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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455章 东京汴梁,兵临城下

    “蔡京,你说你是因深为国忧、苦民之弊而苦思改良钱法?可是你屡次施政,对于百姓是福是祸?当年你复行方田之法,无非只为括财,却教方田官吏非特妄增田税,有权势者照样借机隐瞒田产,致使租税混乱,广大民户因时废业失所、课税暴增;你行增价折纳之法,却教蚕者未丝、农者未获,追胥旁午,民无所措。钱物反复折变,折科税钱辗转增加,黎民百姓却苦无所诉;

    再以和籴之法据坊郭、乡村民户等第给钱,收成之后,以时价折粟入官,不管百姓家里有粮无粮,都要摊一份官籴粮,又以和籴为名,压低粮价,谋敛暴利;行免役法时却只顾大括民财,致使役钱大增,更教民户苦不堪言;铸当十钱与夹锡钱几经反复,钱币苦重,条序不一,私铸日甚......”

    “你这厮又屡更盐法,置买钞所于榷货务,让教诸商先输钱于榷货务,以换得新钞,赴产盐州郡取盐,旧钞悉不用。多少商贾却因无资更换新钞,赍数十万卷旦废弃者,朝为豪商,夕侪流丐,有赴水投缳而死者举不胜数,你却只图以频更盐钞之法囊括四方之钱,榷盐所收确实倍增,两年所收达四千万贯,可是期间逼迫得多少商贾家破人亡,而教你中饱私囊?

    你还于荆湖、江、淮、两浙、福建等七路复榷茶之制,规定产茶州郡随所置场,禁止商人园户私自贸易,凡置场地园户租折税仍旧,商人买茶官收税息后方可批引贩卖,因此岁入百万缗,后却罢官置场,朝令夕改,你从中又捞了多少钱财?”

    萧唐言辞犀利如刀,却不似在场群豪大多激愤那粗言辱骂那般,而是据理力争的严词斥责。然而面对萧唐的控诉,蔡京直感到自己受了莫大屈杀羞辱,心中也并不觉得如何羞惭,他反而只会想到:我一生宦海沉浮斗倒了多少政敌,身处相位时为官家穷思竭想的思付生财之道,便是为我蔡家谋算,那些......却都不是老夫应得的!?

    而这萧唐,区区一个贼人,只恁的一个背反朝廷的贼人!他又怎配诬骂老夫!?

    蔡京死死捂着心口,浑身颤巍巍的却再说不出甚么言语来,已是耄耋之龄,桑榆暮景年纪的他,又经过这些时日身心饱受摧残,也再无当年以权相之名把持了朝局数十年的那份气度城府,萧唐却又往前踏前几步,直直凝视着蔡京,又沉声说道:“皓首匹夫、苍髯老贼,倒还有颜面自夸建艮岳鼓吹丰亨豫大而粉饰富贵?大兴土木徭役,任由朱那等狗贼流毒江南,无外乎还是要争圣宠以谋复相位,却又害得多少百姓愁困不聊生?你这狗官倘若能正心术,的确有古之贤相之才,可是你歪心邪意,颠倒纪纲、恣意妄作,蠹财害民,坏法败国以致今日国家之祸,事到如今就算凄凉惨死,天下犹以不能将你正法典刑为恨......

    便是死了,你还道后人会说你是辅国贤相?无耻之尤!后世再提及你的蔡京名头时,也只会认定你是荼毒生民,致宗社之祸的六贼首恶,声名遗臭万年,世世代代遭人唾骂你,而永远要被钉在史书的耻辱柱上......”

    “你...你...你......”

    蔡京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蓦的顿感喉头一甜,“噗!!!”的鲜血骤然从口中喷出,直染红了他大半花白的胡须。蔡京旋即仰面往后方倒去,重重摔在地上时那对细长的双目兀自圆睁,然而眸子混沌一片,也再无法流露出那种直似要看穿人心思的眼神生采,看来已然是气绝了。

    聚义厅内外众多头领赶上去瞧,眼见蔡京竟是急怒攻心、呕血身亡,仍有人恨骂这倒便宜了这个老贼。而萧唐目光一转,又向一旁瘫倒在地上的蔡京七子蔡冷眼觑将过去。而惊惧懵怔的蔡迎着萧唐射来的目光,浑身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他也不过只是个白面文臣,也断然不敢在一众剽悍凶狠的绿林强寇面前再发出狠话,此时蔡颤巍巍说话断断续续,自己的父亲竟似被那反军大头领活活骂死,就此向对方乞活哀求,似也仍是心有不甘。

    正史里面同样也是在潭州暴病身亡的这个蔡京七子,饶是我放你下山,却又能再活多久?萧唐心中念罢,随即挥了挥手,示意麾下打发蔡离开山寨。而蔡面色稍整,他强打精神站起身来,心里再是不愿,也只得向萧唐作揖施礼,说道:“萧任侠...既是逝者已矣...家父的遗骸......”

    只是再觑见萧唐冰寒的目光,蔡也只得咬了咬牙,在几个寨中头目的轰撵下一言不发,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宛子城。

    随后萧唐也如处置高俅那般,吩咐刀斧手上前割了蔡京的首级蘸上石灰,再放置木盒内收管了起来。萧唐随即也是喟然一叹,暗念导致宋廷官家昏昧、贼臣弄权,致使朝纲腐坏。祸害国家,导致河北张迪、河东田虎、江南方腊等反军并起,乃至金军南侵的罪魁祸首里面,先是恃宠营私,导致汴京禁军纪律废弛、军政不修的老贼高俅被我所杀,如今这六贼首恶蔡京也算是伏法了...可是宋廷贼臣造成的祸患早已愈演愈烈。东京汴梁那边,待赵佶老儿与其他奸邪贼子亲眼觑见外寇大兵压境时,却又可知这是你们这些昏君佞臣自吞苦果?

    ..................

    与其同时,历经九代帝王,做为大宋国都已达一百六十八年,周阔六十余里,同时堪称方今世上最为繁华、富庶、宏大的东京汴梁北侧外城新丘封门的城楼上蓦的惊起一阵哗然骚动,有眼尖的守城军卒指着遥远的地平线那边惊慌大叫,几乎所有听到示警声的禁军兵卒连忙前去探望,只见在那一头空旷的原野上,一群骑兵黑压压正汹涌而来,当先数立着几杆大旗迎着朔风张牙舞爪的摆动着。很快的,隐隐又有隆隆雷声渐渐传至,旋即铺天盖地的卷来,漫山遍野,越来越多的兵马出现在守城将士的眼界之中,在行进间排列成森严齐整的阵型,从朝着大宋国都的方向汹涌而来。

    新丘封门城墙上的宋军守兵战栗恐惧,他们隐隐的已能听见汹涌杀来的敌军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对面排出的军阵之中,成排成列的锋利军械也被高高扬起,不止映寒了天空,厉厉寒芒也直往东京汴梁城墙上的宋军守军这边投射过来......

    金国南侵大军渡黄河,夺滑州,旋即已所向披靡之势继续南下,抵至大宋国都东京汴梁城下,立刻便已形成攻城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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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6章 水泊梁山,待某家回去寻你

    东京汴梁城墙内外,到处都是倒卧在血泊之中的死尸。七八尺身长的凛凛汉子,在矗然耸立的大宋都城城墙面前显得十分渺小,然而千军万马汇集至一处形成投鞭断流的萧杀气势。一蓬蓬如蝗的箭雨疯狂的向城头上方倾泻,暴风骤雨一般的猛烈打击中,从金军阵中竟然也推出百余架抛石机,骤然发射,数十斤重的石弹轰然砸向城头,砸落下去巨响乍起,腾升起重重浓厚的烟尘,当即也有不少宋军被落石砸得血肉模糊。

    然而汴京外城城墙高近三丈,宽五丈有余,内外皆有青砖包砌,在投石的石轰砸下也不会轻易被碎裂坍塌。

    只是当年由宋太祖赵匡胤亲自过目批示,重整城垣建成的建得纡曲纵斜,形如像蚯蚓一般的外城城墙,到了蔡京当政时,却是嫌外城形状甚不美观,而奏请将原来数十里城垣拆换筑成方矩形,墉堞楼橹连接,眺望过去虽显好看,却不及以往那般朴实坚固。如今金人攻城发抛石机,因城墙笔直、更易命中,也导致守城将士的伤亡成倍、成倍的增加......

    金军东路军主帅完颜斡鲁补勒马立于高岗之上,以指点江山的气概睥睨着正在遭受己方兵马猛烈攻打的大宋国都东京汴梁,他的嘴角渐渐的也流露出胸有成竹的笑意。自从率领大军悍然南下,大金兵马龙精虎猛,一路势如破竹,这一路下来也根本没有遇到宋军像样的抵抗,宋人果然孬弱可欺,非是一战即溃、望风而逃,便是轻易被攻克城池而伏拜乞活......大宋汴京以北必经的州县一一陷落,如今任由着己方大军长驱直入,轻易的杀至大宋国都城下。

    然而完颜斡鲁补却也很清楚,在此处他终要碰上了一场硬仗。

    就算女真儿郎更适合野战歼敌,然而以往接连攻克辽国之下大片的军州,完颜斡鲁补自也积累了不少攻城经验。如今兵临东京汴梁城下,金国东路大军之中赶造大量攻城器械,又立刻发动猛烈的攻势,实则完颜斡鲁补也完全是打算以先声夺人的方式震慑城内宋军,而无意用填人命的方式不惜一切代价迅速杀进城内。

    “辽朝五京之地我也尽走了一遭,却从为见过恁般阔大的城子,这才算是切实的见识到了南朝的富庶!可偏生宋人又恁的孬弱不济,就好像是白山黑水里面养的膘肥肉厚,却早已跑不开步的野狍子,也合当做虎狼肚中的美食。斡鲁补,你力主发兵,奏请攻伐南朝的策略果然在理,方今我金国纵横于世,这放在眼前唾手可得的富庶江山,又哪里有不取的道理?”

    一队女真劲骑聚马而来,驶到完颜斡鲁补的身侧,为首的是个貌相粗豪的金军大将。这员金军大将脸上也满是久经沙场风留下的沧桑萧杀痕迹,然而比起其他性直剽悍的女真头人,他虽故作豪迈状,但那对眸子中也时不时的闪过狡慧之色。

    完颜斡鲁补听那人说罢,他面相丰腴的脸上蓦的却流露出一股轻蔑之色,随即冷声说道:“虽然父皇止我伐宋,言犹在耳...可汉人有句话叫做天作孽、犹可免,自作孽、不可活。本来按父皇的意思,我金国吞并辽朝,立足未稳,自须当休养生息一段时日,宋人虽然孬弱,可只要他肯受我金朝节制,彼此间尚可相处。然宋人病弱无能,当时某家都始料未及,竟然被辽朝残兵杀得一溃千里......可宋廷兀自厚着脸皮前来向我朝讨要海上之盟时所约定占取的疆土,朝内多少要臣皆放对归还燕云之地于宋,但父皇驾崩前仍曾许诺归还燕京、涿、易、檀、顺、景、蓟等地。对待弱宋,好歹约定联合灭辽,待它也已是仁至义尽了。

    可恨宋人狡诈,违背盟约在某眼皮底下攻破本来由我金国攻取的军寨村坊,掳掠民口军资离去。某家索要户口,宋人偏生又推诿不给,更不可忍的是宋人暗做手脚,不仅挑唆平州张觉那厮背反叛乱,又接连暗中与归降于我金朝的汉人臣子互通声息。某家本来按父皇旨意坐镇南京道与宋人来往交涉,今番倒要捉来童贯那阉人亲自问个分明,那带兵却没带卵子的宋廷权奸,当真是以为某家糊涂好欺不成?宋兵事废弛,可是宋人暗使伎俩不断,若不先平定南朝,也将为后患。”

    那金军大将闻言朗声大笑,说道:“南蛮子军马中看不中用,可向来阴柔狡诈,斡鲁补你也不是不晓得!如今也只有以刀枪弓马来说话,宋人才听得明白。先前我也早探觑得宋境时事,南蛮子就是忒过于自作聪明,常好相互拆台的窝里斗,方今我大金纵横驰奔,已兵临汴梁城下,想必南朝皇帝和臣子困在城内已经乱做一团。我等这边施压攻城,遮莫那厮们还要再生出甚么乱子,咱们自也是乐得看着!”

    完颜斡鲁补见说微微一笑,果然自己这个族叔完颜挞懒,不但也是曾追随父皇阿骨打率兵逐辽天祚帝于大鱼泺,且平定速古、啜里、铁尼等十三部奚部兵马而立下赫赫战功的完颜部猛将,同样他也如自己一般,主张多加攻心为上,尽可能的去利用归顺金国的汉人、契丹、奚族降将。

    当完颜挞懒又转过头极目望去,觑见前方汴京城磅礴雄伟的城墙上一字排开整齐的城垛上方宋军头顶戴着的范阳帽红缨似是汇成一片翻腾的火海,他喃喃念道:“听闻总掌东京汴梁防御兵事的宋臣,是受任南朝京城四壁守御使职事不久,一个唤作李纲的南蛮子,瞧那厮带兵倒也有些门路......”

    正说着,完颜挞懒忽的又想起一事来,又立刻向完颜斡鲁补说道:“北面阿里刮率探马已回营报说,前些日渡过黄河后,沿途伏击杀溃我金国几路哨探轻骑的,的确不是南朝官军兵马。阿里刮倒也精细,探觑得于滑州、袭庆等几处地界之下各处县坊出没,接引南朝宋人的,似是东面济州水泊梁山啸聚的一伙乱军。”

    “乱军?水泊梁山?”

