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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425章 救命的恩公,原来他便是萧唐

    当萧唐再一挥手,中阵之中蓦的又想起嘹亮悠扬的号角声,集结成阵的前列马军在耶律国珍、耶律国宝的率领向开始驱马往前小跑,数千的辽军将士把手中长矛高举直指向天空,口中竟然还齐声喝唱道:“木叶山下、青牛白马,奇首奇敦、佑我儿郎......”

    数千只铁蹄叩响大地发出急促的轰鸣声与萧杀悲怆的契丹民谣混在一处,更显雄壮苍凉。兀颜光、张敦固麾下军卒眼见忽然杀至的这些兵马摆出恁般阵势,但凡有些羞耻心的,谁还没有故国情怀?

    反过来却要受女真人的奴役驱策,这些辽国降军往日也曾被迫与仍拒不肯降的行伍同僚自相残杀。但眼睁睁看着那些部曲兵离将败、溃灭败亡的惨状,就算于心不忍,可是也见证了负隅顽抗又会是甚么下场。按原来的想法,倘若不归附于金国,这场仗还要再继续打下去,却有甚么意义?

    这些年来,先是辽东,继而幽云之地,乃至大辽整个疆域都陷入了战火之中,无数民族的战士相互杀伐,数以百万计的百姓颠沛流离,依然无法改变大辽帝国崩溃的颓势,也根本无法阻止女真人的势力崛起壮大。国家眼见便要沦亡,战死了也再无抚恤赐封,故乡的土地也不是再归自己所有,生时没有安身之处,就算死了也没个归宿......好歹金国也需要兵源壮丁,只要降了,自己仍能回归故里,与家小团聚生存,否则殉国身死,我与我的家人却还能剩下甚么?

    可是如今耳畔又回响起自己民族苍凉豪迈的民谣,有许多辽国降卒受曾经的军中袍泽感染,胸腔内异样而又强烈的情绪直冲击着心房。绰在手中的刀枪不由得微微颤抖了起来,面对眼前军容雄壮,前列也尽是自己同胞的军队,就连兀颜光麾下不愿再做厮杀,只想尽快从此处撤离的将士,也已经不在少数。

    在前面督战的辽军四将忽然厉声狂吼,他们策马开始策马疾冲,同时将手中军械也用力的望向探出。又是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呐喊霎时冲霄而起,两三千名辽军紧随其后,疾驰的战马奔涌如潮,唏律律的战马长嘶声、洪流的铁蹄声以及众将士歇斯底里的嚎叫声霎时交织成一片,夹杂着要碾压一切的气势往前冲杀!

    敌军依然有所动弹,然而不止是张敦固先是命令麾下架盾绰矛的重步兵殿后,其余兵马已经开始做徐徐后撤的准备,就连兀颜光率领麾下以马军为主的部队,也已做暂先从此处撤离的打算。

    “速令吾儿收拢攻城的军马,往燕京的方向撤离!”

    兀颜光厉声向身旁面色慌张的军吏发号施令,旋即又回头狠狠的瞪视距离己方尚有百来步距离的敌军兵马。今番本来是打算进行攻城围剿的战事,然而偷袭的敌军来得突然,此番仓促间准备不及,平州张敦固那厮推诿扯、不愿死战,现在对方的势头稳稳占得上风,仍要硬拼死战,又能有几分胜算?好歹戎马半生的兀颜光也很清楚以目前麾下的兵力与士气比较,自是不益与有备而来的敌军进行生死决战。

    除了前阵那些辽军,虽然尚不知其它兵马的来路。南京道治下辽朝余部又撺掇着大股兵马集结,此事还须早些报与完颜斡鲁补知晓才是。届时集结大军整装待发,再复讨之,也不怕这厮们生出翅膀飞了去!

    正当兀颜光、张敦固一面分拨部曲殿后,一面做徐徐后撤的同时,本来在耶律国珍、耶律国宝、阿里奇、琼妖纳延四将的率领下催马疾驰的辽军骑兵的奔势却是稍缓。在他们身后又有数千只铁蹄搅起漫天烟尘,滚滚洪流逐渐越过了前方的辽军余部继续往前冲刺。

    如今辽军残存的兵马不算众多,在阵前引起对面的辽人降兵军心东单过后,先是史进、縻二将率领所部马军奔驰赶上准备打头阵。体挂连环镔铁铠,手中横着三尖两刃刀史进策马疾驰,当大致觑见前方敌军的旗号之后,又高声喝令道:“按哥哥将令,打的是平州张觉旗号的敌军倘若无意死战,自不必逼迫的忒紧,便任由着那厮们撤离便是。盯准了打出兀颜光旗号的队伍撵杀一阵。待迫退围城阻拦的厮鸟,便立刻前去支援据守滦南县的兵马!”

    ........................

    滦南县城外的厮杀声只持续了不到一两柱香的时间,便渐渐的沉寂了下去。兀颜光、张敦固无意磨耗死战,刚得令前去督战攻城的兀颜延寿也被紧催着召唤回来,与他父亲合兵一处从此处撤离。

    在对方并不打算硬碰硬厮杀,也正好让开了一条道路而教诸部马军疾驰奔往滦南县城的方向救援。诸部劲骑冲阵陷入敌军之中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双方只是在彼此弓箭射程范围内对射了几轮,所造成的伤害也实在有限。

    可当时正卖命攻城的金国兵马却是倒了血霉,萧唐本来就打算倘若能顺利迫退城外驻扎的敌军,便命令诸部骑兵立刻马不停蹄的前去支援滦南县城。那些以辽东各族军兵为主的部曲在城墙、城楼以及刨开的豁口处与城内辽军乱战厮杀咬成一团,就算惊觉后方有异,大多兵卒也根本来不及抽出身来撤离。

    当史进、縻等骁将率部抵达至滦南城下,抄后、突击、剿杀一气呵成,残余的攻城部曲瞬间便截成数段,很快便要被清扫干净。

    本来在城内浴血奋战的贺重宝惊喜的发现城外有援军忽至,连同麾下残存的军卒也是士气大振。只是惨烈搏杀过一番浑浑茫茫,一时间也不知外面是哪里的援军,又有多少人马,贺重宝当即又率领五百余骑从城内急奔而出,打算策应城外的友军。

    当浑身是血的贺重宝冲出城郭,绰着手中那杆椭圆状棒头上兀自有鲜血滴落的狼牙棒茫然四顾。就见一队队龙精虎猛,却不知来路的骑兵正在分头剿杀城外做鸟兽散的敌军。却也寻觅不见个人来相问明白,这到底又是哪里的同僚袍泽,引来的又是哪路的义士来解救得自己与城内两位公主,乃至麾下残存将士的性命?

    未过片刻,贺重宝终于觑见有一队辽军装扮的兵马朝着自己这边疾驰而来,当他看清了带队的那两个军将后忽的啊呀了一声,旋即立刻滚鞍下马,并上前参拜道:“两位小王爷原来也保全得性命,实乃天幸!若不得殿下垂救,几丧了末将与麾下儿郎的性命!”

    耶律国珍、耶律国宝旋即也翻身下马,奔将至贺重宝面前时,耶律国珍也立刻焦急的向他问道:“贺副统军,我阿姊阿妹可伤损了?如今何在!?”

    贺重宝俯首回道:“末将幸不辱命,两位公主殿下并无性命之虞。小公主仍在城中由末将差心腹人护住周全,方才据守死守,也幸得长公主救助得及时......”

    听贺重宝报说答里孛与余里衍如今安好,耶律国珍与耶律国宝这才松下一口气来。再待贺重宝询问他们二人引来的这些救兵是何方兵马时,耶律国宝感然一叹,说道:“何止又是贺副统军与阿姊阿妹死敌生还,若是那一路义士襄助,恐怕我们兄弟两个的性命也要殒在那青石峪了......至于救得我等性命的大恩人,倒也是贺副统军你的旧识。”

    贺重宝见说一怔,正要详问时又听得一阵马蹄声传至,当他转头去瞧,忽又高声惊喜道:“萧任侠,原来是恁!”

    此时耶律答里孛收拢兵马,也径直出城前来寻觅贺重宝。当她觑见引兵来援的竟然有耶律国珍、耶律国宝这两个族亲兄弟,登时也面露喜色,也正催马要奔将过来时,听得贺重宝惊喜高喊的名号耶律答里孛一对妙目蓦的一亮,随即立刻向对面那一彪骑兵中为首的威武大汉凝视过去......

1426章 亡国在即,复国无望?

    战事罢了,滦南县城四面残破的城门暂时由萧唐麾下兵马接管警戒望,城中守军也开始做战后处理,整顿部曲、清点伤亡人数、救援伤重的同僚、收拢散落的兵器军械......还有些兵卒得令于城内外打扫战场,清理尸体残骸。

    自己军中同僚的尸骸固然要好生收敛,至于其他敌军的尸首则全部全拖到城外,随意挖了几个大坑将其都剥得赤条条的,旋即一个个都丢进坑里,其中也有一些尚还没断气儿的,缺胳膊少腿儿惨叫哀嚎的,可是乱世人命如草芥,又有谁会在意他们的生死?何况刚不久前彼此还是不死不休的厮杀,手上还沾染着自己战友鲜血的死敌,辽军残部将士咬牙切齿,毫不怜悯上前如宰鸡一般的割了喉,甚至直接将意识尚存的敌军伤重兵卒抛进坑中,再掘土埋上,踩踏得实了。

    萧唐并没有目睹到滦南县城内外战后惨烈的景象,他与麾下一干兄弟得贺重宝诚情相邀,暂先前往原本县衙的位置相谈。期间解珍、解宝兄弟所率的山魈军将士奉萧唐之令本来于附近山林警戒探哨,此时也已至城内复命。

    先前在萧唐抵至平州海域与萧嘉穗一众兄弟会师之时,解家兄弟便将刘二、刘三哥俩向自己哥哥做了引荐。萧唐自然也晓得解氏兄弟与他们刘家哥俩之间按原本的命途也有一番缘分,只是按原著的轨迹,正是因为熟识青石峪周围地势的刘二、刘三指引提示,而致使贺重宝的伏兵之计被觑出了破绽,如今却是全倚仗他们兄弟二人指路,先是救下了耶律国珍、耶律国宝等辽军残部,再得到贺重宝兵陷滦南县的消息这才于最为紧急的时候挥军援至,而解了他的性命之危。

    在原著中便能看出刘二与刘三兄弟两个也甚机警,也都是山中射猎经验老道的猎户出身。虽是辽国深山猎人出身,可无论是在书中还是于现在,他们却也都听闻过宋境内英名传播极广的绿林豪杰,并且十分敬服推崇。待一并返至山寨时安顿好他们的老母,萧唐收得他们两人入伙,编入山魈军中做得解珍、解宝哥俩的偏将帮衬,共聚大义,自也放心。

    且说萧唐在滦南城门口处时,觑见水浒原著之中为数不多亦曾有过沙场上厮杀经历的女将,又是贵为辽朝天寿公主的耶律答里孛,但见她生得貌似春烟笼芍药、颜如秋水浸芙蓉,自是风姿嫣然、楚楚动人,而一身得体的衣甲,更显得胸股浑圆、纤腰妙致,美貌芊体还透着七分英气。

    然而耶律答里孛却又似不同于高展绫、扈三娘等也有身武艺的女子那般飒爽英姿,浑身除了散发着一股英气之外,似乎还有着一种野性。答里孛脸蛋儿上似是涂抹上了一层胭脂,可是当萧唐略加观察,这才能觑清她俏脸上那看似胭脂的颜色,实则却是在奋力厮杀过后,溅染在脸上的鲜血被胡乱擦拭后留下的痕迹......

    到底是在书中己方兵马已逞溃败之际兀自要奋力死战的辽朝公主,似乎她的武艺与扈三娘大致相仿,两人单挑厮杀,直斗到劈胸揪住(呃...),扭做一团、绞成一块兀自胜负未分,便如不久前身处于敌军攻破入城的险境时兀自率部竭力冲杀,仍是悍不畏死......

    嗯,是一条生得十分标致的女汉子。

    经贺重宝、耶律国珍、耶律国宝等人的引荐彼此初识寒暄时,萧唐也发现答里孛言语干练利落,接人待物得体,也是十分落落大方。当众人行至滦南县衙时,在萧唐还未曾觑见另一位避祸于此的辽朝公主耶律余里衍之前,答里孛便又开门见山的说道:“亦曾久闻得萧任侠大名,我等落难部众,皆感足下大恩。只是如今金狗纵横势大,南京道大半州府沦亡,却不知萧任侠下一步又做如何打算?”

    虽是受群臣册立接替耶律延禧继任辽朝国主却不到一年病逝的耶律淳膝下长女,可是这个眼下还算是长公主身份的答里孛自知国破势微,向萧唐这个反军大头领相问也并没有摆出架子以本宫自称。萧唐见说也回道:“燕京那边得报声息之后,金国必定会引大军前来,这滦南县城是久留不得了。依我之意,倘若仍有抗拒金军的辽朝余部流亡,能救得时自须救援。

    可是先前我也与两位世子言明,我率麾下诸部兄弟先反宋廷,如今图谋与金国抗争,虽厉兵秣马得久,可是也实无力与宋、金两大国全面开战。之所以调拨兵马来到这幽云之地救助辽军余部,不但不愿见得契丹族人反要受女直诸部奴役驱策,金国如今扩张的声势忒快,自是立足未稳,如今举国势盛猖獗,时局仍会有天大的变化...我已做过部署谋划,届时力图教金国盛极而衰,此事固然可期......可是眼下而言,公主与两位世子乃至辽军余部暂时保全,亦有去处安顿,但也只得暂作隐忍蛰伏。”

    “......以我大辽举国之力,尚且难以遏制金狗吞并我朝江山的势头,蒙萧任侠救下我等性命,已是大恩难报,自也不便再做奢望强求,只不过......”

    答里孛思量片刻后惨然一笑,她顿了一顿,暗付就算如今保全得己方一众人的性命已是难得...可是比起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国家败亡,哪怕纡尊降贵,恳请得到这萧唐乃至他麾下雄兵强将的尽力襄助而争得复国指望,也是势在必为。答里孛遂咬了咬牙,又说道:“只不过萧任侠既承诺我辽朝仍旧抗拒金军的流亡军马,能救得时自须救援......

