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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410章 降金派,抗金派

    青石峪谷口处遍地尸骸的景象显得格外的惨烈,还有些军士在周围巡视着,看到倒地受伤,一时未死的辽军败兵还要过去补上一刀,喝骂声与惨叫声时不时的响起。

    至于围堵拦截住谷口,暂时在原地歇息的军卒有人低头闭目、也别将脑袋别了过去,不忍观看眼前的惨状,因为虽然已听从金国的号令至此追击拒不投降的辽军,可是他们当中有很多人本来的身份,却正是曾效力于辽国的官军。

    辽天祚帝耶律延禧不恤政事,好佞人、远忠直,似乎也是因为在他少年时曾有险些被当时的权臣耶律乙辛暗杀的经历,于国家沦亡的要紧关头,他对于自己权力的把控仍极为敏感,涉及到有臣子开始图谋废黜自己,耶律延禧甚至听从权佞萧奉先的意见,处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本无意篡位的晋王耶律敖鲁斡,这也使得辽国皇族中甚多人深感寒心、纷纷思叛。先后有耶律余睹等辽宗室子投奔完颜阿骨打归降,如今金国灭辽几乎已成定居,在如今恁般形势之下也有大批的辽军将士不得已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而向金国女真人低下了曾经高昂的头颅。

    完颜阿骨打也当真不愧为一代雄主,如今他率领生女真诸部翻身建业,也开始约束麾下诸部头人不得向曾世代奴役自己族裔的契丹人展开疯狂而血腥的抱负。其中尤其是那些辽朝、辽军中官居要位的人物若是肯降,阿骨打既往不咎,仍肯予以重任,他也十分清楚率领自己的族人颠覆辽朝的统治虽能达成所愿,可是若要接管一个庞大的帝国长治久安,只单靠他女真一脉族裔,只怕还远远不足。

    如今的辽军的确是被金军打服了、杀怕了,加上也有本朝军将投降倒戈而受重用的先例,大批辽军将士本来死战的决心崩塌,他们不愿再坚持来打这场根本无法打赢的战争,而无谓断送了自己的性命。改朝换代的大势已经无法避免,其中甚至本是契丹族裔出身的军兵思付无论统治这个国家的是契丹人还是女直人,皇帝是姓耶律的、还是姓完颜的......还是要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与人卖命,既是如此,也只得投向强者的一方。

    所以事到如此,辽军残存的兵马出现了彻底对立的分化,中那些降服于金国无论情愿与否,如今也只得倒转兵刃,去面对的昔日同僚袍泽的军将兵卒,也已经不在少数。

    本是辽朝黄门侍郎左执金吾上将军李集,以及耶律皇室本来的驸马太真胥庆便是如此,他们两个人收拢兵马,也正打算率部挥军将青石峪内残存的抗金辽军剿灭一空,哪怕其中统军的耶律国珍、耶律国宝二人皆是辽朝皇亲贵胄,彼此以往当初还有过一番交情。

    “李金吾、太真胥庆,你们燕京朝官里面似刘彦宗、左企弓等人皆得父皇召见器重,并封为左仆射,佩带金牌。他们自是文臣,打仗不济事,可自也用得着他们安邦定国。可是你们这些辽朝降将做武人差遣,我大金既往不咎,仍许职事差遣,也正要你们能有用处。既然南京道仍有辽朝残部抵抗,清剿荡灭,不得拖延。届时我金国大军一举南下时,燕京周围却不得靖平,却还要我女真健儿出马扫平顽抗余孽,你们这些辽军降将又怎当得起我金朝重用?某家虽有意提拔你们,好歹也须教人信服,是也不是?”

    最先奉阿骨打之命挥军南下过了居庸关而接管燕京,更是金国皇帝次子,被女真人敬称做菩萨太子的完颜斡鲁补当日的耳提面命言犹在耳。李金吾、太真胥庆知道完颜斡鲁补虽然对待自己还算礼遇客气,可是言语中自也透着威严相迫之意。

    完颜斡鲁补说的倒也不错,辽朝沦亡在即,他们这些亡国败军之将若仍享功禄名爵,不至被女真人奴役对待,也必须要让金国知道自己还有用处。既然做了降臣,新主子的军令自然违逆不得,更何况是如今完颜斡鲁补等金国要臣正冷眼观察自己的要紧时节?

    李集与太真胥庆对视一眼,又长叹了口气,饶是年代久远,可是据家门世代所传,李集自知先祖乃是汉武帝时归入匈奴的大将李陵。虽然世代也为汉裔自居,可是家门历经兴衰,匈奴、氐族、鲜卑、柔然、突厥、沙陀、契丹......见惯了多少北地民族的兴衰交替,如今只不过是易主转投新兴崛起的女真罢了。李集暗付自家祖上各代沉沦起伏,终又于辽朝得受重用,以往辽朝南面官军之中也尽敬称自己唤作“李金吾”,可是如今辽朝覆灭既已成定局,李集知道若要在政权交迭的北地仍能得受金人的重用,自己也必须要识得时务。

    就在这个时候,李集、太真胥庆背后却突然有人说道:“区区两千多的辽狗残兵,这已三日的光景,却还剿灭不清枯守于青石峪中的余孽,你们这些辽人果然孬弱!遮莫到底还是要我女真健儿出马不成?却是菩萨太子忒过迁就你们这干惜命乞降的辽狗,若要我说,留你们又有甚用?”

    心中愠怒陡生,可是李集、太真胥庆再转过身来时,却不敢对那个女真谋安表露出半点忿意。今番前来追击四散流亡,而兀自不肯降金的四千多追兵军马之中,除了辽朝降军,辽东诸族军役之外也只不过二百余女真骑兵。区区一个女真谋克,也只不过管领族裔两三百户人口,此番也只是似赶牲口一般的督战催使辽人自相残杀,只是如今这般形势之下,也足以对着李集、太真胥庆这等以往的辽朝臣子肆意辱骂。

    迎着面前那些女真人轻蔑的目光,李集与太真胥庆也只得忍气吞声,并折腰请罪道:“非是我等不肯死战,率领残军的耶律国珍、耶律国宝本是敝朝皇室宗族。在下本来有心说动两位皇侄率部肯归顺降服,叵耐他们二人冥顽不灵,兀自顽抗,因此耽误。我等拣选精锐,为前驱,两三日之内扫平青石峪,将耶律两个皇侄,捉来献于贵人!”

    那女真谋安见说不屑的嗤笑了一声,旋即伸出一根手指,说道:“只限一日之内,务必剿灭肃清峪谷内的辽狗余孽!你这厮们现在就是我女真养的飞鹰走狗,若不能出气力,留着还有甚用?甚么辽朝皇侄,我随着斜卯猛安当初率百余骑吓退杀溃你数万辽军时,杀的甚达官贵人不知凡几,既是拒不肯降的猪狗,按菩萨太子之命,务必杀得干净!你这厮们若再不济事,便由着咱们女真儿郎上,你等征战不力的罪责,自去领受!”

    李集强自按捺心中忿意,也只得连声向那女真谋安道罪,旋即才转过身来,大声喝令道:“只儿拂郎、洞仙文荣听令,你二人先率所部军马冲杀,便用命去填也务必要冲破峪谷内敌军防御阵势。本将旋即率部掩杀,务必要在今日之内踏平青石峪!”

    眼见李集、太真胥庆在女真人面前这般低声下气,周围的辽军降将各个面色也十分难看至极,不过在此时也没有一个人敢表露出半点不满,他们也只得按照李集的军令各自行事,而要与青石峪内以往的军中袍泽同僚痛下杀手......

    以青石峪口为界线,里面的、外面的辽军残部对待金国完全是怀着截然相反的态度,虽然国灭之势也无法避免,可是峪内参与的辽军也仍然会坚持着自己的骄傲,直到命丧沙场,也决计无法接受反要被女直人统治支配的命运,此时却正也集结所有军力冲杀突围,与截住峪口无论是金国女真,还是本朝降军的兵马做最后殊死一搏......

1412章 要与你女真厮杀的,何止有这些余部?

    连绵不绝的人喊马嘶声回荡在青石峪内,奋死突围与欲清剿峪谷的兵马恶狠狠的状撞入彼此的阵中,霎时间人仰马翻,乱作一团,而峪口外两翼扑上去上的部曲也拼命的要合拢至一处,要将这谷内死命冲杀的辽军彻底合围歼灭。双方混战乱战之处血肉横飞,兵刃碰撞之声,战马惊嘶之声,与双方战士歇斯底里的喝骂喊杀声混合在一处,直震得人耳膜发疼。

    而率领谷内辽军残存余部冲杀的兄弟两个,都是一般的打扮,也都使长枪兀自策马冲锋死战,但见他们两个:身披锦边珠嵌锁子黄金铠。身上猩猩血染战红袍,袍上斑斑锦织金翅雕。腰系白玉带,背插虎头牌。左边袋内插雕弓,右手壶中攒硬箭。手中搦丈二绿沉枪,坐下骑九尺银鬃马。

    耶律国珍、耶律国宝其中一人头顶的妆金嵌宝三叉紫金冠却是被激射而至的箭簇打落,而另一人身上也挂着两三处刀伤,身上本来便如猩猩血染的赤色战袍大半也早已被鲜血所浸染。这些时日麾下残兵终日厮杀奔逃,也都筋疲力尽,可是只凭着剩余的微末人马东奔西走,堪堪也已坚持到了现在,只是四下转战时因追兵来势甚疾,暂且只得退守青石峪内,却是陷入了被敌军堵截的困境。如今已无外援可以指望,恐怕青石峪也将成为这些辽军将士的葬身之地。

    就算终究要毙命于此处,挺直了腰板去死,也远胜过苟且偷生的给女直贱狗做奴才!

    耶律国珍、耶律国宝身为辽国宗室皇族,而且自幼打熬武艺,契丹民族骨子里那股剽悍不羁的血气仍未冷了,他们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堂堂大辽耶律氏的子弟反倒要卑躬屈膝的去向世代奴役的女直人乞活讨饶,那还莫不如在此战死了痛快!

    受他们二人的战意鼓舞,为数不多的辽军将士仍旧抱着死战的决心,声嘶力竭的冲向对面有不少甚至还曾是军中同僚的敌军。其中又一员追随那两位辽国国主皇侄的战将这些时日历经数战,本来头顶的兜鍪凤翅盔、身披的花银双钩甲,披挂飞雪练素白战袍上面都溅满了斑斑血迹,可是他兀自驱使着胯下通体雪白的狻猊马,攥紧手中纯钢银枣槊平举向对面截杀过来的敌军撞去!

    这员辽军骁将浑然不顾周围乱箭发出嗡嗡的尖啸破风声直从自己的周围划过,善使长槊这等重型骑兵武器的他虎吼连连,只图掩护两位皇侄杀出敌军的重重围堵,长槊到处,但凡是挨到的敌骑须臾间吐血落马,就算是身披刀枪一时难以搠砍透了的铁甲,可是长槊夹杂着战马疾冲的惯性,当面狠狠被搠中,自是难免筋断骨折!

    只是这员拒不降金的辽朝军将冲势忒猛,本来己方于青石峪中残存的兵力就处于劣势,但见四面八方都有拦截在峪口处的敌将涌将杀来,要将这个持着长槊首当其冲的辽将乱刃诛杀时,从斜侧又有一员做披头散发、黄罗抹额打扮,身上的金箍乌油铠甲与秃袖袍也是血渗渗的一片的辽军骑将驱使快下乌骓马直冲杀过来,他挥舞起手中三尖刀舞动的水泼不进,接连斩落五、六骑坠马,一时间人莫能近,堪堪帮绰槊冲杀的辽军同僚解了围。

    “乌利可安,莫要莽撞!好歹先与两位小王爷合兵一处,死战突围出去。只单你一个往前冲杀,性命只在咫尺便休!”

    继续持槊催马冲杀,而被同僚唤作乌利可安的那员辽军骑将听罢反而呲牙一笑,旋即对那个手仗三尖刀为自己解围的军将喊道:“曲利出清,金狗南下占领了南京道大片疆土,但凡还有些血气要与那些狗奴才厮拼到底的好儿郎也剩不了多少了,无论两位小王爷如何应对,只怕咱们的性命都要折在这青石峪了!

    国在人在,国灭人亡,早死晚死,也都是一死!莫不如教俺也要杀个痛快,好歹也要金狗还有那干软骨头知晓,咱契丹儿郎兀自还有宁死也不愿投那厮们而做奴才的!”

    乌利可安高声咆哮时,骤然间一支羽箭破空袭来,他下意识的挥槊一档却落了个空。那一支羽箭骤然射穿了他披挂的铁铠,由右胸透入,只留下箭尾在胸膛前颤抖个不停!

    乌利可安蓦的一震,他低头看去时,竟立刻伸手折断了箭杆,然而附近无数件兵刃攻来,大多死死搠进他胯下疾驰的战马上,乌利可安当即从悲嘶的战马上被摔翻坠地,却又使出浑身最后一点气力直扑起身来,虽然纯钢银枣槊已脱手落地,可是乌利可安立刻抽出腰挎的佩刀,旋即兜头斩去,对面冲来那本欲取他性命的敌军将官,体腔内喷射出的鲜血便直直溅了他一脸!

    “爽利!痛快!”

    乌利可安如癫似狂,他疯狂咆哮着,反而挥刀只顾往敌军扎堆的方向直冲了过去。不远处的曲利出清见状血灌瞳仁,他也嘶吼了一声,纵马也奔着乌利可安那边直冲了过去,眼见另有大批的军卒涌将上前,而要将他们二人的身形淹没,堵截在青石峪口的兵卒也越来越是密集,反观死命要突围的辽军的喊杀声却是也越来越小,可是但凡还有一口气在的,兀自要浴血奋战到底!

    “契丹狗子孬弱,这些年来下哪次不都被咱们女真儿郎杀得个屁滚尿流?可是如今瞧那厮们自己人与自己人厮拼,反倒似壮了鸟胆,还真下得去狠手!”

    虽然青石峪口处厮杀惨烈,可是在后面不远处督战的女真谋克仍是出言揶揄,也引得周围不少女真骑手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数度杀溃辽朝大军,擒斩辽人的名臣猛将无数,金国上至完颜斡鲁补、完颜粘罕、完颜兀术、银术可等猛将头人,下至女真诸族各部上阵厮杀过的儿郎无不怀着若论带兵打仗,我女真冠绝天下的自信,毕竟曾经世代奴役自己部族的契丹人如今看起来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至于南面的宋人......甚至还被燕京地域残留的辽军余部先后杀得溃败,这又与待宰的羔羊有甚分别?

