山老四冷哼一声,只顾说道:“既已落草,还要招安作甚?反覆不定,忒过搭缠!”

    陆辉苦笑,正要说话时,忽然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他手扶墙垛,忽然感到城墙微微颤个不停。怎么回事?遮莫是地龙翻身?

    牟山四个头领面面相觑,兀自惊疑时,忽有喽啰急急跑来,惊恐万状的报道:“不好了,四位哥哥!县城北面发了大水,直奔县城这边灌来!”

    陆辉等人大惊失色,急忙奔至永年县北城门,等他们刚到城门楼,登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洪波怒涛席卷而至,碧浪水潮汹涌,直似那九天银河之水尽将泻倾下来。滔滔巨浪声势如万马狂奔、岳撼山崩,须臾间将树木连根卷起。便如水神共工肆虐,引激流洪水轰隆隆灌入护城河中,顷刻便暴涨数丈!

    陆辉、史定、吴成等四人都是相州牟山的绿林盗,哪里知晓甚么洺州的地势水情?眼见城外化作一片汪洋泽国,洪流仍翻江倒海、汪洋恣肆的灌入护城河中,一时间僵立瞪目,各各都看得呆若木鸡。

    一拨巨浪卷起,重重拍在城墙上,迸起的水花竟然溅了陆辉一身,这才让陆辉惊觉水势已蔓延至城墙顶端。突然暴涨数十倍的护城河中哗的涌起几道激流,将无数贼兵卷落堕下城墙,从永年县内望去,仿佛城墙上凭空喷出几道瀑布一般!

    “不好!官军竟然用水攻!!”陆辉终于意识发生了什么,城内人声一片鼎沸,城内牟山头目喽啰见大水从城墙劈头盖脸地浇落,连忙爬墙上屋、攀木抱梁。转眼间,无数房屋内连桌凳都漂浮起来,虽不至房屋倾塌,可城内积水也已是没到寻常人胸口的位置!

    永年城外,待单廷珪率五百玄甲兵以沙袋堵渠,又掘开洺水河堤后。王焕、张开以及萧唐等人远远观望,眼见大水淹城的壮观景象,也无不惊叹连连。待单廷珪回来交令,王焕向他点头称赞道:“当年唐太宗便是在此地左近筑堰堵洺水,利用水攻将刘黑闼数万兵马击溃。单指挥使熟记地势水情,水攻得法。待城破时,当记首功!”

    单廷珪抱拳施礼,说道:“上官过奖了,只是这永年城城墙宽阔高大,虽能水浸城池,却不足以引水灌城淹贼。”

    张开一舞手中长枪,冷声道:“足够了,贼人无法据城墙之险,大军随我乘木筏杀过去,登城杀贼!”说罢张开又望向萧唐,冲他一扬头道;“小子,随老子来吧!”

    萧唐带索超、花荣、薛永等属下心腹早已做好准备,他朗声道:“得令!”

    待水势稳定下来,没过一会,陆辉便得手下喽啰来报,大批官军乘着木筏,向永年县东城门冲来。他咬牙切齿,嘶声道:“官军恁地阴毒,竟想出这般阴损的计策来!兄弟们护住城墙,跟他们拼啦!”

    护城河水此时暴涨得几乎与城垣高度相等,几拨箭雨对射。官军这边中箭的,一头栽进汪洋的大水中,不及准备的那边牟山寇挨箭者更多。等官军军士攀缘上城,战况则更加惨烈!

    官军在张开、萧唐、单廷珪等将官的带领下,义无反顾地蜂拥上永年县城墙,一**人马前仆后继,如同洪水巨浪袭过后,又卷起一股绞杀人命的人浪,血浪!

    官军与牟山寇彻底挤在城墙上殊死搏斗,此时宽阔的城墙竟显得无比狭窄,无数士兵不是被敌人剁翻,反而是被挤下城墙,坠入城内。

    不过一时片刻,由洺水引来的水泽上弥漫起血腥的味道。嘶喊叫骂声、金铁相交声、利刃入肉声混杂在一起,引得双方士兵更加嗜血狂暴,不死不休。

    无论官军还是贼寇都已杀红了眼去,寻找身着不同衣号的人,然后似野兽般撕咬在一处。有的人被一刀砍掉胳膊,却嘶声咆哮着将敌人扑倒在地,搂抱成一团,用自己的牙齿将敌人的喉咙咬破。有的人被钢刀划破腹部,洒坠出肠兀自不觉,直至被人一刀斩落头颅

    在这一刻,永年县东城门周围的河水,是鲜红色的。

    薛永此时也已登上城墙,他与一众官将一样,怕攻城时堕水下沉故而不披重甲,而是身穿清一色的细鳞纸甲。薛永刚戳翻个贼人,忽觉右侧寒芒乍现,五六个官军被长刀剁翻,从血浪中猛冲出一个贼将来,一刀劈向薛永!

    薛永苦苦抵挡七八合,忽然那贼将挥刀一挑,薛永的细鳞纸甲被划破,胸前也飚起一股血泉!贼将又一脚蹬出,薛永喉头一甜,喷出口鲜血,登时被那贼将踢翻。

    那贼将正欲冲上去一刀斩下薛永头颅,忽然一道黑影蒙袭至他的身侧,狼牙双刀狂风暴雨般奔着那贼将砍去!“铛铛铛铛铛铛铛!”利刃相交声不绝于耳,萧唐踏上城楼,将那贼将生生逼退。

    “薛永师傅,你伤势如何!?”萧唐不敢大意,直直瞪视着眼前的贼将,背对着薛永问道。

    薛永猛咳几口,强撑道:“咳咳少主勿忧我还死不了”

    萧唐这才放下心来,他见那贼将使得一口铁鐏阔刃掉刀,他面色冷峻,正死死盯着萧唐。

    “贼厮猖狂!你是何人!?”萧唐喝问道。

    那贼将冷冷说道:“牟山第四把交椅,‘血刀子’竺敬!你这狗官又是哪个?”

    “你便是竺敬?”萧唐眉毛一扬,说道:“我乃大名府留守司兵马押监萧唐!”

    竺敬嘴角一翘,冷笑道:“你便是那劳什子任侠萧唐?奔雷虎董澄是你杀的?恁地好,正好教我试试你的本事!”

    说罢竺敬猛蹿过去,又与萧唐斗做一团。这竺敬刀法阴狠迅猛,本事绝不低于萧唐曾苦苦鏖战过的董澄!而此时两人大水淌脚,身法都打了折扣。萧唐又是以步战双刀本事见长,一时间两人仍斗个不分胜负。

    而小李广花荣得萧唐授意,列在攻城木筏后队,尽量在攀上城墙与贼人近战厮杀前,以弓箭多多射杀城墙上的贼寇。此时花荣遥望见萧唐和个贼人恶斗,他当机立断,拈弓搭箭,将那贼人觑个真切!

119章 我们的厮杀

    “咻!”的一声,花荣瞄准竺敬就是一箭,箭矢如道寒芒疾射而出。竺敬兀自与萧唐血斗,忽然鬼使神差的一个侧身,花荣的利箭直插进他的左肩。

    竺敬闷哼一声,却毫无退意,咬着牙挥动手中铁鐏阔刃掉刀,死战不退!风声劲急,萧唐身形一晃,避过竺敬刀锋。他见竺敬虽然悍不畏死,可肩带箭伤,武艺已打了几分折扣。眼下生死相博,对敌人留情,便是对自己残忍,萧唐毫不迟疑,刀光霍霍尽向竺敬要害斩去!

    萧唐斗到酣处,刀如匹练、势若雷霆,真有气吞山河之概。竺敬动作不便,苦苦抵挡时,忽然有一个浑身是血的牟山寇小头目虎吼着扑了过来,要将萧唐按倒。萧唐侧身一避,挥手一刀将其了账,竺敬见了更是瞋目切齿,咆哮一声,又冲将上来

    在另一侧,独行虎张开一杆枪使得神出鬼没,不一刻的功夫便连杀三四十名牟山贼人,凭他一己之力逼退潮水般涌来的贼军,使得无数官军又纷纷从木筏上攀上城头。

    陆辉、史定、吴成三人见官军主将如此了得,便齐冲上去,合力与张开斗在一处。当真是独虎恶斗群狼,饶是张开凶悍,一时间也没法逼退牟山三个头领的联手攻击。

    “大人,我来助你!”一个虬髯大汉也已登上永年东门城头,却正是大名府兵马都监大刀闻达。闻达抡起金背大砍刀砍翻两个贼人后,便照着牟山寇大当家陆辉兜头砍去!

    陆辉慌忙架枪抵挡,被闻达挥刀缠住。张开少了一人围攻,压力顿减,他手中长枪如猛虎脱闸般施将出来,史定、吴成连连败退,根本无法抵敌。

    当张开、闻达与陆辉、史定、吴成,萧唐这边与竺敬血斗时,高唐州统制官薛元辉避过锋头,从侧面率众登上城墙后杀出条血路,已沿着阶梯杀进城内。

    城内水势齐胸,厮杀的官军与贼军都如在河塘中血斗着。城墙上牟山三当家吴成正苦苦抵挡张开的长枪,忽然听有人呼唤道:“当家的!”

    吴成一听那声音,登时神色大变。他猛瞧过去,遥望见自己四弟竺敬正与个将官恶斗位置不远处的阶梯上,自己的妻子抱着他两三岁大的儿子,在几个牟山小头目的掩护下,匆匆奔上城墙。

    眼见自己那妻子花容失色,怀中抱着的幼子惊得嚎啕大哭,吴成边挥刀抵抗,边骂道:“你这婆娘!此处凶险!你带凌儿上来作甚!?”

    吴成之妻惊惧交加,哭嚷道:“官军打进城里了!嫂嫂在房上被困住,我们也被官军围住了!”

    吴成听罢更是心急如焚,还待再说时,张开已挺枪刺来,一枪直直攮进吴成的心窝!!

    吴成双眼双眼一突,呕出大口鲜血。“当家的!!!”吴成之妻见自己的相公被官军将官一枪捅进胸膛,她嘶声哭嚎,三步并做两步,发疯似得直奔城墙上赶。

    这同一时刻内,发生了很多事。

    这边牟山大当家陆辉见自己的三弟被那使枪悍烈的官将刺进胸膛,他目眦欲裂,抛下与他厮杀的闻达,正欲冲上去与张开拼命时,却不防刚打进城内,复返登上城楼的高唐州统制官薛元辉胳察一刀,从后面斩断了他的右臂

    与吴成一同和张开厮杀的牟山二当家史定,也见三弟被张开戳中要害,发了疯般拼杀上去。可他以一己之力,根本不是当年曾威震江湖,枪术精湛那独行虎的对手。张开趁其破绽,一枪又刺进他的胸膛,史定抛下兵刃,用双手死死攥住张开的枪杆。张开却冷哼一声,挥枪一挑,史定身子飞出,尸首噗通声栽进永年城外的暴涨的河塘

    而萧唐这边呢?

    萧唐正与竺敬恶斗,却发觉左近登墙阶梯上又个怀抱婴孩的妇人匆匆赶来。那妇人蓦地哭喊叫嚷,发疯似的奔上城头,恰逢有个官军指挥使刚攀上城楼砍杀两个贼人后,忽见眼前有个人影,那指挥使冲上去正要挥刀时,才惊然发现眼前是个怀抱婴孩的妇人。

    那指挥使急忙止住刀势,却不防后面蜂拥冲上来的兵卒一撞,他踉踉跄跄撞了过去,正好顶在那妇人身上。

    吴成之妻只顾朝自己相公那奔去,不防旁边有一人撞来,她跌撞了下,怀中的婴孩脱手,滑落出她的臂膀!

    这边与萧唐厮杀的竺敬见自己三嫂奔上城墙,他突逢惊变下缓了攻势。而萧唐见那婴孩嘶声嚎哭着,直朝永年县内坠下时,电光火石间他生出一个念头:虽然永年城高数丈不止,可城内积水颇深,我若坠下去虽有些闪失,却不至性命不保,可这孩童年幼体弱,摔下去焉有命在?

    下意识的,萧唐抛了狼牙刀,扑上去一把抱住那婴孩,在他身子急坠时萧唐伸手探出,一把扣在永年东门城墙边缘。可城墙上有流水打滑,萧唐扣握不住,当即身子又是一坠,直往城底摔落下去。

    忽然,萧唐下坠的身子一滞,他的右手被人生生拽住。拉住萧唐的人,却正是方才与他死战不休的竺敬。

    竺敬也抛了手中长刀,双手死死握住萧唐,也不顾左肩箭伤处鲜血泊泊流出,他咬着牙,拼着劲要把怀抱自己结义三哥骨血的萧唐给拉上城墙。周围看明白情况的,勿论官军亦或牟山贼人,也纷纷上来搭手援助。方才还非要决出生死的两拨人,这时却又三四十人聚到一处。

    方才还死斗血战不止的两拨人,如今却合在一处,七手八脚地将萧唐拉上了城墙。周围几十步外虽仍旧厮杀连天,这一时,却反而叫萧唐、竺敬周边的士卒无所适从。

    本来还是非要争个你死我活,不将敌手置于死地绝不罢休的两拨敌人,将萧唐、竺敬拉上来后,一时间却都僵在了那边。继续厮杀?眼下这场面也忒过有不适合。

    萧唐被竺敬以及官军、牟山寇一众人拉上城墙,轻轻哄着怀中收了惊吓,嚎啕不止的婴孩一番。而竺敬等人一时间僵在当场,想要言语,却不知如何开口。

    萧唐抬起头望向竺敬,双手轻轻将婴孩托出去,交付于竺敬,一字一句说道:“我们的厮杀,与孩子无关。”

    竺敬慢慢接过自己结义三哥的孩子,神情复杂,望着萧唐半响,忽然说道:“闻大名府任侠之名甚久,倒真不负了这个名头。”

    那一侧牟山大当家陆辉倒是条硬汉,他虽被斩断臂膀,兀自强挺着。可他刚冲出几步,突然一只手死死握住他的脚踝。被长枪穿心的吴成还没死透,死死握住陆辉的脚踝,断断续续道:“大哥我那浑家还有凌儿”话未说完,吴成话语戞然而止,双目圆睁,已然去世。

    “住手!!”陆辉听吴成遗言未了,又见周围厮杀不断,他当机立断,高声喝道。虽然一时间双方血战兀自不止,加上萧唐与竺敬这边情况,牟山军中呼喝开来,官军也渐渐停止了攻势,两拨人马渐渐止住了厮杀。

    陆辉捂着膀子,面色苍白,他转头望去,见到自己那挺着大肚子的妻子困在房顶,神色绝望地瞧向自己。陆辉惨笑,又看了看竺敬怀中抱着那兀自啼哭不止,他结义三弟遗留下的骨血,再瞧永年城东门外源源不断用来乘着官军的木筏。他惨然笑道:“何必再斗?我等输了!”

120章 降萧不降宋

    陆辉与竺敬被反缚住跪在王焕大军帅帐中,陆辉断臂被包扎过了,目光涣散,呐呐不语。而竺敬一对招子狠狠瞪着王焕与张开,兀自桀骜不逊。

    张开稳坐副首,居高临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竺敬,冷笑道:“天军至此,兀是抗拒!见势不妙才投降归顺,你这厮倒打得好算盘!”

    陆辉面色惨白,咬着牙说道“我等皆受恶吏豪强构陷,有家难奔、有国难投,不得已才做了绿林中亡命狂徒。如今冒犯虎威,望乞恕罪。”

    “巧言令色!”张开冷哼一声说道:“若是杀官造反者见苗头不对,都是你这番说辞,便都能赦宥得清?你这厮们忤逆天威,犯得十不赦的重罪,如何饶得!?”

    竺敬大怒,忽的站起身子来,痛骂道:“狗官恁地无耻!若不是我大哥有所顾念,你当永年城便是你们能轻易攻打下来的!?”

    还没等竺敬骂完,便由士卒上来一军棍又打得他跪倒在地。张开冷冷瞧着竺敬,说道:“你这厮冥顽不灵,杀我军将官数人,兀是猖獗!待衙门判决典刑,老子瞧你还能狂到几时!”

    竺敬还待再骂,陆辉怒吼一声:“四弟!住嘴!!”竺敬一滞,虽不再痛骂,可仍如一只被激怒的野狼瞪着张开。

    陆辉虽受羞辱心中愤慨,可既被官军拿下,别说他与竺敬犯下造反大罪,将要被判个什么斩首剐刑,就连他怀着身孕的妻子,以及三弟吴成遗留下的孀妇与孩子,受株连之罪,打入奴籍娼户,一生只能做那奴役官妓。

    虽然宋时株连之刑判罪人家眷做娼妓奴役的现象较之前的唐朝,之后的明朝等都宽松不少,可绝不代表没有。例如由韩世忠扶为正室的一代巾帼英雄梁红玉,本是精通翰墨,又能挽强弓的官家小姐。而他祖父、父亲都因在平定方腊之乱中贻误战机,战败获罪被杀。梁红玉也受株连,沦落为京口营妓。

    陆辉、竺敬犯得是造反大罪,又都是平民庄户出身,不但他们要受酷刑处死,家人又如何得以幸免?