    如今我族兄耶律大石亦率一部兵马护送母后前去投往湘阴王(群臣拥立耶律淳继承地位时,便已降封为耶律延禧为湘阴王,耶律淳死后诏立耶律定继任为帝,所以按答里孛的立场称呼耶律延禧为王而不是天祚帝),金军不止派遣兵马截杀击溃我与两位族弟兵马,也必然发兵追截族兄,如今我等也不知族兄与母后安危,还望萧任侠协助调拨兵马探寻声息,施以救援......”

    答里孛正说着,却觑见不止是萧唐默然不语,就连耶律国珍、耶律国宝兄弟两个脸上也流露出黯然之色,她心中咯噔一下,又连忙问道:“遮莫...母后与族兄......已然身遭不测?”

    耶律国珍喟然长叹,说道:“太后应是侥幸逃脱,并未有陷落于金狗之手的消息传来。可是先前我等与萧嘉穗义士四处寻觅声息,得知大石林牙一路西行,却于奉圣州龙门壁遭遇金军阻击,遮莫是护卫太后逃脱之际兵败被俘...直娘贼!金狗大肆宣扬,想必也是意图动摇散落各处的我辽朝将士军心,如今声息已在燕京、蓟、平等诸地传开,大石林牙......已是搭救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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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7章 耶律后继无人,不是还有萧氏么?

    “甚么!?”

    答里孛听罢登时花容失色,这时从她的眼中也能看出一抹绝望之色。

    自己的父亲耶律淳病故,虽非亲生母女,可是答里孛也要尊称一声母后的萧普贤女虽然暂摄朝政,可是却并没有当年同样是垂帘听政,却引领辽朝步入国力最为鼎盛时期的承天皇天后萧绰那般治理国家的能力,尤其现在正值国家沦亡的危难关头,而新被册立的辽朝国主耶律定见识浅薄,至于他的父亲辽天祚帝耶律延禧......若不是那个辽朝上下心知肚明的昏君无道,辽国政体想必也不至于在这几年之内土崩瓦解,而被金国趁虚而入。

    如果灭国已成定局,已是无力回天,那么复国的重任,也就必须落在契丹国族之内能力与威望出类拔萃的耶律宗族子弟身上。那么与萧干撑起南京道辽军残部的局面,力战大败宋军而为大辽延续得一丝希望的耶律大石,无疑便是领导不愿做亡国之奴的契丹子民继续抗金的最合适人选。

    可是如今耶律大石也已为金军生擒捕获住了......答里孛自问与耶律国珍、耶律国宝虽有领军征战的武勇,却并无中兴重振国家之才的耶律氏子女,恐怕也无法再与金国竭力抗争到底。

    眼见答里孛与耶律国珍、耶律国宝等辽朝余部宗室子女与其他辽将都是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萧唐虽然不便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可是按他断定耶律大石虽然暂被金军俘虏,可是他这个自有雄才大略的雄主也有随机应变的急智,此番应该会化险为夷。

    因为正史之中耶律大石就曾被金军所俘,后来却又逃脱得出,可是待投奔至天祚帝那里之后,耶律延禧也并无法原谅他在燕京时擅自拥立耶律淳为帝而罢黜自己的行径,兵权被剥除,情知为国家续命与金国抗衡再无指望,耶律大石旋即率领麾下两百余骑连夜逃遁,沿途又收编蕃军诸部,于中亚建立西辽帝国也延续辽朝国祚......

    换而言之,就算耶律大石终将化险为夷,并且的的确确创下了一番雄图伟业,可是这些仍旧留守在故土家园,并且不愿世世代代反受女真压在头上统治的契丹诸部子民,却也再无法指望他来领导族民中兴大辽了。

    萧唐当然不会向答里孛等人说及自己看似是未卜先知的言语,何况经过与萧嘉穗等心腹兄弟的计议商榷,按说萧唐本来考虑过是否有与耶律大石联手的可能性与必要性,现在却也已拿定了主意:有的人既然以为复国无望而向西迁徙,从我的立场出发,不如就由着他去了罢......

    眼前的答里孛等人依旧神情黯然,自是哀大莫过于心死。萧唐轻咳了一声,随即劝慰道:“人有旦夕祸福、国有势运兴衰,公主与两位世子固然伤怀,可是只按眼下恁般时局,虽然金国气运如日中天,治下众多子民也是为势所迫只得归附。金国自以为横行天下无敌,朝内上下猖獗贪猥,然而侵吞辽朝疆土时日不长,一旦生出得陇望蜀的心思而妄动兵戈,自也有反攻倒算,与金国抗衡鏖战的时机。自也须以大事为念,休为眼前颓势而堕了志气。”

    虽听萧唐劝慰,答里孛面色怅然,一时未做言语,而在旁的耶律国珍则狠狠唾骂了声,说道:“就算我等不肖子孙愧对先祖,契丹族人终究仍有血性好男儿,如何肯给金狗当牛做马,乃至子孙百世也尽要为奴辈!?如今也自当放手一搏,纵然命折疆场,死了倒也痛快!只是如今我耶律宗室子弟颠倒反去投奔金狗的逆叛亦有不少,其余矢志保国力抗的战死的战死、被擒的被擒,就连大石林牙也......唉!”

    耶律国珍切齿忿恨,好歹他与耶律国宝哥俩也有些自知之明,力抗金国重振契丹族裔,这个担子只凭他们哥俩,乃至向来敬服的族姊答里孛也都无法承担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旁闷声不语,同样也是面色悲愤的贺重宝思付片刻,却似是拿定了主意,而忽的沉声说道:“我契丹自立开国立朝以来,耶律与萧、义同休戚。萧任侠乃是我辽朝萧氏一脉出身,如今既然也决议率领麾下诸路义士,与我等同仇敌忾抗拒金狗,但凡末将与麾下将士还有一口气在,又怎会没有复国的指望?”

    此言一出,答里孛与耶律国珍、耶律国宝的面色微微一变。虽然贺重宝话没有说透,可是萧唐先前做为宋廷使臣出使辽朝,觐见过国主皇帝,曾与大石林牙、贺重宝等朝中文武臣子也有过交集,还在出使期间闹出了好大的风波......答里孛等人又如何不知萧唐虽然先为宋廷高官要臣,继而反出朝廷做了宋国境内声势最为浩大的反军首领,可是搠本究源,他不也是辽朝自立朝以来与耶律氏休戚与共的萧氏一脉出身!?

    然而无论是否贺重宝刻意为之,他说的看似语带双关,指望萧唐能够集结麾下兵马与辽朝余部并肩力抗金国的同时,竟也似乎是情愿奉他为主,这也教答里孛等人心中立刻泛起一阵波澜。耶律氏世代为辽朝宗室皇族,又怎能教他人染指帝位?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亡国的局面无力改变,复国恐怕也再没个指望,此时答里孛等人也不禁联想:如今国家都已要亡了,而辽朝耶律氏一脉子嗣凋零,也再无具备雄才大略的英杰号聚族民。万一有朝一日能够得以驱除金狗收复江山......若坚持维护辽朝皇室正统,与其继续教女真人仍世代奴役契丹子民,还是说宁可教与耶律氏可说是血肉相连的萧氏子嗣逐鹿江山?

    滦南县衙厅堂里面一时沉寂,萧唐麾下在场的心腹头领之中,萧嘉穗、石秀等人俱是心细机警之人。听贺重宝说罢,他们的心思转得也快,面上不动声色,实则也在留意着答里孛与耶律国珍、耶律国宝脸上神情的变化。

    至于同样尚且不知贺重宝所言是有心还是无意的萧唐,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只顾说道:“比起受金国势威苟活屈从,至此抬不起头、直不起腰的降军,贺统军与公主之凭着胸中一口血气,便苦苦支撑到了今时今日,也足见诸位誓死抗金的决心,不博到最后一刻,无论你我自不可放弃。

    生女直诸部本来渔猎于白山黑水之中,性情剽悍凶猛,如今吞并得镔铁契丹之疆土子民,野心勃勃,更以戎马厮杀为乐。一朝得以发迹,恐怕也不止是辽朝子民身陷兵灾之苦......我麾下一众肝胆相照的兄弟,多是浑然不惧把天捅出个窟窿的豪杰,也不愿看着金国就此占据得这片江山。趁其骄狂之时好生筹谋布局,我等只蛰伏得一时,自也有挽回大势的时机。”

    贺重宝把话说的模棱两可,萧唐话中好像也是别有含义。答里孛不禁又与耶律国珍、耶律国宝面面相觑一番,从几人面色看来也俱是心思复杂。只不过他们也都清楚的很,无论后事如何,如今也只有依附于萧唐听其安排养精蓄锐,再图谋抗拒金国。如此之外,也再别无出路。

1428章 数万奚军,能否为我所用?

    无论怎的,萧唐看来的确与对抗金国上与我们是一条心,同处于一条船上......答里孛心中念罢,如今耶律大石陷于金军之手,而祸害得辽朝朝纲糜烂昏聩时日已经太久的耶律延禧那边,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任何能够中兴辽国的指望,何况若去投那厮,自己与耶律国珍、耶律国宝等人能否保住性命还是两说,她顿了一顿,旋即又道:“既然族兄已救不得了...我等此番蒙萧任侠搭救,是否就此率领余下所有人马至海外为阁下所占据得的去处,得恁安顿?”

    “幽云之地,以现在的局势而言,确实已没必要再做久留。只是还有一桩要事,在走海路离开之前我想也甚有必要好生计议......”

    萧唐悠声说着,又道:“本来我麾下军马调至此事勾当行事隐秘,仍有一路兵马本来试图与之互通声息,只是对方不知我等来路,遮莫也会以为是金人设下的歹计。如今既然我与公主还有两位世子统御的辽军残部会师一处,那人想必也是你们的相识,还须劳烦做个引荐,于平州地界以北不远处,便是奚族诸部盘踞的箭山吧?我打算会会那奚王萧干。”

    答里孛等人见说蓦的面露不豫之色,其中耶律国宝冷哼了声,说道:“萧干那厮,在燕京时便已与大石林牙貌合神离,如今见我大辽式微,率领这两百多年以来一直与我契丹休戚与共的奚人诸部,遮莫已生出自立门户的打算!不知萧任侠又可曾晓得,当时于燕京的奚军之中便已传出风声,说萧干这厮有自立为帝的打算!倘若真是如此,金狗是我等死敌不假,可是萧干偏生要在辽朝风雨飘摇之际做恁般背逆的勾当,与那厮还有甚话好讲!?”

    耶律国宝虽然做忿言怒语状,可是萧唐从他脸上很明显的也捕捉到一丝迟疑犹豫,然而他尚未言语,萧嘉穗在旁先是摇了摇头,又说道:“世子你是以为,那萧干是早就心存趁着辽朝沦亡而自立称帝的野心,还是说时局已是如此,以他统领本部族民奚王的立场而言,称帝也只是受局势所驱,实则他本人多少也有一些无奈?”

    萧嘉穗得受重任,按萧唐吩咐至幽云之地行事之前下足了功夫,对于如今南京道治下的风云人物也所知甚详,答里孛见说秀眉微蹙,虽欲言语,可是想到前事过往,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那萧干也算是对辽国仁至义尽了...萧唐心中暗付,他自知萧干与耶律大石这两个撑起北辽政权局面的名将守卫燕京、大破宋军,当真也不愧是力挽狂澜,一时间挽住燕京辽朝天倾危局的名将。实则当初燕京朝堂内群臣奉耶律淳为国主之际,辽朝沦亡的大势看来已经无法挽回,萧干若要自立谋反,先前有许多更适合的机会,也大可不必仍在逆境中誓死捍卫住燕京一时,而东奔西走着征战厮杀消耗麾下奚军儿郎的兵马......

    萧干与耶律大石分道扬镳,是从对方仍要坚守辽朝正统法理,主动前去投奔辽天祚帝耶律延禧开始。在这种局势下还要求他也去做俎板上的鱼肉,这也未免忒为过分,所以萧干也只能笃定心思,与辽朝契丹分家独立。

    可是萧干僭号自立称帝之后对于金国的态度,自然是尤为重要。萧唐也记得正史之中,打算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一代雄主阿骨打为了收编奚人诸部先是按住诸路金军逼近奚人势力的势头,又是开出了极为丰厚的条件,力图教萧干放弃帝号率奚军归顺。可是当时处于夹缝中生存的萧干对于金廷的招抚却仍旧保持强硬的态度,一概加以拒绝。就算我打不过你可誓死也不会就此降服归顺,做你女真人的走狗鹰犬,可是金国的的确确也是打不过,为了延续奚人政权,萧干遂放弃箭苛山、卢龙岭等根据地,将战事的目标盯向了曾经被他杀得丢盔卸甲,却也占据着辽朝南京道一带的宋军......

    打了几场大胜仗之后,萧干却又惨败在于燕京之役本来也是他手下败将的郭药师手上,流亡的势力兵马式微,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萧干便被以生叛逆之心的部下杀害,只当了七八个月的皇帝,看似是典型的过把瘾就死......在金国迅速扩张,吞并辽朝已成定局的阶段那一支仍然拒不降服的奚军势力,也就此烟消云散了。

    然而如今的郭药师连同他的嫡系心腹,现在早已化作保州郊外的一坯黄土,他统管的劲旅常胜军(怨军),却也早已是听命于萧唐的一路兵马。那么萧干如今麾下招聚得至少三四万兵马之众的奚军,萧唐也在盘算有没有可能保存下来这一路的兵马,而仍旧能做为日后与金国全面开战的一支强援?

    答里孛、耶律国珍、耶律国宝也未尝不明白萧干倘若真要称帝,这也是对外表明脱离了辽朝政体,而与金国讨价还价,暂时得以保全的一种手段。只是萧干若真的走到了这一步时,的确也是彻底放弃了与奚人想来荣辱与共的契丹诸部,心中当然不免也对其甚为排斥。可是有萧唐、萧嘉穗等人晓以局势利害,仍旧试图与萧干互通声息,不但是为对方提供另一条可供选择的战略方向,也是尽可能团结一切抗金的力量。

    要定夺此事却是只争朝夕,否则无论萧干自立僭号的举动出自于何种目的,他称帝这件事真要是干出来了,萧唐想来自己也无法,以及不必再试图驾驭一个毕竟曾称过帝的枭雄,按萧干在正史中含恨而亡的结局,也未尝不可另做一番部署......