    虽然眼下并没有女真族内以武功威名震慑辽人的名将头人率领,可是这个女真谋克仍旧坚信倘若自己率领麾下两百余骑儿郎尽出,也能立刻摧枯拉朽的荡平歼灭青石峪内那些负隅顽抗的辽狗败军。但如今吞并辽朝在即,比起当年所有族民随着阿骨打皇帝横下心来玩命造反,现在众多女真将士也都意识到如今自己的性命更加精贵,既然有这些早被杀破了胆的辽朝降军可供使唤,又何必再教本族的儿郎无谓涉险。

    而且这员女真谋克完全是怀着看好戏的心思,津津有味的看觑着青石峪口处的辽人自相残杀,心说契丹狗子世代奴役我族子民,如今却只能向我大金国臣服归顺,如今瞧你这厮们为求苟延残喘,只得狗咬狗也似的相互杀戮,也正合了我的心意!

    然而这员女真谋克心中发狠念时,蓦的他却听见身后有破风箭啸破风声响起,待他与周围的女真骑手惊觉回头时,眼见数百支羽箭激射而至。那女真谋克大惊,立刻挥刀拨打飞来的箭簇,然而羽箭仍旧如骤雨一般袭至,周围数十骑战马顿时中箭悲嘶,扑滚倒地,连同马上的女真骑手,也接连翻着跟头坠落到了地上!

1412章 勇猛无敌,这未必吧?

    胯下战马直中了好几只箭,身上鲜血喷涌而出,那女真谋克身上甲叶也挂着的几支箭镞,正竭力要稳定住身下惊嘶乱蹿的战马,他又惊又怒,念道:如今南京道已为我金国所取,寻常地方豪强大多望风归附,而宋人孬弱,何况眼下好歹仍协定共伐辽朝......但附近的地界,哪里又冒出的辽狗余孽,竟然也敢主动来招惹我金**马!?

    女真谋克心神不定时,周围突然杀声四起,于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一支支伏兵从周围的密林中杀出,一时间也觑不清到底有多少人马,看声势漫山遍野也似的,竟然也向青石峪口这边涌杀了过来!

    对方纵骑如飞冲在最前面的,果然是两个做契丹军将打扮的汉子,可是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又有数队劲骑如一把把锋利的尖刀从正面狠狠的直刺过来。

    两百余女真骑手在猝不及防的箭雨打击之下须臾间竟折了百人之众,可是他们也的确悍勇,并非毫无反抗之力,那女真谋克声嘶力竭的大声呼喝,命令麾下儿郎迅速催马向峪口处厮杀正酣的辽军降族,以及辽东诸族军兵那边合拢过去。

    而骤马急喇喇冲来的阿里奇、琼妖纳延二将如今便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们最先追上那些正策马回身,欲施骑射的女真族人,手中搦着的两杆长枪立刻翻江搅海也似的旋舞横扫,当即又将六、七人搠翻坠马。

    那女真谋克直看的咬牙切齿,自从追随阿骨打誓师反辽以来,他追随着女真族中诸多头人猛将打得多是顺风顺水的战事,自己也只顾悍不畏死的奉命厮杀便是。本来以为残存的辽军余党也皆如砧板上的鱼肉,要尽数歼灭容易,却没料到仍有其他兵马骤然袭至,反将己方儿郎杀得个措手不及!

    更加要命的是,对方明显也是有备而来,几路伏兵骤然杀出直扑如今在南京道地界自可以横着走的女真兵马。其中縻手中挥舞着长柄大斧,每一次抡斩下去,当即又会有个女真骑手的脑袋被劈得破碎,本来他便已是勇悍至极,再加上马、马劲两员偏将也俱是剽悍生猛的好汉,他们紧随着縻突进冲杀,将手中兵刃舞成一团团寒光,同样也激起一片片血花!

    女真部族这些年来何以连续击溃辽军主力而威震天下?不但气运如日中天,族中在这个时代,这个时间点突然涌现出许多在青史上大书特书的猛将英才,军旅将士剽悍好战、指挥如一,这个女真谋克也很清楚但凡族中的头人有何差遣,只顾舍命服从便是,当抱着同样心思的女真健儿数以千计、万计时,在战场上就足以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彻底击溃那些骨子里的剽悍血气大多也都消磨尽了的辽军兵马。

    可是这个时期的女真族人再是善战,也依旧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同样也是**凡胎,同样也会被杀死,同样也会心生畏惧。

    “直娘贼!总是听人说及女真人剽悍善战、勇不可当,哥哥多年筹谋,也没少提及你这厮们,老子只道你们都生得三头六臂。如今看来,也都不过只是一颗头、两条臂膊,这些年倒逞尽了威风!好歹还有几分本事的,厮杀起来才觉爽利,你这厮们又往哪里去?”

    縻手中大斧轮转如风,他口中也不闲着,兀自高声搦战。残存的一些女真骑手当真被这些突如其来的敌军激起了凶性,也纷纷绰起手中马刀长枪嗷嗷乱叫着冲杀而去,他们倒也剽悍,生生截住了縻、马、马劲一时。可是那个女真谋克此时却已生出退避之意,因为他也已预料到敌方已占得先机,就算竭力死战,也很难再争得上风。

    心中蓦的一阵羞忿之意涌起,我女真族人这些年来纵横辽地,直杀得辽狗亡魂丧胆,如今甫一到了这幽云地界,却遭到这伙来路不明的敌军伏击只得退却,这又如何不是堕了我女真的威风!?

    女真谋克咬牙切齿,心里发狠念着如今大金吞并燕云之地也是大势所趋,今日对我女真人的血债,必将加倍奉还时,却是一兜辔头缰绳,正欲撤离此处速速赶往燕京,向其它头人报晓青石峪有大股专要与金军作对的乱军出没。然而他刚策马转过身来,却发觉自己又被从斜侧杀出的另一支军马拦个正着。女真谋克只得攥紧手中马刀,正欲杀出一条血路时,可是当他觑清了对面策马冲来的敌将相貌之后,却不禁又是一怔。

    因为他看着对面那冲杀过来,面如银盘的敌骑时忽然觉得十分眼熟......

    早在阿骨打尚未誓师伐辽之前,这个女真谋克最先属于女真部族勇将斜卯阿里的一支,早年于曷懒甸地界杀伐征战,也曾参与过一日之内三破高丽的战事。当时大多女真族人便已认同完颜阿骨打有雄主之姿,兴兵伐辽,皆知是早晚之事。然而当年有一天完颜阿骨打,却是带挈着一个据说于白山黑水之中手刃噬人猛虎的汉子到了部族的领地......

    席宴间女真诸部的头人与那汉子并着其伴当放赌比试,派出的完颜娄室、银术可,乃至这个谋克追随的斜卯阿里三名女真部族内以武勇著称的勇士出战,可是无论拳脚扑跤,还是军械较量竟然连输了三阵,也教对方赢尽了利物彩头。而那三阵的比拼里面,斜卯阿里头人也败在了那个萧姓汉子手下一个使刀奢遮的随从手下......

    然而眼前这个敌将,却不正是当年胜过了斜卯阿里头人的那个汉子?

    这女真谋克大惊失色,电光火石之间,他又想起了这个生得面若银盘的敌将所追随的那个主子,却不正是当年在宋廷享得高官厚禄的萧唐!?

    除了宋军之外,指使麾下的兵马到了幽云之地,却是要与大金作对的,原来是他!!!

    “呔!撮鸟受死!!”

    正当那女真谋克惊觉念道之际,史进催马已猛的冲至他的面前,他双目瞳孔骤然暴缩,手搦的三尖两刃刀也如闪电般的斩出,锋利的刀刃劈开空气,直发出锐利的尖啸声。那女真谋克只得硬着头皮的挥刀格挡,却也只能任由着一股杀气盘旋将自己给笼罩住。本来便已是生出退避之心,他如今所面对的又是斜卯阿里也赢不得的奢遮好手,骨子里那股女真族人剽悍嗜战的血气,在此时却似又堕了几分!

    彼此又堪堪斗了十余合过后,縻、马、马劲那边几乎也已将这个女真谋克统领的族民屠戮殆尽时,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起,史进手中长刀去势不歇,又旋舞起来直朝着那女真谋克兜头斩落下来,恶斗厮杀至此,已是教对方招架不得,防不可防!

    这个追随萧唐勾当的汉子,如今这身手似乎还要比当年高出许多......

    这女真谋克刚生出恁般念头时,便顿觉明晃晃的刀光夺目,已将他目所能及处给笼罩住。须臾间,眼前又是一片的血红过后,骤然间他也似坠入了无尽的黑暗里面,而当即毙命,被史进力斩于马下!

1413章 至少现在,我们是辽人的友军

    随着女真两百余骑尽数被縻、史进、琼妖纳延、阿里奇等骁将屠戮尽了,他们继续挥军猛冲,直撞向堵截在青石峪口处的其它敌军。

    就算其余辽军降将与辽东诸族兵马惊觉后方有异,可是前方战事胶着,也根本无法立刻脱身抵御从身后杀至的敌军。诸路伏兵终于还是势不可挡的杀至青石峪口,经过之处,血光迸溅、残肢横飞,直杀得眼前敌军跌撞惊呼、奔逃星散。

    本来以为堵截在峪口按部就班的剿杀被围困的辽军残部,可是如今却是腹背受敌,战局也在顷刻间被扭转了过来。

    而解珍、解宝、刘二、刘三率领山魈军兵卒从峪口左右两侧的山岭上包抄过来,占据了高地之后各自立刻下令,一排排的利箭也破空而起,从两旁的山峪密林处挟带起令人心惊胆颤的锐啸、像疾风暴雨般向着下方兵马的头顶倾泄射至。霎时间惨嚎声连绵不绝地响起,大批的军卒也像是被秋收时被割倒的麦子般一片片地倒了下去。

    本来追随着李集与太真胥庆只得归顺金国的只儿拂郎、洞仙文荣两个辽军降将在前方率部与昔日的同僚搏杀,待察觉到从后方、两侧皆有敌军突然杀出之际却是为时已晚,前面是竭力死战的辽军将士,后面又有数队劲骑势如破竹的冲杀过来,正当只儿拂郎惊慌四顾之际,也早被右侧越岭爬坡占据高处的解珍觑个真切。

    猎弓弓弦发出吱嘎嘎的闷响声被解珍拉开,旋即一支利箭破空射出,忽然血光飞溅,去势甚疾的箭簇径直从只儿拂郎的左眼穿入,又从后脑生生贯穿而出,锋利的箭簇有点点鲜血滴落,还犹自闪烁着冰冷的寒芒,只儿拂郎的身躯猛的一阵抽搐,他双臂一软,手中紧攥的军械也咣当落地,然后他的身体晃了两晃,又颓然从马上直直跌将了下去!

    而另一侧也有解宝、刘二亲自引弓搭箭,与周围的步军士卒接连齐射,几十支利箭顷刻间贯穿了位于下方的洞仙文荣身躯,将他生生射成了刺猬,其中两支一支射中了他的心窝,另一支则贯穿了咽喉。惊愕慌张的神情在洞仙文荣脸上凝固住,眉目间隐隐的还似流露出悔意,至死难以瞑目,身子当即也向后折倒,摔入了尘埃。

    只儿拂郎、洞仙文荣二将先后被射杀过后,其余残存的兵马更是溃乱,本是截住峪口困杀,如今却是腹背受敌被杀得个措手不及,也只得哗然奔走、四下乱逃!

    然而在临近青石峪口的一侧,本来率军督战的李集的左肩被一支长枪直透贯穿,使得他半边身躯一片麻木,也再难以动弹分毫。剧痛之下,李集瞪目凝视向眼前的那个咬牙切齿,也正朝着自己怒目而视的骑将望去。辽国皇侄耶律国珍,惯使的这一杆丈二绿沉枪迅猛灵动,果然端的奢遮。

    就算有些羞于面对着眼前这个昔日与自己也有些交集的契丹耶律室宗族子弟,可是李集也只得受金军胁迫而来。本来以为耶律国珍、耶律国宝率领辽军残部陷入绝境,又是孤立无援,只须控扼住青石峪口,自然可以利用兵力上的优势全歼了对方兵马。始料未及的却是从后方竟仍有奇兵杀至,受到两面夹攻反而是己方兵马溃败。如今只得前身来面对势如疯虎的耶律国珍,只以个人武艺杀伐鏖斗,自己到底还不是这员辽军上将的对手。

    而与耶律国珍时常并肩征战杀伐的耶律国宝也策马冲至,他搦起长枪直搠过来,口中还大声喝骂道:“李集!我辽朝重用你做命官,食禄于国,有何亏你这厮处?可你这逆贼只图苟全性命,便投向金狗倒戈叛国!贪生怕死的狗贼,又可曾预料你这厮到底还是要死在我们兄弟手里!?”

    事到如今,金国灭辽,我等也是为势所迫,在这世道挣扎求一条活路......我还有的选么?

    李金吾李集心中喟叹之际,耶律国宝手中搦着的长枪也已狠狠的贯穿了他的咽喉,在一片血光迸溅之中,尸身也当即栽倒坠落下马,再无生息!

    归顺金国的,而率军前来堵截住青石峪口的辽军降将也只剩下太真胥庆一个,此时他也栽落坠马,浑身数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太真胥庆面色惨白,绰着刀拼命向后方退避,直到身子紧紧贴在峪口处的峭壁上。反而是耶律国珍、耶律国宝率领麾下残存的辽军将士半包围的涌将过去,将他团团围困得住。

    耶律国珍见着太真胥庆怒目切齿,他嚼穿龈血,一字一句的说道:“太真胥庆,陛下将堂姐许配给你做驸马,好歹也算是我契丹耶律氏半个宗室子弟。可是你这逆贼猪狗也贪生怕死,为了保全性命自愿给金狗做奴才,颠倒过来倒与我们兄弟兵刃相向!我大辽反不敌金狗势大,如今国家沦亡在即,如何不是因为朝中似你这等贼子贪生畏死,苟且偷生,反倒误了国家大事!?我耶律国珍直恨不能杀尽金狗,还我大辽江山,但似你这等背主苟活的逆臣贼子教我撞见,也自当扒皮抽筋,以正国法!”