    若要得官府赦免,唯有投降归顺,立功免罪。可现在就算要降,官府又怎会轻易接受?先后战争中,归降官军的已有耿恭、苏吉、翁奎等贼人头领,打探敌情,为大军引路已用不着陆辉和竺敬。陆辉又被斩一臂,也已成了废人,于官军又有甚么可利用的?自己那四弟竺敬倒是一身本事,可他守城时斩杀官将数人,他性子又烈,官军那主帅副帅又岂能饶他?

    主帅王焕听副帅张开训斥陆辉、竺敬,却如老僧入定一般不多言语。萧唐见了有些不忍,心说这竺敬手段不凡,杀了可惜。陆辉放弃抵抗后就连差点被竺敬取了性命的薛永,都曾对萧唐说道:“少主,那小子端的好本事,只可惜做了对头。若是能劝降过来,助力必然不小。”

    何况株连家眷这种刑法处置萧唐一向看不过去,只是他只不过是兵马押监,又怎能替王焕、张开发号施令?

    “来啊!将这两个贼鸟给我压下去!待捉了张迪押解至汴梁,从贼都就发市曹斩首施行!”张开厉声喝道,军士得令,上来便要将陆辉、竺敬二人压下去。

    陆辉如坠冰窟,惨然不语。“且慢!”这时竺敬猛得站起身来,大嚷道:“就说叫我杀多少强人,才能洗清我大哥一家,还有我三嫂及侄儿的罪责便是!”

    军帐中张开、闻达、薛元辉等无不肆声大笑,薛元辉指着竺敬骂道:“你这小贼恁地狂妄!天军至此征剿贼人,善战官将不计其数。你这厮也未免忒过高看自己,少了你我等便剿不得贼人么?”

    萧唐见竺敬有此心意,他忽然站出身来,向张开抱拳说道:“张副帅,未将以为,此等山间亡命之徒,皆犯官刑,无路可避,不得已遂乃啸聚山林。若好言抚谕,使其归顺以敌冀南贼寇,公私两便,岂非两全其美?”

    陆辉向萧唐张望过去,眼中满是感激。张开心里倒是念道:你小子终于站出来说话了,却冷着脸说道:“萧押监倒生得好心肠!贼人中首鼠两端,转身忘恩者甚多,谁知这两个贼鸟是不是假意归顺,伺机再生祸事?”

    帅帐中闻达、魏定国、单廷珪、索超等将官都与萧唐亲近,见萧唐为陆辉、竺敬求情,便也都随着他向张开谏言。

    “萧押监所言确有番道理。”一直静静旁观的主帅王焕忽然开了口,说道:“绿林豪强得了招安,与国家出力,还个清白身子。于己于国都是好事,倘若你二人真能痛改前非,本帅还容不得你们么?”

    张开听王焕也开了口,便说道:“既然王节度也有心赦免你这厮们罪过,我还有甚么可说?”

    竺敬沉吟半响,忽然望向萧唐,朗声道:“要我为你们出力,可以!可其一不得怠慢我大哥及遗孀家眷,其二叫我为先锋,归于这萧押监麾下!”

    薛元辉听罢骂道:“你这贼厮休要得寸进尺!大宋禁军岂是绿林山寨,叫你想投哪个便能投哪个!?”

    王焕莞尔一笑,打趣说道:“汉末关武圣为保两个嫂嫂平安而投了曹操,谓之降汉不降曹。你这厮为保家眷,唱的这出遮莫是降萧不降宋?”

    “他对我大哥、三哥遗孀有恩。”竺敬盯着王焕,说道:“我信不过官府,却信得过他这大名府萧任侠。”

    萧唐万万没料到竺敬会如此说,这时王焕转头瞧向萧唐,说道:“萧押监,你意下如何?”

    萧唐听罢忙向王焕说道:“既然这竺敬有意戴罪立功,竭力荡平叛逆,末将自会安置他。”

    商议事毕,待军卒上来将陆辉、竺敬二人先行押下前,竺敬却直勾勾盯着张开,一字一句说道:“但得时机,我必杀你,为我两个结义兄长报雠!”

    张开听竺敬出言威胁,却咧嘴一笑,说道:“老子纵横数十年,似这等狠话已教老子耳朵生了茧。待你这厮与你大哥洗清罪责,再来与老子计较!”

    等萧唐除了军帐,却被人叫住,他回头望去,却正是大军副帅独行虎张开。那张开对萧唐说道:“你这任侠的名头,倒响的紧,那牟山贼人只顾买你的人情。”

    萧唐微微一笑,说道:“其实张节度也有意放那陆辉、竺敬一马罢?”

    张开盯着萧唐,意味深长的说道:“那小子有些手段,性子倒有些像当年的老子。只不过老子当年在江湖中打踅时,杀的官将官兵可比那小子多!”

    萧唐俯首称是,他知道张开是何等出身,便说道:“绿林中不少英豪,本有良将之才,偏偏逼到草莽之中,如此实乃国家憾事。”

    张开嘴角一撇,说道:“老子当年是绿林大盗,杀官兵天经地义,如今老子受招安做了官,自然也当尽心尽力。活了这几十载,从啸聚山林到受了招安,做贼杀官、做官杀贼大小征战无数,这叫老子总算明白些事来:做官的未必不是贼,做贼的也未必不如官。只是好歹要明白你是甚么身份,到了战场上,无论对错,也莫再存甚么妇人之仁!”

    听张开提示自己,萧唐抱拳道:“谢副帅教诲,末将明白。”

    张开点了点头,又说道:“我与王节度几十年的交情,他似乎很看重你小子,可切莫辜负了王节度的一番栽培。”

    张迪逃了。

    自从他闻报洺州治所永年失陷,当机立断,率余部万余冀南贼寇抛下临洺镇、娄山唐垒等地,趁王焕大军不及合围进了磁州地界。经邯郸、滏阳等地一路南下,奔相州地界逃去。

    王焕、张开见所料不差,张迪若苦守洺州,势必要被官军断了后路,便逃入相州后西进,欲向绿林强人林立的河东地界逃窜,意图东山再起。

    萧唐受命点齐精骑,与索超、花荣等将官,并合军一处的郑州兵马都监陈翥为先锋,长途奔袭,追击张迪麾下群寇。于磁州境内滏水、磁县附近与小股贼众进行了几场小规模遭遇战。冀南贼军化作数股流寇,脚程有快有慢,一时间被拖后的贼人耽误了行程,叫张迪等部过了邺城,已进入相州地界。

    此时赛公明卞祥于洺州肥乡大破陈翥、吴秉彝、马万里三部京西官军,深得张迪器重,他率疤面虎傅祥、怒目金刚管琰、青竹蛇寇琛等河东好汉与张迪本部先后脚,兵临相州治所安阳城下。

    相州禁军数营前番被冀南贼寇击溃,军监众将又见贼军势大,不得已弃城而逃,相州知府亦不知所踪。卞祥率部进城,在其他流寇搜刮劫掠时,来到城内东南营街的一处园林。只见那这座雄伟秀丽、古朴幽雅的庭院建筑定堂顶覆绿色琉璃瓦,怪石林荫错落有序,饶是卞祥等粗豪之辈,置身其中仍有股心旷神怡之感。

    卞祥唤人问之,这才知晓了这座园林的名称:昼锦堂。

121章 安阳城,昼锦堂

    这昼锦堂内设忘机楼、狎鸥亭、观鱼轩、康乐园等,不但富丽堂皇,更不失典雅。卞祥身边大汉疤面虎傅祥唾了口,骂道:“直娘贼!那些贪官污吏倒会享福,购置这么处宅院。也不知要费多少银子?够养活多少乡民!?”

    卞祥在院内看到一座石碑,书刻“两朝顾命,定策元勋”八个大字,转入西厢,另有昼锦堂记碑以及其它碑刻。卞祥虽是庄稼汉出身,却也识得些字,他凝视着昼锦堂记碑,喃喃念道:“仕宦而至将相,富贵而归故乡。此人情之所荣,而今昔之所同也”

    卞祥兀自端详时,他另个兄弟怒目金刚管琰走来,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那一列房里有金银细软,却尽是甚么狗屁藏书,有个鸟用!?”

    冀南军打入相州安阳后,各寨流寇打算于城中四处找富户官吏府邸劫掠一番,之后再南下转道进河东路。张迪见卞祥勇武不凡,有心笼络于他,见安阳城内这昼锦堂似是最富庶的去处,便让他及手下河东亲随搜刮这里,叫他占足好处。

    此时昼锦堂内家丁仆役都被赶至一处,虽然他们都是朝廷重臣贵胄府中之人,眼见卞祥手下喽啰凶神恶煞,都提着明晃晃的兵刃,又隐隐听见外面百姓哭号,另有贼人逞凶作恶,各各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卞祥看完记碑,见府中家丁仆役都腰缠白布戴孝,便向府中个老管事问道:“此处可是三朝相公韩忠献公,以及其长子,亦曾任过宰相的宣奉大夫韩师朴的故居?府中又有甚么丧事?”

    卞祥所问的三朝相公韩忠献公,乃是为相十载,历经宋仁宗、英宗、神宗三朝的名臣韩琦。而宣奉大夫韩师朴则指的是韩琦长子,亦曾任过宰相的韩忠彦。

    相州韩氏也称真定韩氏自韩琦始,绝对可说是大宋的豪门世家,子孙多在朝中任官。而韩琦长子韩忠彦虽曾被打入元祐党籍,遭宋徽宗赵佶及蔡京等新党权臣排挤,可韩氏族裔在朝中根深蒂固,又多与其他名门望族联姻,如今在朝内依旧有着不小的势力。

    饶是卞祥农户出身,却也晓得在大宋名声极广的相州韩氏族裔。那老管事见卞祥一语道破,只得回道:“好教这位大王知晓,我韩府主人宣奉大夫仪国公仙逝数日,故而合造了棺椁,设灵帏灵牌装殓祭祀。”

    “原来如此”卞祥点点头,叹道:“原来是韩相公逝世了。”

    傅祥听罢,登时喜道:“造化!此劳什子昼锦堂竟是几朝宰相的宅子?细细搜刮一番,必有许多好处!”

    “不可!”卞祥断然说道:“那韩忠献公三朝元老,在任时风评甚好,也未曾听闻其长子韩师朴相公为官时敲骨吸髓,祸害百姓来。咱们杀贪官污吏,劫富济贫的事都做得,却不能打好官清官的主意!”

    管琰听罢,登时叫嚷道:“大哥这又是何必!?咱们与官府作了对头,被官府拿了都是掉脑袋的罪责,那厮们还能念大哥的人情不成?既然这韩府殷富,咱们如何抢他不得!?”

    卞祥圆眼一瞪,呵斥道:“你若是还认我这大哥,便闭了鸟嘴!我卞祥顶天立地,两肋插刀的事做得,杀头的买卖做得,唯独亏心之事不做!”

    管琰见卞祥发怒,心里虽不忿,却只得闷声不语。而疤面虎傅祥皱着眉头,念叨着:“韩忠献公莫不是那唤作韩琦的?这名字恁地耳熟”

    傅祥忽然想了起来,登时怒道:“莫不是那指使娼妓婊子羞辱面涅将军狄天使为斑儿,杀好汉还说甚么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儿,此岂得为好儿耶的那个韩琦!?我日他祖宗!大哥!那可是个坑害武曲星的佞臣,算个鸟好官!?!?”

    傅祥之所以发怒,是因为江湖草莽中人多敬佩诸如狄青、杨家将等大宋开国以来的名臣良将。而他曾在市井中听说书先生讲过宋仁宗时韩琦与枢密使狄青间的冲突。在宋时民间流传的说书人所讲的平话、话本中,无论狄青与逐渐流传开的杨家将,都透着股悲**彩,绝不乏遭奸臣佞臣构陷的桥段。

    如大宋开国功臣名将潘美,平心而论,其对于大宋的战功绝对要比第一代杨家将,杨业杨老令公更大,可因与杨业战死有责,一抬一贬下,潘美在评书演义中便被生生骂成大奸臣潘仁美。而当年韩琦狄青间确实有冲突矛盾,所以按傅祥的直观印象,直把韩琦也当做奸臣权佞。

    昼锦堂那老管事本来听卞祥说罢,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可又见另个凶悍的贼首破口大骂,一颗心立刻又提到嗓子眼上。而卞祥却摇头说道:“你我都是粗卤汉子,当年韩忠献公与面涅将军虽有不睦,可个中细节岂是你我能晓得的?市井间平话说书,一家之言,不足以取信!”

    卞祥又对那老管事安抚道:“你等放心,有我在此,其他强人不至于到这昼锦堂搅事。待三两时辰后,我们兄弟与诸路强人便会离开安阳城,绝不会伤这府上男女半个毫毛。”

    那老管事登时拜道,没口子称谢着。卞祥又安抚几句,忽然他察觉到似蹊跷,他浓眉一拧,沉声说道:“不对!韩师朴相公既然是相州韩氏嫡长,如今其尸骨未寒,怎不见韩氏其他宗族子弟前来奔丧守孝!?”

    老管事心里咯噔一下,支支吾吾左右推诿。卞祥又喝问了几句时,却听手下兄弟青竹蛇寇琛在内堂喊道:“好一群撮鸟,恁地狡诈,竟躲在此处!”

    卞祥听罢,忙率一众喽啰奔入内堂。原来寇琛瞒着卞祥,在内堂搜刮财物时有小头目无意间揭起块地板。那板底下有条索头,寇琛将索头一拽,便露出间地窨子。

    卞祥张望过去,见地窨子躲着的男男女女足有四十人来,那一众人神色惊慌,男子有身着官员的燕居常服,亦有身着丧服的。卞祥冷哼一声,说道:“原来各位相公全都躲在此处!”

    原来今年二月韩忠彦以宣奉大夫的身份致仕,过了数月身子每况愈下。此时相州知府正是韩忠彦长子韩治,见父亲病危便发书信赍书信使人告知于各处任职的韩氏宗族子弟。

    韩忠彦乃是相州韩氏一族之长,诸如其子韩澡、韩浩、韩澄闻讯急急赶至相州安阳,此外除了韩忠彦三弟韩良彦早亡,六弟驸马都尉韩嘉彦尚在汴梁外,他二弟右赞善大夫韩端彦、四弟徽猷阁直学士韩纯彦、五弟京东路常平司提举韩粹彦,及侄辈韩诏、韩诫、韩谘等子裔无官务羁绊者,大多返回相州安阳本家悼念。

    却没有料到正逢张迪打破了安阳城,相州知府韩治见贼军势大,只得教族中叔辈、堂兄弟及家眷躲入府中密室地窨内,却被卞祥手下寇琛给撞破了。

    名满大宋,子孙多为朝廷命官的相州韩氏,此时大多子裔竟陷在冀南贼寇的手上!

    名门望族的韩氏子弟眼见无数贼寇手持利刃,神色不善地上下打量自己,大多人都已面如土色。而其中韩忠彦三子韩浩性情刚烈南宋时他以奉直大夫守潍州。建炎二年时金国铁骑攻城,韩浩率众死守,城陷后与女真人巷战,力战牺牲,他指着卞祥,怒声喝道:“兀那贼人!也敢造次!我韩家名门世家,岂容尔等欺辱!?”

    傅祥呸了口,骂道:“你这狗官还耍甚鸟官威?落到爷爷手里,爷爷只把你当做手里行货!还敢与爷爷作色!?”

    有道是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寇琛诨号青竹蛇,在卞祥等四人中是性子最狠毒的,他阴测测地说道:“管你是几品的官,也不过长着一颗脑袋,待我一个一个剁了你这些官老爷的驴头,瞧你们还能再生出个脑袋来?”

    韩浩踏前几步,挡在韩氏叔辈、族氏兄弟面前,喝道:“朝廷剿贼失策,才教你们这些贼人猖獗至今!要杀便杀我,好叫世人知道朝廷还有一腔热血的忠良之士!”

    “三弟!住口!”韩忠彦长子韩治沉声喝道,随即他一脸决然,凝视着卞祥说道:“这位好汉可是霸我韩家昼锦堂的头领?本府倒想请教阁下,要如何处置我等?”

    卞祥沉吟不语,目光在相州韩氏子弟身上扫了一圈,韩治、韩浩等以及韩端彦、韩纯彦、韩粹彦等朝廷高官虽然神情愤慨,可无不忐忑不安。绿林中残暴之徒比比皆是,哪怕不将他们一一杀了祭旗,便是将他们押解出城羞辱一番

    念及至此韩治、韩浩、韩端彦等无不心惊胆战,届时相州韩氏大宋官场内著名的名门豪族丢尽脸面,叫他们九泉之下有何颜面去见其祖、父辈忠献公韩琦!?

    “想不到你个衙内公子,倒也带种!”卞祥忽然微微一笑,对韩浩说完,又转头对韩治说道:“你等且在地窨好好藏着,待我们兄弟与诸路强人离开安阳前,切莫出来。”

    说罢卞祥转身便走,韩治、韩浩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怒目金刚管琰拦住卞祥,瞪着对牛眼,说道:“大哥,逮到群大官儿,此事非同小可!即便大哥不愿伤他们性命,何不报与张盟主知晓?捉了这群官府大员,岂不更显大哥你的本事?”