    终于答里孛被萧唐说的意动,她思付片刻过后,对耶律国珍、耶律国宝说道:“你们二人当初于燕京时与萧干与他麾下奚人头领彼此来往,自是熟识,如此便按萧任侠之意,由他调遣几拨轻骑哨探小心行事,北上至箭苛山、卢龙岭一带寻觅奚军前哨部曲,知会萧干那边互通声息,商榷如何与萧任侠面谈细议.......”

    耶律国珍、耶律国宝心中虽然仍有几分不愿,倒也晓得如今必要以大局为重。而他们两个血气方刚年岁的辽朝宗室子弟,与比他们年长几岁的族姊向来交好,三人相处起来的关系耶律兄弟两个更似是毛头小伙,答里孛则是能拿定主意的年长姊姊,是以既然答里孛也发话了,略作踌躇过后,耶律国珍与耶律国宝也应承下来,准备率拨亲随北上小心躲避集金军兵马,尽快与萧干那边取得联系。

    商议罢了,萧唐与答里孛、贺重宝等人也说定准备弃守滦南县,而向平州南面临海的地域转移。众人离席之时,答里孛也不免把眼偷乜萧唐,方才听对方筹谋安排,安抚己方众人之时她心中没由来的也生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与亲近感,毕竟的确是身处于穷途末路的绝境时,得到这萧唐仗义救援,能够保全得己方辽朝残部的性命,又见萧唐剖析时局大势时胸有成竹的模样,答里孛自知现在也只得倚靠他来安排定夺。

    今番相处下来,答里孛渐渐的,也发现自己之所以会对萧唐会生出一股亲近感,是以为在绝望无助时有人能够主持大局,也会让答里孛体察到萧唐带给自己的感觉很像是她的族兄耶律大石,不至于在如今这般局势下继续挣扎,也教自己能够有人去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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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风昂驹好汉的万赏】

1429章 耶律余里衍,可怜金枝玉叶,生于末世帝家

    在诸部兵马撤离滦南县,前往平州南部沿海地域的几天行程之中倒也是一帆风顺。辽军残部之中远拦子哨探轻骑军马,经过重新整编备置,也承担起了警戒哨探,戒备周围动向的行军事务。

    答里孛俨然成了剩余辽军兵马之中的领头人物,安排调度各部马军等事宜也都被她安排得井井有条,如今大事计议虽然由萧唐肩负,可是下方管领护部曲军马事宜答里孛也仍丝毫不会怠慢,丝毫没有半点皇亲公主的架势,每天她甚至会亲自带领麾下轻骑,连同亲随女兵前出哨探。于行伍前后往来穿梭,并且与麾下儿郎一样打熬得住,萧唐等人也能看出答里孛这个辽朝天寿公主在辽军余部之中的威望甚高,但有所令麾下都恭谨遵从。

    行军路途上哨探巡视四下警戒端的严谨,不止是远拦子军是以辽军游哨而闻名的部曲,行军兵事对于答里孛来说也十分熟悉,当真也不愧是原著里面以辽朝千金之躯却仍要率部征战的女将。而萧唐大概也能看出答里孛这也是出自于时局的无奈,她无法力挽天倾,阻止祖国溃亡的大势而心中万般懊恼,虽然现在也只能依赖他人继续与金国抗争,可是自己也必须忙碌起来有事去做,才能教自己稍微心安。

    而于行军队伍之中的另一个公主耶律余里衍,与答里孛虽然同为辽朝的败亡而心中悲戚怅然,可是她的形貌气质却与那天寿公主完完全全走的是两个极端。

    比起与麾下军卒能达成一片的答里孛,耶律余里衍才更似是久处于深宫内苑,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皇室公主。她于兵家战事懵然不通,是以也并没有出现在萧唐与答里孛等辽军余部将领商议的会谈之中。而当诸路兵马从滦南县收拾军械、整顿部曲过后启程之际,萧唐这才见到了耶律余里衍的颜貌,当时的心中也立刻浮现出四个字来:我见犹怜。

    当余里衍向自己相见感激道谢时,萧唐就见这个辽国公主生得眉如新月、眼含秋水,不止是姿容秀美,气质也端的温婉。在答里孛以及辽军余部将士的护卫之下,这一段时日下来也仍是惶惶而不可终日的这位辽朝公主那对清亮的眸子望向萧唐显得怯生生的,不比答里孛那般干练利落、落落大方,却也端的温雅知礼。看起来余里衍在宫中久受汉化,也不似那般骨气里仍带着些豪放血脉的契丹儿女,虽同是貌相娇美,而别有千秋,可是一见耶律余里衍,也让萧唐没由来的联想到了另外一个女子:宋朝官家赵佶之女,茂德帝姬赵福金。

    行程路上与答里孛还能议论些行军兵事,计议日后大计,可是再去探觑耶律余里衍也就只能是单纯的关照体恤了。

    “萧恩公,我等遭逢离乱流亡,要不是有恁相助,只怕也早已含恨而亡了...大恩自当铭记于心,只是我一介女流,不必族兄他们亦能为国尽得份力,深惭只是拖累了萧恩公等一众义士......”

    彼此初见时的怕生拘谨,耶律余里衍再见到萧唐时也能寒暄一番,只是她到底也只是个性情柔弱的亡国公主,比起尚能一门心思的操心兵事的答里孛,她也更是力不从心,而显得凄弱无助。

    萧唐每每与余里衍相处时也不免心生怜惜,其实他也很清楚这个辽朝最后一个拥有公主封号的蜀国公主是辽天祚帝耶律延禧之女,而天寿公主答里孛却是燕京群臣决议罢黜原本的国主之后,所册立的辽天锡帝耶律淳的膝下千金。按辈分算来耶律淳还是耶律延禧的堂叔,在这一段特殊的时期,先后继承帝号的两个辽国国主的女儿虽然得了公主的封号,答里孛实则却比余里衍却要长了一辈。

    尤其是在辽朝国家沦亡的要紧关头,辽天祚帝耶律延禧与辽天锡帝耶律淳却因代立帝位而反目成仇...虽然同为耶律氏辽朝皇族,答里孛与耶律国珍、耶律国宝属于耶律淳的一派,共同对外虽然都有金国这个吞并覆灭自己国家的死敌大仇,然而辽朝皇室内部分裂,与余里衍的父亲耶律延禧现在却也处于对立的立场。

    可是宗室上位者争权夺势的皇位纷争,与余里衍这个身处于深宫内苑的柔弱公主又有甚么干系?燕京沦落于金军手中,答里孛、耶律国珍、耶律国宝也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宗室族妹陷于女真外寇手中惨遭蹂躏折磨,这一路上同样竭力保障她的安危,小心呵护,也不会将对于耶律延禧这个误国昏君的怨忿发泄到自己的族妹头上。可是旁人不说,耶律余里衍也很清楚自己所处的立场,虽然如今的处境与其他耶律氏子裔、辽军余部同病相怜,她却是更为凄苦,更为无助。

    可怜如花似玉女,生于末世帝王家。国破家亡烽烟起,飘零沦落梦天涯......

    萧唐早已晓得如今辽朝耶律氏的这一笔烂账,是以大概也能明白余里衍掩藏在她心中的苦处,这次前来探觑眼前这个看来柔弱,一直也在试图坚强面对的辽朝蜀国公主,忽然也想到了后人评价南唐李煜国破家亡的诗词,他也不禁叹了口气,说道:“公主本来千金之躯,却也只得生受家亡国破恁般天大的苦楚。以后厮杀攻伐、勾心斗角...等诸般凶险兵事,自然由我等一众兄弟与仍矢志抗金的辽军将士抗负。

    公主只顾保重贵体,毕竟天寿公主与两位世子,还有辽军余部将士一直以来也都和挂念恁的处境。若是公主能坚强面对眼前如此局势,自也会教心系于恁的亲人再无后顾之忧,如此也是莫大的助力,又怎会是拖累了我等?”

    余里衍见说蓦的一怔,随即凝视萧唐片刻,又眨了眨那双眸子清澈的眼睛,这些时日大多神情凄然的这个辽朝公主终于挤出了一丝笑意,遂又向萧唐盈盈施礼,直到在被答里孛的亲随女兵护送回所乘的厢车时,她也不禁又回身乜向转身离去的萧唐,眼中自也流露出感激之意。

    看觑过了余里衍,行伍车马也已休整停歇。萧唐正准备督促麾下一众兄弟率部启程上路时,也正觑见贺重宝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也向自己郑重施礼,也显得格外诚挚与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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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有急事,今日第二更内容略少...........

1430章 为了宏图霸业,主公,泡她

    “萧任侠先是率部北上,又斩了不少金狗的首级,也是蒙恁在青石峪、滦南县先后救援接应,好歹救下了我等的性命。我贺重宝虽然拒不归顺去做那亡国奴,可是也不得不承认女直贱奴反倒坐得这片江山,已是大势所趋,偏生那直娘贼的宋国,为了燕云之地也与虎谋皮,做那落井下石的勾当侵犯辽朝。

    北面女直、南面宋人,我等再旷日持久的磨耗下去,只怕没一个好下场...不止是国家衰败式微,无论是我、天寿公主、两位世子,乃至其他辽军余部的将领,在这世道中挣扎,侥幸胜得一两阵,最多也只是再硬撑下去一段时日,可是任谁也没能耐与金朝这一大国抗衡......”

    行军途中,萧唐与贺重宝策马并驾齐驱,此时这个曾经的辽朝南京道副统军也是推心置腹,对萧唐又道:“可是萧任侠恁出现在此,也不只是对我等又救命大恩,对于兀自要抗金的我部将士而言,更是给了他们能够做成驱除金狗大事的指望。便是听命于恁的诸路义士多是绿林强寇出身又如何?杀溃宋人禁军兵马的,不止俺辽朝大石林牙与奚王接连打了几场大战,末将自也听过萧任侠也直杀的宋军丢盔卸甲,不怵它一国声势......

    而且恁剖析时局所言,末将也极是认同。在北地草原上,本来包括契丹在内的诸族游牧为争水草丰美的牧地,只为了活命甚至尚要争个你死我活,历代北朝政权趁着南面朝廷羸弱之时,哪个不会盘算往南打,去占据得中原富庶江山?我契丹恪守澶渊誓约,治下善待重用汉家儿郎,与宋廷休兵止戈也是百年无战事,如今却是宋人先背弃了誓约打的俺们,建一时功勋所为者何?还不是要为帝王与那干权臣头上增些光彩?可宋军恁的孬弱,被我辽朝血气哀兵杀得丢盔卸甲,金狗同样也瞧在眼里,宋廷以为算计的精明,却不知如今金狗比俺们辽人更是凶狠何止数倍,且换了恁般恶邻,如何不会生出兴兵南下,占据那弱宋花花江山的心思?”

    涉及到了宋廷联金灭辽的主张,贺重宝这个辽朝的副统军仍不禁满是忿怨之意,他顿了一顿,又道:“可是金国女直贱奴人丁不旺,且占据得我朝立足未稳时若再生出侵宋的心思,也正如萧任侠恁所说,自也是我辽军余部卷土重来,追随恁所统领的诸路义师趁机驱除金狗的大好时机。如此筹谋大事,自是我等唯一的指望,如今我等仍要抗金的将士,竭力厮杀自是吃饭的本事,可是却无有主持大局的雄主,是以也自当谨从恁帅令行事,众志成城,不再教我契丹族民反受女直贱奴的奴役驱策!”

    听着贺重宝对自己掏心窝子,萧唐自知涉及到兰陵郡王萧挞凛的萧氏一脉与贺重宝族父辈等以往在辽朝的渊源,他以往乐于和自己亲近,如今在辽朝余部将领里面力主听从他萧唐号令,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也最为真挚。只是涉及到一些日后做成大事时必须要去话定的敏感事宜...萧唐想起贺重宝当日的话语,也决议开门见山的说道:“贺统军,当日在滦南县计议时你所说的言语......”

    贺重宝沉吟半响,随即坦然一笑,说道:“当日末将顺势一说,可是扪心自问,也正合了我的心思。我贺家世代忠于大辽,若是国家太平,又怎会说出甚谋逆的言语?可是今日不同往日,当年我朝太祖便曾说过女直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可是俺契丹人照样世代统治他女直诸部,自也是因历代国主圣明,能镇得住那干荒蛮贱类。

    但如今看来...本来我等做臣子的,也不当指摘君上国主的不是,但是耶律氏如今谁又有能力号召族民,力挽国家厄难?就连大石林牙也......萧任侠今日若要言明,我贺重宝还是恁般说,只要能率领俺们驱除女直贱奴,复兴江山社稷,但凡有雄主之才的,无论耶律氏还是萧氏,就是我贺重宝甘愿侍奉追随的明主!”

    贺重宝如此说,他的心意已是昭然若揭了,而萧唐面上不动声色,也只是喟叹了声,说道:“如今于我麾下无论是汉人、契丹、渤海......诸族各部,要与金国必须戮力同心。有些事,待做成大事之后,再细议计较不迟。否则似原来的辽朝国主与燕京群臣拥立的新主那般,明明强敌在前,彼此却内讧纷争,生出同室操戈的心思,又如何能做成驱除虏寇的伟业?”

    听萧唐恁的说,贺重宝也恭谨的道了声是。只是又过半响,他先是转头觑向耶律余里衍所乘的厢车,旋即又往前方调度哨探轻骑的答里孛那边望将过去,思付片刻,终于还是说道:“如今辽军余部将士虽然尽肯听从萧任侠号令,但未尝与末将是一般心思,仍奉耶律氏为尊,抵触坏了正统祖例...尤其是耶律国珍、耶律国宝两位宗室世子,如今大敌当前,自肯愿供萧任侠驱策,但涉及到一些大事,恐怕心中多少仍会排斥。

    但耶律氏是我朝皇族,而萧氏则世代与耶律氏联姻,一为皇族、一为后族...如今国家沦亡,危难时凡事自当有所变通,不得再死守教条,除了末将之外,萧任侠...主公若要安抚其他辽军将官之心,蜀国公主与天寿公主自是新旧两位君上国主嫡亲,萧氏与耶律氏仍如先朝各代那般结缔姻亲,共同号令我契丹族民抵御外辱,若是如此,也倒也不算是坏了我大辽的祖制规矩......”