    太真胥庆见说却是惨然一笑,对耶律国珍、耶律国宝说道:“两位小王爷,你们扪心自问,到底是因为我等不得已降金而致使国家沦亡,还是说我辽朝气数将尽,任我等如何挣扎却无可奈何,而只得归顺金人?女直诸部对我契丹人恨之入骨,如今一朝得势,反过头来骑在我辽人头上,我契丹男子遭诛杀泄愤、女子则要受凌1辱炮制,以往听闻的却还少么?但是要统治大辽广袤疆土,自也须任用我们这些肯顺服他族人的辽朝降臣......如果我拒不肯降,女直人又会如何处置我,又会如何对待你们的阿姊,你们兄弟两个却还不明白么?

    大辽全境沦亡在即,我等硬抗到了今时今日,恐怕也已是无法挽回,国家既已是救不得了,我也只有尽力保住自己的家人。如今那两百多个女直猪狗死在此处,剿灭你们这些兀自抗拒金军的部曲又已兵败,遮莫我也只有战死,不止是对两位小王爷,以及昔日我辽朝同僚袍泽有个交代,对燕京那边的金国要臣才算是有个说法,好歹我力战不敌身死,只盼得金军不会为难你们那仍陷于燕京的阿姊......”

    太真胥庆喟然说罢,立刻将手中佩刀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旋即用力一划!鲜红的血液激溅四射,太真胥庆双目中生命的活力迅速消逝,他的神情看上去不甘、怅然、遗憾......也还带着几分自嘲,旋即脑袋一歪,当即也气绝身亡!

    耶律国珍、耶律国宝本来直恨不得将太真胥庆食肉寝皮、挫骨扬灰,可是听他自戕之前一番椎心泣血的言语却也不禁愣住住了。他们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一时间思绪甚是复杂,只得默然不语......

    围堵在青石峪口处的兵马几乎被杀戮一空,当阿里奇与琼妖纳延继续催马往谷里赶时,赫然间觑见了杀得浑身是血瘫倒在地的曲利出清、乌利可安二将。

    这两个追随两个辽国皇侄奔逃至此的辽将本来陷入敌军之中,自是险象环生,诸路奇兵倘若杀出的迟了片刻,他们先后恐怕也都要毙命于周围敌军的乱刃之下。而阿里奇瞧见瘫软倒在地上的那两个军中同僚,也立刻高声发喊道:“前面的遮莫是乌利详稳?如今两位小王爷何在?”

1414章 下一步如何,还须哥哥定夺

    都曾经是于辽朝南京道下辖军司任职的行伍将官,乌利可安与阿里奇二人倒也曾打过照面。眼见解除了青石峪内辽军倒悬之危的天降救兵之中有两个军中同僚,乌利可安、曲利出清二人更是又惊又喜。乌利可安也连忙向问阿里奇道:“阿里奇详稳,我听闻你力敌金军不得,而后不知所踪,怎的却又会出现在此处?还有这些壮士又是哪里的部曲?却也不像是你收拢来的我朝五州乡丁与汉人禁军。”

    “我契丹诸路兵马都部署司、详稳司与汉家儿郎控鹤、羽林、龙虎等部大半被杀溃,早已不成编制,如今还哪里来的汉人禁军?”

    阿里奇喟叹一声,旋即又道:“与我等同来的这些兵马,却并未是我朝辽军出身,大多甚至也并非是辽人,可是就眼下恁般形势而言,恐怕也是我等唯一的友军了......”

    乌利可安、曲利出清听了虽然惊异纳罕,可是他们也都很清楚若无对方及时出兵奇袭,连同麾下残存的儿郎恐怕也早已尽数要命丧于此。是以一时间虽然摸不清对方的来路,的确也是未曾与对方接洽熟识之前,心中便满怀感激之意。

    连同耶律国珍、耶律国宝二人,也是如此,毕竟以现在他们的处境而言,能够团结到一处而同仇敌忾的盟友,除了这些突然施以援手的兵马也是绝无仅有了。

    青石峪内外在收敛尸骸、打扫战场之际,乌利可安、曲利出清因伤重也被安顿下去好生调息将养。阿里奇与琼妖纳延寻觅得见耶律家两位皇侄之后也立刻上前施礼参拜,并且前因后果大致叙说一番后,也立刻恭请引见他们二人去与萧唐麾下行至幽云之地的马步军头领相会。

    待耶律国珍与耶律国宝二人见到了此番调度部署,指挥诸部兵马向金军发动奇袭的萧嘉穗后,他们这两个辽国皇室的宗族子弟,面见萧嘉穗这个名义上毕竟仍是绿林强寇兵马里面的军师头领时也都没有端着皇亲贵胄的架子,而是立刻滚鞍下马,向萧嘉穗恭敬施礼,直言感激诸位壮士出兵襄助义举,恁般大恩不敢或忘。

    如今残存的辽军也只不过千余之数,萧嘉穗相谈一番,也发现这两个辽朝皇族耶律氏的子弟取名做国珍、国宝,不同于寻常契丹族民,名字都是以汉语语境为含义,他们二人家世受汉学耳濡目染的程度也高,除了仍做契丹军将装扮,言行举止与宋朝贵胄弟子倒也相差无几。

    而萧嘉穗心中也正思量如何安顿这些兵马之法时,耶律国珍寒暄了数句,遂又急不可耐的问道:“我虽久居辽地,倒也曾听闻过贵部大头领萧唐的名头。宋廷朝内也都是些奸厮宵小,撺掇着宋国皇帝背信弃义,反而联合金狗觊觎我朝疆土。那萧任侠也端的好大气魄,啸聚诸路义士兵马杀败前去征讨的宋军,就连宋廷朝内那个唤作高俅的正二品三衙太尉都死在了他的手上。

    而萧任侠统管几处大寨,又于保、定、宣三州秣兵历马......如今遮莫也有二三十万的兵马?既然贵部众义士也专要与金狗为敌,如今宋军两度攻取燕京不成,于白沟河丢下许多具尸首,也只得退守龟缩,而南下出居庸关的金狗兵力有限,启请萧任侠、萧头领聚集兵马,夺回燕京诸地,与我辽军同仇敌忾,光复我朝疆土,控扼险关以据金狗。倘若事成,我们兄弟必然保奏......”

    话说到这,耶律国珍忽的言语一滞,他急于收回故土心切,也只能尽力拉拢一切可以合作的势力。但若说保奏本朝国主许以萧唐乃至麾下一众头领勋爵官职,他如今还能向谁上奏去?

    当时留守燕京的契丹宗室子弟,也都是同意拥护耶律淳为帝而抗拒金国的,可是耶律淳即位未满一年便已病故,耶律大石护卫执政的萧普贤女逃离燕京已去投奔自己连同燕京内宗室子弟也都同意罢黜的原辽国皇帝耶律延禧了。耶律延禧现在的形势也是岌岌可危,何况对于那些同意废黜自己帝位的臣子,又怎会有好脸子看?

    耶律国珍、耶律国宝这时才想到如今自己也都不清楚应去效忠的辽国国主到底是谁,可仍是复国心切,耶律国珍咬了咬牙,自知就算是空手套白狼,该说的话也已然要说下去:“倘若事成,我朝必定册封萧任侠为王爵,总领辽兵大元帅,贵部众位义士头领皆参做诸部镇国将军,尽数封他官爵。以复国之功,恩命立至,休说贵部占据我朝边隅保、定、宣三州,只要萧任侠肯助我辽朝反攻金狗,收复沦陷军州,封疆赐地,富贵名爵世世代代,与我辽朝国祚同享!”

    只不过耶律国珍虽然说得真切,可恐怕也只能唬得住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夯货浑人,自然也半点说动不得颖悟过人的萧嘉穗。

    这辽国宗室子弟口头许下的这些条件如果是在几年前听起来,倒也算是有些诱人,可是甚么与你辽朝国祚同享......在现在恁般形势之下,这听起来可就像是在恶言诅咒了。如今恐怕就算是管仲重生、乐毅再世,也难以扭转乾坤辽朝亡国的厄运。

    萧嘉穗倒也能够体谅他们兄弟二人的心思,如今宋廷撕毁盟约与金军合兵灭辽而誓要取燕云之地;当年形成宋、辽、夏三足鼎立局面的夏国迫于南面宋朝的压力而与辽朝结成姻亲,国主李乾顺也曾在迎娶辽朝宗室子女的皇后耶律南仙以及太子李仁爱的恳请之下多次出兵援助,可是夏军大将李良辅于宜川河畔被金军完颜娄室击溃之后,辽国也已是灭亡在即,夏国遂也作壁上观,朝内也开始倾向与金国议和甚至表示臣服......辽境内大批豪强望风而降,现在就连辽军大批将士也都成了金国的降卒,如今还能有甚么外援助力的指望?

    耶律国珍、耶律国宝虽被军中将官敬称为小王爷,可是他们资历尚浅,如今也还未曾受封王爵,甚么口头许诺萧唐封王挂帅,赐须收复的辽国疆土......尤其在这般形势之下明眼人一听便知十分不靠谱,只是他们二人举目无援,如今惊喜的发现另有一伙兵强马壮,且决议抗金的势力,自也免不得病急乱投医,只能试图死死的抓住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就算于对抗金国上彼此可说志同道合,可是哥哥所谋大事,也绝非是打算为替你辽朝续命而做无用功的......萧嘉穗心中念罢,遂又摇了摇头,说道:“如今金军势大难挡,南京道已不可守,枉自挥军苦苦支撑,恐怕也是扬汤止沸、徒劳无益,我等按哥哥将令,自须救援贵国仍要抵抗金人的将士,但也绝不会枉自折损麾下兄弟性命,而妄动兵马,得不偿失的意图攻取燕京等地,却要陷于腹背受敌的凶险之地。”

    听萧嘉穗一口回绝,耶律国珍、耶律国宝心下更急。耶律国宝性躁的按捺不住,当即他也站出身来,有些口不择言的疾声说道:“那萧唐如今却又在何处,我与他自有话说!好歹你们这伙趁着我辽朝兵乱,暗地里取了保州诸地这才壮大了声势,治下又有多少本是我辽国的子民?怎的如今说是要抗拒金狗,却恁般退缩不定,此时他不有所动弹,只顾眼睁睁觑着我辽朝颠覆沦亡么!?”

1415章 可惜不是耶律大石,也幸好不是耶律大石

    耶律国宝此言一出,萧嘉穗周围一众头领大多也都面露忿色,縻便不禁重重哼了一声,说道:“奇了怪哉!是你辽人不济事,而教女真人养成声势,辽东边陲军州你这厮们也守不得,打光了基业,这时反倒要来算这旧账,讹赖到我们头上不成?咱们兄弟要与宋廷皇帝作对,不做那等对朝中奸厮鸟委曲求全的窝囊勾当,直杀得宋军也不敢拿正眼觑我等。你辽朝被女真人杀得国将不存,倒还有颜面与我等抖威风!”

    在旁的史进也是怒道:“当年辽朝东京道你们辽军守不得,辽东兵灾匪祸猖獗,你们辽军却被金人杀得丢盔卸甲、一溃千里,我家哥哥取保、定、宣三州收容安顿了大批饱受战乱之苦,颠沛流离的百姓时,怎的不见你们出兵镇守以安抚治下百姓民生?

    我等追随萧唐哥哥共聚大义的兄弟,都是披肝沥胆、顶天立地的好汉,不惧宋廷征讨,不怕与金国抗衡,争得就是个豪气坦荡,管他哪国权势,只要哥哥一声令下,咱们兄弟照干便是!而你们也不过是连自己国家都保不住的败军遗部,还想唬得住哪个!?”

    彼此一时言语不和说僵了嘴,萧嘉穗也立刻站出来调解说和,他转过头来,又对耶律国珍、耶律国宝分析利害的说道:“两位以为就算我家哥哥肯倾尽所有兵马便能助你辽朝收复南京道治下诸州各府了?须知萧唐哥哥本是宋廷从二品大员,如今反出朝廷,联决诸路反军起事,又连番杀溃前去征讨的官军,也正是宋廷的心腹之患。如今宋金联合意欲瓜分包括幽云之地在内的辽朝南京道,虽前番宋军兵败,如今退守雄州一线,可是倘若得知我家哥哥率领大军集结于此,本来势必要取燕云十六州,又能得以剿除本国祸患,如何不会与金国通力合作,双方率领重兵席卷南京道势必要将我军与辽朝余部剿荡一空。

    如今此间便已呈南北遭受夹攻之势的凶险地,不但我家哥哥这是惹火烧身,对于辽朝而言可又有甚么益处?两位多少也知兵事,贵朝倾全国之力,尚且无力抵挡金人兵锋。届时就算我军主力与你等残部兵马竭力死守燕京诸地,又能有几成胜算的把握?两位与残存的辽军将士拒不肯降伏于金国,却已是孤立无援,如今有国难报、无家可投......若是我军枉自轻动,拼耗掉了大半主力兵马,你等不肯蛰伏隐忍一时,却还可有甚留得有用之身,期盼反攻金国的指望?”

    萧嘉穗这一番鞭辟入里的剖析直说得耶律国珍、耶律国宝二人哑口无言,按不好听的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他们两个只率领这些仍忠心耿耿的辽军将士,如今反是被宋境内造反的反军兵马搭救。萧嘉穗分析局势正确与否,他们二人当然也都是心知肚明,如今事急求人,可是却也没有任何资本而驱使对方不惜代价的帮助他们复兴辽朝。

    这两个辽朝宗族子弟灰头土脸的模样,萧嘉穗也都看在了眼里,他心中却是暗付道,这两个辽国耶律氏的皇侄看来性躁鲁直,不是那种心机城府极深之人,就算能带兵征战是骁悍雄杰的将官,却并非有雄主之才的辽朝皇族子裔...如此倒也正合了我的心意......