    完颜斡鲁补眉头紧蹙,思付了片刻过后他忽的面色一凝,又沉声说道:“当年曾得父皇看重的那个萧唐,闹出莫大的动静反出宋廷,好像正是霸占得那唤作梁山泊的去处啸聚!他不是反了宋国了?怎的倒敢来冲犯我金国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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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完颜挞懒,汉名完颜昌,金南侵时任六部路都统,率部随斡鲁补东路军攻宋。随后再次领兵南侵时连败宋兵,俘获京东路都总管胡直孺、南路都统制隋师元等诸员大将,顺利克拱州、降宁陵、破睢阳、下亳州......东京汴梁沦陷后领军巡行占领山东,刘豫降金被封为傀儡皇帝,开始也是由完颜挞懒推荐,而掠至北地的秦桧就在完颜昌属下充任参谋军事,也曾按他旨意向宋军写劝降书,进而完颜挞懒又安排秦桧回国以代表金国与意见与宋廷代表谈判,基本上说岳全传里面金兀术与哈迷蚩拉拢秦桧的行径,史实也是全由完颜挞懒做下的,他在当时也算是秦桧、刘豫两大汉奸国贼的顶头上司。

    而后完颜挞懒讨伐水泊梁山抗金义军出身的张荣水寨,反遭张荣杀得大溃再乘胜克复泰州、楚州,完颜挞懒一直撤至淮河以北。因南宋岳飞、韩世忠等名将接连取得大捷,完颜挞懒逐渐转变为金国主和派,却涉及到与翼王完颜鹘懒谋反的谋逆大罪,而被强烈主战的完颜兀术诛杀,金朝随即撕毁和约,再次大举南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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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7章 正史的变数,不止萧唐一个

    眼见完颜斡鲁补面色凝重,完颜挞懒却是不以为意,他朗声笑道:“那萧唐不就是曾杀败了几次前去征讨的宋军,这又算有甚了不得的?说到底,不过统领的就是一群水泊草寇罢了。阿骨打老皇帝赏识他,多半也是因为当年那位萧姓故人,当年我等尚在白山黑水里面打熬受苦,曾结下些交情,也只是性情投契的私事情分,可是那萧唐倘若执意要与我大金朝为敌,便是阿骨打老皇帝在世,休说只他萧唐,就算那位萧姓大英雄在世,为我女真儿郎世代基业,也不会念甚么旧情!

    我等先杀得汴京城内龟缩震恐的南朝皇帝臣子顺伏,班师回朝时也正可去那水泊梁山,兴兵示问那萧唐到底作何倒算。若那萧唐能识抬举,留着他节制宋人,倒也能当得大用,若不识时务,挥军踏平了他那鸟寨子,咱大金这十几年一路打下来,甚么高永昌、张觉之流,恁般趁势作乱的厮鸟,咱们还见得少了?”

    完颜斡鲁补点了点头,说道:“眼下重中之重,还是须思量如何能尽快慑服汴京城中南朝君臣,我军固然可以用攻城器具毁坏城墙,再轮番攻打疲惫守军,大军在外亦可抄掠四方、轮番休整。可是这诺大的都城,粮秣、箭矢、守城器械用之不竭,也不知还要磨耗多久......

    而西路完颜粘罕那边被拖在南朝河东路太原府,无法两路合攻、四面合围,而致使这南朝国都彻底被孤立。一味强攻而损耗我军儿郎性命,确实殊为不智,按说这汴京内的南朝宋军人数还要在我军之上,还要考虑到随时都有可能开赴来的南朝援军......到底宋人再是孬弱,人丁远胜出我女真百倍不止,这南朝的国都,的确也不是能轻易打下来的。”

    “是啊...这南朝汴京城内的守军甚众,可是宋人眼见我军都已杀至它国都门口,竟畏惧的龟缩在城子内,而不是出城摆开阵势厮杀,比起辽朝契丹更畏不敢战...城关修得再是坚固,可是并不济事,到底也只能被外敌攻破。我女真女儿胜在能熬耐战,可是宋人......却熬得住么?”

    完颜挞懒呵呵笑得,旋即又猛的挥一手,向身后的军将传令道:“调拨待命的五部猛安上前到汴京城子下走一遭,再去堕堕南蛮子的锐气!”.......

    虽然戎卫东京汴梁的宋朝官军亦有勇敢死战之士,可是似完颜挞懒与斡鲁补这等久经战事磨砺的金军名将,通过攻城试探,大概也发现宋军的致命弊端:大多死守城郭的宋军仍有畏战之心,这种由来已久养成的战斗素养,也并不是靠一两个决议死战的宋臣临时抱佛脚便能扭转过来的。

    在守城的宋军看来,金国进逼城下的连营军帐与目所能及处视线中无穷无尽也似的铺开,旗号遮天蔽日,金人果然也是各个狰狞凶残,念及其以往纵横北地的战绩,惶惶不安的情绪的确也在宋廷朝中与守城部曲的军中蔓延开来。

    东京汴梁虽然号称有殿前司八十万禁军戎卫,实则远没有达到这个数字,但各部若是据实满员编制几十万的兵力还应是有的。可是殿前司太尉高俅虽然被萧唐手刃,他在殿前司中不但结党营私、排除异己打压不受其节制的军将,并侵夺军营、以广私第,多利用禁军充当力役所积累下的致命弊端,也终于在国难当头之际彻底暴露出来。

    宋朝国都号称的八十万禁军,夸张虚报的就算先除去一半,而老弱虚冒、空吃军饷的再减去许多,其余再刨除几乎只是充当私役军匠的,剩下的还有大批军纪废弛,不敢死战的孬兵弱将......城外金国东路大军虽只六万上下,可是东京汴梁城内现在又有多少可战之兵?

    尤其是禅位的太上皇赵佶先前得知金军渡过黄河,并迅速攻克华滑州,在还未杀至东京汴梁城下时便已与童贯、宇文虚中等一干宠臣带两万多宋军仓皇南逃,甚至就连被迫继位的赵桓趁着金军攻城的军力不足以合围东京汴梁,也动了弃京撤离的心思,二帝都不愿死守东京汴梁,城内大批戎卫的宋军将官抗金决心又怎不会也开始剧烈动摇?

    宋廷内部也开始弥漫起投降谈和的气氛,的确临危受命的朝臣李纲立刻稳定住了局势,先是力谏出于官家所带的兵马家人皆在汴京,南下途中必然离散,而金兵听说陛下南逃的消息也必会派兵追击,届时又有多少将士能护卫官家的说辞,赵桓完全出自于保全得自己周全,这才打消弃京出逃的计较。然而经赵佶、赵桓先后这么一闹,东京汴梁无论朝野、军中被愁云惨雾所笼罩。期间于东京汴梁外指挥攻城的完颜斡鲁补、完颜挞懒,以及金军中汉军都统刘彦宗等大将也没含糊,探觑得南朝禅位的太上皇赵佶携两万多宋军先前便已难逃的消息,也分拨调派出一路兵马前去追杀。

    毕竟打了十几年的灭辽战事,便似当初数度追撵打杀着天祚帝狼狈东逃西窜那般,追击截杀敌国君主恁的差遣,在这段时日对于太多金军军将而言竟已是习以为常,而宋军看来比起辽军更是孬弱不堪一战,那南朝所谓的太上皇赵佶,又能逃出多远去?

    然而李纲也并非只是一腔热血的无谋之辈,他算计到金军的攻势看似凶猛,可如果尽可能调动起汴京城中守军死战的士气时,凭借东京汴梁墙高壕深的地利优势,与攻城一方彼此伤亡比例大致相抵的情况下,再久耗不下去自然是金国兵马。

    何况因金人南下,朝廷先前便以急发诏令,再度加封因受燕京战败之责而被责令致仕归隐的老种经略相公为检校少保、静难军节度使、京畿河北制置使,重新出山,令其统领数万边庭西军火速赴京,其余地界自也有勤王兵马来援,届时汴京上下士气自然能得以振奋,而足以解除金军兵临国都城下的眼前厄难。

    然而金军主帅完颜斡鲁补似也早已预料到东京汴梁必会组织起强硬的防御架势,转而派出使者要求与宋廷商谈议和。宋廷内以李邦彦、白时中、唐恪等主和派立刻又撒起欢来,不但主张各路勤王军不得妄动,而惹恼金军继续向汴京发动猛烈的攻势,也力谏赵桓满足金国开出的所有条件,以尽快教兵临城下的金军肯退兵北还.......

    宋廷朝内以李纲为首的主战派自是强烈主张议和的条款必须恰当,若有冲突且拖延时间,而专等勤王大军来援,也绝不能答应割地求和等无理苛求;而官家赵桓却倾向接受李邦彦等主和派的意见,就算割地求和也无不可;完颜斡鲁补那边自然开出更为苛刻的议和条件,除了最大化满足己方需求,与完颜挞懒等大将自也是心存观望宋廷纷争内乱的打算,也时不时的派出小股金军仍至汴京城下袭扰,不断进行佯攻恫吓,以胁迫敦促宋廷尽快做出抉择......

    汴京城外数股金军纵马驰骋,氛围仍是剑拔弩张,但好歹不再似先前那般攻打城郭的势头猛烈。然而就是在这段特殊敏感的时期,汴京城内宋廷君臣、汴京城外完颜斡鲁补等金军大将,乃至坐镇水泊梁山的萧唐都始料未及的是一饮一啄、各自有分,有些原本的局势轨迹也已出现了变数......而这个变数,却是落在如今也陷于汴京城中的陈希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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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8章 自诩忠义多少年,却是一念成恨

    东京汴梁城内,本来繁华的大宋国都城内到处都是一片人心惶惶、凄清冷淡的景象。毕竟任谁也不知道城外如狼似虎的金军还要困城多久,也不清楚各处勤王大军几时才能来解围。

    除了在这特殊时期于城内维持汴京治安,以防有人趁火打劫、横行不法的民壮城巡队比以往更多之外,自从汴京被围攻之后,诸处城门尽闭,已有众多百姓无柴无菜可买,城内储存的粮食尚不知能否熬到金军退兵,原本灯红酒绿、繁华热闹的汴京城内氛围也愈发显的萧条萧杀。

    而坐落于东大街辟邪巷内一处府宅之内,陈希真面色阴渗渗的独坐在厅房之中,却也不似是因有外寇长驱直入而为国忧忿,眉宇间满是怨毒之色,看起来端的可怖。

    东京汴梁是否会在金军的猛攻下失守,陈希真的确已不在乎,因为赵佶禅位、赵桓继位过后,他也不再算是受大宋官家宠信的修道高人,多少年来的苦心孤诣,期望攀得觐见圣上的机缘,可是随着帝位交迭,到头来也只能落得一场空。

    本来陈希真看不起高俅,却甘愿供其驱策,就是为了凭借自己鼓吹的都道法接近官家得以怙恩恃宠。而且陈希真自认为人处世的能耐,也远胜过当年曾备受官家恩宠,后却因树敌甚多而成众矢之的,如今只得黯然归隐的通真达灵先生林灵素,届时再兴神霄、建宝、崇大道......甚至借朝廷之势成为天下道门领袖人物,如何不能世享圣宠富贵,于史书上再留下名声?

    是以陈希真一搭上了官家这条线,便知自己已不必再觑高俅眼色行事。而高俅请命挂帅率领诸路官军前去征讨萧唐时,陈希真甚至大致能预料到圆社高二恐怕也要折在萧唐手上,倘若那反贼杀了高俅最好,也省得在官家的宠臣之中还要受那厮节制......与萧唐的仇怨也甘愿暂搁浅下来,陈希真授意祝永清无须极力自荐请命,反而与高俅的命运捆绑在一处,那两个曾经受官家的宠臣一个反了,另一个若是也死了,便也该轮到我陈道子上位了吧?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金军悍然南侵,北面禁军官军莫当其锋。赵佶震恐禅位,而赵桓继承皇位以后为平民愤又开始要肃清曾受他老子宠信的旧臣......比起蔡京、童贯这等朝中大鳄级权奸,陈希真的确连个屁都不算,然而在清算先帝时节宠信的权臣、亲信的呼声下,陈希真处心积虑的刚与先帝处下的些许交情也再无用处,赵桓本来也不似赵佶崇道那般狂热任性,何况又是被逼着坐上皇位来代父受过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金军,正是火燎眉毛的时候,一个剿贼荡寇时连吃过几次败阵的殿前司虞候,却做了常在父皇身边转悠的道士?朕可没空搭理你,爱滚哪滚哪去,朝廷不再予录用。

    于是乎,陈希真多少年来的苦心经营,却是在一朝之间被打回原形,本来终日把忠义挂在嘴上的他心中也腾的燃起无比怨毒的火焰,再想巴结着大宋皇室往上爬,按自己的年岁,可还有甚么机会?

    非是我陈道子直如此命悭,也不是我不肯忠于大宋,先后两帝包藏奸宄,任由贼臣误国卖权,如今少帝以除奸削佞的名义,倒迫得我恁的没路走......若论经纶济世之才、统兵御将之能,我陈道子又比朝中哪个差了?只是宋庭权奸闭塞贤路,我不妄交人,只盼得以修道以谋功业,到头来却遭如此轻慢耻辱!又教我如何甘心恁般屈沉了?

    然而如今恁般形势之下,也未尝不会有机缘教我一朝翻身,甚至还能凌驾于这干轻慢待我的昏君佞臣头上,只是有的事一旦做下......开弓便已没有回头箭了。

    陈希真心中发狠念时,却忽的厅房外一阵叫骂声传来:“直娘贼!金狗忒过猖獗,便是发炮轰那干鞑子又待怎的?叵耐李邦彦那误国卖权的狗贼,倒将那发炮的霹雳炮手枭首处死!方今那官家生得那对招子须也是瞎的,重用那干被鞑子吓得怂胆的奸厮鸟!便是那做得京城四壁守御使的李纲,若是与阿爹比较起来,就凭他的本事也配?我阿爹足智多谋,朝廷却偏生罢黜不用!

    若要我说,不若先摸进那干误国奸厮的官邸,一股脑儿都杀个干净。玉郎,你在殿前司既还有职事差遣,按我之意,你我不妨率彪军马趁夜杀出城去,哪怕那厮们千军万马团团围住,我那枝梨花枪也搅出一条血路,只管去割了鞑子主帅的鸟头,汴京之围自然也便解了。”

    听得房外的叫骂声,陈希真重重的哼了一声,在如今恁般时节整个东京汴梁城中还能放出恁般浑话的,也就只有他那脑袋里似少生了一根筋的女儿陈丽卿了。

    而此时祝永清拿好言安抚着陈丽卿,也踅将进了厅堂时,却觑见陈希真面沉如水,冷冷的向这边觑将过来。陈丽卿见了她阿爹,也浑没个眼力价,而张口又大声喧嚷道:“爹爹,方才可是听得孩儿言语了?我们却好去立下大功,拿金狗主帅头人到朝廷领赏,还愁恁不得再受重用?”

    陈希真却冷声说道:“如今你我俱已是白身,朝廷如何应对金军,又干你甚事?饶是你在如今时节自作主张能与金军杀得几阵,朝廷便封赠你不迭?嘿嘿...恐怕非但无功、却是死罪。宋廷换了官家又待怎的?如今看来兀自是昏聩无道、用人失当,而直教汴京城中人人怨尤。如今金国气势已成,既然能长驱直入杀至东京汴梁城下,便是一时攻克不下,恐怕这大宋国都早晚也必是不保了......”

    祝永清自是极有心机之人,他听陈希真说罢面色蓦的一变。自己这岳丈本是城府极深之人,可如今言语中不但怨懑之意甚浓,而且对宋廷满是大不敬,在以往也绝对不会想现在这般表达出心中对朝廷的强烈不满。

    可是以陈丽卿的心智,她却根本听不出他阿爹言语中的另一层含义,而当即又忿声说道:“当初高俅老儿挂帅兴兵讨伐萧唐那狗贼,孩儿执意要去,爹爹却说恁另有所谋,执意强留下孩儿。如今女真鞑子都已杀到汴京城门前来,恁又不做动弹!遮莫如今闲赋在家中,连胆气都已......”