    萧唐面色一滞,登时愣怔住了。

    如今虽是已经改口称呼萧唐做主公,贺重宝心说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再往深了讲下去已自己的身份而言也甚不合适。自是浅尝辄止,贺重宝又丢给萧唐一个“该说的都说了,后事如何,主公恁且好自为之”的眼神,旋即也催马上前,到队伍前列去做探觑。

    而萧唐摸了摸鼻子,下意识的也朝余里衍所乘的厢车那边望去,也不由的一声苦笑,暗付道:虽然贺重宝所言也正合其理,可是有些事以后去思量计较不迟。恁般形势之下再有甚么别样的心思,这可就忒过趁人之危了吧.......

    ................................

    待萧唐麾下诸部军马与答里孛、贺重宝等将领所率的辽军余部抵达平州南部沿海地域时,萧唐又与在海岸看守船舶的阮家与张家兄弟会合寒暄,旋即吩咐麾下将士于野外扎营而宿,大军营盘四面挖下壕沟,设鹿砦支架对于军寨周围形成绵密的阻隔,各部军卒就地伐木搭建寨栅。

    扎营诸事大概罢了,萧唐遂令麾下兵马就此安歇整顿,待耶律国珍、耶律国宝那边前往箭苛山联络奚军诸部之后,专等与萧干谋面话事,以谋彼此下一步的方略。

1431章 奚王萧干,另一条出路

    平州乐亭以南的沿海地域,萧唐麾下诸部马步军头目在各自部曲所在的营帐大声下令,分拨调遣士卒补充战马马厩的草料,临海扎寨甚是湿潮,自也不免升起团团篝火以驱寒气。

    按令戍守、哨探的诸部士卒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彼此也熟络了许多,萧唐麾下诸多头领与军马在营地内遇见辽军余部巡逻的军卒时,彼此谈笑招呼的场面也时有发生。

    除了与史进相互时常往来,交情愈深的琼妖纳延之外,其他曲利出清、乌利可安等辽军将官蒙萧唐麾下军马及时援救,自也感激,可是对方毕竟是宋境内啸聚造反的反军身份。涉及到国战规模的战事征战厮杀到底如何了得,也不免心存疑问,可是当这些辽将趁着闲时与卢俊义、武松等马上步战一等一的好手计较切磋些军械技法奥妙时,也惊然发现这些反军头领武艺端的奢遮,若只论各人武勇,恐怕尽是远胜自己。

    萧任侠麾下这些反军头领,再观其麾下军马声势,的确可为强援......曲利出清与乌利可安等辽军将官心中暗付思量,可是他们都是亲身经历过与女真诸部厮杀败阵的惨烈战事,金军兵马何以杀得辽军亡魂丧胆,战力又是何等的恐怖曲利出清、乌利可安等辽将也都曾切身体会过。

    女真诸部剽悍凶猛,若是只凭个人武勇,乃至麾下军健不惧生死...便要与金军硬抗到最后一刻,恐怕还尚且不足。

    然而如今于平州南部沿海地域扎营,等候与萧干会面商榷的同时,燕京那边得报有大股支援辽军余部,而专要与金军为敌的兵马出没时,也决计不会无动于衷,只怕很快也要调拨大军前来搜寻。待进入南京道地界的女真善战之师寻觅到己方一行兵马的踪迹时,也必然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萧唐自知也必须做出应对之策,营寨之中又有两只信鸽冲破云霄,分别往水泊梁山、保州诸地的方向翱翔而去。与此同时,萧唐又做安排部署,却是教萧嘉穗调拨一支轻骑,潜至平州治所附近,往城内投射没头帖子,务必要让坐镇军州的降金主将张觉看到。

    与奚王萧干共谋抗金大事,答里孛等辽军将领虽然有些抵触,但是他们多少也都晓得萧干与契丹诸部分家自立,多少也是迫于形势为求自保,是以再听萧唐与萧嘉穗等人晓以利害,也都也接受了与之谋面计议的安排。可是涉及到了平州张觉,他可是为了保全得性命主动率部向金国献城投降,已做了金国治下的临海军节度使,如此贪生怕死、背叛大辽之徒,既然已反戈倒向了金国,在战场上再撞见时便是金军的走狗爪牙,必要与其决一死战,与他还有甚话好说?

    然而经过萧唐一番游说,对于联系张觉抱着强烈反对意见的辽朝余部众将将信将疑,到底还是接受了萧唐做试探向张觉暗投密文的主张。有枣没枣三杆子,就算张觉那边不会按萧唐所料的那般会有甚么异动,好歹对己方兵马也不会构成任何无谓的伤害。

    又过了五六日的光景,耶律国珍、耶律国宝率所部兵马引着一拨骑兵位于平州以北不远处的箭山一路绝尘而来,终于已快抵达萧唐所部临海驻扎的营寨。

    萧唐得报以后也与几个心腹兄弟率部出寨去迎,但见北面烟尘滚滚,蹄声如雷,除了耶律国珍与耶律国宝带挈的本部骑军,仍有三两千的劲骑策马向前,却是形成了锐利的箭头阵将一员主将护卫在当中。

    奚军诸部擅自离开据险自保的根据地,一路上自然也须小心戒备周围是否有金军兵马出没,如今到了营寨前不远处,可是看军容仍似处于临战状态,看来对眼前那伙如今金国吞并南京道已成定局的时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又要掀起一阵风浪,却好似凭空出现而不知来路的兵马甚是戒备。

    奚王萧干,现在的确对于耶律兄弟接引他来会面议事的这一伙势力甚不信任,可是以现在的处境而言,他却不能不来。

    出走燕京,回到了奚人诸部盘踞的奚王府地界之后,萧干便下令教奚军诸部收拢防御阵势,严防巡弋,探觑清出现在己方势力范围附近的各路兵马。先是宋军北伐惨败,随后又是金军南下入关,除了倒戈投往金国的军队之外,南京道各处逃亡流民众多,也有许多趁机起事作乱的四处烧杀劫掠,做了流寇盗匪,谁知道除了的确是鏖战不过的金军以外,谁知道又有哪路流寇匪盗会薅恼冒犯到奚人的领地中来?

    如今的萧干,奚族名又唤作回离保的辽朝名将,在这个时候的确也已经生出自立为帝,号奚国皇帝的心思,可是他做这等在平常时节看似谋逆而彻底背反辽朝的举动,的确也是出自于向金国传达出一个讯号的想法:我奚族诸部已经脱离辽朝的统治了,与你金国起码在这一段时期之内不至于非要兵戈相见。你们要吞并辽国,还有耶律延禧等残存的势力未曾清剿了,辽国皇帝尚在,要先将其清除,对于你们来说才是最为要紧的大事,那么暂时也莫要节外生枝,而非要逼得我数万奚军必然要与你们血战到底。

    而萧干的出走自立,也的确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金国停止向奚族盘踞的领地进逼的趋势,似乎也是打算以怀柔的手段劝诱萧干归降(正史中金国完颜母等大将向完颜阿骨打提出攻打箭苛山等奚军领地的计划,可是阿骨打在思量当下局势过后,谓之:“回离保以乌合之众,据险抗命,强攻则伤亡必众,不若困兵伐心,其势必将自毙”......随否决了动用武力尽快吞并奚人领地的计划,而是屡派使者劝说萧干归降,待擒拿住耶律延禧,彻底吞并辽朝全境之后,再做计划)。可是萧干也很清楚目前自己的领地几乎处于金国领土的夹缝之中苟延残喘,好歹出自于对大辽最后的忠心,萧干也决计不打算向金国臣服投降,可是他也十分清楚闭门自守,磨耗下去,自己乃至诸部族民或早或晚还是要被金国歼灭荡平......

    萧干暂时却也只得固步自守,传令麾下诸部兵马但凡有冒犯奚族领地的军队,无论是金国兵马还是哪一路不知来路的流寇,一律挥军围攻,破之皆杀无赦。奚人诸部暂时也脱离了战祸连绵的局势,而做为一支独立的势力颇有无奈的继续观望金军侵吞辽国的势头,且不接受金、宋等任何一方的怀柔游说,你若敢来,我便敢打,犯我领地,万事都没得商量。

    可是来的却是耶律国珍、耶律国宝这两个辽朝宗室子弟,且又向萧干传达了一个教他大为意动的计划。他遂也只得亲自率领拨亲随一路风尘仆仆而来,如今亲眼觑得对方统军的首领,萧干如刀一般的目光也立刻觑向迎面策马而来的萧唐,他心中也不禁寻思:此人也端的好大气魄,金狗侵吞南京道几乎也已成定局,他还倒敢前来掀起恁般风浪!当真却能如两位世子所说......由他布局调度,而足以化解我奚族子民孤立围困的险境?

1432章 原来是你,也果然是你

    萧干的目光在萧唐身上来回睥睨着,而萧唐同样也在打量着萧干,但见这个辽末名将面如刀削、鼻梁高翘,健硕高大的身形,一对招子也如鹰隼一般锐利,瞧上去就如同只气势凛然的大雕,与同样气度不凡,却也长于筹谋交涉的耶律大石相较起来他貌相也更有侵略性。

    而如众星捧月般被一众奚军戎卫住的架势,也足以看出这个本来为辽朝曾力挽狂澜的知北院枢密事兼诸军都统如今更是奚人的主心骨。率领麾下族民,在这般世道挣扎着思量要脱离金国的威胁苦谋出一条后路。

    然而萧唐十分清楚,按萧干原来的设想,到底还是会失算败亡。

    至于萧干也觑见不止是眼前的这个乱军大头领形貌端的威武雄壮,而追随在他身边的那一拨马步军头领,有的人炯双瞳,眉分八字,身躯九尺如银。威风凛凛,仪表似天神;有的八尺五六身躯,两眉入鬓,长髯过腹,面如重枣,凤眼朝天;也有人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各个望之便知绝非等闲之辈。萧干也是暗付此人虽不知底细,但能聚集这许多威猛之士供他驱策,好歹自也有些胸襟气魄。

    而更让萧干感到诧异的,是于燕京时彼此也曾打过照面的贺重宝也随着那些头领拥簇着乱军头领前来。就算如今辽朝败亡,好歹也是在大国一道军司治下统管兵马的军中大将,可是瞧贺重宝这般模样,当真是甘愿奉一个强寇头子为主了?而且两位世子竟然也肯听他吩咐,前至箭山寻我谋面。这厮好大的威风,把自己当成甚么了,辽朝新继任的国主么!?

    然而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萧干觑见了那一对银花弁冠、素袍素缨的女兵轻骑中为首的女将面色微变,随即也不再端着架子托大,而翻身下马,拱手见礼道:“天寿公主殿下,恁果然保得周全。”

    萧干选择与辽朝分家自立,多半是因为他对于耶律延禧那个昏君寒透了心,如今辽朝的残余势力竟还要由辽天祚帝祸害,萧干自然也不愿与奚人族民再任由那昏君摆布。可是契丹奚人同源,彼此休戚与共,萧干半世对大辽忠心耿耿,再听闻金军四处捕杀辽军余部,他只得按兵不动,心中对于以往常打照面的辽朝同僚,乃至耶律宗室子弟心里也不免有些愧意。

    是以当耶律国珍、耶律国宝前去寻他时,萧干不能不见,在听对方传达过谋定己方族民后路的计划之后更是不能不来。然而如今萧干就见答里孛面色默然,只是向自己微微颔首,以做回应,旋即竟然也策马行至那反军头子的身侧,似乎也认同了如今辽军余部也尽由他来做主。

    萧干瞧得眉头紧皱,他脸上又显露出萧杀森然之色,并冷眼乜向萧唐说道:“辽朝本来有董庞儿等寇众贼首趁势作歹,可是某却从来未曾听说过燕赵之地有甚汉家儿郎唤作柯引的,竟也能招聚得这许多兵马,甚至还专要与金国作对。你倒的确是生得泼天大的胆子!某却当真不明白为甚天寿公主、两位世子还有贺统军等人皆肯为你马首是瞻,强寇做到了你这份上,端的好大架势!可是你以为只凭着如今招聚得这些兵马,便足以与金国抗衡了?倘若真是如此,天寿公主殿下等,也当真是高估你的见识了。”

    虽说萧干言语多少有些不善,可是萧唐倒也不以为意,而朗声笑道:“金人如今的确势大难挡,可是同样是生得**凡胎,顺势而为,也未尝不会有破其国势的良机。燕赵之地出身的汉家儿郎柯引,暂且也不过是我在幽云之地勾当的一个化名,如今奚王既已亲至,奸不厮欺、俏不厮瞒,我乃萧唐,方今辽地百姓,多被女直残害,我也不愿眼见金国坐稳这片江山,遂有心搭救辽朝余部将士,今知奚王虽出走辽朝,却拒不愿屈从苟活臣服于金,然如今贵部族民陷于四战之地,如何又能与金军打熬的久,是以有意与奚王相商,共商如何暂时维护得住奚民周全,且计议抗金大事。”

    萧干见说双目瞳孔骤然一缩,他直直凝视向萧唐,过了半响,又高声道:“萧唐!原来是你,也果然是你!明明在宋廷中享得高官厚禄,你却化名作甚全羽,而专做啸聚反军对抗宋廷的勾当。如今金国尚没招惹到你头上,你却又用这柯引的假名,暗地里调拨兵马至此行事,救助辽军余部,主动来触金国的霉头,好你个诸路反军共主,倒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萧唐微微一笑,随即摇了摇头,说道:“非是我必要搅动得天下大乱,而是天下乱势已呈,我也只得有所动作。好歹我招聚得诸路兵马,的确要与金国抗衡,如今奚王可是愿听我言语,彼此好生计较大事?”

    方自说罢,萧唐把手比向营寨那边的方向,对萧干做出个请的手势。而萧干凝视萧唐片刻过后,脸上似乎也少了几分警惕戒备之色,而是恭敬回礼,随即与萧唐等一众人径直往营寨帅帐的方向赶去......

    ※※※※※※※※※※※※※※※※※※※※※

    “高丽国,跳梁小丑罢了,先辽后金,只能对大国奴颜婢膝做得蕃属小国而得以求存,偏生国人又多有狂妄自大之辈,向来觊觎高句丽、渤海国旧土,却先后多曾早大辽征讨被杀得震恐臣服。若非辽朝式微,那厮们蕞尔小邦、无耻之徒,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如何敢去造次?”