    虽然萧嘉穗襟怀豪爽、度量宽宏,可是他做为萧唐身边的心腹谋士,凡事筹谋划策必须将眼光放得长远。萧嘉穗现在也很清楚在现在这个阶段可以与辽朝兵马残部合作筹谋,完全是基于彼此共同都视金国为死敌,现在辽朝处于生死存亡的要紧关头,似耶律国珍、耶律国宝这等辽国贵胄子弟自然也顾不了那许多,否则的话,他们又将会如何看待己方先是在宋国揭竿造反,进而又流窜至辽境的诸路反军?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辽朝耶律宗室子裔众多,每个人的性情与才能也大有不同。萧嘉穗也曾听萧唐说及他曾经得遇的辽朝开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八世孙耶律大石论才能、谋略,是可称得上有雄才大略的英杰。如果今番在青石峪遇见的是他,以耶律大石杰出的才智与谋略相互合作,想必也能策动更多的抗金力量,为了共同的敌人而起到莫大助力。

    可是似耶律大石那等有远见计谋的雄才,当真会任由己方诸路反军在他辽国境内做大声势?就算面上彼此看似为了抗金能精诚合作,倘若暂时能缓解女真灭亡国家的势头之际,焉知耶律大石不会心存前门据虎、后门进狼的想法,而转过头来暗中筹谋对付萧唐麾下于辽国占据扩张的诸路兵马?

    与那等极具心机智谋的人打交道,彼此面上合作,暗地里却少不得各怀心思、斗智斗勇,否则早晚也必然要被对方算计。可是与耶律国珍、耶律国宝一番言谈下来,萧嘉穗便能看出他们两个心直嘴快,没甚心机城府,毫不掩饰的表露出自己迫切的想法。连同阿里奇、琼妖纳延、曲利出清、乌利可安等辽军将官也都是打惯了仗的行伍莽夫,要玩心眼又怎及得过萧唐麾下觑察人情时洞若观火、心思精细的一众谋士?

    这两个辽朝皇侄粗疏直莽,要洞悉他们心思不难,自也易于管控......萧嘉穗正思付时,耶律国珍恰好也正印证了他心中的想法。萧嘉穗但见那辽国皇族子裔狠狠一咬牙,笃定了心思,竟然向自己纳拜下去,又恭声说道:“萧头领,我兄弟一时言语失当,冲撞了萧任侠与诸位义士,还望海涵则个...我等如何不知大辽日暮途穷,实难挡金狗侵吞我朝疆土之势?本来只打算与军中最后的好儿郎一起为国殉难,也是心甘情愿,可是想到我契丹族民反倒要为女直贱种世代奴役,虽死又怎得瞑目?萧任侠与足下若真另有方略讨伐金狗,我等又如何不肯依从?

    国难面前,我等死不足惜,只是愧对我大辽耶律先人,自然也不能强求诸位义士不计得失凶险而与我辽国休戚与共。只是如今在下却还有个不情之请,只得腆颜恳请诸位义士襄助。倘若依得,萧任侠大计方略,必当洗耳恭听,若能教我契丹族裔不至世代反受金狗欺压统治,我等自当暂时留取有用之身,虽赴汤蹈火,也肯听从萧任侠驱策,好歹也要雪我等亡国之恨!”

    萧嘉穗一听登时起了心思,他立刻上前扶起也与他兄长一并纳拜的耶律国珍、耶律国宝兄弟两个,问道:“两位所指的不情之请又是甚么?但说无妨。”

    待听得耶律国珍遂又将自己所求原原本本道了个分明之后,萧嘉穗眉头微微蹙起,他也不禁喃喃说道:“虽然我等奉哥哥将令走水路潜至南京道暗中勾当,可若仍要出手,必要闹出甚大动静...要我等弟兄看觑声息注意那边局势自是不难,此事却也是非同小可,看来也须速发文书报与我家哥哥晓得,由他定夺,遮莫也须他另率部曲,亲自前来走一遭了......”

1416章 贺副统军,天寿公主

    原来耶律国珍向萧嘉穗等人说及:金军自南下出了居庸关后,辽朝群臣自知燕京再已守不得,只得弃城逃离的过程中却又发生了严重的分歧。全因本来是如今的辽朝堪堪能支撑住局面的人物,但耶律大石、萧干并为于宋军侵犯燕京时力挽狂澜的辽军两大支柱从同仇敌忾的关系竟转变为截然对立。

    耶律大石自认为正因辽朝沦亡在即,国家更不可一日无主,所以力主护送萧普贤女去投奔被燕京辽臣名义上废黜的天祚帝耶律延禧继续为国竭力,以抗金军。法理上继位的天祚帝第五子,秦王耶律定既然仍追随在他父亲耶律延禧身旁,也自当辅佐新君尽力维持辽国苟延残喘的局面。

    然而与辽朝共患难一直到了如今这步局面的萧干,终于不愿继续随着辽国沉沦下去,本来他这个奚六部大王兼总知东路兵马,北院枢密事的辽军要臣殚精竭虑、苦苦挣扎为大辽尽忠,可如今看来,萧干也是算准了耶律延禧同样也绝不会原谅他擅自另立皇帝的作为,他也做不到像耶律大石那样义无反顾的仍去试图维持大辽的法理正统,而致使自己有遭问罪处事的危险。恐怕按萧干想来:这个国家本来就保不住了,我兀自试图为它续命,到了现在遮莫还要任由着一个昏君缴我的兵、要我的命,这又凭甚么?

    所以萧干率领麾下奚人出身的辽军将士与耶律大石分道扬镳,反而径直往箭山一带的奚族聚集地(后世河北省秦皇岛市青龙满族自治县附近),临行之前燕京城内就也有风声传开,萧干也已生出打算脱离辽朝自立的心思。倘若如此,本来被契丹民族同化甚多,这几百年下来与辽朝国族向来休戚与共的奚人诸部,如今也要与辽国各走各路,只是如今这般形势之下,无论那条路恐怕都不好走。

    其他留守燕京的大多耶律皇族、辽朝群臣,其实大多都倾向于萧干的主见。耶律延禧倘若还安稳的坐在王位上,就算他是一个荒淫无道、穷奢极欲的王八蛋,朝内臣子当然也不便指摘抨击说他的不是,可是当时另立新君耶律淳的事都干出来了,谁还肯巴巴的回去侍奉耶律延禧继续败光大辽本来就所剩无几的家底?

    何况那时耶律延禧的次子晋王耶律敖鲁斡本无意篡位,可是却得意图罢黜天祚帝的臣子拥立,便被他父亲缢杀而死。虎毒不食子,而燕京城内耶律宗族子弟也都曾支持另立耶律淳取代耶律延禧为帝,如今还去投奔那个被罢黜帝位的国主?届时恐怕金军杀到头上之前,他们这些国族有许多便已保不住性命了。

    耶律国珍、耶律国宝的情况便是如此,可是以他们的身份却又不能,也不愿随着萧干出走,所以逃窜的方向也只能与耶律大石一般试图向西面,好歹辽朝西京道地势广袤,北面又有倒塌岭节度使司(治所倒塌岭,后世内蒙古阴山大青山一带),逃往茫茫漠北,就算不与耶律延禧合流,如今苟延残喘,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当然也有许多燕京辽臣选择了倒戈降金,聚集在辽朝南京道燕京一隅的政权彻底崩塌分化,而本来往西北面试图逃离的辽军残部也被悍然入关的金军兵马、治下各部乃是大批辽国降军追杀撵上,不得已调转方向,几阵厮杀下来被彻底打散。耶律国珍、耶律国宝一路且战且逃,慌不择路,终于在奔逃至青石峪地界却被围困于此,这才撞见了忽然杀出的萧唐麾下诸路兵马。

    而耶律国珍与耶律国宝于奔逃路上亦有辽军远拦子马探觑其它被杀溃的辽军余部行踪,最后所探得的消息则是由南京道辽军副统军贺重宝率领的余部一路上也是狼狈奔逃,大概是往东面临海平州滦地的方向奔逃而去。贺重宝所部辽军能不能救得这还须另说,可是耶律国珍、耶律国宝恳请萧嘉穗出兵襄助,却是为了探觑当时贺重宝所护卫的耶律淳之女,辽朝天寿公主耶律答里孛,以及耶律延禧之女,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等辽朝宗室子女的行踪下落。

    就算如今辽朝沦亡恐怕已是不可避免,可是耶律国珍、耶律国宝一想到自己的族亲姊妹落到彼此有深仇大恨的女直人手里......当然也是心急如焚。自己的宗亲族人能救出多少便算多少,然而眼下自身却是难保,除了苦苦哀求萧嘉穗与萧唐麾下诸路马步军伸出援手,的确也再没有任何指望。

    萧嘉穗听耶律国珍说罢一时间却有些迟疑,如今这些辽朝耶律国族的处境虽然凄惨,可是如今于南京道地域暗中行事,最为重要的则是算计己方的利益得失。萧嘉穗明白自家哥哥此番委以他重任,也是信任他能够审时度势,根据局势的变化做出最为有效的判断。现在己方兵马不便在南京道地道搜寻搭救辽军残部,却也不便大肆声张。倘若再去插手救援护卫耶律答里孛、耶律余里衍的贺重宝所部辽军,动静也难免会闹得忒过大了些,容易教己方兵马也陷入险境之中。

    但答应耶律国珍、耶律国宝的恳请出兵救援也有莫大的益处,可以教收拢来的这些辽军残部在抗金阶段死心塌地的听从自家哥哥号令,否则倘若只图保存己方的实力,这些心怀亡国之恨的辽朝将士,又怎会信任萧唐这一伙外来的势力?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萧嘉穗自知将要做出的决定事关重大,是以当即在拿言语安抚住耶律国珍与耶律国宝兄弟的同时,也准备集结兵马前往距离此间不远的平州地界打探声息,同时又立刻吩咐麾下体己亲信向水泊梁山发飞鸽文书,向萧唐报晓抵达南京道后的经历,是否再调遣兵马前来会师大弄,自也需要他那个领头共主拍板钉钉。

    当萧嘉穗这边指挥马步军诸部收拢辽军残部,又开始东北面的平州地界转移时,携至此处的信鸽也已冲天而起,不受地形限制的于天空飞行,朝着自己本来豢养住的水泊梁山被的鸽寮翱翔而去。然而与此同时,梁山泊中却有几桩喜事,寨内上下张灯结彩,也正要大肆庆贺......

1417章 兄弟的大事,喜上加喜

    水泊梁山正北面的旱寨之内四处摆放香花灯烛,门前窗上都张贴着大大的“”字,有叶清、乐和、曹正、侯健、郑天寿、杜兴等人前后张罗,寨内寨外许多头目各按其责忙前忙后,喜气盎然,已端的热闹。

    在旱寨中一处大院里面,依着照壁搭着一个披红挂彩的棚子,在棚前亦铺下了许多张座头。虽然喜宴尚未开始,暂时无事闲暇的寨中头领便三三两两,就坐入了席位。今日婚宴也并没有完全按照俗规常例,寨内多是粗豪惯了的草莽豪杰,趁着寨内的兄弟不但要做庆贺,也正可趁机扎堆吃酒,借着热闹劲肆意快活,也使得寨内这场婚事,如今看来倒更似是赶庙会过大节一般......

    焦挺与任原这两个善扑跤的莽汉便是如此,宋朝时节于欢庆宴贺时常有扑跤手比试助兴的风俗,甚至还请女相扑手扑跤比拼,谓之女飚,焦挺、任原这两个平素便时常扑跤比试的汉子今日几碗黄汤下肚,也大咧咧的上了棚子,相互又使出擒摔相扑的手段,倒也引得已入席的一众兄弟频频叫好喝彩。

    席间也只有小霸王周通一脸苦相,正拉着向来与他最是亲近的李忠哥哥不知在说些甚么,只是越聊神情瞧着却越是悲催,又是几碗美酒下肚之后,周通便已瘫在了桌案上,还没等席宴开始,便已是吃醉了。

    终于等到婚宴开始,铁叫子乐和使出了自己的手段,喜庆的唢呐声顿时在旱寨之中飘荡起来。随之又是一阵喜庆的烟花爆竹声起,身着绛红喜袍的新郎官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竟是杨志脸上挂着几分局促之色,于在场起哄调笑的一众兄弟面前却仍要摆出付气定神闲的模样,时不时的在四周抱拳打拱施礼,只是笑起来仍显得有些不自然。

    身披凤冠霞帔的新娘终于被寨中女眷搀着走将出来,虽然新娘的头上盖着一块别致的大红绸缎而觑不清她的相貌与神色,可是从举手投足的动作也能看出她略显紧张忸怩。

    至于萧唐,现在却被一众兄弟极力说请坐在了主位上,并与林冲、燕青、石秀等一干兄弟正向庞万春连声道喜,祝贺他家的妹子配上了一个好郎君。

    至于原本庞万春看重,想与之攀亲做成自己妹婿的花荣,却是与自己的妻室崔氏,还有妹夫许贯忠、妹子花小妹一并向庞万春连同雷炯、计稷等兄弟道贺,也并不是他再纳得庞万春的妹子庞秋霞过门。

    于官场、绿林追随萧唐勾当了许多年,杨志现在也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先前苦盼着于军中苦熬混个出身,后来又只得落草栖身于绿林,也一直都是孑然一身的单身汉。而寨中其它马军正将诸如林冲、花荣、史进、秦明、关胜......等许多兄弟早已婚配成家,杨志也并非是在绿林中自在快活惯了的绿林草莽出身,何况杨家将门传到了这一代本来就是人丁不旺,自也有兄弟帮杨志留意合适成家迎娶的佳偶。而说及几处山寨之内尚未成婚的头领家中女眷,最先能想到的自然便是庞万春的妹子庞秋霞。

    至于庞万春这边,眼见花荣与崔氏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好歹都是有些心气的汉子,自然也不能再打算死乞白赖的请说花荣纳妾而委屈了自己的妹子。小李广与小庞万春到底还是没能够结成姻亲,后来倒也是花荣以及与杨志关系更为深厚的林冲、索超等人说动,庞万春也清楚杨志同样是箭术出众的军中骁将,而且又是杨家将门后裔,若能攀上这门亲事不但庞家面上有光,对方当然也配得上自己的妹子。

    做兄长的既然点头答应,杨志自与庞秋霞在梁山泊内又相处了一段时日。他这个性情固执谨慎,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的威武军汉固然是不及花荣那般英俊倜傥,可是长年投军养成的那股军人气质倒也教庞秋霞看着入眼。虽没甚么轰轰烈烈的一见倾心,细水长流也生情愫,正合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待择选得黄道吉日正式成婚之后,他们两个人到底还是走到了一处。

    不光是多年以来所谋的大业,自家兄弟的终身大事能帮衬的自然也要解决了...萧唐自也是乐得热闹,趁庆贺婚事的机缘与众兄弟齐聚欢饮。至于寨内尚有燕青、孙安、唐斌等众多尚未成家或是眼下根本还不打算成家的兄弟,而林冲与他妻室张氏这些时日又常向以往自家的使女锦儿苦口婆心的劝说些甚么,可那小妮子却是一反常态的犯了拧劲,无论林冲、张氏提及了谁就是不依等事宜......萧唐目前还是不得而知。

    因为这些时日也是喜上加喜,萧唐后宅也有天大的好事并至,也教他暂时无暇他顾。

    天色渐暗,酒宴中杯筹交错,也前来赴宴庆贺的萧唐宅中女眷准备起身回去歇息,其中唐秀、高展绫二女竟也是大腹便便,也需身旁姐妹搀扶行走。自从群雄会集于水泊梁山,一众家眷也被接引入寨,时至今日,唐秀与高展绫也已怀身孕,遮莫再过一两个月的光景瓜熟蒂落,便要临盆。

    又有两个子女即将诞生,萧唐当然不能置若罔闻,何况女儿家心思敏感,就算平常对唐、高两个妻室不曾冷落,在这个时候自也更不能对疏忽怠慢。而且唐秀、高展绫这一有身孕,后宅其他伴偶再觑向萧唐的眼神也都不对了,是以近期一段时日内每逢月黑风高之夜,比起以往萧唐也是更加努力、更加卖力......