    卞祥朗声一笑,说道:“我的本事,须捉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儿来炫耀?即便官匪不两立,这群人是为悼念同族长者韩师朴相公而来,这才陷到我的手里。便是将他们交到张盟主手里,也不合道义!走罢!何况我已说过,老子只杀贪官,不害好官儿!”

    “好汉请留步!”韩忠彦的二弟,官居右赞善大夫的韩端彦叫住卞祥,作揖说道:“听这位好汉言语,也是个光风霁月、胸怀坦荡的义士,又何必落草去做那贼寇?我等感念壮士义释之恩,愿为义士作保”

    “且住!”卞祥打断了韩端彦,冷笑道:“我放你们,只因韩忠献公、韩师朴相公有个好名头,可不是为巴结甚么权贵!朝廷若少些狗官恶吏,我们兄弟又何至造反?你等捡回条命,还报于治下百姓便是,可若想劝我归顺,就不必多费口舌了!”

    宋史记载:大观三年二月,韩忠彦以宣奉大夫致仕返乡,同年八月二十日,于安阳家中去世,年七十二,谥文定。子治,徽宗时,为太仆少卿,出知相州。以疾丐祠,命其子肖胄代之,别有传。

122章 大难不死,血灾临头

    等到卞祥真与其他冀南寇撤离安阳城,韩氏子裔这才都松了口气。韩纯彦叹道:“想我韩家名满天下,可今日若不是那贼人,大半子弟却要折在本家堂舍中!”

    韩治羞惭不堪,说道:“我忝为相州知府,守土不利。赍书信族叔族兄弟前来,反落得如此凶险!真是万死莫赎己罪!”

    韩治的二叔韩端彦为人持重,劝慰韩治说道:“天有不测风云,流寇贼人来得甚是突然,而兄长驾鹤西去,我等族人岂能不来?何况我等绝处逢生,全因那强人头领念及汝先祖先父的德名,倒也应了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那句。”

    韩忠彦四子韩澄忿忿道:“小侄听闻朝廷遣王焕节度使率军剿洺州贼寇,怎地还叫贼人流窜到相州来?那厮枉受朝廷爵禄,耽误征剿大事,待禀明圣上时,自有他好瞧!”

    韩氏子弟中有庆幸的、有自责的、有劝慰的、有叫骂的又过了一两个时辰,忽闻外面喊杀哀号声又起。又有个庄丁心急火燎地奔来,哭嚎着喊道:“大事不好!贼人又杀来了!”

    原来张迪麾下冀南军都是化作数股流寇,先后朝着河西路隆德府壶关方向汇合。张迪以及卞祥率众离开安阳不久,却是殿后的又一股贼人杀进城中。

    而这次来的贼寇,却是手下喽啰最为凶残淫暴,三个头领在冀南军中都是最喜杀人的张雄、项忠、徐岳三人!

    安阳城内富户员外、斗升小民刚遭匪灾,边各自收拾散落的器物,边破口痛骂着贼人,谁能想到走了一拨凶神恶煞的贼人,又来了一拨更狠更残暴的?

    张雄先命手下亲信率数十人护送自己的家眷去赶上张迪,随即与项忠、徐岳一声令下,手底贼人如饿了几天的狼群,怪叫着冲进惊慌失措的绵羊中大快朵颐!

    好歹几个时辰前那群贼人多是劫财劫粮,张雄手下的贼兵却是见人便杀,有些市民吓得双腿迈不动步,噗通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乞命。一众贼人却狞笑上前一把薅住那些百姓的头发,拽起他们的脑袋照着脖子挥刀便是一抹

    那另一边有些贼人撕破城内女子的衣襟,任她们撕心裂肺的哭喊求饶,或揪着头发、或抗在肩上寻个偏僻处便要施以暴行。这些女子的亲友刚冲上去要与贼人拼命,便被一枪戳倒在地,再被乱刀剁得血肉模糊

    冲进昼锦堂内示警的那个庄丁刚跑出两步,便被后面飞来的利箭射倒。韩氏子弟登时轰的乱成一锅粥,一众女眷啼哭惊叫,唯有韩端彦、韩纯彦等年长的长辈急急招呼众人再奔着内堂地窨子躲去。

    可已然迟了。

    张雄得知昼锦堂乃是安阳城内最富庶的去处,似乎还是甚么做过宰相的大官故居,虽然被先到安阳的冀南贼寇劫掠过一番,可再让老子抄个底,也说不准还能榨出什么油水来。

    当张雄、项忠、徐岳三人率一彪最为凶悍的喽啰闯进昼锦堂,却见到不少未及躲藏的男女。张雄见其中有的人身着斩縗齐衰等丧服,堂府内亦有香案灵帏。“造化!”张雄暗道了一声,叫手下尽数将韩氏子弟及其家眷团团围住。

    韩端彦、韩纯彦及韩治、韩浩等韩氏子弟,并着庄丁被张雄手下喽啰赶猪般轰到一处。有两个庄丁走得慢些,登时被喽啰一刀劈翻,其余人哪还敢有丝毫怠慢?只得受贼人逼迫,挤在一处。

    张雄定定打量一番,张口问道:“你们是哪个朝廷大官的亲族?”

    等张雄说完,却见眼前那干人都沉声不答,他冷冷一笑,命手下又拽出个家丁。那家丁刚嚎出声来,便被一刀剁倒。

    韩纯彦惊怒道:“你这贼人,竟如此草芥人命!”

    “你还没答我的话呢”张雄悠悠说道,随即他目光飘向韩门子弟中一个十二三岁大的少年。张雄一努嘴,喽啰会意,一把将那少年给拉了出来。

    “住手!”韩浩怒喝一声,刚冲出来,便被个贼人用枪杆狠狠搥在额头。韩浩登时鲜血长流,被砸倒在地。

    那少年是相州韩氏旁支的一个后辈,他被贼人薅住衣襟,眼见那仍流淌这鲜血的钢刀向自己缓缓举起,他吓得嚎声大哭,求饶道:“大王饶命!这昼锦堂是族祖父韩师朴相公的堂舍,我等都是他的亲族!”

    “韩师朴?就是那甚么韩忠彦?”张雄嘴角一咧,笑道:“老子倒知道他的名头,听说他的子孙不少也是在朝中做官的。想必诸位中也有不少是官老爷吧?”

    韩端彦强自压住满腔忿意,他对张雄说道:“这位好汉,万事都好商量,你既知我等是朝廷大臣,何故如此欺辱?”

    “朝廷大臣又能怎地?”张雄瞧着韩端彦,就如一只正把玩爪中老鼠的花猫,他阴测测说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老子弟兄三个,从来只爱杀人。你们这群官儿高高在上,只把绿林众人瞧做贱民,今日老爷我倒要看看,谁的命更贱些!”

    张雄身边项忠凑了过来,对张雄低声说道:“大哥,这些鸟人既是在朝廷做官的,自是大有用处。若日后张盟主真要与官府计较降诏招安之事,害了这厮们性命,恐怕不妥吧”

    张雄冷哼一声,说道:“招安招安,招甚个鸟安!老子投张迪起事,只图个痛快,瞧这些达官贵人,如今却沦为老子眼前砧板上的鱼肉,咱们兄弟若仍窝在杀熊岭,哪能遇到这等快活事来?你道咱们这些泥腿子出身的,真能与官府里那些之乎者也做得一路?张迪那厮执迷,老子却想得明白!好好炮制这干狗官一番,断了张迪念想,正是好事!”

    “老三,玩过千金小姐么?”张雄说罢,转头对三头领徐岳说道。

    徐岳呲牙一笑,说道:“大哥说笑了,我哪有那个福气?”

    “现在这福气不是来了?”张雄朝韩门子弟中的女眷一指,说道:“要日就日个身娇肉贵的,也不枉咱们在这世上走一遭!”

    徐岳哈哈淫笑着,直奔着个刚十三四岁大的韩氏子侄辈的少女走去。韩门子弟各各激愤,可他们多是不曾习武的读书人,哪里挡得住一群手持利刃,做惯杀人放火买卖的凶寇?

    被敲破额头的韩浩不顾满脸鲜血,他虎吼一声,直奔徐岳冲去,却立刻被几个喽啰放倒。张雄冷冷打量着韩浩,说道:“你这衙内,倒生的好肝胆!只是不知是甚么滋味。”

    几个喽啰听罢,纷纷冲将上来,七手八脚地遏住韩浩,扒开他的衣襟,有个喽罗卷起袖子,手中拿着把明晃晃的剜心尖刀便奔着韩浩走去。韩氏一众子弟这才惊惧地察觉道:

    这个丧心病狂的恶贼还要吃人!

    张雄本就是凶残成性、性狭阴狠之辈,他在市井中厮混时吃过官司,也曾被捕头酷吏欺压过,所以张雄又对官府中人更有种刻苦铭心的仇恨。眼见面前这些高高在上,让他这种底层出身的匪贼遥不可及的贵胄子弟面露痛苦与恐惧,这叫张雄心里忽然涌出一股病态的快感来。

    一声厉喝下,张雄又命手下凶寇将韩浩的四弟韩澄也拽了出来,细细打量着他,狞声笑道:“瞧你这厮生得肥胖些,正好细细地割了,炙烤着来下酒吃。”

    张雄随即便取把尖刀来,又唤喽啰从府中搜出盆炭火。韩澄吓得早已面无人色,他想开口求饶,可强烈的恐惧下韩澄口中上下两排牙齿捉对碰撞着,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畜生!!禽兽!!”韩端彦双目充血,嘶声痛骂。可他也被张雄手下凶寇一刀背砸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瞧着自己的两个侄子将被贼人残杀,自己那族侄女要被贼人污辱

    “大当家的!”忽然有个喽啰狂奔进来,急报道:“不好了!官军追至,也已杀进安阳城里,兄弟们与官军巷战厮杀,却抵挡不住!”

    张雄蹭地站起身子来,惊怒道:“官军怎会来得如此快!?后面不是还有两股强人?”

    徐岳刚扯出韩家那挣扎哭喊的少女,听罢登时骂道:“被官军杀散了?他奶奶的一群脓包!”

    张雄咬牙切齿,厉声吼道:“去他娘的!集合兄弟们!官军又怎地!?还不是两条胳膊一个脑袋?老子怕他个鸟!”

    当张雄、项忠、徐岳三人纠集麾下匪寇,奔到安阳城东南营街口时,一彪官军精骑已向他们迎面冲来。

    杀熊岭三贼首中徐岳驾马奔前几步,就见对面有个骑将一马当先,手持着一杆铁鐏阔刃掉刀,直朝自己杀来。徐岳瞧清楚那人,惊诧道:“你这厮是牟山的竺敬!?”

    竺敬寒着脸并不答话,他拍马窜上挥刀猛斩。徐岳忙驾刀格挡,竺敬手中掉刀化作几道寒芒,上下席卷荡开徐岳手中兵器。张雄、项忠还未及助阵,竺敬就以横刀一抹,徐岳被划破喉咙,颠下马来!

    “去你娘的!牟山寇也降了官府?”张雄刚骂出口,竺敬已冲进贼阵之中,左劈又斩,使杀熊岭前排贼众溃成一团。

    张雄、项忠来不及合力与竺敬厮杀,官军精骑前侧三骑也已快冲进贼军阵中。那三骑中左边面圆耳大,留着落腮胡须的悍将手持把金蘸斧右边剑眉入鬓、英气逼人的武将手持杆亮银长枪,还负着把泥金鹊画细弓中间那雄赳骁武,神威凛凛的手持着錾金虎头龙牙枪,腰间两把狼牙寒锋刀,背斜跨着的是狼首九钧弓并射虎钢簇箭

    正是萧唐、花荣与索超三人!

123章 结交韩家

    骏马狂嘶,霜刃映寒。

    萧唐、花荣、索超、竺敬四员虎将闯入贼军阵中挥舞兵器只顾搠刺劈砍,兵刃过处,血如涌泉。一时间似山崩地裂、石破天惊,狂风呜咽划过,不过一时片刻便已卷走近百贼人的性命。

    本来萧唐与郑州兵马都监陈翥为先锋,率本部精骑先行追击冀南寇,于洹水北岸击溃股冀南军中小股贼众,在提审个被俘的喽啰后,得知张迪本部先行南撤,而前面的太原府杀熊岭张雄一行贼寇,估计已快杀进安阳城内。

    从萧唐所知水浒中的描述,以及竺敬也略提过冀南军中各山寨强人行事风格所知,这张雄一伙贼寇是冀南军中最残忍好杀的。安阳是相州治所所在,百姓众多,又岂能任由张雄滥杀而坐视不理?

    萧唐当机立断命麾下精骑略作休整,火速急行至安阳城,而同行的陈翥与吴秉彝、马万里大败于洺州肥乡,与大军合兵后遭副帅张开劈头盖脸一番痛骂,若非军事紧急还要处军杖之刑。陈翥因萧唐却屡立战功本就心生嫉恨,见萧唐又急于追击,哪又能遂了他的愿?

    “我军日夜兼程、人困马乏,所率部众多是轻骑,若孤军深入中了贼人埋伏萧押监,你担待得起么?”陈翥阴阳怪气地对萧唐说道,萧唐见陈翥定说要率部原地休整,他一咬牙,还是与花荣、索超、竺敬只率本部马军骑营向安阳突进。

    目前萧唐麾下马军指挥使索超部的骑兵还剩二百六十余骑,便是萧唐亲随十八骑,也已折了六人,魏定国、单廷珪的所部又几乎是步卒,不擅战场厮杀的时迁与攻洺州永年时身负重伤的薛永,都安置于周瑾等人的大名府步军营中以两百六七十个骑兵追击张雄数千贼兵,不能不说确实风险极大,无论张雄据险守城,或伏击萧唐,要以多击少吃掉萧唐这拨骑兵,并非难事。

    可张雄麾下贼寇并不知萧唐来了多少人马,更没料到他们会来得如此之快。

    贼人甫一进城,便四处烧杀掳掠,当萧唐率军由残破的城门冲入时,各处的贼人,只是突然发现一拨杀气腾腾的官军似从天而降,挥舞兵刃朝自己杀来。惊慌失措下他们四散逃逸,待张雄细问时只知道:“官军突至,人数不计其数”

    张雄与项忠、徐岳好不容易集合上千的贼军,结果刚与萧唐的骑兵打个照面,三头领徐岳就被暂时归附于萧唐麾下的牟山强人竺敬一刀斩于马下。萧唐与花荣、索超个个身具骠骑之勇武,趁势突击,贼军又如何反应得过来?

    急先锋索超手中金蘸大斧上下翻飞,剁翻贼人无数小李广花荣枪挑了几个贼人后,使出神箭本事,他手中泥金鹊画细弓配上鹘羽枪头箭,成了收割生命的利器,花荣专朝着贼人中小头目射去,五六个头目滚落下马,使得贼军更乱。

    擅于冲击敌阵的索超,加上骑射技艺高超的花荣,这两个骠骑倒配合得天衣无缝。加上竺敬手中长刀迅猛无对,扫过处贼人血颡光肉片儿乱飞。而萧唐这边使着錾金虎头龙牙枪,连刺带劈连杀十几个贼人,忽地他瞧见贼人中二头目项忠就在数十步开外。

    萧唐打个呼哨,随后而至的十二个亲随骑射,纷纷拿出适于马战用的骑弓,萧唐将龙牙枪挂在马鞍得胜钩上,右手持狼首九钧弓,左手从马鞍斜挂的箭囊中取出支鸣镝箭来。弓弦一放,鸣镝箭在空中急速飞行时发出凄厉的尖啸声,十二个骑射也拈弓搭箭,朝着鸣镝箭直奔项忠的方向纷纷射去!

    项忠大惊失色,他勉强避过萧唐射来的鸣镝箭,结果又有十二支利箭向他劈头盖脸地射来!项忠肩膀、右臂先中了三箭,他惨嚎一声,身子后倾双手猛拽缰绳,胯下战马长嘶着人立起来。

    十枝利箭发出连串“噗噗噗”利刃入肉的闷响,尽数射在项忠战马的身上,马儿悲嘶,轰然倒地。项忠猛地撞到在地,他下意识的举动虽然捡回条命来,可战意全失,转身朝着街口内昼锦堂的反向拔腿便跑。

    “我日你奶奶的!!孩儿们!和官军拼啦!!”张雄见萧唐所部精骑骁勇无比,却仍呼喝着麾下头目冲上去堵截骑兵突击,贼兵喽啰被轰赶着,硬着头皮冲上去以血肉之躯抵挡萧唐、索超、花荣等官军将领。

    而张雄见麾下喽啰一时间阻截住了官军,反而调转马头,挥着鞭子猛朝胯下战马狂抽,一阵风似得逃离了战场。边逃边高声呼喝着,收拢些四散的贼军,直奔安阳城西门冲去

    “不对啊!大当家的在何处!?”与萧唐麾下精骑又血战了一阵,终于有个精细些的头目发觉不对,他四处张望,哪还能瞧见自己大当家张雄的人影?