    “小贱人,还不住口!?你还把我当做阿爹么?倒敢在我面前放肆!我往日对你这孽障也是忒过娇宠了,如今恁般时节你却仍不知收敛,当真却是要害得全家横祸临头不成!?”

    话还没说完便被陈希真厉声打算,陈丽卿登时也愣怔住了,她呆呆的凝视着自己的父亲,竟见他双目中满是戾气,面色狰狞如鬼。陈丽卿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君,可是她心智上有些缺失,以往陈希真也常做呵斥,可是也极少会冲着陈丽卿发如此大火,当即反教做事全凭己愿而常好杀人,却依然对自己父亲有些畏惧心理的陈丽卿双目两行泪珠儿扑簌簌的滚下来,只是呜呜的哭,立刻打湿了遮盖住半边面庞的纱巾。

    祝永清见状也连忙跳出来打圆场,说道:“岳丈息怒,姊姊性情天真烂漫,自是心直口快恁又如何不知?如今全因女真鞑子侵犯至汴京城下,而朝中群臣议和的呼声愈高,姊姊自是激愤,这才一时言语无状。”

    她又哪里是一时言语无状?何时又见她有言语得当的时候?

    陈希真心中虽然仍然恚怒,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已拿定得主意,也仍旧须要陈丽卿、祝永清全力协助,遂喘息稍定时,陈希真立刻又摆出副顾恤怅然的模样,而喟叹道:“罢了...为父一时恚怒,孩儿你也莫要往心里去...只是如今金国时运如日中天,又以挥军兵临汴京城下。我却遭官家罢黜,可叹身家名望,仍尽在朝廷掌控之中。宋廷仍是恁般任人唯亲,如何不教素怀忠义的赤子心灰意冷?方今天下大势便是如此,而为谋你我父女婿全家的后路,有些事,我必要与你二人细议个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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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9章 第一次伐宋,便已攻破汴京

    此时祝永清便已经听出了陈希真的话中含义,在恁般形势之下,岳丈这是要临阵倒戈降金啊......到底做了多少年的宋朝军将,祝永清自然也免不得踌躇犹豫,这等大事,毕竟任谁也不都能临时起意,便立刻下定决心要做汉奸国贼的。

    祝永清明白按陈希真所想,投金也可算是顺势而为,而且自己这个岳丈深恨继续事宋恐怕再没混迹个出身的指望,如今也只有为金国效力,还有世享名爵富贵的机会,既然金国先是吞并与宋对持百余年的辽朝,随即又以所向披靡之势杀至东京汴梁城下,遮莫中原江山他们也当真能够打下来......可是如此国难当头之际临阵反戈,想到必然要遭宋人子民的戟指痛骂,祝永清也不由心中迟疑。

    然而当祝永清再抬起头来,与陈希真别有深意的目光对到一处的同时,在一旁陈丽卿拭干泪迹,却说道:“爹,我是你与娘亲生下的,你要我怎的,我都依了。无论如何,只要你安稳便了。”

    祝永清听陈丽卿说罢,心中也是暗叹一声,如今自己的哥哥祝朝奉、祝万年以及族叔伯云天彪都已经先后被萧唐、宋江那伙强寇头子麾下的头领所杀,祝家满门,也就只剩下一个连他自己向来都看不起的祝彪追随着讨活路......而高俅、陈希真一倒台,自己如今在汴京军中也不受重用,虽然祝永清也时常将臣子忠心,惟皇天可表的口号喊得响亮,可是扪心自问,自己何尝又不恨朝廷用人不明,朝纲军政糜烂,落得今日恁般局面完全也是咎由自取?

    自己的确已经对陈氏父女在心理上产生出一种依赖,彼此以家人相待,而祝永清与陈希真彼此性情也是投契,认可有甚大事全由自己这个岳丈做主。祝永清遂思付再三,到底还是说道:“岳丈,小婿蒙恁垂青,肯将姊姊下嫁与我,成婚当日小婿便曾说愿终身侍奉岳丈,执鞭随镫,供作仆隶,万死不辞......如今大事如何谋划,自然也全由岳丈做主。”

    眉宇间暗含的阴鸷渐渐褪去,陈希真脸上又露出慈怜后辈的笑意,他故作自惭之色叹了口气,说道:“只因我失察,故此降志辱身,仍要求个出路,只是委曲了你们,这些时日久受腌......都说天数难违,非是我等不可做忠义臣子,只怕宋朝国祚...命数也只得如此了......若论兵机韬略、摧锋陷阵,贤婿你本有上将之才,我儿何尝又不身怀能斩将夺旗的本事?

    然则宋廷奸党弄权、赏罚不明,又何止是我当年只得依附那圆社高二才得混迹个出身,含污忍垢,只求忠心报国,偏生方今继位的官家也教我心灰意冷,贤婿如今上无人情打点,也是空被沉埋、不得升赏。既恁的,按我之意,方今也只得如此......”

    陈希真又探过头去,与祝永清、陈丽卿细说自己的打算,期间陈丽卿倒也曾错愕震惊,下意识的表示反对,可陈希真、祝永清若论心机城府任谁都能将她吃得死死的。在陈希真又一通连哄说加叱喝的说辞下,陈丽卿也只得悻悻的的住了口,虽然以她的性子仍有几分不愿,可是只能接受自己父亲的安排。

    按眼下这般情形,无论是宋廷接受议和的条件,金军就此撤离,或是诸路勤王兵马到来,金军久攻之下终究不能攻破东京汴梁,亦或者说金国兵马能自行攻破汴京城郭一段,而杀将进来...无论哪种情况对于我而言,却都是半点好处也捞不得。然而如今另可做筹谋安排,有办法助金军攻破城郭时,也能教我陈道子占得头功。何况听闻金国女真人丁不旺,立国后也向来重用汉人中的能臣良将,既然再侍奉宋廷,而图谋个出身已无指望,也就莫怪我反将你这厮们当做晋升之姿,做得我在金朝建功立业的指望......

    陈希真心中算计着,遂又对祝永清嘱咐道:“好...也劳烦贤婿,唤那郭京前来与我厮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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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只是东京汴梁城内尤卫小卒的郭京,却善于装神弄鬼,自诩身怀佛、道二教之法术,能施道门“六甲法”,在汴京之中盲从相信的军民甚至也不在少数,当年陈希真便听闻其名声与其厮见,虽然以陈希真的道行一眼就能觑出郭京弄神弄鬼、故作玄虚,可正因如此,明明没甚道门本事的一介小卒竟也能在汴京中以得道高人的名义混出名号来,陈希真自知抬举此人日后有用,遂仗着自己当时仍是殿帅府都虞候的军职差遣许以郭京许多好处。郭京倒也感恩戴德,彼此甚至以师徒相称。

    如今正值金军兵临汴京城下,宋金双方也正要开始进行彼此拉锯算计的议和谈判的敏感时期,郭京却主动寻到了方今官拜尚书右丞,改同知枢密院孙傅那里。

    虽说孙傅是新帝清算旧时权奸后新近上位的朝廷大佬,以郭京的身份又岂是说见就见的?偏偏孙傅向来崇信道门玄虚之说,对于郭京善六甲法的传闻本来也是深信不疑,遂立刻请他前来相会,而后孙傅又听郭京自说方今国难临头,在下如何能袖手旁观,遂自荐能施六甲法,其法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按生辰八字择选六丁力士,可生擒金军完颜斡鲁补、完颜挞懒二将而扫荡犯境外寇......

    偏生如此玄虚之说,不但孙傅信了,殿前司甚至另有不少军将臣子也是深信不疑。

    而且按郭京的说辞六甲法不可擅使,故而不到危急时,我军不得出战,孙傅思付如今陛下虽然要谈判议和,然防金人使诈,便委以郭京先生重任,教他自行募兵戎卫一处,不但也能调动城内民壮勇健,也是有备无患,而方止金人暗做手脚......故而当即拍板钉钉委以郭京重任。

    然而时任京城四壁守御使的李纲正忙于与官家赵桓据理力争,力谏请命亲自前去与金军谈判。方今知枢密院的孙傅主管军事机密事务、国家防务,也正是军权在握,遂却是自作主张委以郭京戎卫东京汴梁诸处城门之中宣化门一方的要紧职事。

    几日过后,几拨金军骑兵仍旧按军中主将完颜斡鲁补、完颜挞懒的差遣,于东京汴梁城下四处袭扰,不断进行佯攻恫吓。领兵时不时往墙头上施射箭簇的女真猛安耀武扬威,还以女真语高声笑骂,言语中无外乎是都在讥讽宋人孬弱。

    可是忽然间城墙上方鼓锣声起,本来紧紧关闭的汴京宣化门发出吱嘎嘎沉重的闷响声也被缓缓拉开,倒使得那几波金军骑兵一时错愕。未过片刻,又有数队宋军直冲出来似要在城外摆成阵势,而本来如铁桶一般诸处城门紧闭,数十里高大的城垣防线在这个时候也立刻有一道缺口出现。

    本来在汴京城下奉命袭扰的几路女真猛安愣怔错愕,面面相觑,其中大多人念道宋人胆小如鼠,不是一直龟缩于城中不敢出来与我女真儿郎厮杀么?今日怎的便生出胆气出阵摆阵,这却是要闹哪样?

    遮莫南蛮子也是打着议和的幌子图谋不轨,想杀得我军个措手不及,还当真我等不敢从此处突入城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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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0章 城破之后,勇烈与奴才

    汴京宣化门突然喊杀声大作,待盘住在城门口周围的百姓急忙赶来看觑究竟时,却惊然觑见一拨拨如狼似虎的女真骑兵竟然蜂涌着冲进城内,奔走哭喊之声顷刻间爆发开来,大批百姓拥挤推搡着四散奔逃,骚动溃乱中,惊呼哭喊渐渐扩大,直在东京汴梁全城蔓延开。

    似也是天公不作美,因冬季时节,东京汴梁城外十多丈阔的护城河也已结上一层厚厚的坚冰。听报说汴京宣化门那边竟有宋军擅自开城出战,旋即很快便本来得令袭扰城子的女真骑队杀溃,竟好像是故意打开处缺口请金军杀入一般,完颜斡鲁补、完颜挞懒、刘彦宗等金军大将自是又惊又喜,城外围成的金军诸部兵马立刻汇集于宣化门前,在冻实的护城河上如履平地,得以迅速集结。

    在先锋敢死的骑兵看觑过宣化门这边并非是宋军有意诱敌埋伏过后,完颜斡鲁补、完颜挞懒、刘彦宗等金国东路军将帅驱马上前,旋即命令麾下诸部儿郎从此处登上城楼,旋即立刻准备全面占领外城城墙。

    然而当与完颜挞懒、刘彦宗大摇大摆的策马驶进宣化门时,完颜斡鲁补环视银装素裹的高大城墙,与周围设下的瓮城墉堞、楼橹箭塔,他也立刻意识到了莫非是此处宋军另有异动,而教己方兵马捡得这天大的便宜,这才得以一鼓作气迅速从此处城门突入城内。牵一发而动全身,既然能以这宣化门为突破口,已足以迅速致使东京汴梁外城的防线全面崩溃。

    然而郭京为了施展六甲法择选的那些所谓的六丁力士,大多皆是东京汴梁城内市井间游手好闲的泼皮无赖,乃至一些虽有守卫汴京的死战之意,但也迷信玄虚之说的走卒莽夫。金军派出骑队至宣化门前袭扰之际,得孙傅授以戎卫此处城门重任的郭京却突然自作主张,煽动麾下军卒大开城门,以六甲法杀得金军个措手不及。可是等女真劲骑当真杀至眼前时,郭京却与大多六丁力士作鸟兽散,而留下部分懵然不知所措的民壮被屠戮殆尽......

    涌杀进宣化城门的金军劲骑先是汇聚成一股巨大的洪流,待冲进城后立刻又分成数队直往东京汴梁城内各个方向扑去。成千上万的马步军将卒各个红着眼睛歇斯底里的高声喊杀,所有杀出城内的军卒也无不想道:南朝倚仗的城墙天堑一朝而破,如今就只凭城内畏首畏尾的南蛮子兵马,又如何能够抵挡住所向披靡的金军兵锋!?

    金军杀入城池所引发的城内溃乱迅速扩大,期间有不少城内百姓背运撞见正冲至眼前的剽悍凶卒,鲜血四溅,不时的有人惨叫倒地。至于其它城门上的禁军惊觉金人竟然大举杀进汴京城来,有许多人心中的些许勇气在这一刻荡然无存,手足无措时,已有不少胆小乖觉的兵油子脚底抹油,轰然退散,根本不敢去与那些如狼似虎的敌酋厮杀。

    然而与此同时,同样汴京城中也有许多仍有血性的壮士听闻金军入城,也率领大批的民众开始组织自卫反击......

    “杀!决不让女真鞑子再进一步!”

    迎着寒光闪闪的锋刃,有一员暮年大将纵骑突进,他势如疯虎,手中方天画戟盘旋翻舞着,率先从一处街坊暴然冲出,反而截住一彪金军将其杀得个措手不及!在那员大将身后,另有府中家将与一些被组织起来的乡勇誓死追随,一时间竟也杀得金军个挡者披糜!

    “金狗!欺我大宋当真无人了么?银剪戟韩存保在此!”

    韩存保又一戟挥出,狠狠挑开眼前一员金军骑将的胸腔。腥热的鲜血直激溅他一脸,韩存保浑然不觉,又仰天大吼一声,继续策马突进。噗噗的利刃切入血肉的闷响声中,也有不少汴京城内的乡勇义士被缓过神来的金军砍翻搠倒,可但凡是仍能绰紧兵刃的,也都咬紧牙关冲杀上前,就算形势万般凶险,也力图将冲进城内的金军撵杀出去!

    因为家门世代忠于大宋的顾虑,韩存保、杨温二人并没有随着王焕等旧日兄弟留在水泊梁山,而是返回东京汴梁甘愿领受战败之责。虽主帅高俅身死也无人在趁机降重罪而他们的性命,但安罪论处而仍旧被削去本身节度使职事,只得闲赋于府宅之中。

    但是就算非是有军职在身的大宋军人,可是体内的一腔热血却仍还没冷了,外寇敌酋已经杀进汴京城池,韩存保也岂能无动于衷?而位于汴京西北偶金水河畔的天波杨府,同样也有一员怒目切齿的大汉绰枪策马,率领一众家丁护院冲出府邸,寻觅杀进城中的金军截杀过去......