    直到席宴间新娘拜堂之后送入洞房,杨志款待来贺的兄弟吃酒也吃得面目通红时,亦有好事的草莽头领高声调侃说道:“帽儿光光,今夜做个新郎”、“衣衫窄窄,今夜做个娇客”,直教杨志的脸不禁又似涨红了几分,当即故意作色笑骂起来。

    萧唐也是哈哈一笑,本来也正要离去往宛子城中正厅东房的后宅那边行去时,却正觑见翟兴与他们几个先前奉他旨意下山勾当的兄弟也返至水泊梁山,行至寨中来向他复命。

    “这一路弟兄们劳苦,除了萧嘉穗那边带挈至辽地南京道勾当的一众兄弟,本来以为你们于路上来回也仍须耽搁些时日,如今却是赶得巧,正好是杨志与庞万春两位兄弟亲上加亲的大好喜日。虽然之前于寨内我等也做宴道贺过了,可是如今倒也没误了良辰吉时庆贺,几位兄弟来得及时,也正可再与杨志兄弟吃上几杯喜酒。”

    萧唐说着,随即又问道:“人可是寻到了?而没出甚么差池?”

    “既然没误了杨志兄弟大喜之日,自当与他再吃上几杯道贺。”

    翟兴也笑说回罢,随即又向萧唐报说道:“不但人寻到了,而且说明来意后他也是喜出望外,就算是带挈到绿林山寨,也没半点不情不愿,当即便肯随我等至水泊梁山来,并未节外生枝。人却是按着刘经略先前的吩咐,在抵至金沙滩之后,便教我兄弟引去与他相会了,不知萧任侠恁打算何时与他厮见?”

1418章 虎父犬子,蠢猪有蠢猪的大用

    梁山后山几处山峰参差错落,当中清幽恬静的去处间修葺着一间幽宅雅居,格局雕栏画栋、古色生香,也正是萧唐安顿刘法盘住的所在。

    平素寨中多是禁军官将出身的头领,尤其是翟兴、翟进这对嫡系老部下时常前来探访之外,萧唐若得闲暇,也会前来与刘法畅谈些古今兵事、行军心得等。

    然而今番萧唐与翟兴前来又拜会刘法时,于他身旁立刻有个刚刚抵达山寨不久的青壮汉子听闻来访的便是绿林数山共主萧任侠,立刻上前推金山、倒玉柱的纳拜了下去,并恭声说道:“本来以为家父遭朝中合当千刀万剐的奸佞构害,在下虽恨入骨髓,只是却无力报雠。亦曾久闻得萧节帅...萧任侠大名,讨伐夏狗时于边庭便曾救家父于厄难之中,原以为童贯那奸厮阉狗作歹,诬陷栽赃害得家父迭配至沙门岛,在下虽亦曾苦向老、小经略相公求询,却也不得声息......原来家父又是为萧任侠所救,恁般大恩,虽做牛做马,又如何能够报得!?”

    这汉子虽然话说得诚恳,萧唐也只是完全因为应刘法所求,差遣寨中心腹头目三不五时的前往关西探觑其家人处境,如今也正是时候一并接引上山。虽是力所能及之事,可是萧唐对这人心中却并不待见,甚至说可能还要多提防些。

    因为这个汉子正是刘法之子,于正史中发动苗刘兵变,而后却被南宋高宗赵构寸磔处死的刘正彦。

    原来正史之中刘法身死过后,刘正彦在西军诸部之中便很不受待见,倒是被时任御营都统制,那个萧唐心中多少也瞧甚不起的王渊收录,好歹也是西军出身的王渊倒是敬服刘法的赫赫威名,当时正史的处境又是面对金军畏惧疲软的童贯终于倒台,南北宋交迭前后王渊又攀上了南渡康王赵构的权势,这才得以将刘正彦举荐于朝,又得擢升受赏。

    但如今的情况对于朝廷而言,刘法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童贯又在西军之中手握权柄,对待刘法子裔自也要压制的教他们在军中无法出头。刘正彦反被剥除了阁门祗候等受福荫的官阶,在西军中不得升用不说,稍有把柄只怕还要罢职论罪。刘法自知家小留于原籍早晚仍有祸患,只得再度拜托萧唐接引刘正彦等家眷投往他也是不得已而安居在此的水泊梁山,再从长计议。

    刘法的面子萧唐当然要给,可是他这个坑爹的儿子......发动苗刘兵变的主使刘正彦、苗履这两个说他们没有政治远见都是轻的,按萧唐看来,就是一对奇蠢无比的浑人夯货。

    发动兵变逼迫皇帝禅位给三岁的皇太子,他们二人就能够控扼住宋廷

    而独揽兵权?这两个货还当真是把自己当成是能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孟德了。除了几支被他们撺掇着兵变的部曲在外并无根基,见识浅薄的二人在各地将领纷纷出兵勤王、出兵镇压时又是昏招频出,期间又有张浚用计迷惑故意教刘、苗二人截获朝廷夸赞他们忠心耿耿的文书,这两个货也信以为真了,局势有变时又逼迫赵构赐予他们免死的铁券丹书(券书中明言除大逆外,余皆不论),刘正彦、苗履便以为就算赵构复位他们有免死金牌也是性命无虞了......还有许多愚蠢的应对手段,就连萧唐以往看到那段史料时都是大摇其头,直感叹人当真可以蠢到这种地步?

    何况正史里面刘正彦的确曾得王渊引荐,可是他嫌自己的封赏微薄而嫉恨受赵构器重,加以重任的王渊,而于兵变之时立刻将其一并诛杀,因为感觉自己受不公待遇便哗变逼宫,胁迫住赵构之时一步步的狮子大开口......也能看出他性情偏激狭隘,偏生为人又自视甚高,倘若稍感遭受委屈怨忿时,谁又能知道他还会做出甚么过激的事来?

    萧唐虽然心中腹诽,面上也是不动声色的将刘正彦扶起,又拿眼角余光去乜他父亲刘法的神色,就见刘法虽然能以父子团聚,可是眉宇间神情看来也甚是复杂。好歹也是于边庭西军诸部帐前有无数军将听其号令的帅才,自己膝下之子到底性情与本事如何,刘法心中自也大概明白。

    而刘正彦果然也甚是自命不凡,感激客套的话一说完,他遂立刻对萧唐自荐请命的说道:“萧任侠,恁麾下招聚得许多军马,在下也是西军出身,深谙兵法战事,启请恁交托一路兵马由我独领,来日必建大功。是官家与朝中奸党害我刘家在先,逼迫在下必要与朝廷作对,萧任侠既已举兵起事,趁着宋廷昏聩糜烂,它日杀进东京汴梁去,在下愿为前部......”

    “孽子,住口!为父往日戎马倥偬,却对你疏于管教,恁般自以为是、夸夸其谈,还胆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浑话来!”

    还没待刘正彦自吹自擂罢了,他老子刘法却已是勃然色变,并对他疾声厉色的吼道。

    如今宋廷联金伐辽,却被燕京辽军残部于白沟等几站下来杀得溃败,刘法得知此事不但认同萧唐对局势推敲分析的准确,也是扼腕叹息,堂堂大宋西军却遭如此败军丧师之辱。自己被童贯迫害的只得在水泊梁山隐姓埋名、隐忍蛰伏,可是刘法自问仍是不愿背负国家朝廷,在没有到真有外寇入侵宋廷江山的时日之前,刘法点拨寨中前来虚心请教的马步军头领行军用兵的心得倒还依得,可是还不打算出山领兵,而却是要与以往军中同僚彼此相残厮杀。

    但是自己这蠢儿子张口就来,还大言不惭的向萧唐讨要兵权主动请命集前去侵犯宋廷,刘法何止是恨铁不成钢?当即气得只恨不能从轮椅上站起身来,再一通大耳刮子狠狠教训这逆子一番!

    刘正彦一听反而也气不过,当即还向刘法顶撞说道:“阿爹!孩儿说得哪里错了?宋廷中奸厮狗贼害得你恁的苦,你还要愚忠为朝廷卖命不成?到了如今这般境地,咱们爷俩除了跟萧任侠与集朝廷对着干,哪里还有甚么出头的指望!?”

    “你!.......不肖逆子,还敢还口!”

    刘法气得浑身发抖,胸膛也剧烈的一起一伏着,他伸出手来,颤颤巍巍的指着刘正彦,又怒声说道:“家门不幸,我怎会有你这等不肖之子,为父半生为国家效力,浴血征战不曾懈怠,就算被权奸构害,也自问磊落光明,无愧得受提拔重任,得以纵横沙场,方建得一时之名。你这逆子带甚么兵?又伐甚么宋?倘若再做恁般悖言乱辞,又何止是家法,我先除了你这个孽畜!”

    本来父子本来阴阳永隔,又是久不得见,如今却在水泊梁山重逢起先倒还欣喜和睦。可是刘法戎马半生,大多时日在外统军带兵与刘正彦便是聚少离多,而刘正彦不但深恨宋廷辜负了他父亲,更重要的是对于自己不得升用而心中满是恚怨。如今一时忿言却正犯了他老子刘法的忌讳,兼之他也是个不识眉眼高低的,一来二去之下倒更激得刘法大发雷霆,眼见自己的父亲当真是动了真火,刘正彦这才怔然闭嘴,不敢还口。

    在场的翟进、翟兴等头领也知家事难断,眼见他父子失和只觉有些尴尬,倒也不便插嘴。而刘法气喘吁吁着,又转头望向萧唐,说道:“犬子愚钝狂妄痴顽,却教萧任侠见笑了,这厮说甚也望恁莫要介怀。以他微末本事,如何当得起萧任侠重用?如今刘某半个废人,还要劳烦萧任侠发付人手关照起居,已是甚是汗颜...这不肖逆子,就留在刘某身边照拂,往日也是疏于教诲这厮,如今正可严加管教,甚么职事差遣,犬子怎堪生受?自然也无须再叨搅萧任侠费心了。”

1419章 北地风云,再发援军?

    听刘法如此相求,萧唐心说这倒也正合自己的心意。这刘正彦看来自视甚高,若非要在寨中于他安排个职事差遣,做得哪一路马步军偏将时,这厮保不齐还会觉得是委屈怠慢了他,而再生出甚么怨忿之意。

    以这刘正彦对于时事判断的低能,遮莫也会生出甚么闹兵变的歹心,倘若真是如此,就算必然不能成事,此人也是断然留不得了。可是刘法再是恨铁不成钢,刘正彦好歹也是他的亲生骨肉,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可倘若真闹到那般境地,也不会再有甚么翰旋的余地。

    所幸刘法如今大概也清楚自己这个儿子是甚么货色,而决定把他栓束在身边,不打算教刘正彦再跳出来叫嚣甚么主动请缨反攻宋廷而丢人现眼。眼下萧唐见刘正彦虽然满脸的不服不忿,可是当刘法动了雷霆之怒后当真也再不敢大放厥词的反应,也能看出现在做老子的还能把他给震慑住,倒也再闹不出甚么幺蛾子来。

    心中念罢,萧唐遂缓缓颔首,并顺水推舟的对刘法说道:“既恁的,就依刘经略言语,就留令郎于前辈身边服侍恁起居,其它事宜日后再议不迟。刘经略父子重逢,本是好事,有甚分歧处平心气和谈个分明便是,又何必闹得面红面赤、父子失和?刘经略且保重贵体,但有甚事自可差人至宛子城聚义厅那边教晚辈知晓,我等这便告退,刘经略好生安歇便是。”

    刘正彦闻言心中顿急,可是他脖子一梗,正待言语时却觑见忿怒未消的父亲刘法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也只得忿忿的闭了嘴。

    翟进、翟兴兄弟两个也向刘法道说告退,而随着萧唐径直离开后山这处幽宅。他们兄弟两个虽然向来对刘法敬仰折服,可是如今瞧刘正彦言行,大致也能看出比起备受西军众将敬服的刘法而言,他这个做儿子的实在相差的忒远。

    萧唐自觉大致能揣摩得刘正彦的性情与本事,可说与他父亲刘法有着云泥之别。这倒也并不稀奇,大明开国功臣里面,于数度战事中骁勇善战被赞誉称诸将之首,因战功显赫获封曹国公的一代名将李文忠尚有李景隆那等草包儿子,历朝各代虎父犬子的将门也是屡见不鲜。只不过教萧唐无论如何预料不到的是,刘正彦此人如今依附于本方势力之下,终有一日会起到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奇效,甚至会起到顷刻扭转战局而导致一个庞大的帝国迅速走向衰败沦亡...有些牵一发动全身的变数,自也是现在的萧唐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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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角悠然长鸣,声音在金沙滩与梁山泊几处旱寨之间辽阔的地面远远传扬,未过许久,各有数千人的几个骑阵之中勇健驱使胯下雄骏高大的战马列成齐整的队形会集。但见这些马军健儿手中绰着或是长杆鹅卵粗的长枪,或是擎着寒光烁烁的马刀,腰间另佩军械,骑射弓马背后肩挎着的角弓箭囊齐备,大军军容严整,队列整齐,但见驰骋威风,各个健儿神色凛然、杀气腾腾。

    不多时,又有甲胄鲜明的步军诸部调令如一的迈步前行,各部曲兵分九队,旗列五方,点钢枪、拒马枪、钩镰枪、铁胎弓、神臂弓、麻背弓、掩月刀、朴刀、陌刀......等各式军械齐备,如林的枪戟森然向天,军容也端的威武。诸队步卒刀盾相击时也发出沉雷一般的闷响声,亦有行伍整齐的高举手中长枪,向端坐在帅台的萧唐山呼三声,致以敬意。

    而萧唐气度威严,如剑一般锐利的目光在马步军诸部训练有素的兵马军阵那边环视了一番,脸上也终于露出赞许的笑意,并对端坐在身旁的诸山各寨三军兵马都教头王进颔首示意。

    本来能征善战的骁将未必精于操习练兵,而善于练兵之道的将官也不一定擅长打仗。可是王进这个汴京禁军教头出身,专攻操习兵马的行家里手与寨中王焕、张开等久经沙场的宿将彼此计议练兵纪要,相得益彰,他如今也是一门心思的训练各部军队。寨中军纪军法森严,又有王进殚精竭虑的督管诸路兵马,如今观之军阵肃然而立,这声势当真也是其徐如林、不动如山。

    “方今我部集结得十五支步军、十五支马军、八支水军,乃至火器炮手诸部......其中不少支部曲虽然有一众兄弟尽心督管,亦曾经历过许多战事,可也尚有不少兵卒比起旧部人马,新投我寨中的时日不久,且多是绿林草莽强寇出身,所经历的战事厮杀阵势不大,尚难称之为精兵。”

    王进见说也深以为然,并说道:“萧任侠说的甚是,而且不少军中正偏将佐各自啸聚一方,也须避免各部曲中派系滋生。绿林强寇出身的头领虽然亦有勇猛之士,可多是自夸武勇,其中许多人若论统军打仗,至多也只有精锐之师中低阶将校的才干。至于各处绿林强寇军卒,受军纪约束,如今堪堪能做到遵从号令行事,于大规模战阵中尚缺磨砺......”