    “入你娘的!草你十八代祖宗!!叫我们填命抵挡官军,你这亡八倒先逃了!”小头目高声破口大骂,越来越多的贼人得知张雄先逃了,不是抛了兵器夺路而逃,便是跪倒在地高呼投降

    却说贼人二头领项忠身上还插着三支利箭,带手底数十喽啰又冲进昼锦堂中,他面色狰狞,提着钢刃直奔着韩门子弟冲去。

    轰隆隆阵阵马蹄声传来,萧唐与花荣并亲随骑射接踵而至。项忠见被官军堵住,心中发狠道:捉个姓韩的来要挟,老子便是活不得,还能有个大官儿与我陪葬,老子这辈子也是值了!

    念及至此,项忠直奔着那干人中瞧上去似是领头的韩端彦冲去。项忠刚拽住韩端彦,挥刀正要叫骂时。忽然他如箭穿雁嘴、钩搭鱼腮,半个字也吐不出来。花荣早瞧见他举动,张手便是一箭射去,不等项忠挟持韩端彦,随手使出拿手本事,轻描淡写间便取了那贼首的性命!

    项忠双目死鱼般突了出来,他直勾勾望着插在他咽喉上的利箭,喉头嗬嗬几声,直挺挺着摔倒在地。萧唐双目一瞪,暴喝道:“贼首已除!你们这干贼厮们还敢负隅顽抗!!??”

    余下数十贼人惊得魂飞魄散,在瞧见萧唐身后骑射拈弓搭箭,锋利的箭簇早就对准了自己,纷纷抛了兵刃,跪地讨饶。

    萧唐这才注意到此处园居富丽别致、古朴典雅,再瞧见眼前那干惊得面无人色,聚作一团的韩门子弟,他翻身下马,说道:“诸位休惊,城内贼人已破。”

    韩纯彦、韩粹彦等相州韩氏族人摊坐在地,眼角甚至似是溢出泪水来,各自喃喃念叨:“老天开眼呐”

    毕竟似他们这等地位高崇,名满大宋的豪门旺族,先是遭冀南军打破了城池躲在密室地窨中避难,被卞祥撞破却又被那个威武的大汉不动声色地给放过。当他们终于安下心来时,却又被随后而至的张雄一行贼寇给擒住,眼见这一干人要惨遭张雄凌辱残害时,萧唐率精骑却又袭进城内,杀退贼寇将他们给救下人生这般际遇,也未免忒过刺激了。

    持重些的韩端彦稳住心神,想他堂堂忠献公韩琦之子,岂能在禁军官将面前露怯,丢了相州韩氏的颜面?他拱手对萧唐说道:“幸得这位将军及时赶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此处乃是先父忠献公故居堂舍昼锦堂,我乃右赞善大夫韩端彦,与韩氏族裔为祭奠家兄而来,却不想陷入贼人手中。”

    萧唐神色一变,本只想速速击溃途径安阳城的贼人,使城中黎明百姓免受刀兵之灾,却没料到救下相州韩氏这干子弟来,而韩琦与韩忠彦,他萧唐如何不晓得?

    战事一了,萧唐命麾下三十精兵护住昼锦堂,余下人马缚住俘虏投降的贼人,再派几队军健在城中搜查逃逸藏匿的贼寇后,对韩端彦抱拳说道:“韩师朴相公公忠体国、鞠躬尽瘁,末将钦佩得紧。不想公已溘然长逝,实令人扼腕唏嘘!末将欲向师朴相公上香悼念,不知可否?”

    若非是萧唐及时赶到,相州韩氏大多子弟恐怕都要叫张雄给害了,如今又是诚心向韩忠彦诚心悼念,哪有不应之理?忽遭冀南军打破城池,昼锦堂上下人心戚戚,乱做一团,到了这时才终于彻底安定了下来。

    萧唐上了香,恭恭敬敬在韩忠彦灵位前揖拜磕头。不但因为是死者为大,无论韩琦亦或韩忠彦,父子二人都入了南宋理宗时所评的昭勋阁二十四功臣,无论风评政绩,即便是有争议处,也是瑕不掩瑜,不能否定这对父子对于大宋的功绩贡献。“此父子二人皆配飨功臣,昭勋崇德阁,忠贤之报乎!”这句后来对于韩琦、韩忠彦的评述,萧唐觉得很是贴切。

    韩端彦等韩氏子弟瞧在眼里,萧唐可说得上是他们的救命,甚至救了一族声誉的恩人,再看萧唐言行有节有礼,心里无不对他生出感激及好感来。

    此时城内安抚民众事毕,过了数个时辰,陈翥才率军姗姗赶至安阳,他本来心想萧唐那厮抢了他的风头,此番贸贸然去追击张雄,若死在那贼人手里才最好不过。可他赶至城内,听闻萧唐于昼锦堂救下相州韩氏大多子弟后登时傻了眼。陈翥顿感悔青了肠子,只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相州韩氏在大宋官场是甚么豪门,有着何等地位,有着多大影响力,陈翥可是一清二楚。目前未在这昼锦堂的,还有云中雁门节度使韩存保等韩氏子裔,何况当年韩忠彦德高望重,朝廷官员甚多皆是出自他门下。

    最让陈翥抓心挠肝的,是因为那当年由韩忠彦抬举的门生,如今官位、名头最大的一个。

    现在把持着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政令等国家最高军事机构的一把手知枢密院事是谁?不是在大宋西境把持军政,时任开府仪同三司的童贯,也不是受官家器重,在殿帅府殿前都指挥使司官位水涨船高的高俅而是韩忠彦当年门生,与相州韩氏关系依然很紧密,论权势能与权相蔡京掰掰手腕的郑居中!

    宋初兼领泾原路经略公事的渭州知府尹洙曾经说过:“状元登第,虽将兵数十万,恢复幽蓟,逐出强寇,凯歌劳旋,献捷太庙,其荣无以加。”武将立下不世之战功,诸如枢密院、殿帅府等军事机构长官依旧为文臣担任,行伍出身的武将便是从无数尸山血海中杀出来,也要受其调遣。

    若是能借着相州韩氏巴结朝中大员,还愁自己仕途不能一帆风顺?

    陈翥心里恨极,暗骂道:萧唐你这厮,这等天大的好处怎地又落在你手里!?

124章 猜忌的种子

    陈翥心里兀自暗骂着,而萧唐见安阳城清剿余寇已了,便向韩端彦等韩氏子弟抱拳说道:“未将奉王节度钧旨,率部追击冀南贼寇。相州、隆德府流寇横行,不知还有多少百姓深受其害!如此未将便先告辞了。”

    陈翥听了,蓦地心喜,念道:原来这厮倒是个不会做人的,眼下这兵荒马乱,相州韩氏这些相公险遭贼寇害了,正须有行伍军健护卫。冒死争功有甚鸟用处?趁此机会打通这条门路,这好处还是要落到我身上。

    想到这,陈翥便愤然道:“诸位相公都是万金之躯,怎能轻慢相待?追剿贼寇,不争这一时。若诸位相公再有个甚么闪失,你可吃罪得起!?”

    萧唐听罢眉头一皱,说道:“陈都监,冀南贼寇尽数南逃,安阳城匪患已除。咱们奉令先行,哪能在此驻足不前?”

    陈翥冷哼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要去追,自顾追去!待王节度率大军至安阳,分拨人马护送韩氏诸位相公回京,才不至害国家栋梁在此处遭险。”

    韩端彦、韩纯彦以及韩忠彦长子韩治等人,虽然面对凶神恶煞的绿林盗束手无策,可他们一个个都是在官场中历练甚久的人物,朝中那些勾心斗角、明争暗斗都见得多了,看陈翥这般作态,哪能不知他的心思?

    那萧押监,倒真是一心恪尽职守。而这陈都监这般市恩讨好之举,又是做给谁看?韩端彦心里念道,他对陈翥淡淡说道:“陈都监无须挂怀我等,这安阳城内贼人已教萧押监尽数驱除,还有何凶险?陈都监只驻留于此,怕是也没甚么用处。”

    韩端彦这话说得很不客气,直教陈翥碰了一鼻子灰,敢怒而不敢言。人家朝中赞善大夫正五品的官,比陈翥这一州都监高出数级,何况相州韩氏在朝廷的影响力,韩端彦便是指着陈翥将他臭骂一通,他陈翥也只能憋着忍着。

    韩端彦转过头,面向萧唐时却完全换了付态度,他一拱手,说道:“相救之恩,感激不尽。还望萧押监早日除尽贼寇,立下奇功,本官盼有朝一日能在汴梁与萧押监相会。”

    萧唐叉手回礼,干脆地说道:“承韩相公吉言,未将告辞。”

    陈翥被晾在当场,也没人理他。韩端彦把话说到那份上,陈翥也没脸再在安阳城耗下去。只得灰溜溜地着率本部人马,随萧唐马军离开安阳,继续向南进发。

    “似那等没本事的跳梁小丑,打仗不行,韩家那些相公人情也不愿卖于他,倒是好笑的很。”精骑开拨路上,花荣回头瞧了眼后面与萧唐马军拉开好大距离的陈翥所部,冷笑着说道。

    萧唐看那陈翥的行径,也懒得过于计较,如果和那等人怄气争执,反倒落了下乘。这时萧唐打眼望向一直在前面闷声不语的竺敬,驾马赶上去说道:“再与冀南贼寇厮杀时,不必过于争先。否则你单枪匹马冲入敌阵,若有个闪失,我等便是想援手也赶不及。”

    竺敬撇了萧唐一眼,又转过头瞧着前方,冷冷说道:“你不必管我,我再多杀几个,才不至大哥大嫂,以及三嫂等遭官府迫害。即使我死在沙场上,也算有个了结。”

    萧唐注视着冷峻寡言的竺敬,心想水浒中他曾在二十余合内,便杀得梁山八骠骑张清力怯的骁勇悍将,后来却在带伤的情况下,遭投效宋江大军的唐斌偷袭而死,而他到底性情如何却不得而知。

    现在看来他虽仍仇视官府,可为保他结义大哥陆辉一家,以及三哥吴成遗留下的母子安生,宁愿忍辱负重反助官军,倒也是个义气之人。可见竺敬单骑闯阵,浑然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做回事,他不但是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官军的一种抗争,盼将他大哥等人安顿好后,怕是这曾经牟山的第四把交椅也是存了必死之心。

    想到此,萧唐说道:“等征剿张迪后,官府自会还你与你大哥一个清白身子。以后的路还长的很,又何必存轻生之念?”

    竺敬沉吟片刻,忽然说道:“当日我与萧任侠你血战于永年城头,如今却驾马并行,倒算是不打不相识。我竺敬既蒙萧任侠周全,使这残躯自当效力。倘若我真战死了,还望萧任侠照拂我大哥大嫂等。”

    萧唐眼见竺敬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长叹一声道:“待你大哥蒙官府赦免罪责,复为良民,我会为他寻个安身立命之处。可你也须记得:你大哥一家也不希望你为他赴死,何况你堂堂一表,凛凛一躯,学得一身的本事终不成只这般休了!来日方长,焉知不会有出头之日?”

    竺敬眼神一凝,握着铁鐏阔刃掉刀的手不由又紧紧攥了攥,那张冰冷的脸上似活泛了几分,过了一时半响,终于吐出一句话来:“小子受教了。”

    两人又叙了几句,等一众骑兵过了相州羑水,已是人困马乏,待寻个县镇歇息整顿。而竺敬本就是曾于相州牟山落草,对附近县镇情况熟识,便说道:“再行三十里,前面便是相州汤阴县,正好可做休养。”

    相州,林虑县附近。

    张迪与李天锡、樊玉明、卞祥等各路强人流寇已快进入河东隆德府地界。待戌时三刻,张迪正准备歇息之时,忽然又喽啰来报,杀熊岭张雄在安阳城遭官军突袭,一路仓惶逃到冀南贼寇扎营处。

    张迪见张雄麾下贼人已折了七八成,项忠、徐岳两个头领也都死在了安阳,便只是口不应心地劝慰了番。可等张雄诉苦道那日在安阳昼锦堂时的情形时,张迪登时留了心。

    “你说相州韩家那干男女,都藏在那甚么昼锦堂里!?”张迪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直勾勾盯着张雄问道。

    张雄咬牙切齿,嘶声道:“正是!那劳什子韩忠彦前些时日死了,相州韩氏大小官儿前来吊丧,张盟主打破安阳时都在城里!我拿住那干鸟人,正欲押解他们来交予盟主,他娘的却没想到官军来得恁地快,反教我两个兄弟丢了性命!”

    张迪面沉如水,忽地站起身来,来回踱步说道:“那日攻下安阳后,我见河东卞祥骁勇,便让他占了搜刮那昼锦堂的好处,却也没与我说里面藏着何人。既然你都能逮到那伙男女,那卞祥却如何瞧不见?”

    张雄听罢,登时说道:“河东卞祥那厮,不是绿林好汉出身,只是遭官府缉拿不得以才投了盟主,怕与咱们不是一路人!见官军势大,保不准那厮便存了贰心!依我之见,咱们集合弟兄拿下卞祥和他那干手下,这厮若是个要吃里扒外的,一审便知!”

    张迪面色阴晴不定,心里恨道:听闻那韩忠彦兄弟子侄多是官身,相州韩氏的名头在大宋也响的很。如果将他们尽数拿了,必能叫官军忌惮,也不至如今这般狼狈。卞祥那厮若真是有意欺瞒老子,那他还真留不得!

    可张迪转念又一想:现在麾下群寇中,以卞祥本事最为了得,如果这时与他撕破脸皮,只怕反教官军得了渔翁之利。再三思量后,张迪沉声对张雄说道:“此事你先别声张,等寻个时机,我自会与他计较!”

125章 铜鞮县故人

    且说萧唐等人为先锋部日夜兼程,疾行进入河东时,因张迪冀南军中有河东隆德府的绿林贼寇熟识地形,便从抱犊山、伏牛山绕过壶关、上党,诸部流寇直指接邻隆德府的威胜军治所铜鞮县。

    此时在铜鞮县左近的一个邻近官道的庄镇,周围一片青绿林荫。农田中牛羊无数,打麦场上农家三五成群聊着家常,正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象。

    “嬭嬭且慢些,由我来搀着您。”有两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个老妪向家农舍,奇特的是那两个青年盘髻黄帔、衲头麻履,都是副道僮打扮。

    那个老妪边走着,边说道:“唉,我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有子奉养便知足了。可却教你们被我拖累得苦。”

    其中一个道僮笑道:“嬭嬭说的这是哪里话?师父传授我们兄弟本事,嬭嬭既是师父的娘亲,我们孝敬嬭嬭不正是分内之事?”

    另一个道僮也附和道:“是啊,若不是遇到师傅,我们哥俩就只有被庄里泼皮恶霸欺辱的份。幸得师傅常替我们出头,才叫我们哥俩活得有个人样。”

    那老妪听罢却哀叹一声,说道:“我那儿子,就是脾气太暴躁了些,否则又何至于吃了人命官司,害得我们娘俩从泾原一路逃到这威胜军来,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听老妪如此说,那两个道僮倒不好接话,刚转了个话头,又说几句时,却听“唏律律”一声马嘶声传来,紧接着人声吵杂,突然打破了庄镇的宁静。

    “快逃啊!”、“有贼寇来掠庄啦!”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中,道僮眼见一众庄民仓惶逃窜,不一时果见大批的贼寇聚成一片,只听杀声震天、声势骇人,乌压压的不知道有多少人马,那两个道僮看得目瞪口呆,寻常就算有绿林强人劫掠,最多也不过三五百人,可眼前声势惊人,起码也有几千的人数!

    不过一时片刻,地上已倒毙了近百具残缺不全的尸体,都是躲避不及被贼人杀死的庄众,就见地上那一滩滩殷红的血迹格外刺眼,也是也预示着这座庄镇的命运。

    西面十余里开外,张迪屹立座山丘之上,群寇如众星捧月般将他拱在中间。冀南军中头领李天锡站出身来,向张迪报道:“张盟主,距此不远便是铜鞮山,待掳掠几座庄镇攒足钱粮,正好可以与官军周旋。”

    张迪沉着脸点了点头,河东路南部比河1北两路更不太平,洺州又与宋朝重镇名城大名府接壤,若被官军四面合围只凭眼前的实力难以敌对。而冀南军中不少强人都是在河东路啸聚落草,这李天锡更是对威胜军铜鞮县一带了如指掌,再逃下去不是个头,那便在此处一决雌雄吧!

    张迪转眼望去,就见在右边不远的卞祥面如寒霜,神情愤慨。这一路下来,因为劫掠沿途庄镇时其他山寨强人滥杀,卞祥已与不少贼首起过冲突,若不是有张迪说和弹压,只怕早就要兵刃相见。

    这个卞祥可利用他一时,但早晚必成祸害!张迪又想起卞祥在安阳城昼锦堂回护相州韩氏一干子弟,竟不报与他之事。张迪也深知似卞祥这种人的秉性和原则,只不过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而已。

    绿林落草,杀人舐血。要么就啸聚一方打家劫舍,要么就似黄巢那等人物叫天下丧胆,杀一人为罪,杀万人为雄,杀百万便为为雄中雄似你这厮反了朝廷还自诩什么侠义汉子,犯了弥天大罪还不齿江湖同道的行径,不是找死又是甚么?