    与此同时,完颜斡鲁补、完颜挞懒、刘彦宗等人策马驶进宣化城门的时候,便觑见在一众军健的看视下有几个宋人打扮的男女匍匐在地,当中有人年纪五六旬上下而做道士打扮,也有个生得脸如傅粉、唇如丹砂,却是身着白银连环铠甲做军将打扮的青壮,还有生得矮小身形,披纹绣八卦阴阳道袍的汉子......其中最显眼的当属一个用红纱罩蒙住半张脸的妙龄女子,那女子忽的抬起头来,一对妙目中也流露出不忿之色,却似是听得身旁那道人打扮的低喝斥责,而又不得不低下了螓首。

    “草民陈希真,本为汴京殿前司都虞候,又因学得一家道术,素来受先帝赏识,然却继位官家遭无端罢黜。方今大金兵临汴京,而宋廷违天拒命,小人有意归顺于大朝,遂用计教吾徒郭京诈开城门,恭引大军入京,以助金朝夺下汴京,以建威震天下、海内为一之功业,我等真心归附大朝建立功勋,但求大人收容!”

    完颜斡鲁补听那人高呼效忠的言语,面色蓦的一变,暗付道:此处城门大开而教我军得以顺利杀进汴京城来,竟然全因此人之功?遂又说道:“抬起头来,若真是因你教我军夺下此处城门,某家自然不吝迁重赏,以奖有功。”

    当陈希真又山呼谢恩,抬起头来时,完颜斡鲁补就见他生得眉似青峰、眼如秋水,飘着五绺长须,当真也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模样。

    可是说到底,此人也是个只为自己的功名富贵,便出卖故国族人的奸厮吧......完颜斡鲁补如此心中所想,自然也不会当面向陈希真挑明,毕竟按着金国的立场而言,如今南下侵宋,在宋国之中似陈希真这等人物当然是越多越好。

    完颜斡鲁补遂翻身下马,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而陈先生深明时局,自知我大金扫荡**,天下也在吾国兵锋所指中也,陈先生既肯为我金国出力,不论女真汉人,某又岂会吝于重赏?”

    陈希真闻言大喜,忙又向斡鲁补恭身纳拜,口中连表忠心。就在此时,有快马飞也似的奔将过来,一员女真猛克翻身落马,向斡鲁补报说道:“除了各处城门负隅顽抗的宋军,城内亦有许多宋民自发抵抗,城东隅南隅我军儿郎遭受伏击,被掩杀者甚众!”

    本来和颜悦色的斡鲁补闻报面色骤然沉了下来,并寒声说道:“到底这汴京城子不但富贵甲天下,也是容百万宋民的诺大去处。本来某家也不愿造忒重的杀业,可是汴京城内宋人若仍不肯降服拜顺......某也只得以杀人立威了。”

    就算通过此处城门冲杀进来,己方兵马仍要遭到汴京城内不肯降服的宋民殊死抵抗,这也在完颜斡鲁补的意料之中。毕竟女真诸部从崛起于白山黑水到吞并辽朝全境用了十余年的时间,在征战的过程中,也足以逐渐震慑得北地诸族先后拜服归顺,可是决议南下侵宋到杀至大宋国都之中,这也才个把月的时间,就算宋廷糜烂昏聩,可想必城内仍有大批的宋民抵抗外敌的情绪尤为浓烈,又怎会轻易的向金国臣服?

    在斡鲁补面前低眉顺眼的陈希真双眸中精光却是一闪即逝,旋即说道:“大人勿虑,小的还有一计,自可教城内那些不识时务而抗拒天威的军民不战自溃,也要那厮们自相残害,而不至使大金军马折损分毫!”

1461章 萧任侠,朝廷无望,唯有靠你了!

    惨烈的厮杀仍在继续着,浓烈的血腥味在街坊间随风弥漫,满地狼藉,到处都是倒卧的尸体,可是韩存保兀自咬着牙力战不退,剧烈喘息呼出的哈气,渐渐的在他颌下虬髯凝结成霜,这个年纪也已有五六旬上下的老将挂着两三处刀伤,还有三枝箭簇插在身上也来不及拔出治疗,尚随着他剧烈的动作而颤抖摆动着。

    现在也只得死战到底...韩存保狠狠咬着牙,怒目瞪视着前方再度集结起来,而夹杂着女真、契丹乃至汉人的金国兵马,在此处街坊鏖战的敌军此时约莫有两三千人,而韩存保身后残存的家将与民壮大多壮烈战死,此时也不过百人之数......然而,这里可是大宋国都东京汴梁啊,聚集了百万宋民,若能够众志成城共拒破城的敌寇,也仍有继续抗拒下去的指望。

    终于一阵马蹄声骤起,韩存保转头望去,眼见有一队身着宋军制式衣甲的骑兵疾驰而来,他稍微松了一口气,暗付道终于有援军到了,待汴京城内殿前司诸军从金军突袭入城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另有大批民众再被组织起来,也足以教金军遭受重创......

    然而策马冲来的那员殿前司军将眼见前方有汴京城内军民与金军鏖战,却大声喝道:“住手!陛下有旨,汴京城内军民概不得寻衅与金军厮杀,以生祸端,违令者格杀勿论!”

    甚么!?

    韩存保见说如遭雷殛,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言语。明明是金军已经杀入城门,若不死战拒敌汴京外城皆失,我韩存保是组织城中义勇死战拒敌以保京师,又怎会是我等寻衅而生祸端!?

    原来陈希真向完颜斡鲁补谏策方今继位的宋朝官家赵桓也是懦弱无谋之辈,每逢决策缩手缩脚,而宋廷之内方今又是以主和派占得上风。如今既然金军已冲破汴京外城防线,朝内君臣必然震恐惊惧。而金军可派使臣往汴京内城前去假意表明如今再商议议和退兵,也不是没有翰旋的余地。但既然金军已攻破汴京外城,却仍有大批军民被组织起来袭击金军兵马,自可以去威胁宋廷倘若不镇压城内百姓抗金的行动,便纵兵洗城,且再无与宋廷谈判的可能......

    完颜斡鲁补在听陈希真献计报说过后与完颜挞懒对视一眼,两人心中起先便也有恁般打算,此时却是由这陈希真率先提及,他们二人也都不约而同的念道:这个唤作陈希真的南朝降人,对于我金国而言果然有大用处。

    至于在旁的金国东路大军汉人统制刘彦宗不动声色,依然在按部就班的调拨兵马,只是他的目光觑向陈希真时,眼中的轻蔑厌恶之色一闪而逝。

    然而陈希真所谏之策的确起到了奇效,因金军突然从宣化门杀入而吓破了胆的赵佶,在旁又有李邦彦、白时中、唐恪等臣子附议,只念道外城竟被金人轻易杀入,内城却又如何能守得住?遂先是囚禁了力谏继续组织汴京禁军、民壮与金军力战的李纲,旋即立刻下令开始镇压城内胆敢反抗金军的汴京军民。

    过后不久,仍要组织麾下军健抗击金军的殿前司指挥使蒋宣、李福、卢万等人反遭宋廷问罪,当街斩首......

    当街组织民众抗金,鼓舞汴京城内百姓自发抗敌的十几名民间艺人尽皆被朝廷诛杀......

    众多太学生跪在宫城外,向官家请愿抗金,却被悉数被收押......

    而朝廷又开始大肆搜缴汴京城中的兵刃军器,开封府发揭示曰:许人告收藏军器者,悉纳赴官,凡甲仗库军器,以车辇去,或用夫般担,限满不纳,依军法从事.....

    而此时在汴京外城西陲,有一员年纪六旬上下的宋军大将身遭重创,瘫坐倚在墙角,本来便已是力乏气竭,行将就木时,他忽然听到远处有军校高呼就此罢战,不得再与金军厮杀的喝令声传来,他惨然一笑,脸上仍挂着黯然无奈的凄凉,而慢慢的阖上了双眼。

    当年河东将与夏军杀伐,以箭射彻甲没镞的绝技直杀的敌酋震恐败退,屡扬威名而使的辽朝使臣也不由矍然起拜的一代神射名将何灌,如今不止已是年老力衰,他自知就算仍是年富力强能连发硬弓绝学时,恐怕以一己之力也难以抵挡金国所向披靡的大军。

    何况这些年下来何灌见惯了朝廷中奸党弄权的行径,而自己为了保住官身名禄却也只得随波逐流,当年的血勇与豪气这些年下来到底仍是被磨平了,起先不久却于滑州防线不敌金军势大而望风溃败,逃回汴京后又被官家勒令把守外城,如今命折于此,何灌心中慨然念道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面对强敌外寇,我的确曾生畏战之心,可是如今朝廷尚且如此,却又怎是我一人之过......何灌怅然念罢,终于仍是溘然长逝。

    此刻在汴京城中,与何灌一样含恨身死的,却还有当年在殿前司也曾有军职在身,追随高俅曾征讨京东路梁山泊、二龙山绿林义军战败被俘,却也被萧唐放还回来的酆美。

    几把明晃晃的兵刃洞穿了酆美,他口中呕出大口的鲜血,却听得有官军焦急喝令官家有旨,不得与金军厮杀。酆美心中恨极,虽然当年高俅权掌殿前三衙时,屈身逢迎权贵也是官场的常例,酆美自也甘心为高俅驱策。然而国难临头时,受大宋军人的天职驱使,他依然肯站出身来抵御外寇入侵,然而在这个时候,酆美没料到竟是他向来忠心不贰的朝廷会让自己无比心寒。

    酆美费力的抬起头来,眼见随着他抵抗外敌的一众军民惶然义愤,却仍要遭一些杀得眼红的金军屠戮,弥留之际,酆美也不禁想到,倘若我肯依从萧任侠共聚大义,遮莫今日也不会落得如此窝囊的死法吧......

    而距离天波杨府不远处的州桥前,也有一队从汴京内城得令巡视的官军截住了由杨温所率领一众也正与去寻金兵厮杀的义勇,为首的军健厉声呵斥道:“杨温,你本来就是遭罢黜的罪臣,却当真敢抗拒圣旨不成?”

    杨温双眼直似要喷出火来,恨不得将满口钢牙咬碎,可到头来,他也只得忿然骂了声,翻转手腕将长枪狠狠掼在地上,身后一众义勇惶然瞧着眼前那枪杆剧烈颤抖的长枪时,大批军健扑将上来,却是要收缴他们手中持着的兵刃......

    东京汴梁城内仍要自发组织抗金的军民便如此被剥夺自卫的能力,而只能做金人兵锋前待宰的羔羊,否则的话,要论罪将这些抗金义士尽皆处死的,反而正是他们要誓死保卫的大宋朝廷。

    汴京内城派出官军官军四处镇压组织抗金的义勇军民,渐渐的,似乎也只剩下韩存保一人绰戟策马,凄凉的孤立在长街之上。在他身前,是大批正要杀他泄愤的金军虎狼之徒,在他身后,却是大声喝令不得与金军厮杀,而正在收缴抗金军民军械的殿前司宋军。

    “兀那南蛮子可恶,杀了我军许多儿郎,不先除了这厮,要俺们暂且罢兵,却是妄想!”金军中有员骑将暴喝一声,旋即喝令麾下军马嘶声怪叫着,又直奔形单影只的韩存保冲杀了过来。

    我堂堂大宋节度使,相州韩氏族裔,又怎能甘受女真鞑子羞辱!?

    韩存保悲愤的仰天长啸,单戟匹马,也向汹涌杀来的金军兵马冲杀过去。策马疾驰时,韩存保心中也不由的怅然念道:可惜我受家世羁绊,不能留在水泊梁山与老哥几个团聚......贤侄!萧任侠!原来你多年以来的筹谋半点不差,官家与朝堂软弱如斯,几近将大好江山拱手让于外寇!如今任由着金狗于汴京猖獗肆虐,遮莫抗金大业,当真要由你来力挽天倾了!

    寒芒暴起,方天戟锋尖登时划破眼见一员女真骑将的脖颈,滚热的鲜血激溅,韩存保仍是嘶声怒吼,一往无前,直至连人带马被围杀过来的金军给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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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2章 救还二帝,这值得我们出兵么?

    与欲壑难填的侵略势力委曲求全,尽可能牺牲自己的利益去让步最终仍是毫无用处。一番谈判下来,完颜斡鲁补直言若要议和,则必须教宋朝官家亲自前来商议。

    赵桓只得率领群臣前往金营,尽奴颜婢膝之态而呈上降表。完颜斡鲁补眼见宋朝君臣面北而拜,以尽臣礼,并宣读降表过后,按他打算,敲打震慑南朝的军事计划已经达成,再于汴京大肆掳掠一番,并索要巨额军资财物过后,也未尝不可将赵桓留在汴京,从此宋朝向金国纳贡称臣,彼此仍可以主次邦交的形势相处。

    然而北面却又另有继位金国皇帝的阿骨打胞弟吴乞买遣使者诏书传来:倘若攻破南朝汴京,则务必要宋廷顺从将两河之地割让于金,并遣使臣往谕两河各州县纳降归顺,并已下诏废赵佶、赵桓二帝为庶人,再尽掳赵氏皇族北上,另扶持傀儡立朝,永奉金朝为主。

    完颜斡鲁补自不能违抗金朝皇命,而将赵桓及赵氏亲王皇孙、驸马公主、妃嫔宗室、宋廷群臣等一行人尽数收监,又大量掳掠汴京城内官员百姓金银布帛、骡马猪羊等诸般物资,甚至还勒令开封府派官吏代为闯入民居搜括,同时派出兵马在汴京周围肆意劫掠,横行无忌...正值寒冬,汴京百姓无以果腹,许多人不顾寒冷凿开城内河中坚冰,捞水藻充饥,甚至就割饿殍为食,而至疫病流行,饿死、病死者不计其数......

    饶是如此,这还是在汉军都统刘彦宗向完颜斡鲁补、完颜挞懒的建议下金军大肆掳掠的猖獗势头还算有所收敛,否则恐怕仍要有数以十万计的宋民百姓在饥寒交迫之中含恨身死。

    几日过后,对金军而言南面又传来捷报,完颜斡鲁补派出的追兵于淮南东路宿州与濠州的交界处截杀住戎卫南朝太上皇奔逃的雄捷军,宋军一战即溃,赵佶与童贯等权臣也尽被生擒活拿,也正押将往汴京交由完颜斡鲁补、完颜挞懒示问。

    宋廷二帝被俘,东京汴梁彻底沦陷,赵氏皇族也尽被一网打尽。此时还率领数万西军将士在奔往汴京救援路上的老种相公投鼠忌器,只怕也已是无力回天。金国东路兵马自是横行无忌,也已准备另立傀儡新朝后便凯旋而归之际,东京汴梁沦陷恁般惊天动地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水泊梁山......