    正说着,王进忽的念及当初与萧唐至河东路组建起的那支靖难军时,也不住喟然一叹。好歹那也是自己付注心血殚精竭虑拉练起的部曲,当初也是从无到有,将大批流离失所,饱受匪灾之苦的流民庄稼汉严加训练,先后又经历过不少战事的磨砺而打造出的一支善战之师。只可惜当年是在官面上行事,靖难军中绝大多数兵员都是饱受河东田虎肆虐之苦的黎民百姓出身,但凡能够得以吃饱穿暖,也决计不会打算哗变造反,自己也只得和李孝忠、李永奇、党氏兄弟等军中官将与靖难军诸部勇健分道扬镳。

    而连同水泊梁山在内的诸路兵马之中那些就曾追随萧唐征战的部曲倒还罢了,其他陆续来投的绿林强寇不比靖难军中大多本来老实听话,而且对于法度有一种天然敬畏心理的庄稼农夫,其中不少人就算剽悍骁勇,可以往做匪盗勾当的自然桀骜难驯。饶是有萧唐的全力支持,王进督管那些部曲的操习兵事也是操碎了心。

    萧唐当然也明白王进的苦处,有他主持督管诸路兵马诸般操练兵事,能做到如今这般成效已殊为难得。而真金自须猛火炼,兵发保州与高丽军鏖战时调用的是天雄、疯魔、横冲、刚毅四军与水军五部,以及三州本地的横帐、渤海等部曲。而委任萧嘉穗至辽朝南京道勾当,派出的则是盘龙、荡骑、山魈以及保州怨军等部,萧唐也是心存轮番调遣麾下诸部行事,得受真金淬火的实战磨砺。

    毕竟曾杀溃高俅老贼统领的征讨官军等战事虽然算是大弄,可是大宋治下诸路军司禁军大多战力如何,我又怎会不知?灭田虎、战夏国时虽然也有寨中不少兄弟追随我征战河东与边庭,可是用的大多也都是西军诸部的兵...若论骁勇善战,那即将面对的死敌,也绝非是能小觑的.......

    萧唐心中念罢,正又与王进道些练兵纪要备细时,忽的一阵马蹄声纷沓而至。待萧唐望去,就见燕青驾马往帅台这边踅将过来,刚从马鞍上翻身落地,便立刻高声说道:“哥哥,萧嘉穗兄长那边有飞鸽传书急至,看来南京道那边又有大事,急须恁来定夺。”

1420章 饶是硬仗,早打晚打,仍旧要打

    当萧唐看过萧嘉穗发来的飞鸽传书之后,立刻也明白了他为何会立刻要让自己来定夺下一步当如何行事。辽国余部,按理当救,可是如今金国来势汹汹,妄然动兵也容易陷入金宋两国的夹缝之间,倘若走漏风声,现在宋、金两国可还是处于战略合作阶段,也似辽朝那般面对双方的夹攻,对于己方而言的确是得不偿失。

    不过平州地界处于辽朝南京道与中京道的交界处,南临渤海,走水路登岸作战施救得手,迅速再奔至海滨处撤离,也不至陷入被四面八方的敌军围追堵截的局面。这些时日萧唐一直关注北地局势,平州那边,辽军汉将张觉已率所部人马归属于金国,而金国倒也委以他重任,封做临海军节度使兼平州知州。现在那边也的确已经处于金国的势力范围之内,行军调度时,自也务必慎之再慎。

    萧唐自也知道张觉这号先是叛辽降金,随后却又叛金归宋的人物,可是在正史中金国派遣兵马击溃叛军,又向宋廷索要叛将张觉。而忌惮金军声势的宋廷当真杀了奔逃来归附的张觉,献其头颅于金军,此举也致使辽朝原本倾向降宋的汉将心寒,大批倒戈反归附于金朝,也仍旧不妨碍金军以张觉事变、宋廷接纳本国叛将为理由出兵伐宋,而最终导致靖康之难......

    无论宋廷接不接纳叛金的张觉,时代背景大势所趋,也仍旧不妨碍金国以其它借口兴兵南侵。便如同抗战前夕日本分别在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没有找到机会蓄意以嫁祸中**队、士兵失踪等借口设计栽赃,也一样会编织有其它理由悍然发动侵略一般.......不过现在也能确定平州张觉虽然降金,可绝非是死心塌地的归顺金国。若是调动部曲决议出兵,这个萧唐已知的信息,想必也是十分的重要。

    还有平州以北面距离不远的箭山,那个已经率领奚军诸部出走燕京的萧干,现在想必也已动了自立为帝的心思吧......

    思量了一阵之后,萧唐已打定了主意,决意亲自再率领几路兵马前往平州大弄一番。

    利用平州滦地临海的地势行军迅速,这一仗,自然也可以打。如果遇到成规模的金军兵马,哪怕也会是一场硬仗,可是早打晚打,仍旧要打,倒也正可以试探金军战力的底细,趁机再救援出那个当年彼此也曾打过照面,并且对自己的态度还甚是亲近的辽朝副统军贺重宝,以及那两个辽朝公主,想必也能再招拢来那些辽军余部暂且听从号令,于对抗金国也起到一份助力。

    只是遮莫有硬仗要打,这次受调度追随自己的出征的马步军头领,又该去选择哪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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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拽拳施展起来行云流水,刚劲有力的拳势虎虎生风,两个趁闲暇时切磋较量拳脚武艺的汉子堪堪鏖斗了三五十合,战得端的是意兴勃发。忽然当中一个烈汉招式突变,再施展出来的拳脚手段形如捉兔之鹘,神如捕鼠之猫,趁着与他较量的寨中兄弟有些招架不住时猛的又是一脚飞起,直直踢中了对方的胸口,倒也是留了几分力道,当然并未痛下狠手。

    胸脯挨了一记的石秀蹬蹬蹬蹬连退数步,胸中仍不禁气血翻涌,他喘息方定后,又立刻拱手说道:“到底还是武二哥的身手奢遮高强,小弟施展出浑身解数,在恁手底仍是很难再勉力抵抗下去。”

    这个时候武松打着赤膊,露出虎背熊腰、阳刚健壮的筋肉,浑身肌肉硬硬实实,浑如坚固的石头,虽然生得身钢筋铁骨,却也并无显得十分臃肿,然而武松仍是以界箍儿箍在头顶,披散下来的长发也遮住了他大半面庞。听石秀出言夸赞,武松只是淡淡一笑,说道:“三郎客气了。”

    做为追随萧唐年头最久的心腹兄弟之一的石秀,以往与尚未化身头陀出家的武松也常打交道。而心思缜密精细的石秀也能觑出自从武松血溅鸳鸯楼,又出逃至杭州只身诛杀奸臣“蔡虎”被擒拿住,再被萧唐哥哥率领一众兄弟救出终得以团聚之后,如今绰号化为头陀的武二郎虽然仍是刚猛不屈,气盖宵野的凛凛烈汉,可是却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想当年的武松也可说性如烈火,对于推心置腹的兄弟自是豪迈直爽,而对于瞧不上的宵小横眉冷对,绝不带半点迁就,但如今的这个行者独处思量的时候更多,倒还真有几分看破了红尘俗事的出家人模样。

    只不过石秀能觑得出武松心性有些转变,当然也仍不能看透他的心结。

    除了武松、石秀这两个陷阵军、烈勇军的正将,所部项充、李衮、鲍旭以及杨雄、石勇、薛永等偏将,还有樊瑞、施恩等寨中头领也都齐聚于此处。眼见武松拳脚了得,在切磋中胜过的石秀,也都是交口称赞武松超群,也不忘对石秀赞说其本领也是奢遮。武松脸上也只是淡然的笑意抱拳应过,也没有似当年那般拍着胸脯,直豪言道:“俺这一对拳头,专要与天下好汉争锋”的架势......

    “原来武二哥、三郎与所部兄弟都在此处,这倒也方便,不必再差寨中头目来寻你们。”

    众人正说着时,眼见萧唐径直也来到此间校场,纷纷也立刻抱拳施礼。而武松觑见萧唐,他淡淡一笑,说道:“既是哥哥到了,也有段时日没有切磋较量,不妨你我再走几招如何?”

    萧唐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平素都在寨中相处,要切磋较量也有大把时候。可是今番却等不得,我正是来唤你们召集所部人马,随我去出海勾当。”

    在场一众兄弟听罢顿时起了兴致,石秀也立刻向萧唐问道:“遮莫是萧嘉穗兄长那边有甚大事,而要请动哥哥出马,于幽云之地大弄?”

    萧唐点了点头,说道:“萧嘉穗兄弟率领几部兄弟于青石峪已经和小股金兵厮杀了一遭,搭救出一支辽军余部,而平州那边也陷了不少辽军兵马,也不止是要搭救出来。如今金军长驱直入,辽朝南京道大片军州也已沦亡,又招聚的许多降军兵马。仍拒不降金的辽军将士朝不保夕,如今恁般局势之下若是仍有他们被金军尽数剿灭,倒也可惜。

    何况金国虽势大,但是要侵吞辽国全境大片疆土立足未稳。要搭救的兵马里面,也有些辽朝颇有身份的人物,日后撩拨起如今为势所迫,只得归顺金国的辽朝诸族子民的反抗心思时...也未尝不能派上用场。只是平州地界已经陷入金人手里,势必须我再亲自统领几部兵马,前去与萧嘉穗兄弟会师。遮莫期间会撞见大股金军,我等或也有货真价实的硬仗要打......”

    武松与石秀见说对视一眼,脸上流露出的自是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神色,蓦的“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却又有一阵渗人的笑声响起,不用寻思,也知必是在众人身后的丧门神鲍旭所发出来的。

1421章 瓮中之鳖,何以生还?

    原著之中水泊梁山由李逵、鲍旭、项充、李衮四人论个人身手也并不算是一流好手,可是他们四个好杀人的恶汉所组成的部曲,每个人分工明确,自是攻守兼备。恁般杀器组合的确也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于混战厮杀之中堪称能够迅速打开局面的绞肉杀人利器。

    而如今鲍旭麾下统领的五百陌刀手,也成倍增加了这支部队乱战绞杀的杀伤力,再有步战武勇翘楚人物,同样于边庭西军精锐部曲之中久经战火淬炼的武松担任正将,一加一远超于二的效果,想必也会远胜于那个常好贪杀冒进的黑旋风。

    至于石秀、薛永、石勇这三个追随自己时日甚久的老资历再加上杨雄这个虽然归顺聚义的时间不算长,可是能力上堪堪也能达到原著中梁山正将水准的步战好手,所部兵卒是以原本萧家集的团练乡勇为主,也是王进练兵时最先侧重操习训练的部队。以往与绿林中打踅的强寇兵马厮杀时能当得大用,可是面对剽悍善战的金军或许尚有不足,但正是如此,在与其它部曲配合作战的前提下也急需实战的磨砺。

    只不过陷阵、烈勇这两支部曲,也都是步军。

    听自家哥哥要调拨所部兵马前往平州,武松、石秀乃至麾下一众偏将也都轰然领命时,萧唐又悠然念道:“先前是由阮小二统领的乘浪军,张顺、张横兄弟统领的潜龙军两支水师分别驾船乘运几部兵马前往南京道。此番遮莫小五、小七也须整备船只启程了......”

    石秀见说,又向萧唐道:“除了我与武二哥带挈的步军之外,哥哥还要调遣哪些兄弟一并北上勾当?”

    萧唐微微一笑,回道:“我已经教小乙至宛子城西面房那边去传唤卢俊义兄长了,还有关胜、宣赞、郝思文几位兄弟起先若非形势所迫,也不愿与宋军昔日同僚兵戎相见,可是此番却是至北地去与金、辽那伙周旋,现在他们几人想必也都在六关外的正东旱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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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遮莫十余日过后,南京道平州,滦南县城。

    县城几处城门内外血腥味犹浓,接连几场战事留下的硝烟痕迹犹自未消。几处城门楼以及后方的军寨也已是七零八落。每处城门也不过才只有千余人驻守。时逢连日阴霾的阵雨天气,城内守军阵势备显荒凉。

    城墙上面巡守的辽军残兵败将似是孤魂野鬼一般的游荡,他们各个双目空洞、灰头土脸,就算时至今日仍然不肯向金军投降。但是连日的奔波厮杀下来,这些士兵浑身的力气与血性似乎也磨耗得差不多了,恐怕待金军再一次发动合围猛攻之时,恐怕也只能下意识麻木着与敌军做最后的殊死一搏,力战身死、了此残生,好歹也不必屈从在女真诸部脚下做奴做狗。

    “瞧你们这副落拓窝囊的模样,哪里像是我大辽军中儿郎!?金狗人多又能怎的,就算天塌地陷,咱们挺直了腰板也要硬抗直最后一刻!如今就算身陷险境,咱们生是大辽人、死是大辽鬼,又如何能教女直贱奴,还有那些贪生怕死的撮鸟觑咱们的笑话!?”