    可眼下还需要仗着你这厮的本事与官军厮拼,之后你就算没死在官府手中,让我送你上路也只能怪你咎由自取了。

    数百骑贼人已冲到庄镇中,他们嘶声怪叫着,手中马刀频频挥舞,登时又有数十个庄民倒在血泊之中。两个道僮见了,忙背起吓得面无人色的老妪向北奔去。

    负着老妪的道僮脚力怎能比得上贼人胯下狂奔的骏马,有个贼人驾马赶上,顺手一枪刺出,便向那道僮身后负着的老妪戳去。

    另个道僮见了虎吼一声,迎上去双手死死握住那贼人枪杆,一把将他拽下马来。不等那贼人回过神来,道僮已抽出他腰间钢刀,又复一刀剁下将那贼人砍杀。

    其它贼人见了嘶声喝骂,纷纷朝那道僮冲去。多年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生活,早已使得这群贼众无比冷血残忍,见这庄中竟然还有人敢反抗,必要将这不开眼的给乱刀剁了!

    那道僮挥舞钢刀,刚挡下第一个马贼的大刀,又避过第二个马贼的铁锤,却再也挡不住第三个马贼一枪将他搠倒。紧接无数贼人驱赶着马匹仰蹄从那道僮身上踏过,登时将那道僮踩的骨骼尽碎,一片血肉模糊!!

    “兄弟!”负着老妪的那个道童双目充血,嘶声狂叫,而此时狰狞的贼人也已向他冲来。

    忽然一团人影如从天而落,冲到个贼人身前,飞起一脚蹬出将那贼人踢落下马。随后而至的贼人大喝一声挥刀便砍,嘴里兀自喝道:“哪里又来的牛鼻子,找死!”

    “给道爷滚下来!”原来突然杀出的是个皂边鹤氅道袍的道人,就见那道人不闪不避,反手一抓便攥住了那贼人的长刀刀柄,然后发力一甩,使那贼人的身躯脱离马鞍,飞了好远后重重摔在地上。

    那道人冲上去,拔出背后的锟铁古剑,一剑将那贼人刺死。眼见自己的弟子道僮被一众贼人驾马生生踏死,那道人怒发冲冠,破口大骂道:“贼厮撮鸟!!杀我徒儿!我乔道清教你们个个都死,偿我徒儿性命!!”

    原来当年乔道清活活打死州府库吏,便与母亲离家逃亡,到了此处更名改姓隐居于此。后来其同乡好友屠龙手孙安因报父仇也犯了人命官司,弃家亡命江湖。倒是因马灵寻萧唐寻仇之故,乔道清与萧唐告辞后,与游居各地的孙安一同返回了这铜鞮县左近的庄镇。

    “师傅薛灿他”乔道清所收的道僮徒弟费珍背着老妪,哽咽地对乔道清说道。

    “废话少说!先带我娘离开此地,这些贼鸟我来挡住!”乔道清高声怒叱,可他眼见数百马贼并着无数贼人源源不断的涌来,饶是他有本事,可以他一己之力,又如何抵挡?

    本来码好的两章5000多字,全部都删了重写,因为涉及到英雄岳飞的童年成长地方。说岳全传中虽写岳飞故乡遭水灾时,父亲岳和遇难,岳飞母子躲进水缸中一路漂流至河北大名府内黄县麒麟村,可史实岳和于宣和四年1122年去世,岳飞这才还乡守孝。

    宋史岳飞传只记载道:“岳飞,字鹏举,相州汤阴人。世为农。父和,能节食以济饥者。有耕侵其地,割而与之贳其财者不责偿。飞生时,有大禽若鹄,飞鸣室上,因以为名。未弥月,河决内黄,水暴至,母姚抱飞坐瓮中,冲涛及岸得免,人异之。”其中未涉及说漂流至大名府,所以本来的情节是本章在汤阴县会遇到幼年时的岳武穆。

    可后来考虑到岳飞生于汤阴,长于内黄的说法广为流传,对于这个耳熟能详的英雄人物必须严谨对待。所以决定修正,删除已写内容重码。内黄县就在大名府境内,情节略作调整也续得上,后续会有补充岳飞重返汤阴与其父岳和的情节。只是本来今天上架,打算发的三章进度大受影响。

    所以2017年的第一天,是熬夜过来的。

    补几个小时觉,今天凌晨零点之前还会有上架感言和两章更新,谢谢。未完待续。

126章 赦免

    “草你奶奶的!将这个牛鼻子乱刀剐了!!”贼人们呼喝叫骂,成群结队的骑兵、步卒向乔道清蜂拥压来。乔道清形单影只,独自一人挡在一大片黑压压的贼寇面前,那场面显得格外凄凉与肃杀。

    乔道清紧咬牙齿,看来今日便要交代在此地了,可他执拗暴躁的性子,是个别人刺他一剑,他定要四、五剑还回去的主。饶是以寡敌众,却又怎能服软?仍暴喝一声直奔着贼人骑兵冲了过去!

    乔道清的身子随着狂风卷起,双腿一展如捣海狂龙般将首当其冲奔来的四五个贼人踢下马去。乔道清翻身上马,手中锟铁古剑青光闪闪,就像是一个汹涌激流中生根的巨石,只身矗立在贼群之中。

    可贼群的兵刃四面八方没命地戳来,乔道清独木难支,身上已带了三四处伤痕,便如一只坠入陷阱的负伤猛虎,血斗咆哮,却也难敌无数猎人接踵射来的药箭!

    还有一彪贼人已奔着背负着乔道清之母的费珍杀去,那个拜乔道清为师不久的费珍并无十分本事,又要照拂乔道清的母亲,怎能抵挡面前如狼似虎涌来的贼寇?

    眼见三人都要亡于冀南军贼寇的合围下时,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一骑如飞,从费珍疾驰而来,奔驰的骏马上那汉子虎目瞪视,一对镔铁剑呛啷出鞘,那汉子一声暴喝使出生平绝学本事,所经之处贼人纷纷坠马,镔铁双剑溅起的血花似唤来了一阵赤雨般劈将洒落下来!

    那汉子手舞双剑,径直杀入阵来寻乔道清。乔道清见罢展颜一喜,高声喝道:“孙安兄弟!随我杀尽这干贼厮鸟人!!”

    孙安在贼群中横冲直撞,冲开条路杀到乔道清左近,说道:“对头恁地多,只凭你我二人抵敌不住,何况令堂身处险境,如何能在此苦耗?”

    忿火攻心的乔道清听孙安如此说,这才恢复了几分理智。他与孙安合到一处左突右杀。眼见有不少山寨强人头领瞧见这边血斗,以纷纷全身披挂,绰着兵刃拍马狂奔,直奔乔道清与孙安杀来。

    乔道清挥剑劈翻个马贼,一手挥剑御敌,一手拽着那无主马儿的辔头缰绳,朝自己的母亲和弟子费珍那冲去。孙安驾马绕着乔道清打掩护,双剑逼退涌上的贼人,待乔道清驱马突围出贼群,立刻又只身抵住围将上来的贼寇。

    “娘!快上马!”乔道清心急如焚,翻下马来忙与费珍将惊骇得心惊肉跳的乔道清之母扶坐上马鞍。“放箭!射来了这几个鸟男女!”忽然贼人那边一蓬蓬箭雨射来,乔道清挥剑护在他母亲身前,将呼啸而至的箭簇打落,可他那弟子费珍却躲避抵挡不及,七八支利箭死死插进他的身躯!

    “师父嬭嬭快走”费珍口中溢出鲜血,双目圆睁,话音而落便已直挺挺栽倒在地。

    乔道清怒目切齿、忿气填胸,可毕竟贼人数量太多,又要救自己的母亲早早脱险,只得将翻身与老母坐了一匹马。与杀得浑身是血,冲出贼群的孙安两骑向东退去

    “杀我弟子,害我老母险遭横祸!焉肯干休?只待杀进那干贼鸟,是我本愿!”几里开外,见自己母亲似受了极大的惊吓,呐呐不语,乔道清嘶声咆哮,直要把身上满是血污的道袍扯裂。

    孙安浓眉紧皱,怅然不语,若是寻常数百人的绿林山寨,只凭他和乔道清两人的本事,便敢去与对方争执计较,可这次杀到铜鞮县左近的贼人成千上万,只凭他二人之力,又如何报雠雪恨?

    更何况对方虽然是凶徒流寇,可他与乔道清又是甚么身份?他们两个人一个打死州府库吏,一个出手除了乡里恶霸,都是被官府下海捕文书缉拿的逃犯,官府固然要出兵征剿那群声势浩大的贼人,可他俩落入官府,也只能落得个开刀问斩的下场。

    虽然心中郁愤,孙安长舒口气去劝慰忿意难消的乔道清,没过一时片刻,却忽又听马蹄声骤起,眼见从前面山林飞出一彪人马来。孙安与乔道清俱惊怒戒备,暗付道:怎么贼军如此多,在这里竟也有流寇肆虐!?

    可等瞧清楚来的人马,只见那拨兵马清一色的白范阳毡大帽和铁攒叶甲,竟是官军人马。其中一对轻骑游哨见乔道清、孙安两人身携兵刃,一身血渍,立刻驾马冲上来,拈弓搭箭喝问道:“兀那两个!哪里来的贼人,还不快速速下马!!”

    乔道清与孙安对视一眼,心下不禁暗骂道:道爷我真他娘是倒了天大的血霉!先是和绿林贼人血战厮杀,如今却又一头撞进官军这里!!

    “等等!”忽然官军中有个将官飞身出马,就见那官将年纪轻轻、英武不凡。他驾马赶至乔道清、孙安不远处,定睛打量了番,笑道:“原来是你两个这两位义士,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乔道清与孙安见那将官,却也是个相识的,因为那人正是当日大名府萧唐身边的心腹兄弟小李广花荣。

    萧唐率军追至威胜军铜鞮县附近,以目前的兵力不足与尚有万余贼众的张迪冀南军厮杀,是以在与王焕大军人马合止一处前,派出游骑斥候在四处探哨,却正撞见了刚从铜鞮县杀出的乔道清与孙安。

    花荣知道萧唐对乔道清、孙安二人很是看重,也知道两人都是被官府缉拿的身份,所以方才隐下两人名字不提。而孙安见是花荣,便问道:“萧任侠可是也已到了威胜军?”

    花荣颔首回道:“正是,我家哥哥奉王节度钧旨率精骑先行入威胜军地界,现在正驻扎于不远处。瞧两位模样,可是遇到了张迪冀南军那群贼寇?”

    “张迪?冀南军?”乔道清听罢,嘶声忿道:“道爷我知道在河1北撺掇各路强人,如今却跑到河东路来撒泼!”

    花荣见乔道清的模样,心里暗付道:乔道清与孙安一身本事,如今似又与那张迪结了死仇,大军欲将张迪一网打尽,说不得此二人也能派上用场。

    念及至此,花荣便说道:“两位义士,此处不是叙话的地方,我萧唐哥哥既在不远,何不前去相叙一番?”

    ※※※※※※※※※※※※※※※※

    当花荣将乔道清、孙安带到官军扎营处,萧唐也颇感意外。再听乔道清、孙安将如何与冀南军血斗,又是如何寡不敌众教贼人害了乔道清两个弟子性命之事一一说了,萧唐心中有了计较,命人将乔道清之母安顿好后,又唤来索超、竺敬二将坐于营帐中,与乔、孙二人商议。

    一席话后,乔道清兀自愤愤不平,说道:“道爷只在铜鞮县隐居安生,也不曾招惹那张迪,他却敢来害我徒儿性命!若不有孙安兄弟拼死相助,我与我那老娘的性命,说不得也要折在那狗贼手里!”

    萧唐知道原著中乔道清犯下命案后与老母逃奔到威胜军地界更名改姓,却并没有落草为寇。后来田虎聚众作乱时,知道乔道清本事不凡,这才拉他入伙,助田虎侵夺州县,教乔道清做了他田虎的谋主。

    孙安也是因人命官司流浪江湖,却也未曾落草剪径做那绿林强人,前因他素与乔道清交厚,在闻知乔道清投奔了田虎后,这才去寻乔道清后教乔道清荐将自己荐与田虎。

    所以在当时的处境来说,两人投靠田虎割据称帝,是因为他们别无选择,要么躲避官府不投绿林,东躲西-藏着一辈子见不得光,要么就只能随田虎祸乱一番,才不至辜负他二人一身的惊人业艺。

    可乔道清与孙安因投诚于宋江的梁山招讨大军之后,不但被赦免了之前的杀人命案,连造反大罪也都得以宽宥。眼下张迪既然已彻底激怒了尚在隐伏的幻魔君与屠龙手,只要顺水推舟着劝他二人破贼立功,那得官府赦免,不还是轻而易举之事?

    想到这,萧唐开门见山说道:“乔兄孙兄只是因一时义愤,才犯下人命官司流亡江湖,可两位所做下的并非遇赦不宥的大罪。只是蛰伏于此处蹉跎了岁月,还辜负了两位一生的本事。如今那张迪肆虐河东、河1北,若得与两位相助除尽冀南军贼寇,还用愁不能还两位一个清白身子么?”

    “嘿嘿道爷我就知道你会如此说。”乔道清眼睛一翻,斜乜着萧唐说道:“你就是不拉拢道爷,道爷此番既然撞见了你,也定要承你这个人情!不过道爷我可不是怕了甚么官府缉拿,叵耐我与孙安兄弟人孤力薄,难与张迪那厮抗衡。你要借我与孙安兄弟之力,道爷我也正要借你之势!”

    索超在旁听罢,鼻孔中喷出两股粗气来说道;“你这道人,倒狂妄的紧!”

    乔道清嘿嘿一笑,道:“道爷我是真有本事还是狂妄,你这武官儿日后自会晓得!”

    索超官将出身,虽有些看不惯这等身上负着命案的江湖草莽,可之前牟山竺敬几番厮杀出力甚多,他也都看在眼里。见萧唐如此看好这两人,想必确实有几分本事,所以索超只是冷哼一声,便不再与乔道清搭话。

    萧唐闻言一笑,说道:“神驹子马灵现在又在何处?”

    乔道清嘿然道:“当日一别便再没消息,怕是已返回北地了罢。恐怕那厮便是在此处也不愿见你。”

    呐言沉默的孙安忽然站起身来,朗声道:“萧任侠,前番我与乔兄屡番开罪于你,如今却承你人情,若能免了官司换个清白身,也不枉了为人一世。此等大恩我孙安必当报之,只是如今贼军势大,我想知道萧任侠打算如何应对?”(未完待续。)

127章 饵兵勿食,归师勿遏

    张迪的冀南军此时也已发现了萧唐的马军,由于铜鞮(今山1西省长治附近)周围是由太行山、太岳山所环绕所构成的高原地形,周遭山林众多,极易陷藏,而且官军的探马游哨,在林荫间也颇施展不开。

    冀南军中不少强人,都是常年在河东地界山林中剪径的强人,虽没到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程度,往常隐藏于山林间打探观察来往客商,估计人手伺机劫掠都是拿手的行当。见官军靠环山处驻营,似是因冀南军人数众多不敢冒进,这支马军似也不过两三百人马。

    贼众中探子察得明白,果断回营向张迪报之。

    张迪收到消息大喜过望,眼下各部强人已搜刮齐足够粮草,只等潜入深山中与宋军打消耗战。河1北两路多是平原,又是以大名府为中心控扼河朔,对辽国首当其冲的军事要地,张迪在洺州的一举一动,很容易招来朝廷的警惕,所以这次既然官军前来征剿,便索性将势力向地形崎岖,山区偏多,另外山陕之间还有天堑黄河的河东路转移。

    而在洺州时连吃了几场败仗,官军又阴魂不散地一路追来,张迪早就想煞煞官军的威风。自己说动而投效的山寨强人已被宋军灭了好几路,这已让张迪感到无比愤恨,而这次,这种仇恨正好可以用这支宋军先锋的鲜血来洗刷了。

    一张大网悄悄张开,夜深人静时,张迪率熟识铜鞮周围地形的李天锡一路强人,并卞祥、王吉、仲良等率部共计五千人马从四路包抄,悄然绕到萧唐扎营处。

    张迪稳坐于军帐,冷冷注视着山丘下的宋军营寨,他大手一挥,暴喝道:“点火!杀!”

    突然之间,四处黑沉沉的山林上窜起无数的火把,汇成一处迅速向山坡下的萧唐的驻军营寨处奔去,数股贼人便如从山丘上倾泻下来的洪流,直要把在营寨内所有的官军吞没!