    大宋国都竟然被区区六万金军攻破!就算是宋廷禁军大多军事怠懈,可又怎会输得恁的窝囊,如此憋屈!?

    聚义厅中大多好汉激愤填膺、目眦尽裂,就算专要与官府作对,可大多宋人出身的头领眼见国土家园轻易遭外寇蹂躏,各个血气上涌,忿然不已。噼啪一声脆响,又是张檀木椅被鲁智深一掌下去劈得碎裂,直娘贼腌厮的乱骂,在旁向来内敛谦冲的林冲手掌攥得紧紧的,只捏的噼啪作响,双目之中也透射出凶戾之色。

    而刘法面上痛心疾首之色犹浓,当初还是自己谏策先放金军渡过黄河,待其围攻东京汴梁时教宋廷势必不能再与金人妥协,届时再由水泊梁山诸路兵马出动截断外寇归路,从而全歼犯境的金军兵马......可是汴京竟然就如此轻易的被金军攻破了,从探报中得知再有数典忘祖的奸贼诈开城门之后,继位的官家赵桓完完全全被金军吓破了胆,根本不打算做半点抵抗,竟俯首帖耳的任凭外寇摆布!

    而萧唐很清楚汴京沦陷,也怪不得这位西军宿将。就连他也甚是纳罕惊疑,按说正史里面金军首次南下兵临东京汴梁却无功而返,原本的轨迹本来应该是种师道率领数万宋军顺利抵达东京汴梁,而完颜斡鲁补被迫后撤至汴京远郊,直至金军第二次南下西路军侵占太原,南下西趋洛阳控扼住潼关切断西面宋军勤王的路线,而东、西两路金军合围,又是在西军宿将种师道、种师中先后亡故,抗金李纲又遭降职谪贬的情况下东京汴梁这才沦陷于金军之手,又如何能料得到如今却多出那陈希真从中作梗,而教郭京这贼道提前干出恁般畜生的勾当!

    道貌岸然、阴损虚伪的陈希真,嗜杀成性、脑中缺筋的陈丽卿,阴柔刻毒、心口不一的祝永清......这一家子就没一个正常人,也到底都是一群所谓要荡寇的狗奴才!

    “陈希真这贼道恁的卑贱无耻,便是将这厮们尽皆擒下碎割凌迟、挫骨扬灰,也难消天下宋人的的恨意!”

    萧嘉穗也是动了真火,他狠声说着,又道:“我原以为陈希真这狗贼常与哥哥作对,对于绿林中人极为雠视,好歹也仍忠于大宋。可却在国难临头之时,做下这等卖国求荣的恶行!”

    萧唐冷笑一声,说道:“那奸厮只顾说甚么忠义必不做强盗,既是强盗必不算忠义,凡是戕官拒捕的不问因由,皆是贻害无穷的贼人......他的说辞,自是迎合朝中权贵,若非做出深明盗贼忠义之辨的嘴脸,而刻意对绿林中人深恶痛绝,又怎能彰显鼓吹他的忠义?说到底,贪图的仍是皇权能许与他的好处。似这等撮鸟,往往嘴上叫嚣的越是响亮,为人秉性便越是卑劣不堪。”

    许贯忠面带悲悯之色,长声叹道:“只是苦了汴京城中惨遭金人蹂躏的百姓......”

    萧唐见说一时默然,实则其实他也清楚相较于正史靖康之耻中汴京宋民所面临的悲惨厄难,如今汴京所面临的兵劫,甚至也可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按如今传来的消息所报,不止是东京汴梁沦陷,金军还放兵四掠,东及沂,西至濮、兖,南至陈、蔡颍,皆被其害......然而东京汴梁只是被金国东路六万兵马攻破,而作为东路金军的主帅,完颜斡鲁补这厮虽然也力主南下伐宋,可是对待宋民、对宋政策上相较于金军其他主将还算倾向于怀柔,在征服疆土内更主张笼络百姓民心。

    可如果是西路军完颜粘罕、蒲鲁虎这些金军大将也汇聚于东京汴梁的话...萧唐也大致记得掳囚女子不从者即处死,甚至刺以铁竿贯穿立于帐前数日,乃至残杀宋室大臣等记载......完颜粘罕等西路金军将帅肆无忌惮,所做下令人发指的勾当也远远多过在金军之中好歹还顶着菩萨太子名号的完颜斡鲁补。倘若西路对待宋人政策更为残暴的金军将帅袭至时,按正史中所载东京汴梁,乃至周遭大片宋境疆土却又是如何惨相?

    杀人如割麻,臭闻数百里!

    “哥哥!既然汴京已被金狗攻破,还候着作甚?我等凛凛好汉,但凡是有血性的,谁还肯眼睁睁看着女真鞑子祸害江山社稷?咱们肯追随哥哥共聚大义,先是反抗朝廷暴政,也从来不会以打家劫舍的贼人自居,既要做替天行道,力挽狂澜的勾当,现在不正是时候!?”

    血灌瞳仁、激愤已极而向萧唐疾声请战的,正是向来也是嫉恶如仇的屠龙手孙安,经他怒声说罢,聚义厅内顿时又引起一阵山呼海应!然而还没等萧唐言语时,聚义厅一侧却有人阴测测的冷笑说道:“宋廷二帝被掳,也是咎由自取,我等本来干的便是造反的勾当。驱除鞑子,收复我汉家江山的大事固然要做,可是主公,我等非要现在出手么?宋廷那两个昏君若是任由金狗掳掠了去,对我军这才更为有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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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3章 去做冷血奸雄,还是热血豪杰?

    聚义厅中那员军师头领方自说罢,立刻引得一众头领怒目瞪视过去。萧唐不用去瞧,也知道谏策时似乎从来不会感情用事,筹谋策划只计较利益得失而显得颇为冷酷无情,且将朝廷权威、尊奉君王完全当做个屁的,也就只有那金剑先生李助了。

    而花荣剑眉倒竖,瞪视向李助怒声说道:“李道人,你这话是何意?我等兄弟追随萧唐哥哥,不觑权奸狗贼眼色,一并析肝刿胆着共聚大义,非是只图落草快活,本来按哥哥所谋终于到了外寇犯我江山之际,自当不惜性命为国拼死而战!依你言语,金狗于汴京犯下弥天大恶,遮莫却要任由那厮们北还了去?”

    已经到了金人入寇甚至攻破大宋国都的危难时节,本来暂肯于水泊梁山栖身,对外先前却未表露名号的呼延灼也长身而起,忿声说道:“不错!我世代将门出身,岂昧忠心反甘愿做贼人,但深感萧唐哥哥恩义,自知朝廷奸党作祟,屈身苟安,却是有志难酬,故而留得有用之身,愿追随萧唐哥哥为国血战。若是眼睁睁看着金贼孤军来往肆虐,枉为人也!”

    聚义厅中,自刘法以降,还有翟兴、翟进、关胜等许多官将出身的头领立场上自是于李助针锋相对,而那金剑先生把眼一乜,止住了也正要为他帮腔的李与隆中三将等人,而朗声笑道:“列位倒是忠义好汉,可就算主公经管几处大寨积累下些好名声,可天下人又是如何看待主公的?也仍是个强寇啸聚山林,而坐不得皇位正统的反军头领罢了!似主公旧日于官场、行伍结识得许多能臣良将仍抵死不肯背反朝廷,可如今赵家二帝须也不是咱们害的,连同宗室皇亲尽被女真鞑子一网打尽,仍心向宋廷的臣子便是愚忠,却又能为谁效忠去?我等几处山寨之中诸部兵马,大多衣食无着,不得已而落草啸聚,可主公平素屡施锄强扶弱的义举,也仍有众多宋民虽感恩戴德,却依然不肯附从,为何?宋廷国祚相传一百六十余年,大多百姓只认得官家是姓赵的,愚忠苟安,但凡有条活路便愿做顺民。

    而如今恁般形势,所谓的正统国祚,任谁继位也都无名分,届时中原江山又待如何?群雄并起,而要争得逐鹿问鼎!主公今日做成诺大声势,也正可一扫**,膺当天之正统,受克让之归运。不错,北面仍有金国强邻觊觎,另立傀儡附庸必将南犯,待诸地百姓惨陷于外虏兵祸灾厄之际,主公挥义师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到了那时各处黎民才不至逆来顺受的奉赵氏为正统,而心甘情愿的归从于主公!待驱除外虏,再收拾旧山河,也正是我等成就大业的时日!”

    聚义厅中,本来气势汹汹的力主即刻出兵截杀金军的一众头领里面,确也有些人听李助一番剖析过后一时怔然。细细一想,这金剑先生说得也不差啊,何况就算咱们不惜性命的奋勇血战,能够杀溃那一路攻破汴梁的金军,再假设能抢回宋廷赵氏一众皇室宗亲时,似赵佶、赵桓这两个昏君又怎生处置?

    将那一对狗皇帝以昏聩不明、误国害民的罪名一刀砍了?除了些意气用事的草莽浑人之外,就算一些做惯了绿林勾当的强人头领也能意识到这事如果真做下了,也终不能将赵氏宗族皇室一股脑杀个干净,否则的话便是与仍忠于宋室的诸地军民彻底结成死仇。可是再将这对昏君放还回去做皇帝?这又叫聚义厅内许多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豪强如何能够接受?

    而李助的提议,也只是建议萧唐暂时不作为,思虑的也更为长远,对于日后己方势力的发展更为有利。

    然而就在这时,萧嘉穗也长身而起,他脸上义愤慷慨之气尤重,并朗声说道:“李道长所言确也有见地,任由宋廷二帝连同宗室尽被外虏夺去,中原势必大乱。可国无正统嗣君,届时却又有多少狼子野心之徒趁乱而起,意图于国难之际图谋割据自立?大宋疆土尽陷内忧外患之险境,就算萧唐哥哥能够扫荡各处豪强,又需多少时日?五年?十年?金国野心勃勃,觊觎中原江山,届时也必将趁乱屡兴兵戈,百姓黎民身陷水深火热之中,按李道长说法,也唯有刻意将诸地民众逼到了绝路上,再由哥哥挥军拯救万民于倒悬之危,才能教各处宋民归心......但是那段时日内却又要有多少百姓无辜枉死!?

    当初萧某与哥哥初会时,便听他说及所谋大事既抗虏御寇、保国安民,惩奸除恶、替天行道,就算开元立朝,也将是顺势而为,率然出军,截击虏寇、力抗外辱...同样能在世人面前为我等正名,以谋与宋廷同仇敌忾共讨金国。可若是任由着金军北归......李道长,诚然如你所说是宋廷自毁基业,也与我等无关,只顾坐视天下大乱即可。可如此没个担当,却是眼睁睁的是要教天下黎民生灵涂炭。”

    李助听罢眼中的不屑之色一闪即逝,说道:“乱世杀伐欲建功名,每逢战事哪里有不死人的?听萧先生的意思,遮莫还打算引送那两个昏君继续去做皇帝不成?须知在宋廷眼里,我等也仍是势必要除的心腹之患!”

    萧嘉穗轻哼一声,说道:“可李道长既也说宋廷国祚相传一百六十余年,大多宋民百姓只认官家姓赵,正因为如此,除我等几处山寨之外,也仍是只有宋廷能够召动宋民精诚团结、群策群力,以共御外辱。否则就算各地仍有禁军兵马抗金,却是各不统属而各自为战,亦是毫无实用。就算萧唐哥哥与朝廷起先势不两立......只要能驱除女真外寇,新继位的官家却也是暗弱无能,而将东京汴梁拱手让于金人的昏君,试问恁般昏庸帝王,日后又如何能与萧唐哥哥一较长短?”

    李助见说神色一动,旋即思付片刻,也只是嘿嘿冷笑了两声,而默然不语。

    萧唐端坐在聚义厅正首,将李助与萧嘉穗两人的争论听个真切。他也知道这两个军师头领各有见地,也不能说谁的主张便是错了。然而李助筹谋策划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自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只要是对己方势力发展有利,就算中原的局势乱成一锅粥也正可浑水摸鱼,最为要紧的是可以借金人之手除了宋朝赵氏皇族,也立刻扫清了另辟新朝的障碍,就算萧唐问鼎中原也得名正言顺。

    而萧嘉穗素怀仁德之心,运筹帷幄时也必当顾及天下百姓的苦处,虽然早对宋朝的昏君佞臣心灰意冷,可是按他想来也唯有暂且保住赵氏宋廷,才能保持宋境内的局势稳定,否则中原形势将如一盘散沙,国家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面,必将致使更多的宋民百姓身陷兵灾劫数,届时忙着抢地盘扩充势力,还谈何抵御外辱?

    萧唐沉吟思付,自知萧嘉穗所言不差,正史中宋朝历经宋徽宗、宋钦宗这两个昏君自毁基业、祸害江山之后尽被金国所掳,可赵氏宗族里面只逃出那康王赵构,不仍要被大宋军民奉为国君而建立南宋政权?饶是那宋高宗赵构也不是甚么好鸟......可是当时国家的确处于统一的形势下,而抗拒金军继续南下侵吞中原江山。

    这一段时期内也只有扶持赵家宋室,才能维持大致稳定而抵御金军的局面么......萧唐心中思量,他也注意到众人仍做争论之时,目光渐渐的,又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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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4章 靖康耻,犹未雪?我等偏要眼前报!

    聚义厅中其他军师头领里面,许贯忠、公孙胜、朱武等人当即表态支持萧嘉穗的主张,而混世魔王樊瑞似乎倾向李助的提议,一时左右为难的,竟是以往行事向来带着几分邪气的乔道清。

    以往本觉得李助为人处世,似乎算是与自己的秉性相符,可是这段时日乔道清于寨内和公孙胜相处过一段时日,彼此谈论道法修心,潜移默化间自己的心性好似也出现了些转变。这个时候的乔道清撮着牙花子左顾右盼,到底没能定下主意,也只是暗自啐骂了口,再未做言语。

    至于坐在萧唐侧首的燕青本来一言不发,只是阖目思量着,蓦的却也叹声说道:“被金人掳走的可不止是那两个昏君,赵氏宗族与朝中臣子,也仍有诸科医生、教坊乐工、各行工匠...乃至无辜受难的宋民子女万余......”

    在聚义厅内一众兄弟的注目之下,萧唐也终于开口说道:“恁般国难当头之时,倘若我隔岸观火,任由着这一路金军掳二帝北归,而坐视中原江山四分五裂......对于我等虽然有利,可是相较起来却是金国受益更多,虽与宋廷阋于墙,亦当外御其侮,也不能教外寇坐享其成。”

    按后世抗战时期两党势不两立,可是在日寇侵吞大片疆土国难临头时,不也势必要促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萧唐心中念罢,已然做出抉择。从大义的角度出发,此番挥军去阻截五六万众的金军,饶是必将会是一场惨烈的战事,也是势在必为。

    而当在场一众头领见萧唐已做出抉择,大多振奋呼应,且摩拳擦掌,且等不及与金军外寇大干一场。在场群豪捋臂张拳的模样萧唐都瞧在眼里,又暗付道:宋廷朝纲无道,饶是与我聚义的众兄弟对误国昏君、当政奸佞早已寒心齿冷,可也不止涉及到宋朝二帝,倘若我真对这路肆虐宋境的金军置若罔闻,就算是欲尽快成就霸业,而使众头领以正身名,可也仍会教许多兄弟寒心吧......