    城头上方,又一员头戴明霜镔铁盔、身披耀日连环甲的辽军大将眼见城内军兵人人狼狈不堪,浑然没有军人威武坚韧的气概,他也不禁出言厉声喝道。可是他又如何不知追随着自己,硬撑到如今恁般境地的残部将士仍是忠心不负大辽,这才占据的此处县城死战数阵?这员辽军将官高声呵斥罢了,随即又长叹了一口气,并低声说道:“的确也是苦了兄弟们了......”

    辽朝南京道副统军贺重宝,如今也早已是精疲力竭,可是也仍要硬撑下去。

    当日逃离出燕京的一众兵马遭受金军的截杀而被击溃,贺重宝戎卫着耶律答里孛、耶律余里衍两位公主一路逃遁。期间所幸也有耶律得重率领膝下四子死战力抗,尽皆战场殒命,这才为贺重宝一众残兵争取得时间逃遁,一路慌不择路往东流窜至平州地界,可是此处军州大多辽臣也早已归顺于金,贺重宝所部残兵穷途末路,四面的追兵须臾便至,也只得占据得这座滦南县城苦守抵抗,苟延残喘。

    守城军卒挖土叠石、修补城廓,又急于修补守城战具。可是几场攻坚战阵下来,苦守县城的辽军残部也只剩下三四千人,所幸的是归顺金国的那个辽朝降将张觉率部的攻势似乎并没有倾尽全力,否则有数次攻城的敌军已堪堪占据得一两处城楼,贺重宝亲自率部浴血冲杀,勉强又夺回城楼杀散已翻越过城头的敌军,堪堪解了燃眉之急。

    若是集中兵力意图突围出去,却再无法倚仗城墙之险,贺重宝也很清楚以现在的军力力抗四面合围的敌军,终究也只有被屠戮殆尽一个下场......

    这个时候,贺重宝的两个兄弟贺拆、贺云也踅将上前,其中贺拆的半边脸被麻布紧紧包裹住,兀自渗出一团殷红的血色,他身上挂着的数处伤口也只是胡乱包扎住了,此时也是意志消沉的对贺重宝说道:“兄长,城内存粮与军中口粮加到一块也不够三四日用度...何况城中屋子已都快拆完了,士卒折损小半,其它大多兄弟也都带着伤,恐怕也很难再抵挡住下一轮抢攻了......”

    “打起点精神来!便是挡不住也要挡!拼着咱们与一众儿郎拿命去填,也决计不能教那干厮鸟打破了城子!力战而死,城破之后一样要死,到了这步境地,不豁出性命去拼,难道咱们束手待毙,而任由着金狗屠戮不成?”

    贺重宝怒声说罢,顿了一顿,旋即又道:“好歹死命抵挡住那厮们下一轮抢攻,金狗见我等抗拒坚韧,而城内两位公主又是金枝玉叶的身份,想必也该派来使者前来交涉...一众兄弟尽忠竭力已强撑到了现在,这几轮死守得住城子,自也有与金狗谈判翰旋的余地......”

    贺拆、贺云二人听他们的兄长说罢之后神色立变,其中贺云也是失惊问道:“兄长打算苦熬到那厮们派使者前来交涉,遮莫是打算......”

    贺重宝面如沉水,默然不语,若只是他们兄弟几人率领辽军残兵,自然也是抱着死战的决心必不肯降,可是如今身陷恁般绝境,他却不能不考虑耶律答里孛、耶律余里衍那两个自己护卫至今的辽朝公主处境。

    城子被打破之后,两位公主会是如何下场,贺重宝不敢去想。现在也就只有拼死抵抗,对方想必也不愿再徒增伤亡,而派遣使者前来交涉纳降条件,好歹也要尽力维护住这两个大辽皇室宗族耶律氏的骨血子裔周全......

    可是对方就算会派出使者前来招降,贺重宝现在也仍没有拿定主意到底是否为了促使两位公主得以苟活,而屈辱的向金国折服投降。他心绪复杂,正是左右为难时,却听贺拆高声叫道:“兄长,城外东营的敌军有动静!”

    贺重宝见说连忙朝着滦南县东门护城河外头的敌军军寨那边觑将过来,眼见又有数彪兵马绝尘而至,与城外攻城的部曲会合。当贺重宝觑清营寨之中新打出的旗号之后,他双目瞳孔竟骤然暴缩,随即咬牙切齿,嘶声恨道:“兀颜光,你这熟女直的狗贼!我大辽不计出身对你这厮重用厚待,可是你到底还是归顺转投了金狗!如今为争战功,当真要对昔日军中袍泽与两位公主兵刃相向么?”

1422章 耶律答里孛,辽女自知亡国恨

    未能如同贺重宝所预想的那般,攻城的敌军一直没有派遣使者前来与他交涉。而是在又有兵马前来会合之后,立刻再要开始发动更为猛烈的攻势。

    贺重宝自也很清楚曾经的军中上官兀颜光向来嗜杀好战,一旦身处于战场上时攻势浑如猛火,只不过这次,却是要由他这个以往的军中同僚去面对兀颜光这个在南京道治下原本号称辽军第一上将的人物。

    除了耶律大石、萧干等辽朝耶律皇室、奚人大王出身而身份尊崇的将才以外。兀颜光、贺重宝本来在南京道诸路详稳司算得上军中第一号第二号的统军大将。贺重宝自知武艺及不上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兀颜光,若论兵法用计,自己虽也有智将之才,但是兀颜光熟读兵书,也精于排兵布阵,于统兵征战上贺重宝自问在辽军中虽算是一号人物,只怕比起兀颜光还要逊色了一些。

    偏生又是在这般绝境之下,自己却要面对一个向来争胜不得的人物。

    贺重宝虽然痛骂兀颜光背叛辽朝反已事金,可是他心里自也清楚得很,他兀颜氏本来就是早先入籍辽朝归化的一支女直族裔,辽人统治着这个帝国时,自然能控扼得住治下诸部民族,但是辽朝先是自己从内部糜烂,时至今日教金国养成势力。本来统管本州兵马,包括如今却也按金国旨意挥军围城的汉将张觉在内,辽国诸族,甚至还有大多契丹儿郎倒戈投向女直诸部,兀颜光本来就是熟女直出身的辽将,转投金国不也是顺理成章的?

    没得谈,只有打。贺重宝本来就不愿屈从降金,既然对方看来根本无意交涉,顾及不得城内两位公主的安危,如今也只得舍下这条性命,拼死抵御住对面死敌挥军前来夺城的这一轮猛攻!

    滦南城郭所面临的强攻比前几轮惨烈更甚数倍,本来不大的县城依托城墙据守,连日的攻伐下来裂陷坍塌处已经颇多,许多残缺的破口只能用木石草袋填实,堪堪堵住。在不算高大坚固的城墙下方橹车、撞车等攻城器械又已经推将上前,另有许多敢死士卒扛着长梯拔足狂奔。在城墙上方城贺重宝又瞪目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贺拆、贺云二人也是连声喝令,立即有一队弓箭手抢上前去,挽弓搭箭,一片嘎吱嘎吱的闷响声后,又是一连串嗡嗡的呼啸声起,一蓬锋利的狼牙箭直从城楼上倾泄而下,劈头盖脸地罩向下方攻城的敌军。

    就算射倒了一批,后面却有更多的敌军涌将上前。这些攻城的士卒里面并无女真军兵,辽军降卒占得比例也不算多,其中室韦,兀惹、铁骊部渤海人等于辽东收编的诸族军卒占据多数,先登破城、必许厚词,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些剽悍生猛的军兵所为自己的部族家小,各个也的确是悍不畏死,也以填命的方式嘶声怪叫,直奔着滦南城池扑将过去!

    城墙上方又有灰瓶金汁、滚木石兜头浇下坠落,然而一旦有守城的兵卒稍一露头,城墙下方也有强弓劲弩施发出的一轮轮箭簇攒射袭至,城中房屋已几乎被拆光,将能用的大木砖石全都砸将下去,守城的器具也几乎消耗殆尽的同时,苦守城郭的辽军残部更是死伤惨重!

    在城墙下已铺起了一层尸骸,尚有许多被沸腾的金汁浇到的士卒没有死透,也只能尘土间打滚嘶嚎着。贺重宝兀自灰头土脸的组织麾下军卒苦守死战时,却忽然有军吏前来急报说下面夯土的城墙被敌军刨开处豁口,已经有大队的攻城兵卒涌杀进来!

    贺重宝闻报大惊,自己的那两个兄弟武艺稀松平常,多半行军作战时也都是各自管制一拨部曲为他这个做兄长的分忧。如今贺重宝也只得急令贺云、贺拆继续死守住城关墙头,自己则亲身急喇喇的奔赴下去,再率领一彪残部兵马冲杀堵截,务必要将冲进城郭的敌军撵杀出去,就算是拿尸首去填,也要把敌方刨开的城墙豁口给堵住!

    铁杆狼牙棒被紧紧的擎在了手中,三尖两刃八环刀也挂在了马鞍得胜钩上,贺重宝纵马疾驰,很快的便已见到涌将进入城郭的数百名攻城敌军。他怪叫一声,催骑突进,很快的两声碎裂隙的劲响声起,当即有两个敌军将官的脑袋整个碎裂开来,先后的血液和乳白的脑浆立刻溅在贺重宝披挂的铁甲上,贺重宝继续往敌军战团中深入,只这一时间倒也如猛虎撞入羊群,沉重的狼牙棒虎虎生风,但凡被扫中大多脑碎骨裂,堪堪被遏制住了杀进城郭的冲势。

    但是随着聚集在城墙豁口处的敌军越来越多,悍不畏死的攻城兵卒渐渐的又将贺重宝包围了起来,周围近百名辽军士兵在四面八方涌来的敌军剿杀之下纷纷身死毙命,眼见贺重宝独力难支,恐怕也用不了多久,自己也会在敌军的围攻之下被乱刃所杀。

    如今苦熬力挺至今,我终究还是要命丧于此了么.......贺重宝心中怅然念罢,隐隐约约的,他却忽然听得有人在后方焦急的喊道:“阿姊!”

    贺重宝面色顿时一变,他连忙回头望去,就见原本滦南县县衙那边的方向有数百兵马疾驰而来,却尽是银花弁冠、银锁甲、素袍素缨的装扮,那些女兵不正是戎卫两位公主的余部人马?果然那些女兵冲锋疾驰,簇拥着领头一员女将,那员女将又怎生打扮?但见:金凤钗对插青丝,红抹额乱铺珠翠,云肩巧衬锦裙,绣袄深笼银甲。小小花靴金镫稳,翩翩翠袖玉鞭轻。使一口七星宝剑,骑一匹银鬃白马。

    白马长嘶,剑锋闪烁。很快的,那员女将率领麾下兵马也恶狠狠的撞在冲杀进入城郭,如今堪堪将贺重宝包围住的攻城敌军的阵型之中。

    一片激溅起的灿烂血花之中,那员本来面容姣好的女将脸庞上很快溅染得斑斑点点的血迹,她兀自妙目怒睁、银牙紧咬,倒似是一匹发了狂性的母狼!随着那员女将双眼中的凶芒一闪,寒光闪耀中,手中那柄锋利的七星宝剑也毫不犹豫的斩落下来,“噗!”的声利刃切过骨肉的脆响中,面前一个敌将的项上人头便已经与身体分了家,首级摔落地,被来势甚急的马蹄又踢出好远的同时,那员女将继续往前冲杀,先后又将七、八个敌军斩翻倒在了地上!

    虽有援手忽至,解了自己的倒悬之危,可是贺重宝面色焦急,连忙又高声喊道:“答里孛公主,此处万般凶险,恁千金之躯,怎能亲自涉险?未将蒙恁救护,解了一时之急,还望公主殿下速速退去,只顾照顾余里衍公主周全便是!”

    答里孛手中宝剑再度挥去,直直斩进斜侧一名敌军步卒的头颅之中,她随即拔出宝剑,也大声叱道:“国家沦亡,哪里还有甚么公主可言!?贺重宝详稳也休再赘言,已到了这部绝境,我等也只有竭力死战至最后一刻,多杀敌军,而稍解心中亡国的无穷怨恨!”

1423章 皆是降将,不一样的心态

    滦南县城墙被掘开的豁口处惨烈的厮杀仍在继续着,贺重宝、耶律答里孛率领残部兵马死命堵住缺口,然而城外大批军马依旧红着眼蜂涌杀去,城下到处也都是攻城的军兵,他们仍旧利用勾索与勾梯架上城墙,悍不畏死的向上攀爬,后方亦有大批的弓箭手来回纵马来走向上射箭,掩护己方部曲攻城。

    城外联军寨前,有一员年纪约莫三四旬上下的军将关注着前方战事,但见他形貌威仪猛勇,堂堂一表、凛凛一躯,身着三层重铠护住八尺有余的身躯周身,自也有一股腰间挂剑驱番将、手内挥鞭同统大军的气概。

    眼见前方攻城的战事愈发惨烈,本是辽军上将,现在却倒戈投向金国亦管领兵马的兀颜光眼中似也有不忍的神色一闪而逝,旋即面色冷漠如初,他忽的沉声说道:“想必守军箭矢与守城器械已快消耗殆尽,既然已打开缺口,吾儿亲率一彪军马上前督战攻城,务必尽快夺下城郭,全歼城中负隅顽抗的敌军......”

    此时兀颜延寿听得自己父亲号令,也立刻朗声道:“孩儿得令!”遂亲自驱骑前去引一拨军马,直奔滦南县城的方向席卷而去。

    在兀颜光的身旁,也还有一个汉人打扮的军将策马恭立,眼见兀颜光神情默然,他心中腹诽,可是嘴上仍是说道:“兀颜将军,据守滦南县的敌军已是山穷水尽,就算不倾力猛攻也死守不了许久,徐而图之,也不会误了战事。徒增伤亡不说,何须要教令郎亲赴险地?”