    萧唐闻得异动,迅疾提刀冲出营寨,就见孙安、花荣、索超等人也匆匆奔出,虽是早该歇息的时间,可一众人都身披铠甲手持着兵刃,显然已经做了好准备。

    “张迪果然来了!”萧唐一声冷笑,这几日他麾下将士俱是合甲而睡,且吩咐个营轮换放哨,一旦贼人夜袭,便可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传令下去,上马突围!”前方一切准备停当,萧唐断然下令,亲率一众骑将与二百多马军迅雷疾风一般冲出了大营。

    索超一马当先,就见他须发如飞,二目环争,从牙缝中迸出道惊雷般喝道:“杀!”说罢他挥舞着大斧已冲入了涌来的贼军人群中。

    索超大斧挥舞,剁翻了十几个前来袭营的贼人,忽地只直觉一道劲风袭来,有一人从贼军中杀出,也使得一杆大斧重重砸向索超。

    索超挥斧一挡,与那人硬碰硬扛了几招,当他兜马回身定睛望去,不住喊道:“原来又是你这厮!”

    那突然杀出的骁勇敌将正是卞祥,就听卞祥冷哼一声说道:“你的本事也不错,正好与我再斗一斗!”说罢他抡起大斧抢攻上来,索超那杆金蘸斧在卞祥驾熟就轻的开山大斧下左支右拙,险象环生,显然是输了一筹。

    可索超身后萧唐、花荣随即杀出,卞祥嘴角一翘,倒和首次与萧唐厮杀时是一般情景,虽然与那大名府萧任侠是敌非友,不过痛快大战一场,倒也酣畅淋漓!

    卞祥身边兄弟疤面虎傅祥,怒目金刚管琰、青竹蛇寇琛三个哪容萧唐等人以多欺少,可当他们挥着兵刃正要拍马冲上去时,官军骑兵中杀出一人,挥舞双剑厉光乍现,竟然以一己之力将他三人生生缠住!

    原来杀出来的那人正是孙安,双剑手段极其了得的这个屠龙手酣斗三将,场面上看可要比苦苦抵挡萧唐、花荣、索超三人合击的卞祥从容的多。就在这时,又有两骑分别去支援孙安、萧唐,使得卞祥及他三个兄弟顿时难以抵挡,眼见要败下阵来。

    又冲出那两人,一个是幻魔君乔道清,一个是血刀子竺敬。这边乔道清助他知己好友孙安,一剑劈将下去,险些将管琰斩于马下,那边竺敬手中那杆铁鐏阔刃掉刀声势迫人,登时将卞祥惊出了一身冷汗,卞祥惊异着暗付道:距上次一战时日不久,这萧唐又从哪里招来如此多的高手?!

    “罢了!再打下去,我与三个兄弟就都要葬送在此地。”卞祥暗叹一声,虚晃一斧,拨马便走。

    萧唐趁势挥舞着錾金虎头龙牙枪,与一众猛将率领二百于精骑疾风一般突入贼阵。趁着卞祥刀劈马踹,使得贼人乱做一团。本来冀南军贼寇打算趁官军不备,以数倍的兵力合围将其绞杀,却不料萧唐率官军早有准备,反而将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尽管贼军人多势众,可此时也如一团散沙,战力大减。尽管数倍于敌,却依然如被猛虎冲出群中的绵羊。

    不远处又撞出冀南军中仲良所率的一彪贼军,饶是官军精骑锋不可当,可此次张迪是下了狠心,四面合围要将萧唐这路兵马给吃掉,另外就是在这铜鞮山落草的绿林贼首李天锡,早知附近山林环绕,官军骑兵冲得一时,可此地毕竟不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倚仗地利之势以及拿人命去填,逼得这支马军一旦缓下速度丧失了冲击力,早晚要被四面八方围来的冀南军贼人合围杀尽!

    眼见李天锡从左翼,王吉从右翼率数千贼兵包抄过来,萧唐率马军却一个迂回,直奔着一座山岭冲去,以他以及一众悍将的武艺,又借着战马的冲势,贼人虽多却遮拦不住。

    而在远方观望的张迪一见却是大喜:驱马上山,被我大军四面包围,除了生出双翅来你如何能逃?保管叫你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活活在这座孤山上被我剿灭!

    萧唐率先抢上山岭,他向下望去,就能看见山岭下方乌压压的一大群贼人,只是手中火把便汇成了一片火海,此时火光映出的是一张张杀气腾腾的,狰狞扭曲的面孔,每个贼人都眸中闪烁着疯狂与嗜血,直要把萧唐一干人生吞活剥!

    “果然不出所料,眼下就看那边何时能到。”萧唐见状却兴奋地说道,他命手下军卒将前几日已准备妥当,皆藏于这山岭之上的滚木擂石推落下去。每一颗滚石砸落,都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登时又有数十个贼人被砸成肉泥。

    花荣与一众骑射下马占了制高点,拈弓搭箭专朝着贼军首领射去,贼人中虽也纷纷射箭回击,可利箭飞出段距离便坠了势头,远不及官军仰仗地利之势,从山岭居高临下的弓箭杀伤力来得大。

    下边盖州米山王吉麾下的二当家石敬冲得猛了些,教花荣觑个真切,一箭射穿了咽喉。王吉见了大怒,他嘶声咆哮,急令手下喽啰冒着弓箭落石,一堆人蜂拥过去向山岭上杀去。

    而那山岭盘山之路乃是羊肠小道,狭窄处只容两三人通过,孙安与竺敬两个挡在要道口,便只一个已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今有两个一身本事的猛将拦在路上,更使得贼人上一个折一个,上两个死一双!

    又厮杀了好久,眼见萧唐麾下官军虽然被困在山岭上,这块骨头却是如此的难啃,张迪气得怒火中烧,可他又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队官军多是骑兵,却一头撞进那山岭死地上,便是再让他们抵挡几时几日,只要我军把守住下山要道将其困住,便是饿也能饿死他们。那厮们又似是早有准备,难不成这是故意诱我等在此死耗?

    虽然心生疑虑,可是瞧这支官军不过两百多人,总不能就这样撤了,否则连这支人马都吃不掉,又怎能与征剿大军对抗到底?念及至此,张迪阴沉着脸默不作声,任由麾下各路强人竭力攻山。

    眼见山岭上滚木擂石都已砸光,花荣并手下骑射箭矢所剩无几,扼住上山要道的孙安、竺敬此时也气喘吁吁,消耗了大量的体力时。忽然一阵更加激烈的喊声杀四起,刹那间,四面八方人声鼎沸,大队的官军反而向张迪麾下冀南军贼寇包抄过来!

    张迪惊然发现四面围来的官军打着“中山安平节度使独行虎张开”“大名府兵马都监大刀闻达”、“德州指挥司神火将魏定国、圣水将单廷珪”等旗号,这才惊然发觉果然萧唐这支部队只是诱饵,而征剿大军早已悄无声息赶至铜鞮县附近!!

    萧唐遥望山岭下方战争形势立变,他嘴角一翘,心说此计果然成了。数日前经快马来报,大军已开拨至隆德府虒亭镇,数日内便可抵达威胜军地界时心中便算计着生了一计,他使军士知会主帅王焕,暂不与大军合兵一处。而大军偃旗息鼓,悄然前行,距离萧唐数里开外驻扎。

    冀南军贼寇见萧唐兵微势寡,十之**会前来围攻。而届时只要耗住敌军几个时辰,等征剿大军火速前来包抄,必能杀贼军个猝不及防。

    “这个张迪却是个不知兵事的。”萧唐冷冷一笑,悠悠说道:“岂不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么?”(未完待续。)

128章 大破冀南军

    “这次看张迪那厮如何应对!”

    兵临山谷,大军副帅独行虎张开遥望数股贼人阵容混乱,他一举长枪,厉声高喊道:“全军散开,务必尽多歼灭贼人,这一遭定要贼厮们全军覆没!传令下去,生擒冀南军贼首张迪者,本官将保奏枢密院,官升三级!!”

    张开一声令下,各路官军尽皆向贼人蜂拥杀去。

    冲在最前面的,是兵马都监大刀闻达,那闻达也是个被赞作有万夫不当之勇的武将,他手持金背大砍刀冲在队伍最前面,刀光霍霍斩杀了几个贼人。北面是德州率领五百火军、五百玄甲军的指挥使魏定国、单廷珪,他们率部堵在出狭窄的山谷隘口,猛火油柜喷出一股股火龙,猛火吞噬掉妄图冲破隘口的贼人,将他们烧得皮焦肉烂!

    南面密林中陈翥、吴秉彝、马万里等京西都监,他们虽然只是压住阵脚并不冲锋,可一排排集弓箭硬弩不花钱似的只顾向贼群中倾泻,暴风瀑雨的远程打击下,贼人如大片被收割的庄稼般纷纷中箭倒地

    老风流王焕既为主帅,不易轻涉险地,他与高唐州兵马都监薛元辉于本阵观望战事。眼见三个方向俱有宋军向冀南军贼寇合围压制,只留了西侧深山密林的方向,贼军见势头不对,若转头向西侧逃逸,大军随后掩杀,更能有效的将其击溃。

    “杀!!!”

    惊天动地的嘶喊声骤然响起,山野震动!萧唐率山岭上的两百多精骑,旋风般杀了下来,与此同时,闻达所部也快马如飞,两路大名府禁军在敌阵中驰骋,眼见就要合在一处。

    “呜~~~~”

    萧唐所率的马军精骑,就如狠狠插进贼人心脏的一把利刃,叫本来以为大局在握的冀南贼寇彻骨生寒,盖州米山王吉一伙贼寇方才进攻山岭攻的最凶,如今大多喽啰战意全无,反倒被萧唐率骑兵追着屁股穷追猛打!三当家秦升躲避不及,慌乱中中箭坠马,被席卷而来的马军铁蹄给踏成肉泥。大当家王吉正撞见杀红了眼的屠龙手孙安,只交手两三合后,便被孙安一剑削掉了半个脑袋。

    张迪又是惊惧,又是恼怒。他惊惧的是原来不是自己包围住了官军,而是官军早就准备好了香饵请君入瓮,他虽曾迟疑过却仍咬住了钓钩死不松口。这哪里还是要与官军鏖战?眼前的一切是自己人正在被宋军一面倒的屠杀!

    “盟主!盟主!我们该如何是好!?”

    几个强人首领急急策马冲到张迪面前,惊慌失措地道:“再打下去不是法子,弟兄们挡不住啊!!”

    这些贼人并无官军出身的,小股冲突厮杀血斗尚可,但却大多是毫无战场应变能力的庸才,眼见自己踏入了官军设计好的陷阱,个个慌得如没头苍蝇一般,只能嘶声向张迪嚷着。

    张迪又何尝不是方寸大乱?他略作思量,便向西面一指,高声喊道:“快撤!从西面逃!!”

    冀南军贼寇中飞狐寨寨主仲良兀自血战不休,眼见萧唐催着胯下火块赤千里嘶风马直朝他冲来,仲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咬碎口中牙大骂道:“直娘贼!老子跟你拼啦!!”

    萧唐与仲良恶斗在一处,只十余合萧唐发现其武艺不过泛泛之辈,便卖个破绽待仲良一枪刺来,随即萧唐暴喝一声,手中錾金虎头龙牙枪似支**一般狠狠攮进仲良胸膛,将其戳了个透心凉!萧唐甩着膀子又是一挑,仲良的躯体飞出数丈,狠狠砸在吓破了肝胆的一群贼人中,再无声息。

    “噗噗噗噗!”

    一阵阵怵人的利刃切肉入体声此起彼伏,无数贼人被官军马军赶上挥砍,齐刷刷地栽下去一大片,人马践踏时更有不少贼人被自己的同伴活活踩死,一滩滩肉泥、一片片鲜血滋润着山林沃土,再过一两年的时间这片山林的树木野草一定长得更加茂密

    “救命啊!快逃啊!”

    冀南军诸路强人虽多喜杀戮,可他们并没有在铁血战场中磨练出强悍的战斗素质,在官军如此猛烈的攻势下,只能溃不成军、任人屠宰。而官军虽然各部战力参差不齐,在如此绝对有利的形势下,又是痛打落水狗的局面,个个都是如狼似虎,就像是一支支编制齐备,战力极为强悍的铁血雄狮。

    有些强人头领、头目被生擒活捉了,也有不少被官军的钢铁洪流给吞没,大多贼人从官军有意放开一面的方向逃出不远,便三五成群、四散逃命,冀南贼寇便如个忽然被放置在烈日下炙烤的雪人,转瞬间七八成的兵马便已消逝的无影无踪

    王焕注视着战局片刻,忽然阖上眼皮闭目养神,如果追击战顺利的情况下,能捉住那贼首张迪,那么这次出兵征剿就能在此划上个圆满的句号。即便是叫那厮给逃了,经此一役他大伤元气,冀南军贼人再不成甚么气候,到时搜山追捕,再没有人可以挡住官军的脚步。

    无论如何,此战是胜了,而且是一场大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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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事一了,官军中爆发出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欢呼,使人热血激荡,萧唐策马傲立,眼见诸营禁军中有不少人向他投射来敬畏的眼神,他也是心潮澎湃。

    又是一场战场的磨练,我赢了,我做到了可是这些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又怎能与辽国、西夏那些久经战阵,经过血与火历练的骁勇士卒相提并论?萧唐舔了舔干燥发裂的嘴唇,心中暗暗念道:这,只是个开始。

    此时索超、花荣等人也齐齐上来向萧唐道贺,而乔道清、孙安、竺敬这三个躲避官府追捕,甚至前一阵还与官军浴血厮杀的好汉则是心情复杂,平日他们所面对的江湖厮斗,以及绿林剪径打劫等小规模冲突怎能和这等大阵势的战争场面相提并论?果然还是以一身业艺勇冠三军,挥军征战立业,才不负了所学的一声本事!

    待清点处置俘虏,以及清扫战场事毕,萧唐得知此役杀贼四千余人,俘虏贼寇两千,而冀南军贼寇四散逃亡者更是不计其数。那所谓的河1北绿林盟主张迪手底军力已是单薄至极,带略作休整派军搜捕擒拿他,已不是什么难事。

    萧唐又与索超、花荣等纷纷卸了甲,在山间泉溪边冲刷着身上的血污。萧唐、索超裸着上身,露出身扎实健壮的肌肉,而花荣赤条条一声白肉,虽不及索超那等莽汉体宽壮实,可干练的体格也颇显矫健。

    “怎么样,这次叫你过足了瘾吧?”王焕与副帅张开也来到泉溪边上,不但王焕望着萧唐的眼中满是勉励,就连一向冷面朝人的张开望着萧唐时,眼中也能看到几分激赏之意。

    萧唐、索超、花荣等人齐齐向王焕行礼,萧唐说道:“此次王节度指挥得当,打破贼军,要拿张迪那厮已是指日可待!”

    王焕摇摇手,笑道:“你我都是行伍中的直性儿郎,就不必与老夫打这官腔了,此次大破贼军,还是你这萧任侠献的良计,当居首功。老夫又哪会与你争这个功劳?”

    张开也点头说道:“这招诱敌之计虽说算不得甚么奇策妙计,可初经战阵不久之人,很少有胆略敢将自己做饵诱敌的。难怪王节度颇为看重你,只说此一战,我张开也服你!”

    萧唐会心一笑,他双手抱拳,郑重说道:“末将不及两位节度使久经战阵,经验浅乏,自当竭力征战不敢怠慢。”

    王焕哈哈大笑,说道:“怎么?你以我们老哥俩做目标,也要履立番功业,混个节度使来当当不成?”

    张开也轻笑一声,说道:“洗漱事毕就好好歇了吧,明日还要商议追拿张迪之事,你要在战场上闯出番名堂来,恐怕以后这仗还有的你要打的。”(未完待续。)

129章 铜鞮山时迁探径

    张迪率残部仓惶而逃后,与残部藏匿在茫茫山林中。经此一战,征讨大军也已经占得全面的优势,王焕与张开率本部人马进铜鞮县城坐定指挥,麾下各部人马化作数队,搜索张迪余部躲藏之处。

    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萧唐也已和竺敬、孙安、乔道清等相处的越来越默契,经过数场战争厮杀的锤炼后他也已越来越像是个军人将官,举手投足间多了一股铁血干练,更多了些野性与侵略性的铁血军人。

    这一日,萧唐带花荣、索超、孙安、竺敬以及时迁带领本部军马沿西背方向搜索铜鞮山,大名府周瑾、王定各统一支步军营也与萧唐相距数里协同搜查。

    现在萧唐队伍中人员配置,骁将武勇打底都是五虎八骠级别的。就连不擅长战场厮杀的时迁,也是机警灵细,极善打探声息的轻功高手,即便是突遇敌军,只怕也难挡这几只手段高明的大虫。

    可不出所料的是,冀南军中铜鞮山出身的李天锡,如今早已弃了大寨,不知与张迪一行强人隐秘在何处。由于附近是广泛覆盖的山地高原,铜鞮山又与石梯山等大山相接,周遭地势情况甚是复杂,要在这险山恶水中搜出张迪的藏身之处,恐怕还要费一番手脚。

    “萧押监,从铜鞮县内衙门都头那里得知,沿着此路再往前,有些靠山吃山的猎户人家,三五成群聚作一处,咱们要不要去盘问一番?”