    在听萧唐说他曾挥军杀败高丽国侵犯保州诸地的官军,萧干脸上也满是轻蔑不屑之色,此时他也知晓萧唐久在辽朝边陲一隅经略,金国意图尽快将辽朝抵抗势力扫荡一空,出自于安抚后方高丽国的心思,对于鸭绿江东岸几百里地的去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任由着高丽国率军前去接管军州,清楚占据那边城郭的所谓乱军,自也再萧干的意料之中。

    只不过高丽国时乖命舛,浑然没有料到占据保州诸地的乱军可绝非是甚么乌合之众,而被萧唐麾下军马杀得大败,只得暂时休兵止戈。

    萧干微微点头,随即却又说道:“可是萧任侠,你苦心筹谋,就算占据了保州诸地数年壮大了声势,北面辽东大片疆土,你在女直人眼皮子底下勾当,倘若被金国发觉你一直筹谋与它为敌,只三州之地,又如何抵挡得金国大军兵锋?”

    听萧干仍有些迟疑,萧唐倒气定神闲,而又道:“虽只三州之地与一处海镇,可是亦有一江天险可以倚仗,比之奚王如今率麾下族民苦守,四面却尽被金国围困的窘境却又如何?现在好歹宋、金两国进犯南京道诸府各州,四处烽烟战火,局势也尚未彻底稳定下来。而倘若金军大举南下,燕京周边各处军州或划入宋、金两国治下时,奚王却以为恁还仍能似如今恁般,率骑军小心戒备行出箭山、卢龙岭等奚人聚集领地而来去自如?”

    萧干见说面色阴晴不定,他那一对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直勾勾觑向萧唐,忽的咧嘴一笑,又道:“萧任侠的意思是,我奚人如今也只得举族搬迁,受恁收容,暂居于保州诸地以解为金国围困之势。而认为如今我奚族各部,也只有这一条出路,是也不是?”

1433章 莫大动静,金军怎会无动于衷?

    眼见萧干目光灼灼,直朝着向自己沉声问罢,萧唐则从容的笑道:“却不知奚王又是如何认为的?”

    萧干轻哼了一声,说道:“箭山、卢龙岭、奚王府...等地我奚人军户三四万的人马,连同家小人丁众多。萧任侠,你又如何有那翻天彻地之能,遮莫在金军堵截下,还能教我诸部族民插着翅膀飞到保州去?”

    萧唐微微一笑,说道:“我虽然并无飞天遁地的神通,可是奚王贵部子民的聚集处距离平州沿海地域路程并不甚远。我早已急发文书,传令保州、梁山那边的弟兄早做准备......就算没有能飞上青天的双翅,却统管得诸部水师海舶船只,奚王只须早做准备,我等上天不得,还不能走海路么?”

    萧干心思一动,不禁问道:“海路?”

    萧唐点了点头,又道:“正是!奚王又以为我与麾下一众兄弟率部又是如何于宋境京东路、辽境边陲保州诸地、南京道燕云之地来回自如的?如今金人立国未稳,虽陆上勇不可当,可是若说水师却几无可用之兵。

    方今趁着金国侵入南京道的人马不算众多,奚王大可以调动诸部族民迁徙至周边海域,待我几部水师接引,遁入茫茫大海时,金国又如何能够探觑追踪得我等的踪迹?合保、定、宣三州之地,也足以安顿下贵部族民,如此才有韬光养晦、从长计议的余地,否则金国眼下虽然有意怀柔招降奚人诸部,可奚王若不愿就此向金人臣服纳降,反要受女直摆布,箭山等去处,又能枯守多久?饶是迁徙众多族民,遮莫也需要一段时日。防备金军来时,也有我等兵马自可与他打熬得一时......如此筹谋,不知奚王意下如何?”

    萧干的确意动了,尤其是当他听萧唐又说及麾下诸部水班部曲实则多年前就于宋境暗中购置官船、打造海舶,又曾杀败过宋军水师缴获得大批战船,还在与高丽官军的战事中挫败过一国的正轨水师官兵......本来辽军也不以水军见长,而宋朝无论官营亦或民间造船规模、船只质量、造船数量的确胜出北地诸邦甚多。现在金国把战略的重心放在击溃捉捕夹山一带苟延残喘的耶律延禧那边,主力兵马集中于西京、上京两道一带,又哪里有甚么成编制的水军,哨探追踪都是妄想,又如何能够拦截萧唐所部水军的南调北运?

    箭山等原本的奚族聚集地的确久留不得,可是萧干也很清楚自己无论率部往哪里转移,也都是处于被宋、金这两大国势力范围包夹的夹缝之中......而萧唐不但指明了一条可供自己族民暂能安居的发展方向,更让萧干意动的是,自从出走辽朝之后,奚人诸部面对金国的威逼也只能孤立自保、外无援手,可是一旦接受了萧唐的提议,自己的族民又能与辽军余部通力协作,又有强援联手,而摆脱孤掌难鸣,只得被强敌蚕食的绝境。

    会议之中,答里孛便忽的对萧干说道:“萧枢密,你虽然率奚军诸部从燕京出走,据地自守,与我契丹子民各走各路,而你如此做的因由,我等大概也都明白......契丹与奚人向来手足同心,如今既然又有萧任侠鼎力相助,筹谋解我等族民厄难灾祸,如今我契丹与奚人儿郎尚有齐心戮力、供御外辱的机缘,你却又如何说?”

    萧干沉吟良久,终于又向萧唐说道:“萧任侠,起先某如何也想不明白,恁本来在宋廷得受重用,好好的宋国皇帝身边近臣不做,为何偏偏要啸聚造反,做那大逆不道的勾当而与宋廷做成死对头?可是燕京、白沟河几阵下来,某与大石林牙觑宋军直如土鸡瓦犬,甚么宋国西军精兵,十万之师,照样教那厮们做埋骨异乡的孤魂野鬼!

    而我辽朝式微,终不敌女直贱奴崛起之势,便如孬弱宋军自以为趁火打劫取燕京易如反掌,却被某与大石林牙率哀兵杀得溃败那般。权因南人无能?非也,因为宋廷也如我辽朝恁般有奸党弄权,谗佞侥幸、嫉贤妒能,赏罚不明......却教金狗为势所乘,朝纲军政昏昧,临战指挥失当,将士心寒,无死战之意时,又能有多少可用之兵?挂帅率兵犯我辽朝的阉狗童贯,还有被恁斩了首级的那权奸高俅,看来萧任侠恁般枭雄,也决计不肯受那等宋廷的权奸摆布。”

    正说着,萧干顿了一顿,又道:“萧任侠肯做安排部署,收容我奚族子民,按说某确是要生受恁的大恩。可是某也的确从辽朝出走,只顾率领麾下子民据守自保,眼下而言,保全我奚人诸部,才是某最为看重的大事。可是萧任侠统领麾下军马于平州大弄,势必会惊动燕京那边的金军,就算某肯依从恁,率我奚族诸部子民尽数迁徙至保州去,而人丁众多,也势必要耗些时日......

    燕京那边又如何不再起兵来讨?萧任侠,金狗若兴重兵前来,那厮们的确剽悍善战,也绝非恁曾杀败的宋廷孬兵弱将可比。恁要于此处停留,接引我奚人族民,期间只怕也必然要与金国调拨至南京道的主力军旅正面交锋,这恁当真也肯依得?”

    萧唐这边,也是早已拿定了主意,也立刻朗声说道:“金军南下,当真便无人敢去与其正面一决雌雄么?女直再是自夸本事,既然我早已决议与那厮们做成对头,就算尚不能将其尽驱逐出南京道去,好歹也要挫了它自以为所向无敌的锐气。奚王若是尽迁贵部子民肯来,就算金国引将大军来到,我与麾下诸部兵马自也愿等。无论你我,既早晚终要与之对抗到底,今番又怎会顾忌大弄一场?”

    “好!”

    萧干抚掌击节,当即也十分干脆的说道:“某家尽己所能,与大石林牙死保燕京城。拼着麾下契丹奚族血气尚存的儿郎性命北抗女直、南挡宋人久矣,若非是国家势不可保,某也只得煞费苦心的保全我奚人诸部,又怎甘心束手就困而受女直贱奴挟制?萧任侠既恁的说,恁率麾下诸路义军肯接引我奚族子民,至保州诸地得以安身,亦不惜与金狗于此间鏖战。承蒙救助之恩,某率麾下奚军诸部,也自当与恁戮力同心,以抗金狗!”......

    几乎也正如萧唐、萧干所料的那般,本来率部围攻滦南县的兀颜光遭遇忽然杀出的萧唐所部兵马,立刻引兵从战场脱逃,日夜兼程返至燕京城中,向完颜斡鲁补急报有大股救援辽军余部,专要与金军对抗的兵马出没。完颜斡鲁补自知此事非同小可,也立刻急令麾下召令女真诸部屡建功勋的本族将才,待军议罢了后,便立刻准备调动本部军马,驱领大军、兵发平州,搜剿那几支于南京道地界忽然凭空冒出,而先后于青石峪、滦南县伏击己方部曲的敌军兵马......

1434章 完颜部名将,初会女真的劲敌

    平州治下南部的乐亭附近,缭乱的马蹄声骤然穿来,忽的又是飕一声响,一支羽箭凌空射出,当即便从前方一个逃兵的身上贯胸射穿,而射箭之人生得矮壮敦实,身着兽袄皮甲,头顶的皮帽下方露出来的头皮早被刮得干净,胯下烈马疾驰的过程中,头皮后方编成的几支钱尾小辫也在迎风飘荡着。

    女真弓马,此人发箭迅猛,劲力极强,在颠簸的马背上也将目标觑个真切未曾落空,展露出一流的骑射手段。何况在他身后但听得飕飕飕连珠箭发,尚有数十骑一并引弓放箭,当真例无虚发,每一箭射去,至少便能教一个前方溃逃的兵马登时中箭毙命。

    如今南京道各处尚有辽军溃卒逃兵,各处马贼流寇盼得一时苟安,在局势彻底稳定下来之前,专做剪径劫掠勾当,其中亦有不少流寇意识到金国侵吞南京道诸州各县既是大势所趋,也开始动了投奔归顺的心思。可却不曾料到今日却猛然撞见一彪女真人的斥候军马,对方更是二话不说,根本不打算问话招降,直接以骑射招呼,似乎只打算全歼了己方兵马!

    遭遇突袭十分仓猝,可是这伙流寇里面也有弓马娴熟的好手,情急之下也立刻还以射击,但是为数不过百人的女真斥候策马冲来,一箭一个,顷刻间便冲散了这伙流寇的骑阵。溃军眼见势头不对,连声呼哨,只得拨马逃窜,然而女真斥候兵风驰电掣也似的追将上去,不出一里地的距离,便几乎已将败逃的流寇尽数就歼......

    粗野的笑骂声从这一支女真斥候之中爆发出来,他们各个剽悍凶蛮,指着地上死透了的尸首以女真语有一搭没一搭的正说着甚么。对于这些女真劲骑而言,撞见些乱军流寇,觑着不顺眼尽数杀了,只不过就是他们耍乐玩闹的游戏罢了。

    更何况今番统领金军女真猛安前来的主将完颜母以下军令:搜索平州南部地域出没的大股乱军,若是撞见兵马众多的部曲迅速急报,其余流窜生事的乌合之众,皆杀无赦!

    而距离这一支女真斥候不远处设下一处帐落营盘之中,各处营帐显得十分简易,壕沟、寨栅等防御工事几乎没有,奉命前来的三千五百女真儿郎,乃至三万名包括辽东室韦,兀惹、铁骊诸部族兵,以及归顺新附的辽军降兵,似乎并不打算将时间浪费在按部就班的安营扎寨上,他们奉军令只为杀人而来,力图尽快剿灭荡平平州以南竟然兴兵反抗本朝兵马的大股反军。

    如今的金国女真军旅,的确也有着狂傲的底气。毕竟自誓师伐辽,甚至更早的鏖战高丽,讨伐辽朝叛将等诸般战事之中,女真劲骑转战千里,几乎也没遇见能与它苦战硬拼到最后的军队,所谓的辽朝大军,在女真人面前也只有望风溃逃的份,对于他们来说,就算尚有些冥顽不灵,拒不肯降的辽狗,却也只能躲避金军女真诸部各处流窜残喘,哪个又敢前来直面女真铁骑的兵锋?

    可是不久前青石峪遭遇敌军伏击,两百余名女真儿郎悉数被杀,又有大股乱军集结于滦南县城外,迫退了围剿辽军残部的兵马,想不到平州地界,当真还有敢来撩拨大金国女真勇士的厮鸟!

    坐镇燕京,比起女真诸部其它主将倒还算是好脾气的完颜斡鲁补得报后也发了雷霆之怒。他这个金**中号为菩萨太子的阿骨打次子虽然主张在收服辽境内肯归降的军队之中,尽可能以怀柔的手段对待辽国降人,可是对待背逆金国的乱党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以最为血腥残暴的方式镇压清除境内所有对抗金国政权的势力,向来也都在完颜斡鲁补的考量范围之......

    譬如如今恁般情况。

    营寨之内,但凡是辽东族兵、辽朝降军觑见大队笑骂的女真军兵大多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只得卑躬屈膝,生怕薅恼了对方,这倒也的确是女真诸部这些年来打下的威望声名。然而位于帐落营盘中心处的一座营帐,于周围戎卫的女真军卒神情各个阴冷萧杀,与营盘内外粗豪不羁的同族儿郎相较而大不相同。

    “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若按某说,只消一千女真儿郎,便足以如屠猪狗一般,杀尽那干倒敢薅恼我大金的乱军贼党!”

    营帐之内,有个身体雄壮的直如巨罴也似的女真大将大马金刀的坐在首席,他顾盼左右,忽的又对下首的兀颜光咧嘴一笑,说道:“兀颜光,你虽然也是我女真族的儿郎,可是合苏款等部熟女真,到底还是在契丹狗子手下俯首帖耳的时日忒久了,当真半点也无咱完颜部儿郎的血气!滦南一役,斡鲁补皇侄出面翰旋,倒说你把细,权因那厮们杀出来的突然,事先未曾料得,便不曾追究你率军退避的罪责。

    先前你统管的兵,多是早被咱女真儿郎杀破了胆的契丹狗子,是以倒还罢了,可是咱女真转战千里,何时曾于与敌军厮杀前便退避畏缩过了?倒还教兀自要抗拒我金朝的辽军余孽苟延残喘得一时,加之倒敢对我女真族儿郎动手的南京道蟊贼乱匪。今番也再没甚理由教你推脱了,若是再折了我大金的锐气,就算斡鲁补皇侄仍饶得你,某却饶不得你!”