    至于李助见萧唐采纳的是萧嘉穗的提议,他淡然一笑,似乎也在自己的意料之中,遂又道:“罢了,萧头领所言也在其理。既然主公心意已决,也仍可因时制宜,临机行事。”

    萧唐微微颔首,心中蓦的却念及正史中岳飞所作的那一首语境激昂、慷慨壮烈的千古箴词《满江红》: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现在看来,恐怕那千古名篇之中因没有汴京国都被外寇攻破沦陷,教百万黎民百姓在外虏铁蹄之下惨遭蹂躏的国耻,却因未曾报雠雪恨的感慨,如今却是要做些改动了......

    因为靖康之耻,这等国仇家恨,我等却要立刻就要给报了!

    聚义厅中众头领争先恐后的请命出战,萧唐也正要与萧嘉穗、许贯忠、李助等头领合计调拨各部军旅组成先锋、中军、合后等部,而出兵进发。然而正待众人合计时,统管梁山寨内杂务诸般事宜,而并未参加军议的杜迁、宋万二人却踅进厅来,并向萧唐报说道:“哥哥,李家道口酒肆张仁、李义两位兄弟遣人发了响箭,水寨那边发船前去探觑,说有个后生带挈着三五百人,特来投奔哥哥入伙。张仁兄弟那边问他名头,那后生却说待拜会得哥哥时,再当面说与恁知晓。”

    如今既然已准备与金军全面开战,萧唐自也不必再用全羽、柯引这些假名下山勾当。保州那边也已发出飞鸽文书,尽管放还暂时被监管住的崔慕远返回高丽国去,而水泊梁山这边萧唐在调拨诸路兵马下山接引遭受外寇袭掠的民众,伏击四处肆虐劫掠的小股金军之前也已发出檄文,晓谕周遭各地乃至京畿、京东、京西诸路军民如今麾下管领的各处山寨不止要对抗朝廷暴政,亦是替天行道,而高竖义旗抵抗金军外寇入侵。但有愿意奔赴国难,且认同虽然与宋廷处于对持立场,也认同萧唐做为绿林兵马也愿抗击外敌恁般行径的,也尽可前来投寨聚义。

    虽然仍是忠心于大宋的许多能臣良将很难被招拢过来......可是萧唐也很清楚在两宋交迭之际,各地不但涌现出了大股抗金义军,后来虽然大多为南宋朝廷所收编,可是亦有游离于朝廷政权之外,甚至对官军抱有敌意的势力存在。

    而且北宋灭亡到南宋建立政权的这一段时期也是继继政和、宣和年间后,宋朝地界内又是一次匪盗蜂起的时期,其中遮莫也有许多本事奢遮的能人,但凡肯竭力抗金的,也未尝不能为萧唐所用。

    只是今番慕水泊梁山之名前来投寨入伙的是一个年轻后生,倒不知他真本事又有几斤几两......萧唐心中念罢,遂对杜迁、宋万二人说道:“且排一艘大船,接引那伙人马渡至金沙滩来,那个领头的后生,接引至聚义厅来与我厮见,至于其余人等,暂先请至关前营寨安歇。”

    杜迁、宋万见说领命去了,过了些时候,萧唐以及聚义厅内一众头领便觑见有个后生青壮大踏步踅将进来,但见那后生剑眉虎目,英武不凡,他一只手将长枪扛在肩上,举止端的豪纵不羁。迎着聚义厅内一众好汉的炯炯目光,那后生非但不露怯,反而把头一扬、嘴角一翘,那一对炯炯虎目也朝周围睥睨过去,还大咧咧的点头以做招呼。

    萧唐观察这青壮后生一举一动、举手投足,大致也能看出他是个龙精虎猛,气性桀骜的雄健儿郎,心中先生出几分好感,遂问道:“小兄弟,便是你要投我梁山入伙?须知我等虽专要替天行道,而如今高举义旗誓要抵御金国外寇,可是到底也是对抗朝廷暴政的绿林兵马。若是与我等一众兄弟聚义,只现在而论却是强人的身份,而非是得朝廷俸禄的禁军官兵,旁人大多忌讳污了清白名声,这你可又依得?”

    那后生听罢哈哈一笑,旋即放下长枪,朝着萧唐唱了个肥喏,又朗声说道:“原来这位哥哥便是萧任侠?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我在荆湖南路乡里也曾听闻过萧任侠结纳豪杰、四海皆闻,本是朝中大员,却不屑与败坏朝纲的奸厮鸟同流合污,又为搭救生死结义兄弟揭竿而反,且将梁山泊等几处大寨经管好生兴旺,数度杀溃征讨官军,且手刃侵害百姓的权奸,但凡是江湖好汉闻得,哪个不钦敬!?

    实不相瞒,小弟年纪虽轻,可是自问长枪使得纯熟精湛,荆湖南路几处军州走了几遭,无论比拼切磋、还是厮杀鏖斗时皆未曾逢遇得敌手,好歹也教许多好手敬服,而小弟比起闲常道上厮混的年齿轻些,故在江湖上得了个‘乳虎’的诨名。至于萧任侠恁说清白名声?哈!萧任侠与诸位好汉做得都是造反的勾当,按我看来,却远胜过那干只为争个官身名禄,便卑躬屈膝供昏君权贵使唤的窝囊厮鸟,小弟学成本事,本来打算做的就是强寇营生!自在快活,何至又要苦忍怄那干军中蠢虫的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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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5章 杨门忠烈,也不只有杨家将

    这小子,有点意思......

    萧唐心中念时,又听那后生继而说道:“实则于荆湖南路那边,亦有绿林盗上混迹的曹成做成好大声势,纵横道州、贺州一带,他便撺掇着小弟前去入伙。而我只是寻思,既然决议在绿林中大弄,自当须先见识江湖上的翘楚人物,而萧任侠名闻寰海,谁能比得?何况待我北上段时日,方知恁广发檄文,金狗南下,号召诸地军民抗击外辱,这更搔着了我的痒处。以往是凭着一身本事,直杀的那些害民的狗官不敢再薅恼乡里,如今杀那干犯我江山社稷的鞑子,小弟更觉爽利!”

    曹成、道州、贺州......?

    萧唐再听下去,他脸上的笑意却渐渐的凝固住了,取得代之的是一抹讶然惊异,他也不由得想起一段史载来:

    杨再兴,贼曹成将也。绍兴二年,岳飞破成,入莫邪关...再兴率众直入其营,官军却,杀顺夫,又杀飞弟翻...飞见再兴,奇其貌,释之,曰:“吾不汝杀,汝当以忠义报国”......

    而此时坐在侧首的史进瞧那后生似也入眼,遂笑道:“你小子自说自话,口气倒是不小,倒也不晓事!却还没向萧唐哥哥自保过名号。”

    果不其然,那后生见说一笑,旋即又向萧唐施礼说道:“小弟杨再兴,拜见萧任侠!”

    杨再兴,当真是他!直杀得金军亡魂丧胆,却魂断小商河壮烈战死的抗金名将!

    萧唐心中震惊,他自也深知正史中杨再兴归顺官军之后连破匪寇、伪齐兵马骁勇难挡,战金人于郾城,更是以单骑突入敌军,虽未生擒得酋帅,却杀数百人而还。而后战死中只率三百骑与大股敌军战于小商桥,骤然破阵,杀二千余人,乃至万户撒八孛堇、千户百人,但终因寡不敌众,射在身上的箭镞多达两升之多,而壮烈殉国。

    对于这等英雄人物,萧唐心中自然是万般敬服。然而如今这杨再兴仍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起码在这段时期,他的确未曾打算投奔官军以建功立业,相反的也毫不忌讳做为乱军对抗朝廷,直到受岳飞感化招抚,才甘愿归顺宋廷,以官军裨将的身份奔赴国难......

    然而如今的岳飞虽然已应投身军戎,可是他的父亲奄奄垂绝,遮莫也已又离开军队,而赶回故里为父亲置办后事守孝。而这个时候的杨再兴自然仍是豪纵不羁,力抗外辱杀金人绝不含糊,却仍对朝纲败坏的宋廷保持敌意,而不屑于投身官军的英武青壮。

    按说杨再兴本来应该投奔的那个曹成的确声势不小,且占据荆湖南路道州、贺州一带,与京东路水泊梁山相隔路程甚远。看来江湖名声的确又一次起到了大用处,不止能似宋江那般教江湖中人闻名纳拜,如今更是闻名遐迩的萧唐又发檄文号召各处志士协力抗金,也引得杨再兴这等怀具腔热血的豪勇之士慕名来投。

    杨再兴的确也是做如此打算,他北上寻访至水泊梁山的途中,也已听闻东京汴梁竟已沦陷的消息。本就痛骂宋廷昏君佞臣果然孬弱昏昧,只是误国害民,如今又被接引至梁山泊聚义厅来的路上,亲眼觑见梁山几处军寨披坚执锐、砺戈秣马,蓄势待发而似要大弄,杨再兴自也摩拳擦掌,又急匆匆的向萧唐问道:“萧任侠,如今眼见恁调动兵马,似有大动作,遮莫正是要去寻那路祸害汴京的鞑子去?我自初到大寨,无半米之功,也愿追随恁前往杀敌,有甚吩咐,尽管差遣!”

    若论冲锋陷阵、斩将夺旗,在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神勇,于正史中杨再兴已得以证明他自是无比骁勇的猛将,再加以磨砺,恐怕在自己麾下武勇骁将之中也将士出类拔萃的。可是他是冲阵的猛将,并且年轻尚轻......萧唐心中念罢,遂把手一指,又笑着对杨再兴说道:“我梁山泊求贤若渴、广纳豪杰,但凡是丹心赤忱的血性男儿,彼此自当以义气相交。如今我的确正要调拨兵马下山截杀金军,即刻便行,你既要建番功业,我便差你到我杨志兄弟统管的天波军中且先做偏将,可是情愿?”

    杨再兴见说立刻就向位于侧首的杨志觑见过去,他恁般年纪心性,心里也藏不住事,一对招子只顾往杨志那边来回睥睨,似乎也是在审视这脸上生有一大块青记到底本事如何。

    萧唐觑见杨再兴面色,便又道:“你也莫小觑了我杨志兄弟,他是杨家将门子裔、五侯杨令公之后,非但武艺奢遮、弓马娴熟,旧时就在军中效力,已随我历经过许多战阵,自是熟知兵事的良将。”

    “甚么,这位好汉倒是杨家将的后人?”

    杨再兴见说眉毛一挑,上前向杨志打拱施礼道:“权因我也姓杨,擅使得长枪,往日在道上也曾有人讹传我与杨老令公族裔沾亲带故,使得也是杨家枪法。今日倒是有幸撞见了货真价值的杨家将子裔,大战过后,小弟可要多寻杨志哥哥讨教枪法!”

    杨志也长身而起,向杨再兴抱拳回礼道:“如今哥哥调度部曲,出兵要紧,今番先与再兴兄弟并肩子破虏厮杀,过后都是一处山寨的兄弟,自也有的是功夫切磋。”

    实则杨志也如聚义厅许多兄弟一般,眼见杨再兴豪纵爽朗,虽只是初识,对他第一印象也都不错,可是毕竟不知他武艺底细。如今萧唐当即拍板决议收杨再兴入伙,且差他做了天波军马军偏将,许多头领也以为也是自家哥哥也是喜他气概,便有意提携这以往在江湖上也未曾识他名头的后生。然而萧唐却心知肚明寨中平添这一员武功卓绝、刚猛过人的骁将可是天大的幸事,或许也用不了多久,寨中其他兄弟便会知晓杨再兴催骑破阵的本领,方知他又是何等猛鹜悍烈!

    又寒暄数句之后,当杨再兴再回头望去时,眼中满是亢奋欲战的狂热。而萧唐的面色也渐渐凝重起来,他长身而起,振臂高呼道:“六万金军胡骑南下,便攻破东京汴梁,致使宋朝子民受莫大耻辱,恁般时局下,也终到了我等兄弟我竭力死战,力挽天倾的时日,这一场大战,尚不知要付出多少牺牲,可是也必让那些女真鞑子知道,饶是宋廷软弱无能,他们今番南下,却仍有许多血性男儿肯为祖国家园死战到底,也能杀得那厮们有来无回!也要教天下人晓得,到底我等只是啸聚落草的强寇,还是再国难之际仍有血性傲骨愿去力挽狂澜的好男儿!”

    聚义厅中一众兄弟轰然应和、怒吼高呼,国难之际,但为血性男儿,在绿林中避祸栖身至今,可是任谁也都不会以杀人放火的贼人自居,其中又有多少人当年都是曾得自家哥哥勉励策动,就等着有朝一日得以尽显其能,以正声名?而这一天终于到来,焉能不热血沸腾?

    待一众兄弟豪情激荡的呼喝稍歇时,萧唐旋即又朗声喝令道:“马步军诸部各按萧嘉穗兄弟调遣,分拨出山,于滑州白马津截杀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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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凉发烧、头疼脑热,影响状态还有严重的趋势,回家再看看状态,如果还是难受,今天只能单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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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6章 国破家亡,生于帝王家又如何?

    一众经管日常山寨诸般事宜的职事头领,以及烈勇、山魈二军镇守山寨之外,萧唐麾下马步军各部几近全军出动,而阮氏三雄所率领的乘浪、翻江、捣海三路水师摇橹划桨,浩浩荡荡也只往白马津隘口的方向驶去。

    而择编诸寨预备兵役,协同王进督管兵马操习的王焕、张开、王文德等老将也尽皆来向萧唐请命要去截击金军。本来萧唐正是踌躇,而王焕却又叹声说道:“萧任侠,虽然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们老哥几个都已是过时的人了,可是只这次,我们无论如何也要与你同去。虽然舍下汴京的府宅、朝廷养老的闲差而愿在梁山泊中盘住,可是我等毕竟曾在汴京久居,可说是家园故里早金人外寇侵害,我们又怎肯无动于衷?