    孙安指着绵延的山间小道前方,向萧唐报道。这孙安犯下人命官司逃亡江湖,可他学了一身本领,恐怕也是为一偿心中抱负要建番功名。只是当年为报父仇杀了乡中的恶霸,后来逃避缉拿而便宜了伺机起事的田虎,而当其任伪晋国殿帅之职,也立刻适应了统领数万雄兵的统帅身份,此时在萧唐身边虽然无官无职,言谈举止却也颇有几分军中儿郎的架势。

    萧唐观望四周地势,只见怪石嶙峋、崎岖山路,真是个险山恶水的地方,他颔首说道:“使得,只是此山多有强人横行,说不得山中乡民也曾吃过无尽的苦楚。能问出些眉目最好,若是问不出甚么来,都是苦哈哈的山民,不要难为了他们,莫再叫乡民受了惊吓。”

    萧唐率队转过几个山坳,来到一处峡谷,那峡谷内最多不过二三里地势平旷。在中间有四五座草房茅舍,一眼望去显得十分破败,只见残垣断壁、茅屋土墙,极是荒芜没落。

    当一行兵马围住了那几间草房茅舍,萧唐率人刚到了峡谷口,已有一对官军冲了进去,逐门逐户地将山民们给驱赶出来。

    四五做茅舍,十几个山民猎户面黄肌瘦、衣衫破烂,看来都是祖祖辈辈就生活在这的人,尽管这里极为贫瘠,又有山贼强人作乱,可他们似乎已经各各习惯了这种生活。便是被从屋中赶出来时,那些人也都是一脸麻木地望着一众手持利刃的官军。

    萧唐皱了皱眉,他挥手示意麾下兵卒放下兵刃,迎上前对那众山民唱喏问道:“各位乡亲父老,我等乃是前来围剿窝藏在这铜鞮山的流寇,各位乡亲久居山中熟悉地势,所以我想向各位请教,近日来可曾听到甚么动静?”

    山民中站出一个四五十岁,一脸木然的汉子,他硬生生地对萧唐回道:“官老爷,我们不知道。”

    萧唐听那汉子说得冷淡,他又问道:“那么周围可有去处可让大批贼人藏匿的去处?”

    那汉子却仍木讷地回道:“官老爷,我们也不知道。”

    性急如火的索超听了,登时怒道:“咄!你们既然生于此山,长于此山,山势地形都烂熟于心,怎地会不知晓?怎敢如此搪塞!!”

    那些山民见索超发雷霆之怒,却依然无动于衷,只有两个骨瘦如柴的孩童一把抱住身旁的父母,望着那个凶神恶煞的络腮胡武官,眼神中满是惊惧之色。

    领头的那个山民汉子嘴角却不易察觉地一撇,说道:“前些时日山里那李天锡大王,已断了几处山岭小路,所以我们不知道。”那汉子把话说完,又撇了眼自家破败的茅屋,等他再转头望向萧唐时,依然还是一脸的麻木冷淡,以及毫无所谓。

    看那汉子细微的举动,萧唐似明白了这些山民为何对自己是这种态度。贼过如梳,兵过如篦,往日这铜鞮山虽然有绿林强人作乱剪径,可这些山民受官吏官军的欺压盘剥,只怕是只多不少。

    这些山民日子过得极为艰苦,恐怕山贼匪盗见他们没甚么油水,也任由他们在此处自生自灭,而少了那些山贼匪盗时,那欺上门来的便是官门中好搜刮盘剥的小吏,所以对于这些山民,来的是兵还是贼,有什么分别么?

    萧唐向那汉子身后望去,见有个黄面肌肉的夫人抱着个四五岁大的孩童,便对那汉子问道:“这是你的孩子?”

    那汉子一怔,随即握紧了拳头,满脸的戒备与怒意。萧唐却唤过心腹时迁,取出了二十两银子交予那汉子手中,说道:“你们日子过得凄苦,也别苦了孩子和你的娘子,待本将率军清剿此地肆虐的强人,自会再叫你们过上安生日子。”

    说罢萧唐又命麾下军士各自解了袋干粮,都放在了那十几个山民身前。说道:“此山有强人横行,只怕你等也要时不时向其孝敬以求苟全。你等若是引路有功,本将自会报之官府重赏于你们,若是你们仍心甘情愿过着混沌日子,也由得你们。”

    那汉子眼中的敌意立即消失了,往日见那些当兵的只会拔刀子出言恫吓威胁,作威作福,何曾有人这般送银子又送粮食?这些苦哈哈百姓的愿望其实很容易被满足,萧唐此举已博得了这些山民的信任,那汉子细细思索萧唐的话,现在已拿了他的好处,若这当官的真能言而有信,只是向他们指引明去处,又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那汉子打拱说道:“这位官爷,我等官门往日俱要向李天锡孝敬打来的猎物,那李天锡恐官军围剿,除大寨外在南山深岭设了出暗寨,只是到那南山深岭小人只知有条小路,如今也已被贼人截断了,过去不得只是,无论官爷能否剿了这厮,还请官爷莫要声张是我等多口,只怕贼人得知来报复我等”

    “你等放心,此干贼子合着必亡,哪还容得他们再祸害百姓!”萧唐安抚过那汉子,随即又喃喃道:“被截断的山路这倒有些麻烦。”

    “不妨!既然有路径寻觅,我便不怕他断了,要去探的法子,不还有的是?”时迁忽然开口说道:“况且贼人必不只设了一路,否则还能将自己活活困死不成?”

    萧唐听罢大喜,说道:“这次又要仰仗时迁兄弟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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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唐率众于深山径里寻路,穿林透岭,悄然摸至南山岭边,只见那里山岭险峻,石壁嵯峨,本来山岭间开了个小路口,可巅岩上尽被贼人推落大石堆迭砌断,高高垒成数丈。

    时迁对萧唐笑道:“哥哥且率人马在此处少歇,待我去探明路途,区区便会。”说罢时迁至断石下使出他飞檐走壁的本事来,那些石壁相接处本就有裂缝空隙,叫时迁拈指翻蹬,嗖嗖嗖嗖地便飞爬数丈。时迁登上石壁,冲着下方的萧唐等人咧嘴一笑,随即一个翻身,身形便倏然不见。

    索超、孙安、花荣等在下方观望,无不看傻了眼,索超瞠目结舌,说道:“我的乖乖!萧押监,你这兄弟到底是人是鬼?这哪里是徒手攀岩,简直是凭空飞上去的一般!”

    萧唐笑而不语,现在自己手底这干心腹兄弟,不止有善于征战沙场的骁将,一身本事百十人近身不得的江湖豪侠,精于诸行诸业、诸般手段的能人比比皆是,自己既然有幸能与这些好汉结成一路,怎能不叫他们各尽其才,各展其能

    且说时迁翻过石壁,见一条羊肠山径绵延数里,再行不远便遥望见远方有几处筒楼,上方有喽啰仗着几支火把站岗放哨。时迁微微一笑,不走山经,却沿着险崖峭壁揽葛攀藤,一步步探过筒楼,放哨的喽啰浑然不觉,已教这个鼓上蚤摸到冀南寇藏身腹地。

    时迁俯身疾行,一跃攀上株大树,他手足并用直爬到大树顶头,他的身形伏在枝叶稠密处向下张望。就将下方一片空旷的腹地尽收眼底,数十座木栅营棚,来往各路强人合在一处,似仍有两三千的人马。此时火烛映得通明,几拨人马聚在一处,看来是正要商议些什么。

    “张迪那厮的老巢现在已探得明白,看来要早些寻出此间的密径,好教萧唐哥哥率军潜进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时迁打定主意,一个翻身,身形似在夜幕中凭空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未完待续。)

130章 另一种投名状

    月黑风高夜,萧唐率领两百多马军卷旗息鼓、裹甲衔枚,由隐出冀南军匿身处的时迁带领,趁着夜色掩护悄然从秘径进发,行至山坳边隐蔽的哨探岗楼前,时迁与花荣商量好对策,潜身朝着一座岗楼摸去。

    据高放哨的贼人分别站在两座岗楼上,下面另有十余个贼人歇息,若闻得异动立即会有快马冲进冀南军营寨示警。时迁打定主意,悄然摸进座岗哨,正瞧见有个贼人背向自己,朝着岗哨顶端走去,时迁掏出随身的解腕尖刀,蹿出去捂着那贼人的嘴巴,一刀攮进了他的后心,那人只挣扎两下后,便瘫做一团,当时毙命。

    时迁猱身而行,攀上岗楼,他如法炮制,趁着守备的贼人不备又杀了两人。另一侧贼人望见这边同伙不见踪影,正欲喊话时,却被下方等待已久的花荣一箭射穿了喉咙。

    一切都很顺利,在花荣与时迁的合作下,将居高临下放哨的贼人一一杀了。萧唐、乔道清、孙安、竺敬四人先行翻过山坳,趁下面贼人不备时骤然偷袭,一众贼人猝不及防,登时便有七八人不明不白地死在刀下。

    有个贼人刚冲到匹战马旁边,翻身上马正欲喊叫时,竺敬已从斜侧杀出来一刀将其斩落马下,全程除了几下闷响,声音几不可闻。时迁向萧唐说道:“哥哥,过了这里,叫人不察觉的潜到贼寇扎营处,便已不是甚么难事。”

    萧唐点头应了,他命手下几个斥候向尚在铜鞮县的王焕报之,自己已发现张迪的藏身之处后,便率部潜进山坳,意图占据山隘要道,使张迪一众贼寇逃脱不得。

    过了一时片刻,萧唐与麾下军卒占得地利向下观望,只见一片低谷盆地中,张迪麾下冀南军聚作一团。萧唐朝东边望去,就见着卞祥与那几个结义兄弟及一同去投冀南军的跟随站在一侧。那卞祥闭目沉首,双臂抱作一团,与其他诸路强人拉开一段距离。

    这时又听真吵杂声起,萧唐侧耳倾听,就听下面有人向张迪问道:“张盟主,这次咱们兄弟吃了官军的大亏,到底下步该如何走,还望盟主给兄弟们指一条明路!”

    张迪目光闪烁,他心中思虑甚多。从起事以来他靠拉拢打压聚集十几路强人一同举事,可如今遭官军追捕连遭败仗,当时响应起事者半数以上都已被官军剿灭。他当初积攒下来的威望,恐怕在接连失利的情况下,已不能再使这些绿林寇镇服。

    下面那山寨头领见张迪踌躇不答,不禁大喝了一声:“盟主!”

    张迪一个愣怔,他思量片刻,依旧作出付豪气干云状说道:“诸位兄弟,胜败乃兵家常事!宋军侥幸占得一时之利,可也未除尽咱们河1北河东路的绿林豪杰,咱们隐忍蛰伏些许时日,焉知不能时来运转?”

    张迪的这个答案,显然不能叫那干绿林强人满意,当中有一个又对他说道:“盟主,便是真如你所说。可咱们各路江湖兄弟都响应于你,与官军厮杀剖肝沥胆,可如今已折了数千人马,再与官府耗斗下去,我就想知道在场幸存的兄弟,到时还能剩下几个?”

    张迪有怂恿诸路强人起事的本事,自然不会被人拿这般言语逼问住,他冷笑道:“诸位兄弟,你们吃贪官污吏的苦楚还没有吃够?当时你们为什么啸聚山林?为什么又与我一同对抗朝廷?还不是被朝廷逼的?我张迪舍出命来,做遭诸路州府通缉的贼人,我又为了甚么?当时我说过要么咱们兄弟反了大宋,割据一方享尽逍遥快活。要么叫官家知道咱们的厉害,受了招安受封做官,也活得扬眉吐气!

    朝廷大军发兵征剿,点名要拿我张迪,遭那千刀万剐的只有我一个!真要是咱功败垂成叫官军剿了,老子被官府拿了受剐刑时也不会眨下眼睛!既然各位兄弟早知起事如此凶险,现在却要找我要个说法,遮莫真就是只想占甜头,不敢耽风险?”

    张迪这一番抢白下来,反倒教质问那强人头领呐口不言,此事抗头的确实是张迪,当初自己这一寨的兄弟也确实被张迪说动,投了冀南军,如今被张迪这么一说,反倒显得他们只想占好处却又胆小怕事了。

    见那头领不再质疑,张迪刚暗舒口气,可就在这时太原府杀熊岭仅剩的头领张雄却开口说道:“毕竟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随着张盟主起事不假,可如今被官军穷追猛打着已陷绝境便是在铜鞮山苦耗,也不是长久之计。”

    张迪双目一凝,心中忿意陡起。其他路山寨强人头领,起码手底还有些兵马,无论是拉下脸皮来全服还是用江湖道义诳住他们,还都有利用的价值。可你张雄被官军杀得溃败,手下喽啰已折了大半,这时候还敢出言拂我的颜面?

    虽然张迪愤恨,可面子上依旧平静地问道:“既如此,张雄兄弟又有何高见?”

    张雄生性残忍好杀,平素与冀南军中其他强人头领相处也不算融洽,自从在安阳城被萧唐率军杀了项忠、徐岳两个兄弟,手下喽啰又仅剩不足百人。等张雄到逃到张迪这边时,其他诸路山寨头领更不将他看在眼里,这叫张雄憋着一股子鸟气,便说道:“要我来说,咱们本来就是啸聚河1北、河东诸路的绿林好汉,平日虽然啸聚一方,也不见官军前来征剿。这次官军势大,咱们抵抗不得,不如待官军搜山松弛些时,各自回咱们山寨去,等时来运转时,咱们再做计较。”

    张迪听张雄说罢,心中已不止是愤怒,更是起了杀心。若要四散逃去,谁都能逃得,唯独他张迪逃不得!朝廷发大军来征剿,是一定要他伏法受诛,才能向官家交代。老子本要拿你们当垫脚石,你却将老子当做替死鬼!这我还如何能饶得了你!?

    想到此处,张迪阴测测地说道:“咱们各路好汉一同起事,正是合则皆利,分则皆亡!当年汉高祖泥腿子出身,却推翻大秦挑了西楚霸王,期间又吃过多少败仗,经历过多少凶险?就算咱比不得他刘邦,历朝历代受尽官府鸟气,杀出番名号闯出番功业的绿林好汉又有多少?可曾听过有一个被官府杀破了胆,抛了兄弟自寻生路的?”

    铜鞮山李天锡本就与张雄不睦,如今这厮又提议冀南军就地散伙,官军岂不是把目标只会盯在自己与张迪身上?听张迪发话,他也立刻附和道:“这厮怎敢如此冷了兄弟的心,更是乱了咱冀南军的军心!盟主,此人如何留的?当斩讫报来!”

    张雄傻了眼,他虽见宋军势大便想打起退堂鼓。本想着好歹也算一同干过把大事,就是此时要走也不至于为难他,那能想到张迪和李天锡如此大的反应?

    张雄还待辩解时,张迪却又喊道:“诸位兄弟,咱们虽然遭官军征剿,吃了败仗,可咱们都是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跑得马,掉了脑袋只当做碗大的疤的好汉子!咱们这一时输了,又可曾怕过!?张雄兄弟虽与咱们出生入死过,可这番言语又何止寒了我张迪的心?罢了,念在张雄兄弟苦劳一场,免了死罪押于后山,待打破官军,再做计较!”

    张迪虽如此说,张雄却分明看到他眸子中冰冷的寒意。张雄浑身打了个冷颤,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已惹张迪动了杀心,他额头冷汗涔涔留下,不等喽啰上来拿他,他大声疾呼道:“我一时失言,可绝不是怕了官府,若盟主信不过我,我愿再纳投名状!”

    潜伏于山谷上方的萧唐听了不由得纳罕,张雄那厮早投了张迪麾下冀南军,此时又纳的什么投名状?

    投名状固然在宋时在加入绿林山寨前,向以该组织认可的示以忠心而杀个人犯下人命官司,便断了去路只能落草为寇,好教收容自己的山寨头领相信自己不会有贰心。

    可在张迪这种不甘于啸聚一方的绿林盗,而是纠聚起事与官匪对抗的贼军那里,投名状还有另外一种方式。但凡好汉们入伙,须要纳投名状,但凡好汉们须表忠心义气,仍要再纳投名状。其实这在中华历史中与朝廷对抗的义军也好,匪军也罢,在遭官军围剿而一时面临绝境时,头领为表示与官府抗争到底也经常采用这种方式,这种方式就是:

    杀妻杀子。

    张雄为求自保,急命手下喽啰带上他的妻子和一对儿女。他那妻子曾是农家良人,因生得有几分姿色而被张雄掳掠上山寨,做了压寨夫人。他那妻子往日过得清苦,又见张雄啸聚山林霸道蛮横,便只得从了他。此时张雄那妻子抱着依偎在她怀中,年纪不过四五岁大的儿子与女儿,面色苦楚地说道:“当家的你要做大事我拦不住你,可这般场面干嘛扯上聪儿与慧儿?他们年纪小,收不得惊吓。”

    “你个贱婆娘,给老子闭嘴!”张雄恶狠狠地痛骂一声,抽出钢刀来直奔着自己的浑家和亲生骨肉奔去。张雄之妻见张雄凶神恶煞,挥刀便要向自己砍来,她下意识地挡在两个孩子身前,哀嚎道:“当家的,你要作甚么!?”