    当初堂堂辽朝南京道统军上将兀颜光,如今在那个女真完颜部的头人面前却也只是低眉顺眼,并忍气吞声的告了声罪,在他身旁的兀颜延寿眼见自己父亲被置骂,虽然心生恚怒,可脸上也不管流露出愠意来。

    毕竟坐在上首的那员完颜部宗室大将,更是金国太祖皇帝完颜阿骨打同父异母的兄弟,无论军功权位,自也是他们这些辽朝降将万不能及得。

    统军主将完颜母,兀颜光与兀颜延寿父子二人自也知道他当初于东京道大破不肯依附金国的高永昌渤海反军,随后攻克辽朝上京临潢府,转战攻取中京大定府,旋即挥军攻陷西京大同府......在攻取辽国五京道中三处都城的战事中都曾立下赫赫战功。先前不久得令镇压辽朝中京道的诸族反抗过后,本来完颜母力主攻讨位于中京道与南京道交界处的奚人诸部聚集地,却被阿骨打老皇帝否决了出兵的提议。完颜母遂按令招抚沿海郡县,是以率部来到南京道地界,却也正听闻得于平州青石峪、滦南县有乱军伏击金国兵马。

    这些年来先后转战辽朝东京道、上京道、中京道、西京道讨伐辽军时都曾为女直诸部立下过彪炳战功的完颜母得知南京道尚有乱党对抗金国时,他又怎会无动于衷?

    兀颜光只觉当初自己为辽将时虽在军中手握权柄,可是亦有契丹公孙王侯因他熟女真的身份甚是看轻,如今世代受辽朝欺压奴役的生女真诸部一朝得势之后,他这个入籍契丹的熟女真军将反而要被自己的族民同胞看低一头,心中甚觉感慨,可对完颜母仍旧也只得低眉顺眼的表态道:“母大人说得甚是,末将前番未得剿除乱党,深以为耻,此次自当为大军前驱,一定剿灭清了那伙乱军贼党,以回报大金!”

    完颜母冷眼乜向兀颜光,轻嗤了一声,也未多做言语,反而又转头觑向坐在侧首的另一个女真头人说道:“谋良虎,你又如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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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风昂驹好汉的万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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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6章 要么归顺我朝,要么被杀绝种类!

    “兀颜将军,你既然是我女真儿郎出身,好歹辽国降人里面,我大金朝也正自会格外抬举重用你。皇上嘉奖你等率先前来归附的军将,治下削减徭役、减少赋税,如此恩惠,也自是要你等降人竭力尽心。偏生如今仍有些乱党做叛徒奸逆,专要与大金为敌,宋人无能,如今我等也受宋廷邀约南下清剿辽朝余孽,也正是要你等建功的大好时机。

    待擒斩了耶律延禧那昏佞之主,真正灭了辽朝时,但凡是我金国占据南京道诸州各县得以靖平,咱们才好向皇上交代。是以今番战事,半点怠慢不得,咱女真人坐得这片江山,国家也正是用人之际,这时候也正要你显出本事来,某才好向朝中引荐,抬举你谋个要职,你可晓得了?”

    同样是金朝完颜部宗室大将,又是阿骨打之兄,前任的女真诸部都勃极烈乌雅束长子完颜谋良虎对兀颜光言语时倒算客气,而不似完颜母那般骨子里自透着股对辽朝降将的轻蔑与不屑。

    如今年岁尚未及四旬的谋良虎与完颜粘罕、完颜兀术等阿骨打的子侄辈女真儿郎并为金国新一代涌现出来的将才,他九岁射兔,十一岁射鹿,挽强弓远射可达两三百步,也不止追随他叔父阿骨打曾参与过大败数十万辽军于护步答冈的会战大捷,转战诸地亦立下赫赫战功。而比起那些悍猛好战的族亲兄弟,谋良虎却是好学嗜书、善谈能辩,且精通契丹文字,自也是个文武全才的金朝要臣。

    除了率领麾下打惯了硬仗胜仗的骨干嫡系亲随前来的完颜母,又有谋良虎这个与完颜斡鲁补相对更为善待礼遇辽朝降人的金国要臣被调拨前来,也不知单单是要肃清南京道地域的抗金势力,自也是为了安抚治下降服的辽人,而教他们只得死心塌地的归顺金国卖命。

    如今兀颜光听谋良虎出言安抚,便是恭谨连连颔首,并直表态示忠。完颜母瞧得不耐,遂又冷哼说道:“有些软骨头便指望不上也无妨,不若就教咱们女真儿郎上!当年数十万辽狗以为仗着势大人多,照样被我部好儿郎杀得丢盔卸甲,如今此处聚集着三千多个女真好汉子,焉不能将平州地界的辽狗余孽轻易扫平了?谋良虎,你的确也是我完颜部能征善战的好儿郎,只是性子忒过把细,也如斡鲁补皇侄那般,忒过高看这些降人了!”

    谋良虎见说却微微摇头,对完颜母说道:“族叔,滦南县杀出的那伙兵马来得蹊跷,并且还懂得用攻心之法动摇契丹降卒军心,倒也小觑不得。遮莫辽军那些余部人马集结起来,也有不小的声势。若依我意,既然那些乱军流窜于平州南部地界...本处降将张觉麾下亦统管得几万降军,正可再传令教张觉调度兵马,排开口袋阵势,包围住那几路抱团聚集的辽军余孽,围截住一鼓而平,莫教那厮们在逃窜至周遭地界再生祸端,皇上那边才好交代。”

    完颜母哈哈一笑,又拍了拍胸脯,豪声说道:“谋良虎,咱们豁出一条性命随阿骨打老皇帝杀契丹狗子时,又哪里这许多顾忌?但有敢来招惹我大金的撮鸟,咱女真人纵横天下、征战无敌,以往也从来没指望甚么契丹汉人降军,某虽不及你读书识得字多,怎的你看得书愈多,便愈是婆婆妈妈!”

    正笑骂时,却有个女真谋克急急踅入营帐,向完颜母、谋良虎报道:“两位头人,派出探觑的斥候果然发现于东面十里处有大队兵马出没,蹊跷的是那些乱军看似护卫的许多车仗往南面行,斥候哨探且隐约觑见那路车马中夹杂其中的民众衣着,且看觑得那路车马行迹,似乎正是从北面距离平州不远的箭山、卢龙岭一带而来,应是北面的奚人诸部!”

    “甚么?奚人!?”

    完颜母见说登时长身而起,他思付片刻,旋即脸上戾气满布,并阴声说道:“某就纳闷哪里的辽狗余孽当真生了泼天大的胆子,本来到处逃亡苟延残喘,又怎敢在咱眼前露相?奚奴本来便与契丹狗子同源,遮莫萧干那厮与辽朝决裂,自立门户也只是幌子,暗地里却仍要做与我大金为敌的勾当?阿骨打老皇帝这回倒是看走了眼,某就说萧干与他奚狗留着就是祸害,不若早些荡灭了事!如今倒好,原来萧干暗通抗拒咱大金兵马的乱党,这如何又能饶了那厮!?”

    谋良虎也是眉头紧皱,说道:“奚王萧干统管的大批族民擅离箭山,又与辽军余孽合至一处,也必然是意图不轨,非是我等犯境前去攻打,而是他非是在恁般时节踅进南京道平州地界,便是挥军剿杀,也不算违背了皇上的旨意。既然是这些奚人部族先是拒不肯降,如今也不愿束手自毙,反暗做手脚,自务前去要扫清剿灭,杀绝种类,只擒下几个领头的问话,再速差军马前往燕京报与族兄知晓!”

    这边谋良虎话音方落,兀颜光也立刻长身而起,并请命说道:“承蒙蒙宽宥,末将自当为我大金国尽心竭力,既已探觑得贼党行迹,末将愿为前部,为大人分忧!”......

    ※※※※※※※※※※※※※※※※※※※※

    靠近山麓地域的旷野之上,一支支长长的队伍蜿蜒如蛇,远远望去时也能觑见有许多身着衣甲、骑乘战马的士兵手绰军械往来奔走,离近仔细瞧时却还有觑见很多身着皮袄的百姓,看似是一支逃难的人群,大多挤在一起的民众身上也不禁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可更为显眼的是虽然这一支支队伍中的民众看似正要迁徙往别处避难的灾民,队伍许多车型前宽后窄,车毂车轮较为长大,车轴车牙却显得短薄的车子规格却十分统一,被骡马驴牛拖拽的车辆上面设有木棚,用毡帛覆盖,在车夫的驱赶下在旷野中慢慢前行着。

    多居山林,甚善于造车的奚人打造的奚车不但是他们游牧的重要交通工具,起先还曾还大量往契丹诸部供给,往往也以车为栏做为游牧的帐篷使用。较之宋人常用的太平车子奚车造型独特,相对规格体型偏小,所能托负的物资有限,却也更利于在山林间行驶。本来聚集在箭山、卢龙岭一带的奚人族民,已在奚王萧干的调拨下分批往萧唐于平州沿海地域驻扎的营寨逦迤行去。于路沿途上不但有数队奚军将士护卫自己的族民,萧唐那边得报声息,亦已调遣一支部曲前来做接引。

    一路上人喊马嘶,虽有人喧哗吵闹,可是但凡肯依从萧干迁徙的族民脚下功夫倒是半点也不迟疑,既然已决定从故土迁离已避女真金军,奚人无论军民也都很清楚这段时日金军必然会有所动弹,只是不知到底何时会教对方探觑得己部队伍的行踪,若老天保佑,趁着金军来袭之前顺利登上奚王承诺停泊在南面海岸的船舶最好。否则被疾驰而来的金军截杀之中,尚不知有多少奚人族民要陷入惨烈的厮杀战事中。

    是以奚人迁徙的队伍避开大路,并在萧唐发付来的军旅引领下沿着一处青郁郁的山麓地带往南面进行。在队伍的后侧一队奚人骑兵来往游弋,其中一员将官面色阴沉,把眼向前面望去,在前面那对如今算是友军的骑队身上环视一圈,忽的这奚人骑将耳根一动,心中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连忙勒马回头,手搭凉棚向后方望去,就见地平线上出现许多黑点,那些黑点迅速变大,渐渐也能教他觑清是一支骑兵队伍正朝着自己这边疾驰而来。

    那奚人骑将攸然色变,立刻大声示警道:“不好!是金军的追兵,果然还是教那些女直贱奴追赶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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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6章 除了梁山好汉,老子也是一军正将!

    惊嚎尖叫,哭喊喝骂声登时在奚族迁徙的队伍中爆发开来。几个奚军将官率众喊得声嘶力竭,他们驱赶着百姓往山脚的方向集中,众百姓推搡拥挤着,恐惧的回望着越奔越近的金国铁骑。

    那些剽悍好杀的女真人,在奚族百姓的心目中就是闻之色变,能教小儿止啼的凶神恶煞,毕竟这些年来那厮们横行无忌的消息接踵传来,无论诸族各部都不是其对手,只得归顺臣服。虽然在这些奚人百姓眼中生女真诸部仍是出自于白山黑水的嗜杀蛮族,他们奉从部族之主萧干的心思不愿降顺,可是亦不敢与那些的确杀得北地诸族所向披靡的金国猛士舍命相博。

    就连戎卫着这些民众百姓,久曾在辽朝军中效力的奚军将士望向金军奔来的骑阵时,眼中也不禁流露出恐惧之色。其中大多军健先前就曾切身体会过女真猛士战力的恐怖,数十万辽朝帝国大军,尚且于护步答岗一役至多一两万的女真人杀得大溃,随后哪仗下来又不是被兵败如山倒?

    可是对于女真金国,奚军中很多将士仍有出自于内心的恐惧,有不少人如今心中也不免想到如今辽朝五京道几乎尽以沦陷,幽云之地残余的兵马又能抵抗到几时?

    “去他娘的!慌个甚鸟?我家哥哥与你们奚王不是也早预料迁徙民众途中,遮莫要有几阵厮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戎卫住队伍百姓,抵挡住金狗一阵,我家哥哥与奚王得报过后,如何不会引兵来援?瞧你这厮们恁的怂样,老子却还不信了!”

    前阵一人率部策马,疾驰而至,他身披劲甲,却也如那些生猛剽悍的女真人那般生得一脸横肉蛮相。此番亦得令从保州调拨而来,身份怨军主将的董小丑忿眉瞪目,又大声喝道:“既然摆脱不得追兵,亡命奔逃,阵型更乱,你这厮们如今恁般模样瞧来便丧了些胆气,又如何抵抗?再退队伍拖得忒长,被金军趁势一段段冲破切开,便只能任由那厮们宰割了。不过是金军的先锋人马,若还是生得卵蛋的爷们,便随老子战个爽利!”

    本来就是辽东出身,生长于诸族混居的情况下,先前做为本地豪强的董小丑与其他北地族民起了冲突时彼此操刀子玩命的经历也不是没有过。按董小丑所想这些年来就算女真人撞了泼天大运,盼得个个好主子建立了自己的国家,的确吞并辽朝的势头迅猛,可是当年老子也不是没与你们女真族人动过刀子,也没见你这厮们生得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只生得一个脑袋被砍了不也照样没命!?

    是以性情剽悍蛮横的董小丑对于金军反而并没有太多的畏惧心理,兀自觉得可以一战,不拼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而董小丑这一番叱喝,倒也似给那些本来对金军甚感恐惧的奚军将士打了一针强心剂,对方是得令前来接引护卫我族同胞子民的,终不能我等教金军吓破了胆,反倒只得受他人庇护而苟延残喘!当即也有个精细的奚军将官急中生智,立即喝令麾下将士集中所有奚车按内外两层,在山脚下呈半圆形排开,而各部弓手以奚车为掩体,抵挡金国追兵骑军的冲势,挡在收拢的奚人族民队伍身前。

    然而等到怨军中偏将罗青汉、董仲孙二人亦策马奔至之时,董小丑分明也能从他们两个脸上觑见一抹慌张与迟疑。

    “咱们兄弟几个自从于辽东兵乱时为萧唐哥哥所救,带挈着父老乡亲迁徙至保州安居,虽有守土之功,可是哥哥以往多在宋境内招聚四海豪杰,先是青州两山,后来又在水泊梁山扯起大旗,麾下两百多名头领,诸路兵马好汉云集,有甚调遣争相请命的人手多了,多半却是要落下咱们兄弟几个,只能瞧着其他头领夸能说会.....”