    更何况...还有韩存保、杨温这两位老兄弟受家世羁绊,只能返至汴京领罪。金军打破汴京,他们二人能否保得周全,我们老哥几个又如何不会挂念?只在寨中悬望,如坐针毡,是以今番我等也势必要同去,这身老骨头本事还不曾撂下,亦能为寨内群豪提供些助力。”

    曾经点拨自己枪术奥妙,多曾点拨的前辈王焕既如此相求,萧唐也只得按这七位旧日节度使的恳请带挈着他们安置在出征的部曲之中,水泊梁山马、步、水诸军齐发,便准备奔赴白马津截击于汴京大肆掳掠过后北上返还的东路金军兵马......

    ※※※※※※※※※※※※※※※※※

    与此同时,宋朝太上皇赵佶的爱女,方今官家赵桓的妹妹茂德帝姬赵福金却正置身于自己根本无法想象得到的噩梦之中。

    本来为自己爱女许配的蔡京之子蔡,却在宋夏国战之际做为一路宋军监军于乱战中被杀之后,赵佶也曾打算为赵福金另择良婿为驸马,然而方腊起事、萧唐造反、联金灭辽、燕地兵败......乃至金军悍然南下等太多惊天动地的大事直教赵佶焦头烂额,而随着赵佶禅让退位,本来曾打算为赵福金择选的权臣衙内子弟却也在赵桓上位之后被清算倒台。

    虽已是二十二的芳华年纪,在宋时也早该得以成婚,可是如今宋廷二帝狼狈不堪,也无法顾得上赵福金的终身大事。而赵福金却不在意,就算一生不嫁,比起和一个自己无比陌生的男子成婚,只留在深宫内苑之内幽居也好,毕竟那个时常在自己心头浮现的男子,却背反朝廷做了大逆不道的谋逆贼子,既是赵氏宋廷、自己父皇的心腹大患,赵福金也很清楚彼此注定不能走到一处......

    然而听闻北面如狼似虎的金国铁骑杀至东京汴梁城下,深宫内苑之中赵氏宗室、帝姬世子惶惶而不可终日。而他们那被迫继位的皇兄赵桓也似入了魔怔一般,不但喜怒无常,还时常捶胸顿足的望天悲嚎。赵福金也只得强自打起精神来,时常安抚赵等一众栗栗危惧的妹妹,实则她自己也是惊恐不安到了极点,本来是身份尊崇的泱泱大宋赵氏宗族子裔,何时又曾经历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惶恐?

    然后一段时日过后,赵福金才意识到直教自己感到凄惶、悲惨、恐惧的日子,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忽然有一日,有一员殿前司的官将率领一拨如狼似虎的军健闯进后宫之中,他对赵氏宋廷的皇族子弟竟全然无半点恭敬顺服的臣子模样,反而虎着脸厉声呵斥,喝令那些同样凶神恶煞的军卒大肆搜捕皇城内苑所有赵氏皇族子弟。赵福金惊愕震恐,期间也听人说及那个军将似乎是官居京城四壁都巡检使的范琼。

    可是赵福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个范巡检使是是国家俸禄的宋廷臣子啊,如今正是金人侵害至汴京的危难关头,最后曾听闻皇兄不得已前往金营去与那些外寇谈判议和,他又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恁的大不敬,如何会掉过头来要挟持宋朝宗室皇族子裔?

    然而赵福金却也只得受未必胁迫,加入宗室皇族与诸宫后妃三千多人的队列之中,陆续被押送出汴京皇城内苑。她和向来与自己亲近的妹妹抱作一团,惊兢兢、颤巍巍的徒步行过皇城内门之时,蓦的却听到夹杂着无数城中百姓凄厉的哭喊声骤然传来,极端悲怅的情绪汇集到一处,声势震天动地,在队伍中有不少身娇肉贵的帝姬、世子当即被惊得面色发白。

    “姊姊,我怕......”

    赵依偎在赵福金的怀里,惊惧之下,她那对明亮的大眼睛泪珠盈动,已不禁夺眶而出。赵福金紧紧抱住自己的妹妹,虽想温声安抚,可是就连她自己浑身也不禁不停颤抖,就在这时,有一只手按在赵福金的肩膀上,赵福金惊觉回头望去,觑清那人相貌后遂也低声道:“皇兄......”

    赵福金自认得身后那个似乎也正试图抚慰自己的,正是父皇第九子,与自己皇兄赵桓同父异母的兄长赵构。

    而赵福金自也知道赵构同样也可说是赵氏宗族里面最受父皇冷遇的一个。也权因他的生母韦氏本是郑皇后宫中的普通侍女,全因与韦氏情同姐妹的乔氏父皇得到宠幸,韦氏才被推荐给父皇而受临幸,在后宫中先后得封平昌郡君、才人、婕妤、修容等嫔妃品阶。然而虽然诞产下龙子皇裔,父皇后来对于九皇兄之母韦氏似乎日渐冷落,而自己这个皇兄也是备受冷遇,就算宫中大多宗室、内侍皆知这九皇兄天性聪明、知识渊博,每日能读诵书籍千余言,不但端的博闻强记,同样骑术娴熟、开得硬弓,可说是文武全才。

    而赵福金在以往大致也能看出自己这九皇兄赵构之所以勤学苦练,文武修习不辍,似乎就是为了能得到父皇的肯定与关注,只可惜一直以来,似乎也都无法就改变自己的父亲待他淡漠疏离的态度。

    赵福金自是温婉贤淑、心地善良,也从来没有因为父皇对自己这九皇兄颇显冷漠而鄙薄轻视于他,相反的也对他的处境报以恻隐怜悯。然而就在这赵氏皇族宗室尽皆岌岌可危,命悬他人之手的险恶处境,惶恐无助的赵福金,如今眼见那生得气宇轩昂的皇兄赵构望向自己时,眉宇间满是怜惜哀伤之色,这时她的心中这才稍感到一丝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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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状态欠佳,进度稍显慢些,尽量保持内容质量的同时以做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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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7章 深宫内苑长大,如今却置身地狱

    四面八方百姓呼天抢地的嚎哭声潮一浪高过一浪,汴京城内有些宋民眼见国祚相传一百六十余年的赵氏宗族竟然尽被似轰撵牲口一般被驱逐了皇城,深感亡国之哀、丧国之痛,遂哀呼着蜂涌上前,试图拦截赵氏宗族尽要被押解至金军营中。

    明明是宋廷臣子,如今却受金军主帅完颜斡鲁补委派,威逼押送赵氏皇族后妃三千余人至汴京的范琼见状眼角不由一阵抽搐。当他眺望过去,觑见前方长街上有不过数百前来督监押解赵氏宗族至营中的女真骑手时,范琼狰狞的脸上蓦的又透出浓烈的杀意,浑如一只择人而噬的走狗恶犬,他立刻寒声说道:“上朝军帅有令,宣谕汴京百姓,如今赵氏已失国,令百姓不许阻拦宫内皇族嫔妃出城,但凡是阻挠赵氏皇族前往营寨的刁民,杀无赦!”

    随着范琼一声令下,殿前司禁军之中那些眼见大势难以挽回,竟索性彻底倒向金军的奸恶之徒立刻擎出兵刃,如像潮水般向那些哭嚎拦路的百姓冲将过去,一时间刀光霍霍、惨嚎连绵,许多手无寸铁的汴京宋民纷纷惨嚎倒在血泊中,因汴京沦陷、国家沦亡而直感摧心剖肝的无辜百姓,如今却又要遭受那些倒向金人的同胞军卒的残忍屠戮!

    皇城内门附近登时陷入了混乱之中,大批奔走不及的百姓哀呼惨嚎,四处人头攒动只顾仓惶奔逃。那些狰狞恶煞的女真金军倒也罢了,汴京城内这些凄然悲苦的百姓浑然没有料到殿前司禁军中这些非但于保家卫国之际毫无用处,且转事金人的败类竟然恁的心狠手辣,竟然会毫不犹豫的当街斩杀同胞子民!

    在不远处瞧着热闹的金军骑手见状更是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其中有一个女真骑将更是张狂的笑道:“这些鸟南蛮子的兵中看不中用,连拒敌死战的胆子都没有,可是待本族人下手倒狠!果然也正如菩萨太子所言,如此南朝,挡不住咱女真儿郎的兵锋,却为何不尽取中原这片花花江山?

    起初咱们奉命南下,我还盘算着何时才能北返回去,现在若要我说,咱们尽管放胆直入便是,宋军无能,咱们也不必回去了,南朝这些两腿羊的家当,都咱女真的财物,便似直杀得契丹狗子臣服归顺,吞它辽朝那般索性趁势打下南朝整片疆土,夺取宋人的子女玉帛...菩萨太子又何必急于率军班师?如今南朝国都都保不住了,只要趁势将南朝那干孬兵弱将扫荡尽了,南朝的整个江山,如何不是俺女真人的?”

    在旁另有个女真谋克冷哼一声,说道;“菩萨太子顾虑得多,常说甚如今俺女真得势,自是打天下易,而守天下却难。当初咱女真世代被契丹狗子欺压,又有甚么公道可言,如今终于到了我女真扬眉吐气的时日,自是弱肉强食,孬弱的族类自当受强者奴役。

    菩萨太子到底还是待南蛮子忒过善待了,而南朝如今既然任咱们予取予求,朝内粘罕、兀术等要臣可还没尝得甜头,南朝恁般堆积如山的财物、豪华奢侈的宫室、广袤富足的土地,还有那干嫩得都能掐出水来的南朝女子,......还有多少生口奴役尽可取之?菩萨太子今番抢得头功,占足了了好处,朝内其他要臣与女真儿郎知晓了又如何不会心热眼赤?南朝这片花花江山,早晚咱们还会再杀回来的!”

    “说道南蛮子的那些女子......嘿嘿,麻达葛,咱们也是随着菩萨太子抢进汴京城子立下大功的,银器财物、上好盔甲与牲口马匹等利物自须少不得咱们的,开封府那干狗子为俺女真卖命搜罗,掠得南朝女子上自嫔御,下及民家的数逾几千人,军中已有头人向菩萨太子力谏诸将得赏,自谋克以上各赐数人,谋克以下间赐一二人,遮莫你也能赚得几个如花似玉的南朝女子暖床,可也莫要忘了也是俺们这些族户子民为你争得的好处。”

    那女真谋克听罢脸上猖獗之色愈浓,他又狂声大笑道:“这是当然!随着菩萨太子南下纵横一遭,这也是俺女真儿郎应得的好处!阿虎里,你我自是性子豪爽的好儿郎,何况征讨辽狗,平定中、西京时彼此出生入死过命的交情,有话直说便是。若是要向俺讨要个南朝女子,有如何不肯许于你?只是往日抢得契丹、奚人的娘们儿也没几个教俺长久看得入眼的,今番倘若能抢得来南朝宗室身娇肉贵的女子,俺可不能让人!”

    一众女真劲骑又爆发出张狂的哄笑声,而那个谋克一对招子遂又直勾勾的往被押解出皇城的那些各自噤若寒蝉的后宫嫔妃、宗室帝姬身子上觑将过去,他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头似乎也发出野兽一般嗬嗬的嘶鸣声。

    眼前可不止是宋朝二帝的妃子、子女,还有那些从宋廷达官贵人府宅中搜索出来的妾室千金,这一大群莺莺燕燕之中大多非但容貌娇美、身形标致,且各个惊惶畏惧,也只能任人摆布的俏人儿。出身白山黑水苦寒之地的这些女真悍骑何时又曾见过这等群芳汇聚的场面?那谋克直感自己瞧花了眼,他又伸出手来,对着那群竟放肆胡乱抓了抓裆部,一股燥火渐渐的从胯下燃起,似已是按捺不住......

    而由深宫内苑的一众嫔妃、帝姬、皇子以及汴京内诸府邸中美妾贵妇所组成的队伍之中也发出一阵惊呼尖叫,不少的娇生惯养宗室子女亲眼觑见军卒手刃屠戮城中百姓的血腥场面,惊吓的几遇昏厥过去,人群之中一阵混乱溃动,很快的却又遭到范琼手下那些手持军械的军卒恫吓威逼。赵福金紧紧抱住已吓得哭出声来的赵,又听得在旁的赵构痛心疾首的怒声道:“国家有急,死亦何避?只恨国破家亡,无力为大宋效死以抗外辱,更恨这些投顺金人的奸贼,便是连我等帝王家子裔,也要受恁般耻辱磨难!”

    泱泱大宋,却真的要亡了么?

    赵福金怔然念时,却忽的听得周围混乱奔走的人群之中又爆发出刺耳的狂笑声,有个汉子面对前面倒在血泊之中的十几具尸首,以及周围那些手持锋刃上有鲜血滴落,且气势汹汹奔将过来的军卒视若无物,他如癫似狂,好像发疯了一般,而嘶声大喊道:“哈哈哈哈哈!甚么太上皇,甚么大宋官家,昏君!狗皇帝!任由着朝中奸贼贿赂公行、卖官鬻爵,而你骄奢淫佚、荒淫无道,又害得多少百姓子民走投无路?

    你这厮祸害江山社稷的年头已经忒久了,外寇侵境掠害,你这狗皇帝与不成器的蠢子却恁的怯懦,将大好江山拱手让于外寇,我等百姓只为苟活做得忍气吞声的顺民,今日已经做了亡国之奴!狗皇帝,奸厮狗贼!如今你这厮们的家人子女却教要被鞑子糟蹋祸害,报应!当真是报应啊!老子却仍是恨呐,只恨明明是你们这些狗皇帝与敲骨吸髓的狗官咎由自取,却兀自要累得我等黎民同你这厮受难遭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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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8章 国家沦亡,哪里会有救世主?

    听到竟然会有宋民百姓如此恶言咒骂父皇,赵福金、赵等深宫内苑中长大的帝姬不由怔住了,尤其是那些并没有搬至宫外府邸丰的宗室子女,她们看待赵佶的印象各有不同,可是在后宫中只曾听闻父皇圣明,方今天下国泰民安,大宋自是丰亨豫大的富饶太平景象,怎么如今听得有人高声置骂,竟好像全因父皇与皇兄的昏聩才导致金国铁骑攻破汴京,而皇城深宫外面,似乎有许多本是宋人的百姓实则早已对朝廷切齿怀恨久矣!

    对于一些百姓而言,是他们头顶上的天塌了,是以他们直感无比悲恸。然而同样的,对于许多黎民而言,眼见赵氏皇权的崩塌,也使得他们以往只能憋闷在心中的那些怨言怒火在这一刻得以爆发开来。是以围观宋廷宗室皇族子女嫔妃似是被撵牲口般赶往外虏营寨的汴京百姓之间,也似是分化成两种截然对立的态度。

    经那个恶毒叱骂的汉子高声骂过,周围本来溃动的人群里面接二连三,又有许多人满心忿怒,也开始痛斥宋廷二帝昏庸误国害民,直连累得黎民百姓无生计寻觅,如今又深受恁般亡国之耻。范琼喝令麾下军卒隔开试图拦截队伍的人群,对于周围那些趁机将宋廷两个官家骂得狗血淋头的百姓倒是不管不问。当然也会有人积压在心中的怨气彻底爆发开来,如犯癔症也似的指着那群宋廷宗室子女泼口痛骂,这也教赵福金开始意识到自己本来对大宋江山的认知,似是与事实完全不符......