    张雄并不答话,兜头便要朝自己浑家额头上砍去。可就在这时他眼前忽然一黑,有个铁搭般的大汉挡在了张雄眼前。

    张雄定睛望去,这才发现卞祥一对招子怒目圆睁,狠狠瞪视着自己。(未完待续。)

131章 卞祥之怒

    卞祥见张雄挥刀向自己浑家,以自己亲生孩儿斩去时,他再按捺不住。卞祥欺到张雄身侧,右手大斧虚晃向他面门撩去,张雄急忙避闪,卞祥右手顺势抓去,暴喝道:“撒手!”说罢,一把将张雄单刀劈手夺了过来。

    接着卞祥一脚踹出,踢翻张雄。他矗立在群寇面前,一脸愤慨之色,高声骂道:“奸佞狗官当道,直教天下黎民受那无尽的苦楚。我投身冀南军中,志在为百姓讨个活路,才不至辱没了自己一身的本事!可如今厮杀数阵,到底咱们是杀的贪官污吏多些,还是害得无数乡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更多些!?

    你们说为成大事杀人取地、建功立业实属平常,可如今连自己对妻儿都能狠下心来挥起屠刀,那世间良善之辈你们何人不能杀得?我卞祥是个粗卤汉子,大道理我并不懂得,可我却知这等杀妻害子的行径,哪是好汉所为?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张雄被卞祥骂得恼羞成怒,他爬起身来,又夺过身边个喽啰的单刀,边朝卞祥冲过去,边骂道:“我家的婆娘,如何处置是老子的事!又干你这驴头鸟事?遮莫你这驴头当老子好耍,欲做我家那贱人做对相好的?”

    卞祥这段时间本来就在冀南军中苦闷,见张雄丧心病狂又口出秽言,他心中积攒的忿意猛然间爆发开来。不等张雄冲到身前,卞祥踏前几步大斧一扫,开山大斧的斧杆狠狠砸在张雄胸膛上。张雄噗的喷出口鲜血来,惨嚎一声飞出数丈撞倒在地,眼见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已死了九成。

    眼见卞祥发怒搅场,张迪面色阴沉,将端坐的椅子扶手把头攥得紧紧的,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卞祥兄弟,你这般行径,怕是不太合江湖规矩吧?”

    卞祥大怒之下,出重手毙了张雄,也早对这所谓的冀南军心灰意冷。他冲着张迪一抱拳,朗声道:“张盟主,我卞祥庄稼汉出身,绿林落草强人的规矩,不是我的规矩!这段时日承蒙盟主照拂,我带兄弟与官军厮杀数场,这恩情也还与你了!常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这就告辞了!”

    说罢卞祥便唤上傅祥、管琰、寇琛三人,以及手下随他投奔冀南军的乡亲护住已哭得梨花带雨的张雄之妻,转身便要离去。张迪杀心顿生,他心里发狠道:本来诸路头领中,以你卞祥的身手最为了得,正要再利用你一段时日。可你瞒下安阳昼锦堂那事已叫我容不得你,如今人心涣散时你又率先嚷着要走,真道我张迪不敢杀你!?

    “等等!卞祥兄弟,你要走我不拦你,可有些事你却要给我冀南军同道一个说法!”张迪一声冷喝,随即诸路强人中奔出数队人来,截住卞祥去路。

    卞祥面色坦然,斜眼乜向张迪,说道:“不知张盟主要讨甚么说法?”

    张迪伸手一指,指着张雄之妻说道:“卞祥兄弟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夺妻,难不成真视我冀南群豪当做好相辱的不成?”

    “甚么!?”卞祥听罢直要气炸了胸膛,他大喝道:“张雄那厮残忍,就连自己的妻儿都能狠心下毒手!我看不过眼救下这妇人,算个鸟‘杀人夺妻’!?”

    张迪嘴角一翘,悠悠说道:“张雄再有不对之处,好歹也是咱冀南军的同道,如何处置自有兄弟论断,再由我这盟主来做主!何况他的行径,也未坏了江湖规矩,你急不可待得了结了他,不是欲盖弥彰又是甚么?”

    卞祥气得浑身发抖,刚要反斥时张迪又劈头追问道:“况且张雄曾说于我知晓在安阳县城时,你于昼锦堂私自放了相州韩氏大小相公无数,这事总不会是假的吧?”

    卞祥心里一震,暗道:这事又怎会让张雄那厮知道的?就听张迪继续说道:“咱们冀南军起事不利,遭官军征讨吃了无数败阵,可若擒住那干官儿,也好教天下群豪知道咱们做的大事。你却瞒了诸位兄弟回护朝廷官员,岂非是你早就打定主意吃里扒外,去巴结权贵来害我们一干兄弟!?”

    张迪此话一出,原本还抱着看热闹心态的几路强人头领轰然乱作一团,有些人戟指喝问,有的人则已拔出兵刃,朝着卞祥逼将上来。

    见卞祥惊怒交加却有口难辩,张迪忽的站起身来,厉声暴喝道:“姓卞的!你还有甚么可说的?咱们冀南军中,哪容得你这种勾结官府暗害同道的无耻奸贼!”

    “放你娘的鸟屁!”卞祥怒火冲天,他痛骂道:“我放他们只因相州韩氏有个好名头,我卞祥杀得奸佞小人,却不害忠良之后!”

    “好啊,你这厮倒还真认了!”林虑山强人头目顾恺挥着兵刃直奔卞祥,卞祥双臂一摆,大斧挥出,用斧背将顾恺从场中砸飞,砰的一声,顾恺重重摔倒在地上,登时便昏死过去。

    卞祥手中大斧向地上狠狠一顿,大声喝道:“哪一个先来,哪一个先死!”一众贼寇见卞祥神威凛凛,又顾忌他武艺了解,一时间无人胆敢上前。

    如此耗下去不是法子,眼下这干人都欲杀我而后快,只得趁势先杀出去!卞祥念及至此,又喝了声道:“你们不来,我便先动手了!”说罢他抡起大斧,虎虎生风,又有五六个贼人被卞祥劈到在地。卞祥随势冲杀出去,傅祥、管琰、寇琛等人随着卞祥掩杀,刀劈斧斩,枪刺叉搠,霎时间又击倒数十个贼寇。

    冀南军中强人头领鱼得源叫道:“大伙儿一起上去,那狗贼拦不住咱们!”此时卞祥所部只有三百余人,若被数千贼人一拥而上,卞祥便是功夫再高也决无法抗御,刀光剑影下血花四溅,卞祥这边便已死了一大半人。包括卞祥的兄弟青竹蛇寇琛正在血战时,没提防从贼人中探出两把挠钩,寇琛的脚踝正被一挠钩给搭住,被拽倒在地,一路拖进贼群中去。

    寇琛倒在地上,拼死挣扎着挥舞兵器,却再也挡不住十几把明晃晃的钢刀向他浑身劈将乱剁,不过一时片刻他就被乱刀活活砍死!

    卞祥见了目眦欲裂,他暴喝一声将两条臂膊水牛般的气力尽施展开来,卞祥迈起腾腾大步冲进贼群,只一荡便击飞五六个贼人。挨着卞祥手中开山大斧斧刃的登时被斩成两截,便是生受斧背劈砸的,也无不骨碎头裂!

    群贼见卞祥发狂,一时间竟没人能进卞祥周身一丈的范围。有贼人头领呼喝一声,百余名贼人持弩把弓,“嗖嗖嗖嗖嗖嗖!!”箭簇弩矢飞蝗般只顾往卞祥身上攅去。

    “大哥!”怒目金刚管琰见了,急忙奔到卞祥身前,顷刻间一连串利刃入肉的闷响,管琰一对圆眼突出,嘴角溢出鲜血仰天撞倒在地。卞祥悲忿已极,他仰天长啸,刹那间整个山谷都回荡着他的悲怆与震怒!!

    猛虎难敌群狼,饶是以卞祥这等身手,再身上中了五六箭后行动也滞缓了不少,仅剩的兄弟疤面虎傅祥,如今身上又添了两三处致命的伤口直挺挺倒在地上。一众乡亲也快被冀南军屠杀殆尽,就连方才他所救的张雄妻儿,如今都倒在血泊之中,再无声息。

    “兄弟,是我连累了你”卞祥望向正要挣扎着站起身来的傅祥,他悲愤地说道。

    傅祥一咧嘴,断断续续说道:“大哥休恁地说随大哥拼杀到最后倒也痛快的紧”

    张迪居高临下,俯视着卞祥,阴测测说道:“你这厮吃里扒外,兀自冥顽不灵,如今害死如此多的同道弟兄!可念在你也曾为冀南军数次出力的份上,只要你向诸路兄弟磕头认罪,本盟主姑且留你一具全尸,否则挖腹剖心,以祭奠死在你手下同道的在天之灵!”

    卞祥惨然一笑,他缓缓伸出手来,握住支插在他身上的箭簇用力拔出,鲜血飚出,卞祥面不改色,竟迈起脚来,一步步朝着冀南军数千贼寇走去。

    “我卞祥天地拜得、父母拜得、英烈拜得,可偏偏不会向小人纳拜!”卞祥忽然仰天长啸,虽然满身疮痍,他却挥起大斧,步伐越来越快,竟只身一人向眼前数千贼人狂奔杀去!

    见卞祥以伤躯残体,面对数千敌人却仍如此悍勇,冀南军中头领喽啰无不心生惊惧!有些强人头领心中叹道:好一条大汉!这般处境下兀自这般悍烈!可眼前的形势来看,这条好汉也只能杀了!

    萧唐在谷口上方目睹完卞祥与冀南军反目,且血战到底的全过程,他的拳头攥得青筋暴起。按理说这时贼寇中的内斗内耗,正好叫官军坐收渔翁之利,只是卞祥这条好汉,又怎能让其白白死在此处?

    可官军大军未来增援合围,目前萧唐所部只有两百多人马,贸然杀出去援助卞祥,便是要以寡敌众反要被三千多贼寇残部围攻。为了目前与自己尚无交情的卞祥,险身边心腹兄弟于极其凶险的处境,值得么?

    正踌躇时,眼见卞祥只身一人便要与数千贼寇垂死一搏的场面,一股奔腾的热流似直冲上萧唐的天灵盖,萧唐忽地站起身来,咬牙暗付道:去他娘的,便和他干了!(未完待续。)

132章 并肩作战

    “杀!”

    卞祥虎吼一声,沉重的开山大斧夹杂风雷之势,正向贼群中劈落下去,一个贼人头目被卞祥斜斩右肩劈成两段,卞祥迎着扑天的血雨手中大斧轮转如飞,死斗的战意在他眸子里熊熊燃烧着。

    张迪冷眼望着做困兽斗的卞祥,心里却甚是不屑,在千军万马中逞一夫之勇又有何用?

    “嗖嗖嗖!!!”可就在此时,张迪忽闻不远处一声号令,顷刻间几十支利箭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声呼啸而起,霎时间射中不少贼人,紧接着第二轮箭袭再度袭来,张迪心底剧震,这是哪里来的弓箭手!?

    张迪惊魂未定时,听见有人在上方大叫道:“已有朝廷大军围住此地了,汝等急早投降,可免汝一死!负隅顽抗者,孑遗靡有!”

    又有悠长绵远的号角声从四处响起,与喊叫声此起彼伏、遥相呼应。幽黑的月夜下,萧瑟肃杀之气似在山谷中蔓延开来,须臾之间,喊杀声大作,越来越响,似有千军万马正从四面八方围杀过来。

    冀南军贼寇惊闻官军杀至,登时乱作一团。正当各路贼寇惊慌失措时,从山岭小道又传来铺天盖地的呐喊声,与势如奔雷的战马蹄声。萧唐一马当先,与孙安、索超、竺敬三将率百余名精骑,如一把锋利的利刃,狂奔下来直奔冀南军贼阵中冲去。

    眼见萧唐率铁骑惊涛骇浪般的冲击过来,冀南贼寇立刻阵脚大乱,他们只因为宋军大军已将他们包围,登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惊得魂飞魄散。

    其实萧唐命花荣等守在山谷上端,皆地利之势以弓箭阻击敌人,而时迁则负责扰乱冀南贼众,率些军士在周围大声疾呼,直教下方贼人误以为官军大军已至。贼人若想向上上来,还有乔道清与近百名士兵把守住隘口。张迪等强人头领注意力都被卞祥吸引过去,萧唐突然杀出,他们哪辨得清真伪?

    这时萧唐与一众精骑已经挥舞着锋利的兵刃接踵而来,与索超、孙安、竺敬三员猛将组合成一个锋利的箭矢,直插进贼阵深处。再紧随着百余名精骑杀入敌阵,惨烈的厮杀再度开始了……

    火块赤千里嘶风马化作团猛火暴蹿而起,萧唐借着烈马狂奔的力道双臂猛挥,錾金虎头龙牙枪化作道凄厉的光轮,奔着贼将鱼得源砍去。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霎时间使得鱼得源的脑袋像被人狠狠重击了一般,他陡然觉得满眼金星,脑袋里嗡嗡作响。萧唐强悍霸道的力量通过龙牙枪重重砸在鱼得源的长枪上,震得他虎口流血、双臂酸软。鱼得源咬牙切齿,挺枪直奔萧唐心坎上戳将来。

    哪知萧唐却持枪不用,他只一闪,鱼得源那枝枪从萧唐斜侧刺了个空。趁着鱼得源连人和马抢近身前。萧唐单手绰枪,拔出腰间狼牙寒锋刀来手起刀落,就见一条血颡光连肉,直将鱼得源剁翻下马!

    身边同伙樊玉明纵马拈枪杀向萧唐时,屠龙手孙安忽从斜侧杀出,冰冷的寒芒一闪,他手中锋利无比的镔铁剑直切入樊玉明脖颈!饶是樊玉明有几分本事,可孙安来的突然,还未及厮杀便已被他一剑杀了!

    更不用说索超、竺敬纵马冲杀,一杆金蘸大斧和一杆铁鐏阔刃掉刀绞肉似得卷起阵阵腥风血雨;小李广花荣则在高处拈弓搭箭,真是个箭去似流星落地、矢飞如电掣风驰,这几只大虫登时将冀南贼众搅得大乱!

    可贼军毕竟势众,萧唐这边刚奋力一枪,将个贼军的木盾砸裂,龙牙枪寒芒旋转复至,狠狠划过那贼人脖颈,将其人头斩落。可当萧唐倏然回头时,十几只冰寒的长枪齐刷刷向他戳来,萧唐来不得躲避,只得双脚脱镫滚鞍下马,火块赤千里嘶风马挨了几枪,怒嘶一声拔腿狂奔开来,又踏翻了几个贼人。

    萧唐在地上滚了几滚,拔出狼牙双刀来化作数道匹练,逼退围将过来的贼军。这时卞祥却撞至萧唐左近,他大喝一声如猛虎撞入羊群,舞去沉重的大斧势若开山,贼军挡者披糜,但凡被卞祥大斧扫中的,皆是脑碎骨裂、腰折分尸,没有一个能挡住卞祥半招。

    满身是血的卞祥诧异地望向萧唐,说道:“朝廷大军已然杀到此地?”

    萧唐呲牙一笑,说道:“暂时还没有,估计很快便至。”

    “那来了多少官军?”

    “我麾下马军营二百多人。”

    “甚么?”卞祥一听心底更是惊异,虽然他在战场上与萧唐两度交手,可并未有机会叙话,眼见萧唐竟只敢偷袭兵力数十倍于己的冀南军残部,更觉得此人不可琢磨:“只带二百多人便敢前来搦战,你这厮疯了不成?”

    萧唐淡淡一笑,说道:“此事你既然敢做,我又如何不敢?”

    卞祥一怔,他似乎意识到了萧唐为何忽然杀出。眼见又一拨贼兵乱哄哄地涌了上来,卞祥说道:“罢了,此番似是欠了你天大的人情,姑且先与你并肩作战便是!”

    说罢卞祥一把撕扯下早被鲜血浸湿的战袍,他**的身躯盘根错节的肌肉块块虬起,两条岩石般粗壮的胳膊上霎时间青筋根根鼓张。卞祥与萧唐背靠着,各自抵挡眼前源源不断杀来的贼兵,就见沾满鲜血的狼烟双刀与开山大斧再次迸射出耀眼的寒芒,越来越多挨将上来的冀南贼兵扑倒在地,七零八碎的洒在血泊之中。

    张迪看着眼前混乱的局势,本来惊恐万状的他忽然发现突袭来的官军人数甚少,如果宋军大军合围,又怎会只有这区区百来骑冲锋下来?

    不对!即便是前来突袭的官军人数不多,可此处已然曝露,宋军大军人马此时未到,只怕很快也会杀到此处!想到这张迪登时高喊道:“诸位兄弟休慌!官军来的不多,快随我杀出此地!!”

    李天锡等强人头领也意识到张迪话中之意,便喝令麾下喽啰直朝山谷涌去。萧唐、卞祥等人这边虽然压力顿减,可又怎能让张迪这般轻易逃了?萧唐挥刀斩杀掉两三个贼兵后,见他那匹挨了两三枪的嘶风马兀自狂奔不停,他狠狠咬了咬牙,打了个呼哨,便直朝着嘶风马奔去。(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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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322/ 第一时间欣赏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作者:云霄野所写的《水浒任侠》为转载作品,水浒任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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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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