    奚人队伍之中呼喊声仍是混杂在一团,而董小丑狠狠咬了咬牙,脸上满是跃跃欲试之色:“如今我等奉哥哥差遣至此,自也不能再怨不带挈咱们建功扬名。若说骑射弓马的本事,咱们虽不及保州渤海、横帐军马,也不似二龙山、梁山泊那边的头领久在哥哥帐前听命,如今有恁般争口气的机会,我等也绝不能跌了份,在众头领兄弟面前,反而失了咱辽东汉儿的颜面!”

    董小丑话都说到这份了,罗青汉、董仲孙二人面面相觑,旋即也点了点头,其中董仲孙亦大声说道:“兄长,兄弟们随你大弄一场便是!好歹也要挺到哥哥闻讯来援,也教其它部曲的弟兄晓得,咱们辽东汉儿,须不是怵事的撮鸟!”......

    率领麾下骏马列阵于奚车后方的奚军几员将官与董小丑等头领对视一眼,相互颔首,形势紧急,如今也必须同仇敌忾以御金军追兵。其中一员奚军将官鞍上摆着长枪,策马踱至两辆横在身前奚车缝隙处观望,眼见金军骑兵卷着冲霄的尘土猛扑而至,他忽的把手中长枪一举,瞪目大喝道:“放箭!”

    早已蓄势待发的弓箭手立刻放开绰在手中绷紧的弓弦,一蓬蓬利箭蓦的呼啸射出。一轮箭雨铺天盖地,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抛物线俯落砸下时,也正是金军劲骑前锋堪堪冲进弓箭射程范围内之时。

    箭矢如雨落下,急催战马的骑阵之中登时有两三百骑被射得人仰马翻,而那员奚军将官再度把抢一挥喝令,第二轮箭雨很快的也激射而出,而这一路金军追兵似是急于杀溃眼前这支队伍,他们倚仗战马的冲势,顶着箭雨声嘶力竭的继续前猛冲,对于中箭坠马的同僚不管不顾。奚军这边还没等组织起第三轮的箭雨射出,冲在最前面的追兵扭曲狰狞的五官渐渐的便已是清晰可见!

    一队队奚人的弓箭手迅速后撤,却是近千名手持劲弩的怨军步卒疾步上前,旋即弯腰脚踏,伴随着一阵吱嘎嘎的闷响,无数弩箭被搭在了张开的弩弦之上。换成是董小丑身旁的偏将罗青汉一声怒喊,诸队以奚车为掩护的弩手纷纷按动机括,机括声响与凄厉的破风声几乎是同时响起,无数弩箭登时又从奚车的缝隙间朝着金军骑兵呼啸射去!

    以平射之法,且比弓箭穿透力更为强劲的弩箭骤然射出,冲势甚急的金军骑阵之中登时暴出团团血雾,又是一阵人仰马翻,许多战马悲嘶的扑倒在地,又顺势望向滑出好远,甚至重重的撞在了拦在眼前的奚车上。

    本来利用骑兵的机动性撵杀阵势溃乱步卒队伍的确能见得奇效。可是如今董小丑却率领怨军与几支奚军部曲利用奚车在山脚下排开了阵势,对方骑兵先是遭受几轮弓弩打击,眼前又有车阵阻隔,这也使得敌军追兵的冲势一滞。只是后阵的敌军追兵依然急催战马,前赴后继的扑杀过来,而一片身上插着许多箭弩矢簇的人马尸首之中,又有不少未死绝的兵卒颤巍巍的爬起身来,依然绰着兵马直往前冲,企图从挡在身前的奚车阵上攀爬过去。

    恶凛凛的一道身影抢先跃到了两辆架起的奚车之间,董小丑面对着须臾间便要冲杀至眼前的敌军咬牙切齿,他紧绰长刀,旋即厉声大喊道:“操起家伙上啊!守住了阵势,但有敢来的撮鸟,豁出性命与那厮们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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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7章 虎狼之师,你如何挡得?

    奚车排开的车阵前后人头攒动,一面枪兵向前紧绰枪杆儿,大前探形成一片锋利的钢铁森林,但凡是有敌军攀跳上奚车,兜头盖脸的就是一通乱枪搠来,将攻上来的搠翻跌将下去。

    倚仗排开的奚车列阵抵抗的奚军将士,以及那遮莫也有数千兵马的敌军的确不是甚么乌合之众,此时也只有英勇抵抗、浴血厮杀,也教率领这一拨先锋骑军迅速杀至的兀颜光勒住战马,亲眼目睹眼前惨烈的战事,他的眼角不禁抽搐了几下,眼神也变得越发狰狞凶残。

    实则当年的辽朝南京道统军上将如今只得率领一彪骑军先锋冲杀,当真也是屈了他的才。兀颜光虽是熟女真出身,当年也算是辽军之中的一个异类,本来缺乏骑兵的宋廷为了对抗北方游牧民族的骑军,而更为着重的演练诸兵种合理分配,随机临阵变化的诸般阵势,兀颜光久习兵书、通晓阵法,也是善于调度指挥诸营临战布阵的帅才。可是金国部曲作战编制本来就比辽、宋军制更为简单,且战法讲究简单有效、迅猛粗暴,很少会结成布置复杂的大阵厮杀,自然也无须他来布阵调度,摆开阵势与敌军慢慢打熬......

    更何况自己只是降将的身份,本来自己最引以为豪的排兵布阵本事似成了屠龙之技,如今也只得在金国以完颜部为主的诸多功臣名将面前争先请命做个亲赴沙场前线的骑将,已争回些属于自己的尊严。

    此时兀颜光面沉如水,恶狠狠的注视着眼前的战事,双方兵马厮杀他都收眼底。密密麻麻的战团之中,兀颜光也能觑见敌方一个彪形大汉的在阵前穿梭,他手中刀光霍霍,无人可挡,奔走如飞时总能扫开一个空档,就算周围涌杀过去的兵卒甚多时,敌军就那边同样也有人将他接应后退,只片刻的功夫,便又身先士卒的率彪军健冲杀上来,生生遏制住己方军卒冲击奚车车阵的势头。

    “父亲,敌军中那厮鸟最是凶蛮悍猛,便由孩儿亲自前去督战冲杀,先除了那厮,冲破奚军与这伙兵马的防御阵势!”

    面对自己儿子兀颜延寿的急声请命,兀颜光暗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沉着脸微微颔首示意。

    既然已降了金国,咱们爷俩仍要在这世道出头,照样还是要将脑袋掖到裤腰上效死厮杀,当年我投辽朝从军时,不也是舍却性命历经征战,才争得爵禄官身?如今只是换做为大金效死竭力,我等又如何不能重振旗鼓!?

    胯下战马如急电也似的奔出,兀颜延寿率领麾下一彪亲随高声怒吼,驱马奔腾,直直扑向前方愈发惨烈的战团。兀颜光面沉如水,关注前方战事,然而未过片刻,他忽的又听见身后有急促的战马声传来,当兀颜光回头望时面色立变,连忙恭声说道:“何须劳烦谋良虎大人亲临?属下敢以性命担保,必能冲溃这伙乱军的车阵!”

    完颜谋良虎脸上挂着意气风发的笑意,目光也觑向前面又亲自攀上奚车,率部抵御己方兵马攻势的那员敌将,并悠然说道:“兀颜将军,非是某不信你的本事。你也知兵事,南面想必仍有乱军同伙兵马驻扎,我等正要杀得个措手不及,不可久在此处与之磨耗。教兀颜将军率麾下做先锋冲阵,自是许你个为大金立功的机会,可今观战局,合当我麾下儿郎出手的时候,这片江山就是我女真诸部打下来的,厮杀征战,怎会含糊?

    这些奚人与乱军,倒也堪称可战之军,只不过那厮们却非要做我金国的敌手,好歹我女真儿郎们,且要让这些乱军贼党好生瞧瞧,我大金何以覆灭辽朝、纵横天下,征战沙场的无敌军旅,又是怎么打仗的!”

    谋良虎朗声说罢,在他身后近千名女真骑兵登时轰然响应,顷刻间群骑汹涌而进,却是谋良虎亲自率领女真兵马出手,而意图尽快教眼前那拨负隅顽抗的敌军灰飞烟灭!

    身上已挂着数处伤口,刺骨的疼痛反而更激起了董小丑的凶性,他双眸一片血红,满脸横肉也变得十分狰狞。忽然一支铁枪从斜侧如毒蛇般疾刺而至,锋利的枪刃搠入体内,而董小丑立刻恶狠狠的瞪视过去,又探手死死握住了长枪的枪杆。偷袭得手的那员敌军将官使劲往外抽枪,可长枪就似被镶嵌进了石缝中纹丝不动,董小丑旋即单手挥起长刀,兜头劈斩而落,当即将那员敌将首级砍得伶仃将断!

    直娘贼...来的这伙撮鸟攻势倒猛,也只得再歇缓片刻......气喘吁吁的董小丑心中方自念罢,忽的却是一阵箭雨袭至,朝着他与周围一众军卒这边急急射来。

    这阵箭雨来得十分突然,董小丑甚至能感到一阵劲风直扑面门,他惊觉有异,下意识翻身一滚,刚从奚车上翻滚下来的的同时一支支利箭便擦着董小丑的头顶直飞了过去。在他身后,本来身披铁甲的奚军将官与怨军罗青汉、董仲孙二将本来正待前来接应,却惊然觑见一蓬箭簇扑面而至,“噗噗噗!”的一通利刃入肉的闷响乍起,当即便有数十人被射中要害,头上脚下,接连扑倒在地!

    董小丑心头大震,当他立刻抬头透过奚车之间的缝隙向前面望去,就见对面强攻的敌军让开一条道路,另有近千劲骑策马疾驰而来,启程在马背上的敌军旋即立刻扬手张开弓弦。这些骑兵驱骑奔走如飞,离弦的利箭劲势迫人,并且的专往以奚车为掩护的奚人与怨军将士那边射去,每一支射出的箭簇狠辣无比,总能透过奚车的缝隙准确的射中要害。董小丑也发现这些忽然杀来的骑士身披铁铠,重甲皮袍,有些并佩戴头盔的骑手脑后蓄留的金钱鼠尾也在风中迎风飘荡,显得有些乍眼。

    入你十八辈祖宗!先前只是教降军先来冲杀,女真狗倒沉不住气,如此快就亲自掩杀过来搏命!

    董小丑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声,胸中腾的又漫起股剽悍血气。“来得正好!老子偏生不信你这干女真狗所向无敌,也必要你这厮们折了......”

    正说话时,忽的却又有一支狼牙箭攒射而至,且来势无比凶猛,根本教董小丑来不及防备!这一支箭狠狠的搠进胸脯,登时教董小丑高大的身躯猛的一顿,狰狞的表情在脸上凝固住,他眸子里的神采似乎也在慢慢流逝的同时,董小丑隐隐约约的,似乎还听到罗青汉、董仲孙就在不远处心急如焚的呼喊着自己,但是愈发嘈杂的喊杀声很快的淹没了其它声响,董小丑也觉得自己的意识似乎也渐渐的模糊了起来......

    几乎两三百步的距离开外,谋良虎手中绰着的硬弓弓弦兀自颤动个不停,他一箭得手,策马兜了个圈子过后,又对身旁的兀颜延寿沉声说道:“除了那个率众顽抗的敌将,再有我部儿郎襄助,要杀溃其余敌众想来你率麾下兵马应也办得到吧?活捉来几个奚人头领问话,并割了那带头抵抗的敌将首级,再回来向某复命。”

    兀颜延寿面色阴沉,却也只得硬生生的向谋良虎躬身领命,随即率领所部兵马继续向奚军排开的防御阵势那边掩杀过去。

    打仗不惜命的敌军某见得也多了,可是我女真诸部个个剽悍、无与争锋,若想与我女真儿郎比厮杀鏖战的本事,恐怕你这厮们还差得远呢......

    谋良虎心中正念时,忽的却又听到周围掠阵的骑队之中示警的牛角号呜呜的吹了起来,他眉毛一挑,旋即勒马又朝南面觑将过去,嘴角又噙出一抹从容傲然的笑意。

    有敌方的援军前来,这些时日连番救援辽军余孽,而讨死抗拒我大金的正主终于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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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8章 狂到没边,也的确有狂的资本

    震天鼙鼓轰隆,映日旌旗招展。待萧唐闻报董小丑所率的怨军接引这一批奚人族民遭遇金军突袭,也立刻率领麾下各部马步军前来支援,如今大军席卷,似一片乌云覆地,各路军旅摆成阵势,声势也端的威严萧杀。

    可是看金军那边的动向似仍是好整以暇,对方有备而来,而分出的一支部曲,仍向利用奚车阵势苦苦抵挡的董小丑与几支奚人军马继续猛攻。对面亦有大股敌军徐徐而来,遮莫也有三四万的兵马,看来专要一锤定音,要使得彼此主力兵马立决雌雄。

    这些年来下来,史上留名的名将萧唐林林总总的已见过许多,完颜阿骨打与他麾下那些得力干将,自己也不是没接触过,可是毕竟没有在战场上排开架势非要杀得个你死我活。先前虽然于青石峪歼灭了两百多个女真骑士,也是以多击少、攻其不备,并不算是与方今以武勇威慑天下的女真劲骑正面对决。

    如今对方看来与自己也是同样的打算,就算尚不知忽然出现在幽云之地而必要与他们作对的底细来路,主动搜索寻觅,既然终于遭遇,便要战个彻底,且看今番野战到底是谁能够重挫对方的兵马与士气,这也关系着金国能够坐稳南京道这片疆域。

    谋良虎大致的确也正如萧唐所料,他思付乱军的来头看似不小,大致也觑见对面集结的敌军里面果然有许多契丹辽军余部。而谋良虎不止是能亲自率部冲阵厮杀的猛将,也是善于审时度势,筹谋思虑的金国要臣,随着国家疆域的扩张,女真族儿郎的性命也愈发的金贵。也正如阿骨打叔父教诲的那般,国家再有征战,也不能再似以往那般以女真部落联合的方式填命搏杀,而更是注意要降服利用金国治下各族人丁,否则这片我女真诸部打下来的江山恐怕坐不稳当......