    父皇的确好享乐,与人随和,平素做派也并非端谨...但是他聪颖灵悟、文思敏慧,宫中也时常听近臣奉赞父皇为圣贤明君......难道那些终究只是讹言谎语,而的确是父皇、皇兄败坏社稷基业...而那个人......莫非也是因为如此,才势必要背反父皇?

    赵福金心中念着,思绪万般复杂,然而仍只得任由着押送的军兵挟持,从皇城内宫成群的宗室子女、后宫嫔妃乃至许多汴京城内的臣子贵妇继续惶恐着前行。直至一行队伍来到金军的营寨中时,人群之中的赵福金又觑见许多生得粗莽剽悍,头戴皮帽、身着皮甲兽袍的粗野蛮人朝着自己这边指来,并且用自己听不懂的言语大声笑骂着,而那些蛮人投射向自己时那猥琐的眼神、狰狞的笑意,也绝对是赵福金生平所见过的最为可怖的笑容。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赵福金与赵等人的面前,赵构横眉怒目,似乎是有意为自己的皇妹遮挡开那些女真人投射过来的那无数双带着邪1淫之意的眼神。而赵构所表现出来的那临危不屈的气概也引起一些女真骑将的注意,他们又也眯着眼睛纷纷打量过来,在赵构身上来回睥睨着。

    赵构回头对赵福金、赵等皇妹微微一笑,再转头过来时面色依然凛然不惧,他身形屹然高耸。此时也只有仔细观察,才能发现赵构低垂下来的胳膊也不禁微微颤抖着。

    这些各个狰狞恶煞、结实雄健,身披兽袍皮甲,皮帽后还露出截金钱鼠尾的蛮族...便是自按出虎水誓师过后摧枯拉朽也似的荡平大辽,据说苦熬耐战血战数日,仍能悍勇厮杀的女真人啊......

    数十万大辽的精锐,于护步答岗一役就被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的女真杀得溃逃惨败,何况这些年来南征北讨,而教辽境诸族各部望风归顺,已养成今日恁般声势。偏生我大宋军旅大多兵事怠懈,到底还是不敌金军骁勇,而且听闻这些女真蛮夷各个残忍好杀,遮莫我终究也是性命不保吧......

    赵构其实心中也倍感恐惧,可是因为自己的生母韦氏并不受宠,他在诸皇子里面也最受冷落,长久以来也养成他为受父皇肯定而倍加刻苦勤奋的习惯,在所有皇子里面必须出头露尖,尤其是在如此垂绝险危的时候,其他皇子越是畏怯恐惧,自己就越是要表现出一副不卑不亢、大义凛然的模样。

    本来东京汴梁遭外敌围困,金军许意要宋廷派出个皇子为质方可商榷和谈事宜,其余那些惊恐万状浑如惊弓之鸟的皇子又有谁人敢去?当时也就只有赵构一个自报奋勇愿亲自赴金营去做为人质,皇兄赵桓这才嘉许自己这个向来不得看重的皇帝胆识,亲口承诺请动太上皇赵佶加封赵构的生母,且在后宫备受冷落的韦氏为龙德宫贤妃。

    可是却还没等自告奋勇的赵构动身前往金军营寨,东京汴梁宣化门便意外的被金军攻破,旋即攻入外城。心胆俱裂的赵桓以为走投无路,先后答应下金军所有的无礼条件,还未等自动至敌营去做人质,赵构便已然做了阶下囚......

    眼见周围赵氏宗族子女各个噤若寒蝉,各自脸上神情怯弱畏惧,赵构狠狠咬了咬牙,越是在这个时候,自己却越不能露怯。然而在那些如狼似虎的金人环视之下,赵构心里似有一根弦一直绷得紧紧的,只待那根弦因为巨大的压力而骤然绷断,赵构也明白恐怕自己也再无法强撑下去,忽然间,他内心深处却有个声音阴测测的念道:父皇...皇兄...的确是你们咎由自取啊......大宋江山社稷因你们自会自毁基业而恁般断送了,九泉之下又有面目去见赵氏宋廷的列位先帝?

    倘若父皇你不是忒过漠视于我,倘若不是懦弱无能皇兄继位......如果我掌得大权,我赵氏宗族的江山基业又何至于拱手让于金国外寇?

    可是现在说甚么都晚了...赵氏宗族子弟被一网打尽,已再没有人能够继承大统。本来权倾天下的皇族与汴京朝堂权贵尽皆要受金军恁般羞辱奴役......帝王家尚且如此,恐怕整个大宋江山也只能任由北地外虏蚕食吞并,天下宋民也只能以亡国奴的身份受金人统治,大宋赵氏皇朝,沦亡已成定局了......

    大势如此,哪里还会有甚么变数?

    ........................

    与此同时,位于白马津以南,天台山北面的山麓间,前方是一片呈银白色的旷野,是夜明月高悬天际,朦朦胧胧照向山川平原,极目望去,也能觑见在微弱月色与银白雪地的映射下几处山峦间有无数个小黑点在涌动着。

    山口依然有朔风呼啸着,仿佛锐利的刀剑,刮在脸上让人顿感肌肤生疼,却也掩盖住了几支部曲在山麓间行走踩在雪地上所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又是一阵朔风吹过,如同负上一层白毛毡的树枝摇动,银白的雪花立刻又漫天飞舞起来,树林间有个头戴裘皮帽,身上衣甲外也披上层皮袄的头领派出麾下军健哨探,注视南面是否有金军哨马前来探觑,端的小心谨慎,待几队步军头目领命巡弋去了,那头领又沉声说道:“此处是金军北还的必经之路,这山前平坦地面可以厮杀,于此处此间也正可按萧唐哥哥所命设伏布置,而截杀住这一路厮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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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9章 屈身辱志恨何雪,梦魂千里落花愁

    本来因赵桓登位而改换的靖康年号,还没待晓谕天下便已被废除。金军东路军主帅完颜斡鲁补本人虽然也有几分不情愿,可是也只得按金朝皇帝吴乞买传来的旨意,而要挟威逼宋廷时任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可似乎却并不受官家赵桓待见的张邦昌登基称帝。

    期间又有宋齐愈,王时雍等宋臣力主拥护,百般推脱的张邦昌只得接受被金人立为傀儡皇帝的这一事实,国号大楚,宣称世辅金室,永作藩臣过后,金军遂也开始押解着着包括宋廷宗室、朝臣、民女等数万名俘虏往北而还。

    数日下来,蜿蜒如长蛇的队伍中哀声震天,本来在汴梁城中享乐惯了的宗族子裔、朝臣官员辗转于雪地之间,可是他们也只能任由着凶神恶煞的金军恫吓驱赶。待驻扎歇息时,车马间金军住的牛皮大帐,夜间烤火吃酒,时不时有张狂肆意的笑骂声传出。而那数万宋人俘虏无论以往身份贵贱,大多只能居住在杂凑起来的帐落,甚至用茅草胡乱搭起的棚子里度夜,每晚寒风刺骨,只冻得人瑟瑟发抖,俘虏之中已开始有人在寒乏交迫中丧命。

    然而对于这些被押解往金国的宋人俘虏而言,惨绝人寰、令人发指的噩梦这才刚刚开始。

    东路金军诸部猛安、谋克,已经开始向完颜斡鲁补讨要此番讨要被掠的妃嫔帝姬、贵妇御女得赏。方今金国立朝未久,性情粗疏的女真诸部在军制仍不改当年在白山黑水间因战功瓜分受领财物、奴隶等战利品的遗风。帐下诸将就算再是敬服在金国诸部敬崇的菩萨太子完颜斡鲁补,可是在言谈礼节上,也绝不会像宋人朝廷中那样品阶分明。既然我们族户的儿郎随着你南下征战,分得些掳掠来的金银、畜马、奴仆等战利品自也是我们应得的,若是你这主帅赏罚不公,俺们便是到吴乞买皇帝面前,也有理说。

    完颜斡鲁补的确在对待被征服疆域内的降人、俘虏上面比起完颜粘罕、银术可、完颜蒲鲁虎、完颜兀术等其他金军大将上相对宽容。可是他也十分清楚不能因为对外人的仁慈,而教女真奋死征战的勇士寒心。随应允军中诸将猛安、谋克各赐奴仆数人,以下军健亦皆赐一二人,只是敦促各部兵马择选奴仆时略加收敛,也莫要无端糟蹋枉杀......

    是以从此往后的几天时间里,惨无人道的场面也不断的在赵福金、赵等帝姬面前上演着......

    一日驻扎之时,赵福金就曾亲眼觑见一个本来生得丰资毓秀、十分标致的官家小姐被个生得黑熊般一身粗肉的女真恶汉薅着头发如拖牲口往前面的一处毡篷内走去。而当时那个女子双眸便已是一片迷茫,那一点樱桃小口也留出涎水,似乎是在终日挞伐之下已经有些痴傻了......

    赵福金竟还认识那个本来出身豪门的千金小姐,知她唤作童娇秀,本是童贯童枢密使之弟童贳的女儿,更是曾官至太傅的内侍省宦官杨戬所认的外孙女。这个受当时童贯、杨戬两大权贵宠溺的后辈还曾被许配给备受父皇宠信的近臣蔡攸之子为妻。

    然而就算这童娇秀是童贯、杨戬的后辈,又是权相蔡京的孙媳,有着以往在朝中大权在握的靠山撑腰,本来应该是贵不可言的豪门命妇,如今却也只能沦为被一个粗鄙野蛮的女真头人肆意亵辱的玩物.....

    又是两日过后,赵福金还曾亲眼觑见有一具浑身几近赤1裸的女尸被抛在路旁,正有金人喝令着被掳的奴仆将尸首草草掩埋了事。而那具女尸五短身材,本来甚是白净的肌肤上不止是因为天寒还是因为鞭挞殴打而满是乌青之色。赵福金只是在无意间觑了一眼,便顿觉耳朵里嗡地一声,她的心便登时似掉进了彻骨生寒的冰水里,恐惧在赵福金的心中肆意蔓延,当时她便险些晕厥了过去。

    而后赵福金还听同行的女子哭啼啼的说那具被草草埋葬的女尸原来似乎是唤作李瓶儿,本来是大名府出身,却因城郭曾被京东路的强寇攻破而携家私奔往东京汴梁投亲,听说本来正得说媒要嫁于宫中内侍省一个宦官的子侄,却不想也被金军所掳,身子娇小更是不堪遭受轮番的折磨蹂躏,而命丧途中......

    每到夜深人静时,那些金军将官的兽1行愈发的肆无忌惮起来,任凭弱不禁风的宋人女子如何哭嚎挣扎,且也仍旧被那些粗莽的女真头人拖拽进营帐之中,撕心裂肺的惨嚎声交织响起,直教其他宋人俘虏闻之心如刀割,更是栗栗危惧而夜不能寐。

    赵福金与赵这对姐妹也被收押在一处简易的帐篷中,在这一段浑如人间炼狱的路途上她们身心被收摧残,无论是曾贵为一朝天子的父皇与皇兄,还是赵构等宗室的兄长姐妹如今也都被强制押监至其它营帐,现在也就只有她们姐妹二人彼此依偎着相依为命。而更让赵福金与赵感到无比恐惧的是,她们也不知道那些面目可憎、极是凶恶的女真头人甚么时候又会闯进来对自己施以暴行......

    “......吟醉送年华。回首飞鸳瓦,却羡井中蛙。访乌衣,成白社,不容车。旧时王谢,堂前双燕过谁家?楼外河横斗挂,淮上潮平霜下,恰影落寒沙。商女篷窗罅,犹唱后庭花......”

    就在赵福金、赵所处毡帐的不远处,另一座帐篷内却有人轻声吟唱,语调凄凉哀怅。帐篷内同样关押着两个女子,其中有个容色绝丽的佳人哀声吟罢,又长叹了一口气,向对面那女子说道:“姐姐,你可也已拿定主意了?”

    另一个女子听罢唇角蓦的流露出一丝苦意,她幽幽叹息一声,说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妹子,诺大的汴京中歌伎如云,唯有你以花想容的名头跻身东京四大行首,风光自是一时无两,当初你我偶做争风,却不想如今同命相连,尽陷入外虏敌寇之手......只是若真要趁着那女真头人行歹时刺杀了他,饶是事成,与其受尽零碎苦楚报复,我们两个也只有自戕了断了.....”

    那个唤作花想容的女子见说面露凄然的笑意,她一对明眸仍是如秋水般精湛,只思付片刻,花想容秀丽绝俗的脸庞上又流露出决然之色,只这一刻她似乎灿然生光,不似是沦入风尘中的青楼女子,而更像是不容人亵渎冒犯的一片无暇碧玉,而又断然说道:“当年蜀国为宋所灭之时,花蕊夫人曾含恨作诗云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如今百年过后,却不料却是我宋朝逢恁般国耻。我虽为女子,于今番国难临头时,与其做受敌虏蹂躏的玩物,妹妹宁一死而无他志。”

    花想容正说着,从袖下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又道:“可叹汴京朝中多少臣子贪生畏死,男儿不似男儿。可是妹妹却知家国之恨,须当洗却铅粉妆,为节义而不避生死。

    姐姐,以往恁在汴京得蒙圣宠,往日在汴京时你我那些争风斗法的闲事,无外乎也都是那些好事的权贵名流刻意撩拨...如今彼此一般的处境,难道你真甘愿屈身侍奉那些侵害故国家园的蛮夷匪类?若是姐姐依得,你我遂舍身刺杀敌酋以全名节,便是死,黄泉路上也正好有个相伴...若有来世,我再与姐姐好生亲近,只期盼再世为人时,也不必再做这亡国时节的可怜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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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介绍:
萧家少主,和武二郎同生共死斗权贵;行镖四海,带兄弟结识八方绿林好汉;东京梦华,携燕青在汴梁城浅酌小饮;北地风云,向完颜阿骨打再去讨酒吃;西夏狼烟,与吴玠和西夏军浴血奋战;江南烟雨,同方腊教主还要计较一番......有无数好汉见了你宋江纳拜,可我也有谪仙、布衣剑卿、刈虎刃、铁狮子、青鹘子、一阵风、旱天雷、补天手、一点油、绵里针、小白龙、活死人、乳虎等一票兄弟帮衬。你及时雨宋江既然要招安,那梁山便由我燕云十八骑、面涅郎君、天魁星主的任侠萧唐接手了罢,替天行道那面大旗,我会替你扛下去的。(水浒任侠书友群号:277318413)水浒任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任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任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