    “愚子若是有个伤损,便是他本事不济,倘若连座眼见都要攻破的城子都取不下,纵使得活,又有何面目见我?”

    兀颜光冷声说罢,旋即又把眼觑向身边那汉人官将,说道:“张参军,我倒想问问你,平州这边得知贺重宝率余部兵马流窜至滦南县占了城郭据守,距今遮莫也有半月有余。张节度命你早就发兵前至取此残城,按说据守的辽兵数目微薄、人困马乏,怎的一直拖耗到了今日,却一直没能夺回此处县城?”

    归降于金国,而受封临海军节度使兼平州知州的张觉麾下心腹参谋军事张敦固神色如常,就算兀颜光隐含训斥之意,可是他依然平心静气的说道:“兀颜将军,非是末将督战不力,我等就算归顺了金朝,可是如今虽须当领命出兵,如今要清剿的,多半是拒不肯归顺金朝的辽军,以往你我都是于南京道治下诸处详稳司打踅的军将,麾下将官军卒,遮莫与据城死守的不少军吏还曾打过照面。

    末将以为,我等虽然做了金国的臣子,可是麾下将士多半新降未久,与贺副统军还有他率领于城子里那些据守的兵马,当初也是兀颜将军将军恁的军中袍泽,既同是辽朝行伍将卒,死战之意难免怠懈。若是相逼的忒紧,麾下兵马难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意而失了军心......”

    “倒兀自要狡辩!张参军,你须清楚如今你我皆是大金国赐封恩典的臣子,也早已不食辽朝俸禄。城中不识时务的乱军曾是军中同僚又如何?贺重宝那厮亦在城中又如何?如今也再无辽朝,滦南平州、燕云之地乃至五京诸州各府早已不是辽朝的疆土,而是大金国的治下军州!既然那厮们冥顽不灵,仍要与大金国对抗到底,便是必要杀戮得尽的乱军贼党!”

    还没待张敦固把话说完,兀颜光便叱喝打断了他的话语,随即又道:“阿骨打老皇帝眼下虽然调令重兵一举擒下辽朝亡国之君,然而既是新降未久,身后尚不知有多少双招子正盯着我等。方今宋人无能,反教我金国先取下燕京来,如今已占据得南京道大半州府。而平州毗邻中京道,如今兀自有辽军余部残留顽抗,岂不是要教金朝上下以为我等作战无能?”

    贱奴,辽朝也算是待你不薄了,可你这厮倒是翻脸无情,一口一个你大金国,转面忘恩倒恁的快!

    张敦固在心里暗骂了声,可是面上对待兀颜光仍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如今辽朝被金国吞并已成定局,张敦固乃至张觉当然也绝不打算与辽国休戚与共,只是因为平州位处于南京道东北地域,当初与疆域扩张势头迅猛的金国更是临近,形势所迫,无论是张觉与张敦固也绝不打算为辽朝战死殉国,仍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与官身,也只得率部投降归顺于金国。

    平州张觉以降,大多以汉家儿郎为主的辽军降将实则更倾向于归顺血脉同源的大宋。

    可是明明是要联金灭辽誓取燕云之地的宋军,当初攻取燕京的那几场仗打下来也实在是忒过窝囊了...张觉与张敦固等人本以为当宋国趁势取下燕京之地,势力范围的影响力也可以波及至平州一带,届时举部再归顺于宋廷,背后也有一个庞大帝国撑腰,自也有不惧金国兴兵问罪的底气。

    但是如今宋军却遭耶律大石、萧干等辽国残留的名将率余部的猛烈反击,被杀得丢盔卸甲又退守至宋境雄州一带。金国铁骑却南下出了居庸关,并大摇大摆的于南京道诸州各县横行......张觉与张敦固等倾向于归顺宋廷的降将合计也只得再隐忍一段时日,现在也已准备与宋国那边暗中来往,等候再度反叛、投奔大宋最合适的时机。

    然而平州治下的滦南县却被流窜奔逃至此的辽军残部所占据,无论是张觉还是张敦固都很清楚倘若要占据平州,叛离金国而归顺宋朝,手头能掌握多少兵马不但是得宋廷擢升厚赏的筹码,也是与金国对抗周旋的资本。那些辽军余部的死活与自己固然无关,可是何必又要为金国拼死卖命,反而是要消耗己方投宋的本钱?

    张敦固便是抱着恁般打算,他得了张觉的授意,虽然燕京那边有军令传至,自己不得不挥军前来征剿占据滦南的这伙辽军残部。可是并没有打算以填命强攻的方式尽快攻取那座县城,否则的话,在前两三轮的攻城战中估计也已攻破城郭,全歼了死守于其中的辽军。倘若不是攻城的部队之中还包括从辽东调拨至此的金国治下别部兵马,人多眼杂,张敦固还真曾打算网开一面,驱赶贺重宝统领的辽军残部到别处去。你这厮们爱去哪苟延残喘尽管逃去便是,但别在老子眼皮底下碍眼,反而要耽误我等暗谋投宋的大事。

    可是如今偏偏又多出一个投降未久,便当真把自己当成金狗的兀颜光......张敦固切齿暗恨,虽然各不统属,但是无论当年身为辽臣,还是如今无论心甘情愿与否而一并投了金国,兀颜光这厮倒一直颇受重用。金国急于靖平南京道诸地,又派他率一彪军马前至,更是不便再暗做手脚。为免得惹那厮们生疑,看来也只得不计伤亡的挥军强攻,迅速剿灭城中负隅顽抗的辽军余部......

    张敦固心中正思付时,忽的却听见“呜~~~~~~”奇特的号角声从后方飘然传来,当嘹亮的号角声清晰的传进他与兀颜光的耳中时,二个人的面色也是骤然立变。

    这两个以往身为辽朝军将的人物,如何还听不出这号角声是辽军集结队列准备冲阵的讯号,可是如今恁般时节,却又是哪里来的辽军骤然出现在他们这些攻城部队的后方!?

1424章 两军杀伐,攻心为上

    当兀颜光、张敦固急忙勒马向后方踱去,又手搭凉篷眺望远方,就觑见远处于地平线的那一边果然出现一道黑线看似缓缓向前蠕动,虽然相隔甚远,可是那条黑线向前移动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渐渐的,兀颜光与张敦固乃至仓促转换方向列阵的麾下军卒隐约也能觑见那边奔将出来的骑阵骑行在最前面的将官头戴三叉戟式皮帽,身穿兽袍皮甲,周围戎卫的马军排成为前排三骑、后排三骑两列。其中前排第一名武士双手捧着的那一面大旗上绘有一只展翅飞起的雄鹰,鹰的翅和尾形呈扇面,身体向前、头部回视,两爪下伸作捕猎状。无论是骑兵盔甲的制式与打出的旌旗也却正是代表他们是辽朝鹰军的将士!

    而后几排的骑阵之中也有人执着一面面迎风招展的矛旗,每面旗帜上下均饰有飘带,旗杆顶上束在矛尖下方缨穗也随风猎猎飘扬,其中最为显眼的一杆大旗上面绣上星下俯月,以日月为徽,也正是对于天地日月甚是虔诚崇拜的契丹族在皇室仪仗巡守时才会打出的日月军旗!

    日月大旗周围的排排旗帜有新有旧,虽然其中一些旌旗上破了几个口子,硝烟余烬、污血斑斑,显然是经历过许多场惨烈厮杀之后却又被辽军将士高高竖起,倒也平添一股悲壮苍凉,以彰显矗立在军旗之下的契丹儿郎,仍是不肯向新兴的强权势力屈服折腰!

    攻打滦南城的本部军马阵型之内登时引起一阵骚动,曾几何时,军阵之中有许多辽军降卒都还曾是在对面那般气势雄健、端的威武的军旗之下列阵备战,准备与敌军浴血厮杀。可是如今却是身处于敌军的立场从对面再次目睹契丹乃至大辽军旅仪仗打出的旗帜,心中震撼之余,竟也不免震撼羞惭,潜移默化之下,士气军心也不免又堕了几分。

    只片刻功夫,地平线的那一边聚集的兵马也是越来越多。觑见日月军旗、鹰军战旗的旗号,兀颜光的心头也不禁剧烈的跳动了一下,眼尖的他隐约也觑见除了最前排的几列军马尽是辽朝正规军的装备制式之外,后面仍有大批的兵马军容虽然端的气势如虹,可是似乎也并非是辽朝的残部兵马。而且在遥远的一端,兀颜光虽然觑不清个真切,可是似乎在对面兵马军阵身处也竖着一杆狼头大纛,同样迎风飘舞着......

    这又怎可能!?怎的恁般时节,在此地竟然仍会有成建制的辽军劲旅!?

    饶是兀颜光自问经久沙场,也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悍将,但是此时心中也不禁直感惊愕震撼。自打起初投军伊始,便是以他熟女真的身份在辽军中混迹到辽国南京道都统军殊为不易,可是自己也的的确确是受辽朝皇恩而建得半世的功名,如今目睹眼前那般景象,也仍不免被缭乱了心绪。

    虽然不知辽军残部又从哪里撺掇来这许多军马,但既然我早已决议降金,又怎容得反复!?

    兀颜光狠狠咬了咬牙,思付北地诸族弱肉强食,汉人不也曾说过成王败寇?当年大辽强盛之时,契丹人驱使甚至奴役我生熟女真诸部,我自无怨言,为建功扬名而甘愿受其驱策。可是如今辽朝无道,自己断送了大好江山,却是我女真族人兴盛崛起,取辽而代之,已是大势所趋。非是我熟女真的出身而必要事金,大辽的的确确已是要亡了,就算这干兵马看似雄壮强盛,又如何能改变不了大势所向?

    当初你们辽人世代奴役盘剥生女真诸部时汝为王、吾为奴,可是如今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方今效命于大金者才是顺应时势,而你这厮们却已是祸乱一方的反贼流寇!

    笃定了心思,兀颜光发了声喊,正要集结麾下兵马列阵,以拒后方步步逼近的敌军之时。在他身旁的张敦固也高喊一声,喝道:“传令下去,命诸部兵马不得轻动!先看觑住敌军动向,且随时准备向平州治所撤离!”

    “你!......”兀颜光见说顿时怒发,立刻怒目瞪向张敦固。

    眼下张敦固也顾不得与兀颜光退让应付,而也是寒着脸说道:“兀颜将军,虽然恁甚是勇武,可是如今我等不知敌军底细,却已然教对方占得先机。非是我等无力攻破滦南县城,如今战事出现变数,也不只是单单要剿除占据滦南县的小股辽军残部。

    我军镇守平州一隅,亦有守土之责,末将不愿在此久耗,这伙兵马来得蹊跷,倘若中敌之计,教对方趁势图谋平州治所等要处时却如之奈何?既恁的,我自也有情由向燕京那边禀告,速报于完颜都统知晓启请定夺,如何应对,自须从长计议。滦南县辽国余孽本也成不得甚么气候,将其扫荡事小,可是为眼前这伙敌军趁势所乘,枉耗兵马,威胁到平州乃至周遭几路军州却是大事。兀颜将军,恁还兀自要在此久耗么?”

    兀颜光虽是气恼,可是如今奉命与平州兵马前至滦南县剿除辽军余部,彼此率部合作,他也并没有指挥张敦固麾下兵马的军权。何况张敦固一番说辞着实也有几分道理,自然也使唤不动对方,在与对面那一拨杀气凛凛的兵马交锋之前,他们这两个在此统管兵马的主将便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分歧......

    而在对面大军中阵,萧唐也向对面眺望,目所能及处,隐约的也觑见对方阵容似乎引起一阵骚动。萧唐的嘴角上挑,渐渐的露出一丝从容的笑意,而在他身旁的萧嘉穗也出言说道:“哥哥如此安排的确端的巧妙,如此安排,的确足以撼动他那伙兵马军心。”

    除了如今将歇养伤的曲利出清与乌利可安二将,嘱咐耶律国珍、耶律国宝、琼妖纳延、阿里奇率领辽军残部列于前阵,并且打出辽军旌矛旗帜的安排的确是萧唐有意所为。

    先是有萧嘉穗遣人哨探声息,待萧唐也赶至平州平海地域会师之后,自也是轻车熟路,在滦南县城遮莫用不了许久便要被攻破的要紧时候赶至此处。耶律国珍、耶律国宝搭救自己宗室亲族的姊妹心切,一得遇见萧唐之后立刻又是恳切请求,对于萧唐的安排部署也是言出必应。

    加上这些辽军残部,己方麾下契丹族裔出身的将士也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萧唐心中思量,现在金国女真诸部固然是兵强将猛,于连接杀得辽军大败溃逃的诸多战事所取得的成果足教人叹为观止,可是如今若要与这一国敌对,这一支趁势而起的民族在现阶段最大的短板弊端又是甚么?

    按萧唐思付,也立刻想到了四个字:人丁不旺。

    粗略估计,现在归附于金国的女真诸部人口总数遮莫也就只有十余万人,当吞并辽朝全部疆土的同时,其中投降的契丹人、渤海人、辽东诸族乃至归附的汉人,也被金国全部编入猛安谋克,对外统称谓之女真,再发动大规模的战事,也必须倚仗除女真人外所有收编的诸族兵马。

    尤其是现在完颜阿骨打将大多精力放在挥军擒拿捕捉辽天祚帝耶律延禧那边,先行至南京道的女真族兵马人数有限,眼见那些敌军几乎也都是以辽朝降军以及与金国在辽东收编的诸族军兵为主。当面对那些为势所迫受金国驱使的辽军降卒,又能以甚么方式在交锋之前便有效的打击对方的士气?

    率领几部兵马临行之前,萧唐在寨中便吩咐麾下精于飞针走线的头领通臂猿侯健连夜赶制出那副契丹信奉太阳管天、月亮理地而象征辽国政体的日月大旗,交由耶律国珍、耶律国宝这一对辽朝国族兄弟掌旗也算是合乎法理。对于那些只得认命,被迫依从归附于金国的契丹族民,眼见对面又赫然树立起那杆象征自己民族传承两百余年的国度的大旗之后,却又会作何感想?

    现在萧唐只粗略望去,似乎便已经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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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322/ 第一时间欣赏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作者:云霄野所写的《水浒任侠》为转载作品,水浒任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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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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