    然而这伙贼厮乱党还试图利用甚故国情怀做手段,动摇新降我大金未久的将士军心...也只得再杀鸡儆猴一次,教那些降人知道做我金国治下顺民,也就只有这一条出路。

    还有那奚王萧干......虽然阿骨打叔父起先打算兵不血刃招降奚人,就算不得成事也可将他孤立一方,时日一久也必将自毙溃散。可是如今看来是不成了,萧干仍要与这伙乱军暗做手脚,也必须教那厮见点血加以震慑。那厮便是也来救援,平州张觉遮莫也已收到我差军马传报的军令,再有他那数万军马前来驰援,以及完颜母族叔坐镇后方,饶是萧干手下也有三四万的奚军,又当得甚么用处?

    谋良虎便如智将那般谋算,那伙乱军务必尽快扫荡剿灭,才能镇住南京道降军顺民蠢蠢欲动的异样心思,而且估算己方战局上握有胜机,是以丝毫不做迟疑,立刻又朗声喝令道:“觑对面那伙乱军还算有些气势,却不是那厮们的领军统帅又是哪个,倒敢以孤军前来当俺女真女真兵锋?某倒要亲自将他擒来,且看那厮还有甚底气与俺女真儿郎张狂,传令下去,教渤海兀惹、铁骊部分出两拨人马去抄这乱军的后路,一众谋克就随着俺正面冲杀,直接迎上去,将敌军调拨来的军马吃掉,稍作整顿,再直扑乱军统帅的中阵!好歹咱们当年都曾追杀辽主耶律延禧御前兵马撵着打的女真儿郎!这些辽军余部与不知从哪里聚集的流寇贼军,还不至教咱们放在眼里!”

    又是一阵山呼海应,但见谋良虎身后军旗招展,牛角号又吹出嘹亮凄厉的响声,后阵两翼掠阵的两支骑兵也立刻就有所动作,从一左一右两翼迂回直抄向对面扑来的敌军后路,而谋良虎率领麾下只一千女真劲骑收拢阵势,旋即催骑疾冲,搅其漫天尘土,当真便要向萧唐所部兵马发动凶猛的冲锋!

    至于后阵统率着其余两千女真劲骑,两三万别部兵马的完颜母眼见谋良虎毫不迟疑,立刻准备向开赴过来的敌军主力发动进攻,他也是见怪不怪,而咧嘴一笑,说道:“虽说谋良虎平素巴前算后计较得忒多,可是我女真的勇士到底是在马上打下的这片天下,这个理,好歹他还清楚的很......”

    眼见两翼金国骑军疾驰包抄而来,对面那员金国大将早早的便亲自率一千骑兵朝着本阵这边突袭过来,摆明了一副我从正面吃定你了,兀自还怕你们逃了的猖狂架势,不止是萧唐心生愠意,就连身旁一众厮杀征战惯了的头领也尽是勃然色变!

    虽然金军后阵尚有大批兵马蠢蠢欲动,然而董小丑率领怨军与几支奚军部曲尚在苦苦抵挡金军追兵的猛攻,也须尽快挥军前去救援,既然金军立刻要当面硬碰硬,此时也是规避不得!萧唐当机立断,也大声喝令道:“耶律国珍、国宝两位世子,与琼妖纳延、阿里奇二将率整合的所部辽军将士截杀住左右翼迂回包抄而来的敌军,牛皋、縻听令!率领所部骑军从正面进攻,正面迎击那伙女真鞑子!”

    耶律国珍、耶律国宝、琼妖纳延、阿里奇这些得以在金军的围剿下得以保全性命,却对女真怀着切齿深仇大恨的契丹军将,以及于边庭参与宋夏国战历经真经淬火的磨砺,此时也正战意高昂的牛皋,还有本来般嗜战如命,于保州戎卫时与董小丑所部军旅接触也多的縻早已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如今终于听得萧唐大声下令,也尽皆轰然领命!

    未过片刻,大军左右两侧疾驰而出的辽军余部呼啸而出,迎向了两翼包抄而来的金国骑军,很快的狠狠撞上,战成一团,喊杀声、战马嘶鸣声蓦的响彻天际!

    至于牛皋、縻这两员剽悍嗜战的猛将率部化作两把锋利无比的尖刀一般,急催战马,急不可耐的要撞进迎面冲来的女真骑阵之中。而谋良虎统率的女真骑士在稳稳的骑乘在急奔的战马时,也纷纷有擎出骑弓,甚至大多使得都是快的令人目不暇接的连珠快箭!箭镞呼啸着直扑而至,牛皋、縻当即挥舞起军械格挡,身后的马军将士也纷纷侧身闪避,却也仍有些人来不及,当即中箭,旋即头上脚下的翻身落马!

    縻瞧得凶性大发,他哇呀呀的怪声高喊着,抡起手中大斧如电一般劈向女真劲骑直扑过来的骑阵中,而牛皋也是怒喝一声,跃马直直撞向前方的敌军,早已擎在手中的铁锏猛抡,当即也狠狠的砸在一名女真骑士面门上!

    在縻、牛皋两人身后,马、马劲与荡骑军偏将孙琪、牛庚、冷宁也都声嘶力竭的高喊疾驰,率领麾下狠狠的与女真骑军撞上,谋良虎手下的女真骑士似乎更是急于与敌军厮杀得狠戾,他们很快的也都背起骑弓,抽出马战用的长短兵器直面暴冲。两支夹杂着凶猛冲势的骑军撞在一起,震耳欲聋的巨响之后人喊马嘶、兵刃碰撞更是急促得教人热血澎湃,当即下不多健儿摔落坠马,敌我双方更多的军卒混战成一团,忘我血战!

    热血上头的縻冲势最猛,非是与敌将捉对厮杀,而是驱骑乱战了能有二十余合的功夫,他暴吼一声,手中大斧狠狠劈砸下来,到底势不可挡的落在身侧一个女真骑军的身上,血肉横飞中,当即也将他连人带骑斩成四截。

    因为杀机战意满臆,縻一时间并没有察觉,可是当他再度要抡起大斧时却顿感左臂有些提不起劲来,当縻低头一瞧,这才发现自己左臂也被划开一道血渌渌的伤口。而四面八方又有数十个女真劲骑围攻上前,縻自是毫不畏惧,仍要催马力战,然而他似乎也感觉到这些女真鞑子各个嗜杀好战的剽悍凶性,似乎也都与自己别无两样。

    搭缠个鸟!干便是了!

    縻心中发狠念罢,抡舞起大斧,又施展出他善于乱战冲杀的手段与围杀过来的敌军游斗,可是他刚策马兜个圈子,也教那些四面冲杀过来的敌军劲骑扑了个空时,却有一员金军骑将如鬼魅一般催马直拦截在他的身前!

    本来在金国一众要臣之中也算于筹谋思量、审时度势的谋良虎,这时他的脸上却也显露出一种痴迷于战争的狂热之色!他双目中杀意凛然,手中长枪锋刃也化作一点寒芒炫耀,趁着自己盘算得敌军之中这员冲杀之势最为生猛的虎将下一步动向时悄然袭至,旋即捕捉战机一枪狠狠搠向在这电光火石间猝不及防的縻,长枪捅穿心窝,眼见已是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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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9章 阵复一阵,金军何以恐怖如斯?

    来势迅猛的长枪锋尖到底还是狠狠搠在了縻的胸脯上,可是骤然响起的,不是利器捅穿血肉的闷响声,火星迸射四溅,旋即响起却是一阵教人闻之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饶是剽悍好战,厮杀浑不畏死的縻也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一刺的惯性劲力袭来使得他心脉也是蓦的一滞,好歹縻生得体魄雄健,在疾奔的战马上颠簸了阵,也没有被一枪搠翻坠倒。而谋良虎当时更是一怔,旋即他也意识到:这厮是穿了甚贴身的好甲!?

    原来山寨之中精于打造军械衣甲的金钱豹子汤隆看觑他表兄徐宁家传之宝雁翎圈金甲做工,当年便曾向萧唐报说先后已打造出十二副刀枪难入、盈飘轻捷的贴身软甲,虽是只能凭着汤隆独特的手艺火候先后尝试,难以量产,可是日积月累,寨中军械作坊也又得以打制出十一副宝甲。萧唐原本便思付麾下弟兄里面有秦明、索超等以刚猛勇烈著称,可是作战风格与战场上用途突骑破阵,首当其冲,伤亡概率也是极高的直莽猛将。二十三副积累下来在战场上有保命奇效的贴身好甲,也自当侧重配备给那些常好陷阵乱战,不避刀斧的冲阵骑将。

    而黑雷虎縻,无疑也正是其中一个。

    两骑疾驰、错身而过,縻旋即回身怒目瞪视着那员险些一击偷袭自己得手的金军大将。而谋良虎的身后铺天盖地的喊杀声、隆隆不绝的马蹄声骤然间再度纷沓而至,预想中敌骑惊涛骇浪般的冲击亦又朝着縻这边如潮水一般涌来!

    “狗鞑子!休得伤我兄长!”

    却是马、马劲二将率领数百骑从斜侧截杀而至,一片人喊马嘶之中,奔杀向縻的十数骑战马颓然倒地,也教马背上的女真骑手也恶狠狠地摔将下去,另有无数支锋利的长矛攒刺过来,顷刻间又在后方若干敌骑身上搠出十几个血窟窿。然而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中,女真骑众兀自如怒涛般汹涌杀来。縻见状狠狠咬了咬牙,策马冲将上去与马、马劲合兵一处,顾不得寻觅方才那员身手奢遮的金军大将,而竭力聚拢麾下弟兄继续与奔腾疾驰的敌军鏖战,混战愈演愈烈......

    时常主动请命鏖战,也经历过大小无数战事的縻此时也能切身的体会到,今番与这些女真劲骑正面对决,所面对的敌军恐怕也是他至今为止最为强悍、最是善战的对手!

    这一次双方骑兵的正面冲击,谋良虎所率领的女真诸部按谋克编制指挥行动都端的敏捷,无论是聚拢强攻,还是分拨催骑与敌军游斗,自然而然的转换队形。骑兵交战之中战马的冲势,不但个人骑战的本事勇武,更似是一群遵循着本能聚拢冲杀的兽群,反复聚拢分散,进退自如,是以冲锋的人数虽然少于纪山军骑兵与荡骑军两支部曲,可是场面上完全不落下风,只单以步调如一迅速调动骑阵随机应变,对方的确要在牛皋、縻这些善于骑战的猛将之上。

    饶是牛皋、縻皆是骁勇善战的猛将,麾下统管的马军健儿平素操习训练也不曾怠懈,与宋廷禁军骑兵军旅厮杀,遮莫便是西军精锐也有一战之力,可是马背上厮杀的本领到底也有北地游牧狩猎诸族可说与生俱来的本事,更何况是如今时节战力最为鼎盛的女真诸部......

    萧唐心中暗念,他面沉如水坐镇中军,关注着前方愈发激烈的骑兵混战,他也想起正史中宋人分析宋军不敌金军屡次惨败因由时曾说“金人起燕蓟,历赵魏,绝大河,至汴宋,皆平原广野,骑兵驰突,四通八达,步人不能抗,此所以多败也”......可也不止是金军善于凭借骑兵快速机动、灵活应变的优势在入侵宋境初期所向披靡,然而大辽就算国政糜烂,军事怠懈,可是同样是马背民族出身的契丹人集结数十万之众却被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的金军冲杀得一溃千里,最为关键的原因又是甚么?

    不止是剽悍嗜战,至少在如今恁般时节,这支民族所展现出来韧性实在忒过恐怖。

    再是自夸武勇善战的军旅,也总有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时候,可却女真人更善于利用骑兵的机动性重整队形、连续冲锋,往往于平原旷野处与敌军鏖战时总能占得上风,两军对垒时主要以骑兵往来冲杀,就算与敌军初次交锋后没有达到奇效,但是利用麾下劲骑连续作战的能力,当敌军军心出现松动之际仍然反复硬凿,轮番冲刺,往来驰骋...而不给敌方丝毫喘息的机会(正史中宋人描述与金军的交战时所留战争场面的记载:“虏用兵多用锐阵,一阵退,复一阵来,每一阵重如一阵”、“胜则整队而缓追,败则复聚而不散,其分合出入,应变若神,人自为战则胜。”、“虏有流言曰‘不能打一百余个回合,何以谓马军!’盖骑善乎往来冲突而已”)......

    紧攥的手掌心中捂出汗水,萧唐果然觑见金军那员大将率部从正面冲杀一番,与牛皋、縻麾下马军错身而过之后策马兜了个圈子,迅速调整阵型,并且跃跃欲试的准备发动向拦截住己方兵马冲势的敌军发动第二轮强攻。虽然两三百多名女真骑士的尸首坠马横在战场之上,可是这一轮的冲锋过后,牛皋、縻麾下的马军骑众伤亡明显要多上不少。

    如此战法看似简单粗暴,然而一旦我军军心溃动,金军兀自反复冲击硬凿,完全是凭着过人的血气与韧性拖垮继续,进而穷追不舍,直到将敌军彻底杀溃......无外乎就是要比拼哪一方更是坚韧不肯,硬抗死耗到最后一刻,萧唐虽然也相信牛皋、縻皆是性情刚毅的骁将,冲锋厮杀过一轮之后仍能率麾下儿郎咬牙挺住,他的目光又往远处金军本阵的方向眺望过去,心中思付道:既然金人善于反复冲锋拖垮敌军,遮莫那厮们眼见我军能顶住强攻一时,也磨耗了这千余女真骑兵中两三成的人马,也必然会另有所动弹吧......

    而与此同时,金军阵中,同样正关注着前方敌我两拨劲骑冲杀的完颜母冷冷一笑,说道:“这干厮鸟倒也一股子锐气,不似那干早被俺女真儿郎杀破了胆的契丹狗子,一轮厮杀,竟大概斗得个旗鼓相当,可却又能硬扛得几轮,须知若论能熬耐战,不能连续冲杀百来合,也算甚我女真好儿郎?听某的军令,教另外两千我族兵马压上去,也由谋良虎统御继续反复冲杀,且瞧那厮们又能硬抗的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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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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